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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断了的无线电报

妤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梅尔医生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椅子的扶手。思考机器静坐不动,瘦小的身子几乎全部陷入巨大的椅子里。

“可是当天晚上,我却在船上听到有击发无线电的声音。我在白天已经确认船上没有人懂得如何操作无线电发报机。”戴尔船长继续说,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我立刻从驾驶台跑到发报室,室内一片黑暗而且很安静,房门也锁着。我叫着门,没人回答,我挥拳撞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一切都和我们将尸体移走时一模一样。”

“就我所知,”末了思考机器说,“丹尼尔先生现在在警方手中,而尸体是在……”

“你的推论没错。”梅尔医生说。

“已经送到岸上准备下葬了,”船长补充说,“贝林戴姆小姐向有关当局要求让她主持丧葬事宜。”

“我不知道梅尔医生是否明白我为什么下令将丹尼尔先生监禁起来。”船长继续说,“贝林戴姆小姐的证词使我做了决定。当时她正拿着一份电报要到无线电室去发送,她看到一个人,正是丹尼尔先生,从门后伸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好像在躲避什么似的,看到她时立刻关上门,她当时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英格拉哈姆先生死亡的时间了,就在那段时间中,她的确和无线电室里的某个人说过话,当然是隔着上锁的门。丹尼尔没有跟我提到这一点,因此我认为他嫌疑重大,这才下令将他逮捕。”

梅尔医生站起来,走到窗边向外望着。思考机器低下上翻的斜视眼,注视船医。

思考机器接过戴尔船长递出的一张纸,看了一眼,还给船长。

“到目前为止,对大副不利的证据似乎已经很清楚了,”思考机器停了一下,接着说,“你为什么还来找我呢?”

“还有一些小事,”戴尔船长谨慎地说,“是连梅尔医生也不知道的。比方说,我亲自到船前的水手舱去,查看丹尼尔先生是不是真的在谋杀案发生的前一晚,张贴公告悬赏寻找他的刀。他说的没错。这是他的公告。你可以看到对刀的描述与凶案现场找到的刀一模一样。”

戴尔船长古铜色的脸红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一下喉咙。“我很了解哈里·丹尼尔。”他直率地说,“虽然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可我不相信他是个杀人犯。为什么呢?我认识他好多年了,我不认为他会做这种事。警方完全不理会我认为他无辜的理由,因此……因此我来找你。”

奥古斯都·S.F.X.凡杜森教授聆听戴尔船长叙述有关查尔斯·英格拉哈姆先生被杀的经过。他干瘪的脸上皱起眉头,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在讲述过程中,船长不时转头去问梅尔医生,确认一些细节,后者每次都点点头证实他的话。

“所以你宁愿信任你的感觉,而非你头脑的判断力。”梅尔医生挖苦地插嘴说。

他跑下楼梯来到上层甲板,消失在通往下层船舱的舱梯上。

“除了丹尼尔之外,船长,你怀疑过其他人吗?”思考机器问,斜眼看着梅尔医生的背影,“你能想出任何人有动机要杀死英格拉哈姆先生吗?”

两声铃响,一点钟了。当第二个铃响的回音被风吹散时,戴尔船长突然觉察到一种尖锐、有如毒蛇发出嘶嘶声般的无线电击发声。无线电报!他狐疑地停下脚步,扫视四周。从前桅杆的方向传来,一阵有韵律地画着点与线的欧陆式电码声。无线电正在发送着!有人在发送无线电报!船长知道在收电报时不会有声音,因此这些噼啪声一定是有人在发送无线电报,如果是真的,那么……

“不能,”戴尔船长回答,“我一点儿都想不出来。同时我也愿用我的右臂和你打赌哈里·丹尼尔没有杀死他。”

戴尔船长在驾驶台上慢慢地来回踱步。头上冷冷的星光照耀在沉默、邪恶的海面上。夜色笼罩下来,船长严肃地闭紧嘴巴,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又是一阵沉默。船长看着身材矮小的科学家谜样的脸孔,他双手十指相触,双眼向上瞪着天花板。

“那么我们明天下午五点钟时就应该靠岸了。”船长若有所思地说,“好吧,福布斯先生,我们只好暂时不用无线电操作员了。”

“梅尔医生,”末了科学家问,“伤口是用刀刺的。伤口很干净利落吗?”

“超过十七海里,船长。”

“是的。”

“现在的船速是多少?”

“伤口中的刀深入至柄吗?”

两小时后,二副福布斯再次来到船长室。“我已经在全船广播过了,船长,”他报告说,“没有人懂得操作无线电,连有线发报员都没有。”

“是的。要用相当大的力气才能刺那么深进去。”

“是,船长。”

“我想戴尔船长说过,当你把刀抽出来时,伤口只流出少量的血而已?”

“福布斯先生,立刻到丹尼尔先生的房间去,正式逮捕他。”他命令说,“你最好给他加上镣铐,派一个武装警卫日夜看住他,直到我们靠岸为止。丝毫不可疏忽。”

“没错。”对方简单地回答。

船长做了一下手势,屋里的服务员都走出去。十五分钟后,船长走出客舱,招呼二副福布斯先生到他自己的房间。

“因此这是对丹尼尔先生有利的一点,表示刀子的确是曾经被拔出来再插进伤口里的。现在真正的问题是要找出英格拉哈姆被杀时,他发出的电报内容。”科学家冷静地说,“你们知道吗?”

“私下里谈。”对方说。

“船长在询问丹尼尔时,我也想到同样的问题。”梅尔医生很快地接口,“尸体被发现时,正是七声铃响后不久,也就是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根据发送记录,最后一份送出的电报,是刚过十二点的时候。可是,如果我们相信丹尼尔的说法,操作员在被攻击之前还在发送电报,很可能是在发送时受到了攻击。可惜到处都找不到那份电报,连一份草稿都没有。”

“你知道……怀疑……”船长正要开始说。

思考机器注视梅尔医生,露出有点惊讶的样子。“因此英格拉哈姆最后发出的电报,原稿很可能被人偷走了,”他说着,“或者可能是他边构思边发的。对吗?”

她沉默良久,努力想控制自己,最后她问:“我可以私下和你谈谈吗,船长?”

戴尔船长想了一下点点头,梅尔医生沉默不语地用手指敲着窗台的木头。

“没错。”船长回答,“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此,”思考机器敏锐地说,“下一个步骤就是要找出在天王星号上的乘客中,谁懂得欧陆式电码,而不是莫尔斯电码,因为电报是用欧陆式电码发送的。明白了吗?”

“有人说,你的大副被关起来了。”她突然打断船长的话,“他是不是身材高大、黝黑,蓄着大胡子?”

“明白了,请继续。”戴尔船长说。

“还不知道,小姐,”他声音柔和,“我们正在尽力调查,可是——”

“当我们找到懂得欧陆式电码的人,我们也就找到在半夜一点钟发送无线电报的人了。明白了吗?”

她颤抖地伸出手,抓住船长的手臂一头靠上去,失声痛哭。“你知道……知道是谁干的吗?”末了她问。

“是的,没错。”

戴尔船长严肃地点点头。

“如果我们找到发送无线电报的人,那么无可争辩,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谋杀英格拉哈姆的人,至少是当时在场的人。记得吗?整艘船上已经宣布过要找无线电操作员,没人出来应征,因此我们知道船上至少有一位无线电操作员,可是为了某种原因不愿让人知道。这一点就和二加二会变成四一样清楚。”

“这是真的吗,船长?”她问。

梅尔医生转过身,跌坐在椅子上,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戴尔船长失神地看着她很久,突然站起来,和女服务员一起走到贝林戴姆小姐的客舱。她坐在床沿,脸色几乎和被单一样苍白。另一位服务员正在努力安慰她。

“根据手上已知的线索,要找到从船上发出的两份无线电报,一份是由死去的英格拉哈姆发出的,另一份是由不知名的操作员在半夜发出的,是一件简单的事,只是有点乏味而已。”思考机器说完,停顿了一下,站起来走出房间。十分钟后,他走回来。“现在我想问问,戴尔船长,还有梅尔医生,你们知道死者是如何被杀的吗?凶手和英格拉哈姆一起在房间里?还是凶手从房外打开的窗子将刀子刺入?你们对现场房间的相关位置比我清楚,所以你们的看法如何?”

“他们两人已经订婚了,船长。”女服务员回答,“可怜的姑娘,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戴尔船长将他们当时发现尸体时的种种细节再重新慎重地回忆了一下。“既然你提起这个问题,”末了他慢慢地说,“我认为他很可能是被室外某人越过窗户刺死的。他的左肋正好面对窗子,而且窗子也是敞开的,当时天气很热,他只穿着短袖上衣。不错,从窗外很容易办到,我认为如此。梅尔医生,你认为怎样?”

“为什么?”戴尔船长惊讶地问,“她和英格拉哈姆很熟吗?”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对方很快地回答,“从伤口看起来,刀子是由下往上刺入的。如果凶手在房间内,而死者坐在椅子上,一般来说,除非凶手是躺在地板上,否则刀子应该是从上往下剌入的。”

“对不起,船长。贝林戴姆小姐听到谋杀案后就吓得神志不清了。”女服务员报告说,“我们没法控制她,梅尔医生也束手无策,她坚持要去看尸体。”

“如果你们讲的没错,这又是对丹尼尔有利的一点。”思考机器说,“当时你们发现他和尸体一起在房间里,根据你的说法,梅尔医生,他必须躺在地板上才能造成那种伤口。还有一点对他最有利的是,他并没有把刀丢掉。他知道那把刀是他的,他有很好的机会将刀丢掉,可是他并没有那样做,因此……”他耸耸肩,住口不语。

福布斯先生手触帽檐,敬了个礼,走了出去。船长转身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服务员。

“所有的事都可以从不同的观点来看,先生。”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在这个案件中,有半打的事实需要考虑到,有些对丹尼尔有利的,我已经指给你们看了;只有两点对他不利,那就是刀与动机。非常不利吗?不错,不过刀这一点反而变成对他有利了。现在我们暂且假定丹尼尔是无辜的,然后将已知的事实串联在一起。我们通常能用逻辑推理将事实重建起来。现在看看这个规则如何用在这个案子上。

“我们得将那些电报发出去,福布斯先生。”船长说,“对全船宣布,无论是头等舱、二等舱的乘客,掌舵员或水手都行,看看有谁懂得操作无线电发报器。快去找。”

“我们有理由相信,英格拉哈姆先生死前或被刺死时正在送出的电报不是写在纸上的。梅尔医生,你说过记录显示正午之后就没有任何电报送出。有没有可能最后一份电报是写在纸上,而那张纸被凶手偷走了呢?可能性很小。让我们先考虑另一个可能。假设他一边发送电报到什么地方去,一边在脑中构思电报的内容。我们知道任何在船上懂得欧陆式电码的人,都可以从发报时的声音读出电报内容,无线电就是有这个缺点。因此,我们可以说有人的确听到了电报,至少在电报送出时读出了电报的内容。

可是这件事还是很快在船上传开了,不到一个钟头,船上每个人都在讨论这件惨案。贝林戴姆小姐正舒适地躺在甲板上的长椅子上,她的一个朋友克拉克·马修斯走过来,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听到之后吓得跳起来,脸色苍白地呆望着她的朋友好一阵,然后身子摇晃着,向后倒下昏了过去。足足过了半个钟头,女服务员才看到贝林戴姆小姐的眼帘微微颤动,醒了过来。又过了半个钟头,女服务员跑去找船长。船长正在他自己的船舱里和二副福布斯先生讲话。

“这一点在找出凶手上很重要。读到这份电报的人必须阻止这份电报被发送出去,或使发报人无法送出,就算要牺牲一条生命也在所不惜。对凶手来说,电报内容是件生死攸关的事。因此这人奋力一击,阻止了电报被发出去。可是刀呢?丹尼尔说他遗失了刀子,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捡到。

“我明白,船长。”

“电报被中断,没完全送出去,操作员死了。接下来凶手要考虑到的事是如何保护自己。怎么做呢?能不能再送出一份电报,注销原先那份被中断了的电报呢?如果这一点能够做到,凶手就可高枕无忧了。因此这个凶手冒了很大的危险,半夜潜入电报室,再发出一份电报,内容很可能是继续那份被中断了的电报。戴尔船长发现的就是这件事。当他去搜查时,那位不知名的无线电操作员可能已经偷偷从窗口溜回自己的房间了。

“你也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戴尔船长命令说。

“明白了吗?好,现在再来谈谈这件命案的动机吧。比方说,英国警方在天王星号出航后,发现船上某人是他们要缉拿的疑犯,他们可能会发出一份电报给天王星号。你没收过这种电报,船长?正确的说法是你没看到这份电报。操作员可能收到了这份电报,可是为了某种他自己知道的原因,将电报藏起来了。明白了吗?

大副停了一下,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手触帽檐敬了个礼。“是,船长。”

“让我们再继续推测下去。如果电报的确发到了天王星号,而且电报上说要给找到通缉犯的人一大笔奖金呢?如果这个操作员正好是那种想要独吞大笔奖金的人呢?你看出这种可能性了吧?现在,让我们再假定这个被通缉的人也是个无线电操作员,能够读出死者正在发出的电报,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而且就快要被逮捕了,这是不是个强烈的谋杀动机呢?”

“回到你的船舱去,丹尼尔先生,”戴尔船长厉声说,“待在那里一直到我叫你为止。”

“当然,这些有的是推测,有的是事实,我们只是在考虑种种可能性而已。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凶手是谁。正如我所说过的,找到嫌疑犯是简单的事,只不过是有点啰嗦乏味而已。一旦我听到——”

大副的脸色泛红,他紧握拳头,向船医逼近一步。

正在此时,隔壁房间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思考机器立刻起身走过去。几分钟之后,他回来了。

梅尔医生转过身来,嘴角微微上扬,用挖苦的口气说:“我明白了,这件事你们两个朋友握握手就算了,不用去找证据了吗?”

“船长,在天王星号靠岸之前,你允许贝林戴姆小姐乘汽船离开了吗?”他冷冷地问。

戴尔船长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严峻的面孔和敏锐、冷酷的眼睛瞪着他的大副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他伸出手来,握住对方的手。“我相信你,哈里。”他轻声说。

“没错,”戴尔船长回答,“她提出要求,而且梅尔医生也认为那样最好,因为经过这件命案的惊吓,她已经非常虚弱了。”

“我甚至更进一步地将刀从伤口中拔出来,想抛到海里。”大副继续慢慢地说,“然而我的理智恢复了,我觉察到我的职责,我把刀按照原样插了回去,打电话给你。我知道你是个严格的人,我也知道你一向公正,约翰·戴尔,你该知道我不是个会从背后杀人的人。十四年来,我们在同一艘船上工作,作为你的大副,我从未做过怯懦的事,你了解我,约翰·戴尔,而我也了解你,”他的声调突然降低了,“就是这样。”

“现在就能证明我的推测是否正确了,”思考机器说,戴上他的帽子,“我要先问贝林戴姆小姐一些问题。能否请你们先到警察局去等我?我一小时后就到。”

从船长表面上听起来相当严厉、命令式的口吻中,大副觉察到一丝友善,而且船长的严厉的目光似乎也有软化的迹象。“现在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约翰·戴尔,我对你说的都是实情。我要说的虽然很难令人相信,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理解。”他慎重而缓慢地说,“我的确和这个人公开争论过,”他指着倒在椅子上的尸体,“在半打的水手面前有过非常激烈的争吵,那是几天前的事了。今天我为了公事到无线电室来,看到他就是这个样子。我立刻看出剌在身上的刀正是我遗失的那一把,我不是个懦夫,约翰·戴尔,这一点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了。可是在那一瞬间,我吓坏了。在这里,我单独和死尸在一起,尸体仍然温暖,而且致命的武器是我的刀,再加上我们俩近日才争吵过,我被这种对自己极端不利的情况吓坏了。我知道没有人看到我走进这个房间,所以我想我能在没人觉察的情况下偷偷溜走,保持沉默,让其他人去发现这件事。”大副停顿了一下,看看其他两人脸上的表情。

思考机器和记者哈钦森·哈奇坐在日耳曼旅社电报室旁边的一间小接待室里。坐在他们对面的是贝林戴姆小姐,她仍然脸色苍白、疲惫,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戴尔船长直视大副的眼睛好一会儿,然后清了一下喉咙。“丹尼尔,我很想相信你的话,”末了他说,“我认识你已有十四年了,你一向都诚实可靠。现在你把我叫到这里来,看到这些情形,然后你也承认了一些——我该说是对你非常不利的话。哈里·丹尼尔,如果你愿意像个男子汉一样说实话,现在就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们是英格拉哈姆先生的好朋友,因此特地前来拜访,并致上慰问之意,”思考机器信口胡诌,“同时也想问问有什么我们可以效劳之处?”

梅尔医生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面对工作桌。

“谢谢你们的关心,不过目前我没有什么需要代劳的。”贝林戴姆小姐回答,“除非——也许你们可以代我处理这件痛苦的工作,就是尸体的——”

大副的脸色又是一阵惨白。“不错,是真的。”他沉静地说,“那是有关船上的纪律问题。这是英格拉哈姆先生第二次在我们船上工作。在他以前工作过的船上,他享有某些特权,而根据我们船上的规定,我不得不予以削减。这就是争论的缘由。”

“这正是我想要建议的事。”个子矮小的科学家打断对方的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马上发一份电报给家乡的朋友,让他们立刻开始准备。好吗?”说着他站起身来。

梅尔医生突然转身面对其他两人。“丹尼尔先生,”他问,“听说你和英格拉哈姆先生几天前曾有过激烈的争吵,是真的吗?”

贝林戴姆小姐点点头。科学家走到电报室的小窗口,写下一份电报,递进去。一会儿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不否认,船长。”大副回答,站起来,“那是几周之前,二副福布斯先生送给我的,他能证实我的话。昨天我的刀不见了,就在昨天晚上,我在前面的水手舱贴了一张公告,宣布任何人只要找到我的刀就可以得到赏金。船长,这件事你也知道的。”

“奇怪的是,查尔斯在寄回家的信上从未提过你的名字。”坐下后,思考机器继续说。

“可是刀是你的?”

“我们才相识不久,”贝林戴姆小姐说,“我在国外遇到他,他提议让我和他一起回来。现在发生了这件事,我实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不是!”丹尼尔突然叫起来,“不是!”

电报发送时,尖锐刺耳的声音清晰可闻。

戴尔船长的脸色沉重。“是你杀的吗,丹尼尔?”他问。

“你们本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科学家不经意地问。

好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大副的双手紧张地扭动着,梅尔医生走到死者身边,无意识地拨动无线电操作员桌上的纸张。

“结婚?”贝林戴姆小姐心不在焉地重复了一遍,“噢,对了,我们原本是打算要结婚的。”

“不错,”大副的头低垂下去,“是我的。”

哈奇目不转睛地注视贝林戴姆小姐脸上逐渐变化的表情。她头向前倾,两手紧紧握住坐椅的扶手,眼睛睁大,露出恐惧的神情,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突然,她站了起来。

“你知道这是谁的刀?”船长再问。

“真的很对不起,”她紧张地喘息说,“我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大副的脸色一下又变得苍白起来。他跌坐在椅子上,双拳紧握。看到大副这副模样,医生和船长都吃了一惊。

她快速转身,几乎小跑着离开接待室。思考机器跟着走出去,在大厅里碰到了马洛里探员。

“还有这把刀,丹尼尔先生,”船长再次检查了一下,然后递给大副,“你知道是谁的吗?你以前见过吗?”

“你的人准备好了吗?”科学家劈头就问。

“没上锁,船长,不过房门关着。”

“早就准备好了,”对方信心十足地说,“有用吗?”

“噢!”船长若有所思地说,他仍然紧盯着对方的脸,“房门上锁了吗?”

“有用。”思考机器神秘地说,“走,咱们一起到警局去。”

“两到三分钟。”对方回答,“我本来在前舱,根据你的命令正在拟写即将靠岸的电报,当时我还可以听到电报发送的声音。可是过了一段时间,电报发送的声音停了。我写好要发的电报,直接带来此地。然后便发现英格拉哈姆先生就如你们所看到的样子。”

思考机器的推测只有一点不准确。他以为谋杀案发生后的半夜,从天王星号送出的电报,应该是为了要消弭英格拉哈姆所发电报的效用,其实贝林戴姆小姐本人也是个无线电操作员,却是打电报给岸上的船舶公司,要求派汽船来载她离开。其他所有的推测都完全正确。

“丹尼尔,你给我打电话之前,在这里待了多长的时间?”戴尔船长问。

“要找到那份被中断的电报其实很简单,”他对戴尔船长和哈奇先生说,“当你在我那里时,我打电话给哈奇先生,查出那份电报被转达到此地的电报公司来了。上面说弗洛伦斯·霍格思小姐在英国因为下毒案而被通缉,登上天王星号化名为贝林戴姆小姐,将黑发染成金黄色,检举者可得到一千镑的奖金。你瞧,我用的逻辑推理方法有效。在旅社中,我事先安排好一个懂得发送欧陆式密码的操作员在电报室里,所发送的电报正是英格拉哈姆死前所发的相同电报。所以她一听到电报发送的声音,知道事情败露,整个意志都垮了。电报操作员经常使用手腕,所以腕力通常不错,使用那把刀,对她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有什么吩咐吗,船长?”大副镇静地问。

事后才知道,贝林戴姆小姐,或者称霍格思小姐,并没和英格拉哈姆先生订过婚,他们是在天王星号上才认识的。至于英格拉哈姆先生如何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这仍是一个谜。

他站着瞪着手上的刀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两只敏锐的眼睛怀疑地看着大副,梅尔医生也正打量着丹尼尔。被两人这样看着,丹尼尔苍白的脸竟然有点红了。

延伸阅读:“思考机器”和维护师

“谋杀!”戴尔船长重复一遍,“谁会杀他?动机是什么呢?”

——推理小说中的侦探与助手

“可能有十分钟,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分钟。”船医回答,“尸体还是暖的,血液还在流动。”

“思考机器”创造的种种奇迹,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身边的记者助手哈奇先生。如果没有这位优秀的“维护师”,“思考机器”的运转恐怕就会出现误差。

“谋杀!”戴尔船长喃喃地说,“他……他死了多久?”

一直以来,侦探与助手都是推理小说的一道风景,也是推理小说不可缺少的一种类型模式。这里,我们简单列举一下推理小说中形形色色的侦探和助手。

“这是一宗谋杀案。”梅尔医生简明扼要地说,“这种情形,他不可能用刀刺死自己。你把刀收好,这很可能是个重要的证物。”

代表一:波洛+黑斯廷斯

梅尔医生站起来,绝望地摇摇头,然后开始详细地检查伤口。伤口干净利落,刀子刺入后没有拔出来,留在体内,刀锋从肋骨之间插入,刺破心脏。检查完伤口,梅尔医生拾起刀子。这是一把长且厚重、刀身宽阔、令人望而生畏的刀。看完之后,船医把刀递给戴尔船长。

特点:反衬智商

“我也不知道,先生,”对方回答,“我看到他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

“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侦探比利时小个子波洛和助手军官黑斯廷斯是推理小说中最常见的一类组合——侦探思维缜密,处处料事如神;助手呆头呆脑,从始至终都茫然无措。黑斯廷斯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反衬出波洛的智商鹤立鸡群。某种程度上,黑斯廷斯就是读者在故事中的映射。他的思维、猜测、迷茫以及真相大白后的震撼,都是读者的写照。有了黑斯廷斯的牺牲,读者才会体会到波洛的过人之处。正如罗纳德·A.诺克斯说的:“侦探身旁那位忠心却有点笨拙的朋友,绝对不可隐瞒其思维;这个角色的智商,最好能在一般人平均智商之下。”可见,黑斯廷斯的“弱智”是必然且合理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丹尼尔先生?”末了,戴尔船长开口问。

代表二:福尔摩斯+华生

戴尔船长呆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关上身后的门。梅尔医生上前两步,将刀子从伤口拔出,放在地板上,然后在椅子旁蹲下。

特点:最纯粹的友情

大副用手一指室内无线电操作员的工作桌,坐在桌前的正是操作员查尔斯·英格拉哈姆先生。他的头向前倾,垂在胸前,双手无力下垂。操作员背对门口,左臂内侧露出一把刀的刀柄,靠近刀柄部分的白衬衫渗出红色的痕迹。

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和华生无疑是推理小说中最知名的一对搭档。单就智商水准而言,华生未见得比黑斯廷斯高明。但他和福尔摩斯之间伟大的友谊,足可以令其他一切忽略不计。从一八八七年的《血字的研究》到一九二七年的《新探案》,两人走过了风风雨雨的四十个年头。他们无数次涉险,数次命悬一线,但始终不曾退缩和动摇。一八九一年,福尔摩斯坠入深渊,华生悲痛欲绝,三年难以自拔;而福尔摩斯在《三个同姓人》中对华生的情感,更是颠覆了这位神探在人们心中固有的形象。也正因如此,每当我们看到两人一同行动,心里便会不自觉地生出一份亲切感。

“请进来,先生,”大副打开房门,“你一看就知道了。”

代表三:御手洗洁+石冈和己

“怎么回事,丹尼尔先生?”船长唐突地问。

特点:伟大的演员与伟大的剧务

房门的把手转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大副丹尼尔苍白的脸。

日本推理之神岛田庄司创造的侦探御手洗洁无疑是所有侦探中最有性格的一位。他的智商超过三百,有强烈的表现欲,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明星。和这样一位侦探搭档,其实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但石冈和己却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石冈稳重内敛,思维敏捷,注重细节。他从不去抢御手洗洁的风头,只是甘居幕后,为御手洗洁的表演创造一个最完美的舞台。读者在赞叹御手洗洁精彩表演的同时,也始终不忘对石冈竖起拇指——在这样一位明星搭档身边还能有如此表现,石冈和己无疑是一位伟大的剧务。

“船长戴尔。开门!”

代表四:思考机器+哈奇

“是谁?”屋里有人问。

特点:如虎添翼

戴尔船长率先穿过最上层的甲板,下楼梯来到主舱,通过狭窄的走廊来到无线电室。无线电室的门仍然锁着,他不耐烦地拍着门。

侦探神奇,助手出色,这样的组合很理想化,在短篇黄金时代颇为常见。在这一类组合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思考机器凡杜森和记者哈奇。思考机器的神奇自不必多言。可就是这样一位神探,每当他授意哈奇去做这做那时,这位记者却总是回答:“我已经做过了!”一句话,令人对哈奇刮目相看。哈奇的举一反三为思考机器省去了不少麻烦。如果不是这样,恐怕我们就没有办法欣赏到思考机器一系列精彩的表演了——他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逃出十三号牢房。

“我不知道。一起走吧。”

代表五:卡拉多斯+卡莱尔

“要我去?”梅尔医生问,“有人受伤吗?”

特点:重获新生

“丹尼尔要我们俩立刻到无线电室去,”船长说,“他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

欧内斯特·布拉玛笔下的盲人侦探卡拉多斯是在一次意外中双目失明,从此陷入永远的黑暗之中。但他却是幸运的,因为一个叫卡莱尔的人为他带来了另一种光明。卡莱尔是伦敦一家事务所的领导,拥有一个非常出色的工作团队。他和他的团队为卡拉多斯提供调查,并把他的推理付诸行动。卡莱尔是卡拉多斯的眼睛,是卡拉多斯的精神支柱。他给了卡拉多斯一次重生。

戴尔船长古铜色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转头面向坐在他对面的船医梅尔。

代表六:沃尔夫+古德尔

“这事不能在电话里讲,船长,”对方回答,“你和医生必须立刻过来。”

特点:亦静亦动

“怎么回事?”船长不快地问。

雷克斯·斯托特塑造了史上最重,最出色的安乐椅神探尼禄·沃尔夫。这个大块头重达一百四十三公斤,每天要喝七升啤酒,且食不厌精。因此,即使有出色的头脑,沃尔夫也必须要一位助手替自己跑前跑后。这个助手名叫古德尔,是个搞笑大师。他在完成沃尔夫所吩咐的事情的同时,始终不曾忘记将自己的表演天赋施展一番。有时,古德尔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让沃尔夫无可奈何。但也正是这位助手的存在,故事才变得妙趣横生,动静相宜,成为推理小说中的精品。

“我是丹尼尔,船长。我在无线电室里。你能马上过来吗?同时也请梅尔医生来一趟。”

代表七:埃勒里·奎因+理查德·奎因

“我是。”

特点:上阵父子兵

“戴尔船长吗?”电话另一头的说话者声音急促。

血缘中的关联能使搭档间多上一分默契,这种默契是与生俱来的。奎因笔下的奎因父子是一对绝佳的搭档。老爸理查德是警局探长,老练深稳,经验丰富;儿子埃勒里思维敏捷,个性张扬。父子两人在一起,便是思维与经验、感情与理智的完美融合。每当父亲束手无策时,儿子总会跳出来助老爸一臂之力;而在儿子的推理走进死胡同时,老爸也总能帮助爱子梳理线索,找出症结。这对搭档没有侦探与助手的差别,有的只是父子间真挚的情感。

就在这个时候,船长室中的电话响了起来,戴尔船长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扑克牌,拿起话筒。

代表八:雷恩+佩辛斯

仍然没人回答。她等了约一分钟,瞪着上了锁的门,转身走开。几分钟之后,她半躺在甲板上的一张长椅上,心事重重地望着变化莫测的大西洋。

特点:超越年龄

“里面说话的是英格拉哈姆先生吗?”贝林戴姆小姐问。

埃勒里·奎因笔下的另一位侦探是哲瑞·雷恩。他年逾六十,但精神矍铄。这位曾经的“戏剧皇帝”饱经沧桑,看透了世态炎凉,已经没有什么情感可以让他的内心荡起一丝涟漪。但,一位少女的出现改变了一切。这个年轻漂亮、热情率真的女孩便是在《Z的悲剧》和《哲瑞·雷恩最后一案》中登场的佩辛斯。佩辛斯小姐的父亲是雷恩的好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和雷恩之间有什么代沟,他们一起周旋于罪犯布下的天罗地网中,演绎出了世界推理小说中最唯美、最经典的画面。也许没人能说清雷恩与佩辛斯之间复杂的情感,有忘年的友情,有志同道合的深情,似乎还有一种难以言喻、朦胧真挚的爱情。

没有回答。

代表九:赖唐诺+柯白莎

贝林戴姆小姐沉默了一会儿,等到她再次开口时,声音更加急促、激动了。“那么,等到修好后,能不能帮我送出呢?”

特点:性别的颠覆

“办不到,毫无疑问。”这次回答得很快,“这里出了一点故障。”

加德纳笔下的“妙探奇案”系列是相当有特色的推理小说。其中最大的看点,莫过于男女主人公——赖唐诺与柯白莎的搭档。赖唐诺是一个瘦小枯干的男人,从水里捞出来也不过一百三十磅:他一无所有,就是有个好脑子;柯白莎是个六十多岁的妇人,净体重一百六十五磅,酷爱享乐,暴躁好斗。赖唐诺是柯白莎的雇员,他们终日争吵,却无碍于让事件真相大白。他们的故事往往有这样的结局——赖唐诺运用推理将真凶逼得狗急跳墙,柯白莎上前三拳两脚将其绑送警局!

“为什么?”贝林戴姆小姐追问,“这件事非常重要,我必须送出这份电报。”

代表十:尼克+巴丽

又是一阵沉默。“现在无法发送电报,”最后里面的人回答,声音刺耳,“完全无法发送。”

特点:亦敌亦友

“我是贝林戴姆小姐,”年轻女士不耐烦地回答,“我要发一份电报给住在布里斯林市的朋友,咱们的船即将经过那个地方。”

短篇推理小说之王爱德华·D.霍克塑造的神偷尼克和“白皇后”巴丽是一对颇为神秘的搭档。尼克是意大利裔美国人,专偷不值钱的物品——拖鞋、国旗、窗子、蜡烛,甚至是一池水!这么古怪的行径旁人难以理解,可另一位神偷巴丽却看得不亦乐乎。巴丽绰号“白皇后”,口号是“早餐之前,奇迹立现”。她和尼克亦敌亦友。巴丽会雇佣尼克行窃,有时却又设圈套将其逼入绝境;而在尼克走投无路时,巴丽又会及时施以援手。我们无法理解这对搭档的内心世界,故且就认为是“盗亦有道”吧。

“你是谁?”里面的人再问。

代表十一:布朗神父+弗兰博

“我要发一封电报。”年轻女士说。

特点:化敌为友

“什么事?”里面传出男人的声音。

G.K.切斯特顿创造的布朗神父是一位决定了推理小说发展方向的侦探。他的逻辑推理能力、心理分析能力、哲学思维以及独到的神学理念,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布朗神父的伟大之处还在于,他把一位死敌变成了最得力的助手。这位助手名叫弗兰博。他身材高大,动作灵敏,头脑清晰,擅长易容。弗兰博是一个令欧洲警察束手无策的罪犯,可以玩弄任何一位侦探于股掌之间。他犯下了许多罪行,是被神放弃的人。但在布朗神父的劝导和感召下,弗兰博渐渐看清了自己的罪恶,最终弃恶从善,完成了自我救赎。他成为布朗神父的助手——那些罪犯面对这样一个梦幻组合,下场可想而知。

年轻的女士在无线电室前停了下来,将手中的纸片卷成一卷,想了一下,最后她靠在墙壁上,用铅笔将纸上的一个字划掉,写上另一个字,然后将手放在门把上,想推开房门。门锁上了,她犹豫了一下,抬手敲门,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一下。

褚盟

铃声响了七下。越洋邮轮天王星号主舱的无线电室门被打开了,一个男人探出头来。他迅速地向右边望了一下,铺着地毯的狭长通道上空无一人;他再向左边看了一眼,看到一位年轻的女士朝他走来,脚步因船只的颠簸而不甚稳定,她的手中拿着一张对折的纸条。那个男人看到有人走来,赶忙缩回头,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