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被他猜中心思,脸上有点尴尬,像一个小偷精心编织的谎言被警察当场拆穿。“我还没问,您怎么知道?”
茅跃进又笑了,答非所问道,“接下来你该问,镇馆之宝是什么吧?”
“我当然知道。大部分人到博物馆参观,有三大问题是必问的,我们的讲解员每天要回答无数遍。”
“那一定很值钱吧?”这个问题江枫憋了很久了。
“哦,哪三个问题?”江枫抱起胳膊,作洗耳恭听状。
“英国。”
“真的还是假的?值多少钱?镇馆之宝是什么。”
“真品在哪儿呢?”
果然全中,江枫哈哈大笑,“那它到底值多少钱?”
“这是按原物一比一的比例仿制的,出自景德镇的工艺大师之手,也算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只不过是新的。”茅跃进解释。
“在伦敦佳士得拍卖会上,这个元青花桃园结义图罐被一个私人藏家买走,成交价是一千四百万英镑,折合人民币约二亿三千万。”
“这个不是真品吗?”江枫指着元青花桃园结义图罐问。
“这么贵!”江枫小声惊呼,他在心里预估了一个自己认为的天价,居然连零头都不够。
“还不老,再过半年我就要退休了。”
“不贵。”茅跃进摇了摇头,“这是十二年前的价格。”
江枫莞尔,“茅馆长,您一点都不老。”
“又涨吧?”江枫不禁想起飞涨的房价。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茅跃进点了点头,“当然,要做旧也是很容易的,新烧出来的瓷器用氢氟酸、高锰酸钾浸泡,几个小时就能去掉贼光,看起来比我还老。”
“那个买家捡了个大便宜,去年有一家拍卖机构对它进行了重新估价。”说到这,茅跃进卖了个关子,“大胆猜一猜,看能估到多少?”
江枫恍然大悟,“我懂了,新的是亮光,老的是哑光。”
“猜不到。”有了刚才的教训,江枫真不敢乱猜了。
茅跃进说:“新烧制出来的瓷器,釉面会发出刺眼的光泽,行话叫‘贼光’。经历了千百年的岁月沉淀后,浮在瓷器表面的‘贼光’就会慢慢消失,光泽度会变得柔和内敛,给人以含蓄沉静之美。这种老瓷器特有的自然光泽,行内也有个说法,叫‘宝光’。贼光和宝光是区分新旧瓷器最简单的标志,有点类似于木器漆的亮光和哑光之分。”
“十六亿人民币。”茅跃进脸上风轻云淡,仿佛在说菜市场的小龙虾又涨价了。
“贼光?”江枫天天抓贼,忽然在这里听到“贼”字,好奇心顿起。
“啊!”江枫心里惊呼,脸上却装得非常沉稳。
茅跃进笑道:“这个罐子浑身冒贼光,一看就是新的。”
“元青花是瓷器中的瑰宝,存世量极少,画有人物故事图案的元青花罐就更加罕见,全世界不足十个。你看这上面的图案,画的是刘备、关羽、张飞桃园三结义的故事,无论胎质、釉色、绘画,现在看都是登峰造极的水准。”茅跃进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一脸陶醉。
江枫围着青花罐转了两圈,啧啧赞叹,“真漂亮!这是元代的东西吗?”江枫虽然对古瓷器知之甚少,元青花的大名还是听过的。
“您见过原物?”
走进国宝厅,气氛明显不同,参观的游客很多,几个拎着塑胶棒的保安在人群中来回巡视。国宝厅的格局比前面几个展厅大得多,将近三百平米的展厅,只有寥寥几件展品。入口处首先看到一个青花大罐,体形硕大。胎质洁白如雪,绘有蓝色人物图案,蓝白相间,色彩鲜艳,光可照人。底座上有标牌,写着“元青花桃园结义图罐”字样。
“你不是想看镇馆之宝吗?” 茅跃进似乎没听到江枫的问题,手往右边指,“往这边走。”
“小江,往这边走,咱们上二楼去看国宝。”茅跃进头前带路,往楼梯口走去。
往前走出四五米,右转,就看到一排独立展柜,排成直线,立在展厅中央。第一个展柜里是一个青花瓶子,样子有点像花瓶,外面罩着长方体玻璃罩。江枫俯身去看底座上的标牌,上面写着“元青花云龙纹带盖梅瓶”。
“破案有时也得靠蒙,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不是没有。”江枫笑道。
江枫仔细看了看,指着梅瓶说:“这个是真品。”
“你们警察破案就不行了,瞎蒙会误大事的。”
“后生可畏,这么快就学会鉴定了,这个瓶子表面确实没有贼光。”
“也对哈。”江枫不禁点头附和。
“有没有贼光,我倒是不敢肯定。您刚才已经说了是镇馆之宝,总不至于拿个仿品当镇馆之宝吧?”江枫实话实说。
“干我们这行的蒙人比较容易,胡说八道也没关系,反正懂的人少。”茅跃进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茅跃进赞道:“言之有理,警察的思维果然不同。”
“长见识了。”江枫喃喃自语。原来以为只有侦查破案要猜谜语,没想到考古这么严肃的事情也是连蒙带猜的,看来每个行当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得到肯定,江枫信心大增,“既然叫梅瓶,应该是插花用的花瓶吧?”江枫望文思义,从梅瓶想到梅花,再想到花瓶,顺势得出结论。
茅跃进说:“用我们现代人的思维去揣摩古人的生活方式,能猜到五六成就非常了不起了,有时会错得离谱。”
“注意看,这瓶子上面有盖。”茅跃进指着梅瓶说,“你见过带盖的花瓶吗?”
江枫问:“这么猜,靠谱吗?”
“没见过。”江枫笑着摇头,知道又猜错了,脸上再无半点尴尬。隔行如隔山,何况是文物考古这么既深奥又冷门的行当,自己一个当警察的,离文物界隔着十万八千里,看走了眼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好笑吧?”茅跃进也跟着笑了,两个小眼睛眯成细缝,“不用大惊小怪,很多出土文物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考古人员又没法穿越回去,有时候只能连蒙带猜了。”
“它是古人装酒用的。”
“啊!原来文物是可以猜的?”江枫觉得很不可思议,倘若有人不小心把尿壶当成了酒壶,玩笑就开大了。想到这,江枫突然笑出声来。
“不会又是猜的吧?”江枫想起了刚才那个青瓷虎子。
“非也。”茅跃进摇头道,“大部分人认为它是溺器,这也只能算是一种猜测吧,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查到任何文献能证明虎子就是尿壶。也有人猜测它是盛水器,我猜,盛酒器也是有可能的。”
“梅瓶是盛酒器,这点没什么争议,除了文献记载,还有实物证据。”茅跃进说,“去年西安发现一座金代墓葬,随葬品中有一个梅瓶,出土时瓶口密封完好,里面的酒还在。这瓶酒在地下埋藏了八百年!”
“虎子不就是尿壶吗?”
“八百年的老酒,谁要是有这么好的口福喝上两口,肯定终生难忘。”江枫光是想想都醉了。
“这个尿壶……”茅跃进拍了下脑门,“不对,是虎子。”
“你这么一说,倒让我倒想起以前流行过的一种骗术。”
“尿壶。”
“骗术?”
茅跃进随手把烟灰弹到深灰色地砖上,“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先定制一批仿古梅瓶,做旧。普通白酒加入色素,让酒色微黄,再加入增稠剂,酒体就会黏稠挂杯,极像陈年老酒。再灌入梅瓶,密封,就说是古墓里出土的老酒,能卖出天价。”
茅跃进旁若无人地把烟点着,美美地吸了一口,一团白色的烟雾飘散开来。刚好两个女游客手挽着手进来,闻到烟味立刻皱眉,马上掉头出去了。一个保安远远地冲过来,发现是馆长,赶紧垂下眼皮,假装没看见,绕了一圈就走开了。
“真是好创意,亏他们想得出来。”江枫喃喃自语,说不出是佩服还是痛恨。
茅跃进压低声音说:“不碍事,那是给游客看的。我的地盘,我说了算。”茅跃进把烟夹在手里,另一只手在身上乱摸,似乎在找打火机,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只好问旁边的人借了个打火机。
“这种骗术后来又有了升级版,更绝!”
茅跃进笑而不语,从怀里摸出一包三五牌香烟,抽出一根。江枫笑着朝左边墙上努了努嘴,茅跃进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到墙上“严禁吸烟”的红色警示牌,不禁哑然失笑。
“怎么升级?”江枫注视茅跃进的眼睛。
走到一个青瓷虎子跟前,江枫停下了脚步。这个虎子釉色青黄,圆腹,口部似张口的虎首,下有四足,背有提梁,可以拎在手里,外形与医院门口小卖部里卖的尿壶神似。“这个我知道,是古人用的尿壶。”江枫脱口而出,仿佛在异国他乡突然遇见隔壁老王。
“升级版就是要多费点事,把灌好酒的梅瓶提前埋到空墓里,然后带买家去‘盗墓’现场观摩,挖出来的酒当场交易。”
青瓷厅的瓷器大多造型朴素,以日常生活中的实用器为主,但是与历史陈列厅的那些原始陶器比起来,已经不知道精美多少倍了。江枫看着这些老朋友在此安家落户,受人瞻仰,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江枫不禁点头,“酒鬼懂酒,却不懂文物,只要梅瓶做旧做得逼真,肯定识不破。谁知道八百年前的酒是什么滋味,只要能喝出酒味,那就是真的了。”
专案组历时四个月,足迹遍及数省,终于把这个文物大案拿下。所有犯罪成员全部抓获归案,一共追回了五十一件青瓷,包括虎子、盘口壶、四系罐、高足杯、托碗、博山炉等。这批青瓷的学术价值巨大,把东风市的制瓷历史提早了二百年。那座东汉古墓已被列为省级文保护单位,追回的文物全部移交给东风市博物馆收藏。
“要分辨真假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根本不需要任何文物鉴定知识。”
茅跃进成了专案组的编外成员,除了组织文物鉴定,还要随时给办案刑警提供专业指导,答疑解惑。最忙的时候,江枫一天要给茅跃进打好几个电话。茅跃进从不厌烦,悉心指导,二人的友谊就是那时建立起来的。每当追回一件文物,茅跃进比江枫还要激动。
“怎么分辨?”江枫觉得这个话题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枫就是在那时和茅跃进认识的。那些刑警哪懂什么文物,连陶器和瓷器都傻傻分不清,根本没法办案。省文物保护中心接到警方求援后,马上召集专家成立文物鉴定小组,全力协助破案,由茅跃进担任组长。
“凡是能喝出酒味的全是假的。”
两年前,东风市进行棚户区改造,一个建筑工地上挖到一座东汉古墓。考古人员闻讯赶到,墓室早已空空如也,农民工一哄而散。市文物局马上向警方报案,由于案发地属南湖区管辖,南湖公安分局随即成立专案组立案调查,江枫接手了这个案子。
“这又是什么道理?”江枫没想到这么简单。
从历史陈列厅出来,直接走进对面那扇门,就是青瓷厅。江枫看到展柜里那些坛坛罐罐,觉得眼熟,马上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茅跃进非要把自己叫来了。这个展厅里陈列的每一件文物,都和江枫有着极深的渊源。
“说出来一文不值,就是一个常识问题。”茅跃进笑道,“再好的酒过了八百年都变成水了,哪能喝啊?”
江枫边走边看,仔细听茅跃进讲解,兴致盎然。江枫对历史颇有兴趣,文物考古方面却是十足的门外汉,以前在历史书上读到新石器时代、旧石器时代,完全找不着感觉,现在看到这些活生生的实物,那些模糊抽象的名词瞬间变得真切起来。数万年的历史,就像一条清澈的小河,在眼前静静地蜿蜒流淌,仿佛伸手就能捧起一泓。置身其中,让人感受到历史的寥廓,以及自身的渺小。
“厉害了,茅馆长,再高明的骗子遇到您都要原形毕露。”
一楼是历史陈列厅。展柜里陈列着石斧、石刀、石锛、石铲等新旧石器,以及陶鬲、陶盆、陶簋、陶瓮等原始陶器,古朴笨拙,却无比厚重。再往里走,就看到东风市的历代名人雕塑,按年代顺序陈列。东风市地处江南,从西汉起就有文字可考的历史,自古人文鼎盛,留下了不少名人佳话。
“哪里。”茅跃进自嘲道,“干我们这行的,见过的骗子不比你们警察少,我也是药吃多了,久病成医。”
茅跃进侧身让开,伸出手掌做了个“请”的手势,“往这边走,我带你四处看看。”
“您谦虚了。”江枫早已五体投地。他忽然发觉,茅跃进就像眼前这件元青花梅瓶,经历岁月的沉淀,早已褪去了贼光,含蓄内敛,锋芒不露,其实深不可测。
“哪的话,你是贵宾,别人不来可以,你必须要到。”
继续往前走,另外几件展品也都是元青花梅瓶,造型基本相同,只是表面的花纹图案不同,分别放在独立的展柜中。墙上贴着醒目的“禁止拍照”告示牌,还是有不少游客悄悄地拿出手机拍照。保安发现就上去制止,却架不住人多势众,顾此失彼。
“茅馆长,这么忙的日子来给您添乱,真不好意思。”
与国宝比肩而立,江枫虽不能完全领略其中的奥妙,内心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曾经只有皇室、贵族或富豪才能见到的宝贝,现在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眼前,只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仅仅在一百多年前,这是普老百姓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以前他对博物馆的意义并不十分了解,现在又有了新的认识。
茅跃进快满六十岁了,中等身高,微胖,头发已全白,剪成板寸,小眼睛笑起来格外喜庆。他今天罕见地穿了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领带结松开,脸上略有倦容,但是兴致很高。
出于职业的敏感,江枫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这么多国宝,安保问题怎么解决?”
茅跃进握住江枫的手,满面春风道:“小江,欢迎!”
茅跃进说:“安保工作的确是重中之重,出不得半点闪失。馆内除了有完备的安保设施,光保安就请了四十多个,二十四小时值班巡逻。”
下午快到3点时,江枫走进博物馆大门左侧的入口处,拿出身份证,一个胸前挂着蓝色工作牌的中年女子发给他一张免费门票。穿过空旷的大院,走到展厅大门口,拾级而上,江枫刚通过安检门,就看见馆长茅跃进快步迎了上来。
江枫满意地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这个玻璃也有来头,是专门从国外定制的。”茅跃进指着展柜上的玻璃罩说,“这是真正的金钟罩,防弹防爆,每平米的造价超过一万元。”
茅跃进说:“你比他们都有资格。”
一个大大的感叹号从江枫眼前飞过。目测估算,光是这样的玻璃防护罩,每一个造价都在十万元以上,文物的价值可想而知了。
江枫哈哈大笑,“这么高的待遇,我一个小警察,哪受得起?”
走到第六个展柜前,江枫发现玻璃罩内居然空空如也,不禁纳闷。“怎么是空的,应该有六个梅瓶吧?”
他不愿受这种洋罪,却扛不住馆长茅跃进再三盛情相邀,只好采取折中方案。江枫在电话里说,不参加上午的开馆仪式,下午再去参观。茅跃进想了想,“这样也好,下午不用接待领导,我亲自给你当讲解员,专门为你贴身服务。”
“的确是有六个梅瓶。”
还有一个难言之隐,江枫有演讲恐惧症,只要站在台上曝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为什么只展出了五个?”
江枫本来是作为特邀嘉宾,要参加上午的开馆仪式的。江枫真心讨厌这种场合,一个个穿得像乌鸦一样,领带勒住脖子,直挺挺地站在台上供人参观,像马戏团表演。听一些不认识的重要人物说一些正确的废话,莫名其妙地跟着别人鼓掌,稀里糊涂地傻笑,心里明明盼望早点结束,脸上却要装出无比享受的表情。
茅跃进并不着急回答,又摸出一根烟。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从身边走过,茅跃进拍了下他的肩膀。那个人明显吓了一跳,扭头看着茅跃进,目光闪烁。
今天是东风市博物馆新馆落成的日子,上午刚举行过隆重的开馆仪式。开馆仪式盛况空前,省市宣传、文化等部门领导和文物专家悉数到场,连国家文物局也专门派代表前来致贺。中央级媒体来了好几家,本地媒体更是悉数到齐,这是本市乃至本省文化史上的里程碑事件。硬新闻,漏发就是事故。
“借个火。”茅跃进把两根手指靠近嘴唇,做了个吸烟的动作。矮胖男子犹豫了一下,拿出一个红色塑料打火机给他。
大门正中央,横卧着一块十多米长的巨石,上面刻着六个红色大字:“东风市博物馆”。行书,遒劲有力,稳如泰山。巨石上披着崭新的大红布,地上有一大片红色的鞭炮纸屑,洋溢出喜庆气氛。
茅跃进点着了烟,用力吸了两口,“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啊……”
并无急事,江枫依然健步如飞,多年养成的习惯,并不会因为眼前的美景而改变。穿过一片的杜鹃花盛开的地方,就看到一幢仿古建筑,青砖黛瓦,气势恢宏,稳重而不失灵动。
江枫抱起了胳膊,正准备洗耳恭听,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刑警大队长万志强,江枫拧紧了眉头,今天是星期六,没什么要紧的事万志强不会在这时候打电话。江枫走到墙角处,低声接电话。
最衷心期盼天下太平的,恐怕就是刑警队这帮人了。王三牛果断抓住这个空档,向队里请了年休假,打起背包,飞到丽江发呆去了。谷雨过后就是立夏,即将到来的夏季是刑事案件高发期,那时想请假也批不到。
接完电话回来,江枫脸色凝重。“茅馆长,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难得过了半个月太平日子,这段时间没发什么案子,上面也没有布置专项行动任务。江枫乐于享受这样的清闲时光,每天睡到自然醒,上班迟到早退也没人管,读完了几本一直没时间读的书,还看了两场电影。日子过得悠哉游哉,美得像幻觉。
“有急事吗?”茅跃进已猜到八九分。
春日的午后,浅浅的阳光洒在身上,却不灼人。江枫走在仿古青砖铺成的人行道上,额头偶尔会碰到几片香樟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他上身穿着蓝灰色针织T恤衫,牛仔裤,慢跑鞋,一身休闲打扮。
“刚发了个案子,我马上要赶回去。”江枫一脸歉意。
谷雨是一年中生命力最旺盛的节气,万物生长,百花盛开。香樟树刚换完新叶,被昨夜的春雨洗涤过后越发青翠,繁密的叶片中间开满了淡黄色的小花,花香沁人。
“那就不留你了。”茅跃进呵呵笑道,“馆里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纪念品,我马上叫人送过来,等几分钟就行。”
4月21日,谷雨刚过。
“来不及了,改天吧。”话音未落,江枫已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