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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 戒指

我马上搀起徐阳,并且飞快通过了拐角马路。

我的脚在徐阳的步伐中停了下来,他果然倾斜着身体往下摔去,可是我忽然发现原来这家伙的手已经揪住了塑料袋,如果他倒下去,袋子也会被撕开,那只冻得苍白的手就会毫无保留地展示在来来往往的几百号人的眼皮子底下。

“好危险,我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这种家伙,最好和凌雪一起死去吧!我心底里默喊道。

“可能是小石头吧。”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如果我在脚底下使个绊子,让徐阳摔倒在地上,说不定他就死了。

“也许。对了,怎么最近在跆拳道训练场没看到你啊?”徐阳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一切都看透了似的,我开始非常恐惧,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我和他一直都在这附近的跆拳道训练馆练习跆拳道,但是从上个月开始我就没去了,因为我怕自己看到徐阳会忍不住打死他。

我开始慌乱了,正在这时候,拐角冲出来一辆轿车,冒失的司机开得很快,徐阳背对着车子,只顾着抢我手中的塑料袋没有看到。

“你知道,我这人开销很大,要去应付那些美女,还要请哥们吃饭K歌,唉,钱袋都捉襟见肘了哦。”徐阳夸张地扬起眉毛感叹道,顺便又意味深长地望了望我。

“我帮你提吧,你似乎很辛苦呢。”他的脸带着狡黠的笑,伸出手来抢我的袋子。

这家伙,难道是想敲诈么?我心里暗暗一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拿捏住了我的把柄了?

绿灯亮了。

“是啊,我早就说你该早点成个家,叫老婆管住你的钱袋子呢。”我小心地应付着,尽量不让自己在脸上流露过多的表情。

“那是因为我一时想起要去买点苹果,你知道凌雪喜欢吃点水果,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们干脆先回去吧。”

“还是你好,嫂子管得很严吧,居然要你自己来买肉,对了,我看看新鲜不新鲜,要知道我有一个哥们是肉联厂的,教过我如何判断肉质,这会儿派上用场了。”徐阳突然去夺我手里的袋子,我慌乱地往身后藏去,黑色的袋子由于用力过大撞在我的大腿上,冰冷生疼的。

“可是我看见你是背对着家啊,如果回家,干吗要重新过马路呢?”

“哦?莫不是这里面不是肉啊?你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花了不少钱吧?”徐阳把钱字拉得老长,带着怪音。

“没什么,买了些生肉,再不快点回去,恐怕要臭掉了。”我小心地应付他。

这浑蛋!我在心底咒骂道。

但是我的心却揪了起来。

“那个,你缺多少?我也有些私房钱,暂时挪用些没关系。”我只能暂时用钱把这条恶犬打发掉,以后再想办法。

“你袋子里是什么啊?”他将脑袋靠近我的耳朵,小声说道,嘴巴喷出的热气吹在我耳垂上,很痒。

徐阳惊讶地望着我,接着又眯起眼睛,我看见他如绿豆大小的瞳孔在收缩放大收缩放大。

徐阳的手抓着我的肩膀让我很不舒服,天气很热,我很担心从冰箱里拿出的断手能坚持多长时间而不发出令人质疑的腐臭味。

“五十万吧,也不太多。我最近被人逼得快走投无路了,你知道大头没那么好说话。”徐阳低声说道。

红灯,五秒。

“五十万?你疯了?哪里需要这么多?大头是卖药丸的,难道你吸毒了?”我忍不住喊了起来,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路边的行人古怪地望着我们两个。

可是我没想到,居然在路上遇见了这个浑蛋。

“闭嘴,别这么大声,会招来警察的!”徐阳压低声音威胁着我,的确杀人可比吸毒罪要大得多,我说怎么觉得他瘦得厉害。

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最后扔这只右手,或许那无名指上的戒指让我忽然有了些怀念和感伤,这个戒指是父亲亲手交给我的,可我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可取的地方,凌雪也在婚后对这个戒指多加抱怨,但我哄她说这是我家的家传戒指——天晓得是父亲从哪里淘来的呢?那戒指戴得非常紧,我曾经想要取下来,可是那戒指被卡在断裂的指骨里,我也想用刀砍断,可是想想如果这枚戒指被发现就更说不通了,有哪个少妇出门会摘掉结婚戒指呢?更何况警察们就喜欢从尸体的不一般处着想,比如没有脸皮就判断是不是杀人犯不想让人把死者认出来,如果我特意剁掉她的无名指,估计那些想象力丰富的侦探很快会推理到我头上了。

我屈服了,他的贪婪超出我的想象,我意识到自己即便卖了所有身家也填不满他欲望的深壑。

接下来的工作非常烦琐,我向单位请假数天,然后专心躲在家里洗刷分割尸体,多余的放在冰箱冷藏起来,今天是最后一天,要扔掉的就是那只被打折手指头的右手。

“我必须把房子卖了才行,给我点时间。”我带着谄媚讨饶道,这语气让我自己都作呕。徐阳冷冷地看着我。

真是莫大的讽刺啊,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么?

“别耍花招,我知道你父亲以前是收购古玩的,家里值钱的东西一定不少,我警告你,如果你以为可以像弄死凌雪一样弄死我就大错特错了,我可不怕什么流氓黑社会之类的,你袋子里一定装着凌雪的衣服日用品之类的吧,想去烧掉毁灭证据?太天真了,凌雪那天正在我和通话,你和她的争吵我全听到了,只要我报警,你一定跑不掉的!”这家伙终于开始赤裸裸地威胁了。

又是一个漂亮的弧线,棒球棍带着暗黄色的电灯光辉重重地砸在凌雪的太阳穴上,我发誓我只击打了一下,因为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她被击打得脑袋剧烈地变形,凹陷下去,就如同一个坏掉的玩具一般。似乎由于力气过大,旁边的一只眼球夸张地凸了出去,几乎快要掉出来了,凌雪的样子让我觉得十分恶心,我只好赶快扔掉棒球棍,坐在墙角抽了一根烟,尼古丁进入了我的气管和肺部才让我稍微好过点,整整一根烟的工夫她都在剧烈抽搐,而我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在观看电影一样看着她的表演,昏黄的灯光下的确很有舞台的感觉,她的身体抖动得有时候快有时候慢,无法闭合的嘴巴将污秽物呕得到处都是,我忽然记起第一次和她单独相处她也在呕吐,甚至那种酸臭味道两次都十分接近。

那该死的贱人,临死也给我制造这么大的麻烦!

凌雪的眼泪鼻涕口水都流了出来,她啊了啊嘴巴,却说不出几个字,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我抡起棒球棍,摆好打高尔夫的姿势——实际上我并没有打过高尔夫,而且我一直想打一次。

等等,他似乎并不知道我将凌雪给分尸了,他甚至以为我是买了杀手将凌雪毁尸灭迹,所有的威胁把柄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我的脑子仿佛缺氧似的,从认识她起即便再生气我也没动手打过她,或许这给了凌雪我是一个懦弱者的错觉,实际上几乎想都没有想,抄起墙角的棒球棍朝她的下巴猛烈地击去,那原本是徐阳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听见一声沉闷的啪,似乎是骨头折断的声音,她的下巴被我打碎了,还有三根手指头都朝外翻了过去,像几片正在盛开的花瓣,破碎的下巴歪向一边,非常的怪异和丑陋,就如同动画片里老巫婆的形象似的。手机也被打飞了,重重地摔在地上。

人被逼上绝路的时候,处于动物的本能,会想出自救的办法。

“你充其量只是一个收二手货的,要不是徐阳玩腻了我,怎么会轮到你?我不过是想要一张长期饭票而已,是你自己愚蠢罢了,我愿意和哪个男人上床你管得着么?难道你以为那张薄薄的纸可以约束得了我?不要忘了,即便离婚,我也有权分割你的财产,因为你根本没有任何我和徐阳通奸的证据!”她说话的时候嘴角略微上翘,并且用右手的三根指头抚摸着下巴,她说自己最喜欢自己的脸,而脸上她最喜欢自己的下巴,我也很喜欢,圆圆的,肉肉的,又光滑,像极了一块润玉,透着粉红色。她说完以后又背过身拿起电话继续聊着。

“你现在就和我去吧,我先拿些现金给你。”我对徐阳说,徐阳得意地点着头,或许在他以为我已经在示弱了,完全屈服于他。

她的右手很漂亮,手指头细长如葱白,凌雪很注意保养手指甲,但是右手的三根手指头已经被我折断了,我很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当我质问她和徐阳的奸情时她脸上那得意而鄙夷的表情。那时候她正站在阳台上非常风骚地打着电话,我忍不住打断了她,凌雪不耐烦地将手机放下,厌烦地看着我,回答我的问话。

非洲最凶猛的犀牛,在准备进攻前也会低下硕大的头颅。

手心里的汗顺着塑料袋流到地面上,我似乎可以在喧闹的街头听到汗珠滴落在滚烫的水泥地面而蒸发掉的声音。几天前,我用这只手在厕所里把凌雪切成了无数的小块,并且用塑料袋将尸块埋在离这里半径几公里的偏僻地方,我尽量在人多的时候出去,这样反而不会引人注目,一天不能太多次,否则同样会被人关注,我这么做已经好长日子了,今天是最后一块,凌雪的右手。

我将徐阳带到自己家门口,拿了一部分钱,以及凌雪的首饰还有存折给他。

我望了望,红灯还有十五秒。

“我不要存折和首饰,太麻烦了。”徐阳拿过现金,有些不满地看着那一袋子首饰。

“啊,对了,红灯快过了,我们去你家再谈。”他最惧怕讨论自己的终身大事,于是避开了。

“不不,我实在凑不出来了,就算我暂时抵押吧,求你了。”我苦苦央求道,都快哭出来了,其实我也很佩服自己的演技。

“哪里的话,我很关心她,一旦入夜就不准她出去,如果非出去不可我都回陪着一起的,你不必担心了。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找个女孩结婚呢?”我为自己镇静的回答感到有些得意,并且把问题抛给了对手。

徐阳最终接受了。

“你知道么,我好久没见到凌雪了,在这个城市她只有我们两个熟人呢,即便她突然被人杀掉了,恐怕也没人会去注意吧。”徐阳的话像锥子一样一下下刺在我心里。

我又带着他离开家,坐上公车去了准备埋尸的地方。

我和凌雪的相识充满戏剧性,在一个普通的聚会上,她似乎很不开心,喝得烂醉,朋友们,其中就有徐阳起哄说让我送她回家,我背着充满酒气和汗臭味的凌雪回到她家,并为她洗脸盖好被子,自己睡在沙发上,半夜她醒了几次,呕得厉害,我忙活了一宿,又是端茶又是清理呕吐物。后来自然就顺理成章地相处起来,我向来不认为她是那种可以相夫教子的女人,但是也没想到她居然和我最好的朋友勾搭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地方?”徐阳有些恐惧地望着我,同时拿出手机准备报警,我则按住了他的手。

但是这显然不切实际。

“你知道我父亲的喜好,他交代我家中最值钱的古玩都埋在一个地方,那是我们家救命的钱,我没办法了,只好全部给你了。如果你不要,就给我点时间去卖房子筹钱。”我说得很慢,但很坚决。

一想到这里我便恨不得他马上死去,我甚至祈祷神现在就来一辆汽车,即便把我和他一起撞死也愿意。

徐阳动摇了,他很了解我,了解我的家事,了解我的性格,但他错就错在太了解我了。

我忽然陷入了回忆的旋涡中,的确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会那么快结婚,在这个圈子里,我是那种不善交际的人,完全是靠着自己父亲在收藏界的一些薄名才被人引见进来,即便是同性,如果陌生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更别说漂亮女孩子,一看到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和徐阳不同,他很会玩,很会哄女孩,这种英俊又有着丰厚薪水的男人身边有着成打的女人,可是为什么他还要去勾引我老婆?

我父亲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保家的一笔财产。

“她可是个好女人呢,啧啧!话说你小子也真有福气,娶了那么漂亮温柔的老婆,让我们这些光棍流了好一阵口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了,我们当初猜过很多人,就是没猜到你第一个结婚啊。”

后面的事情太好办了,我让徐阳拿着袋子站在已经埋好了凌雪其他尸块的地方,让他挖下去,而那袋子没有我的任何指纹,小心谨慎的我一直都是戴着那种一次性薄塑料手套。

“她能如何?还不是无聊地看看肥皂剧或者逛逛超市?”我用另外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尽量挤出点笑容给他。

“还没挖到啊,啊,这是什么?”徐阳惊叫一声,土里隐约出来一张布满头发的人脸——那是凌雪的。

“很久没看到嫂子了,最近还好么?”徐阳轻轻地拍打着我瘦削的肩膀。

我则在后面用手背重重地击打了下他的脖子,多年的跆拳道训练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处,徐阳立即晕了过去。

红灯,四十秒。

以我的劲道他会晕上一段时间,接着我用公用电话报了警,立即回到另外一个城市我父亲的家中,杀了凌雪之后我就对外说要去旅行,没人知道我在深夜折回去运出尸体,要不是今天这最后一只手让我大意了想尽快解决,说不定也不会遇到徐阳。

车道更加拥挤了,在下班的高峰期,车速也越来越快,即便灵巧如徐阳,也不敢贸然过去了,我们只好站在街口等绿灯。

我把自己家的门钥匙也放进了徐阳的口袋里,这样会造成他入室偷盗结果为了灭口杀死凌雪分尸的假象,还有那些钱和首饰,我也不知道警察在这些证据前是会相信一个瘾君子还是一个外表憨厚一贯懦弱的小职员的话。

见鬼,他还装着一副关心的口吻,而最让我担心的是他终于注意到那个袋子了。

听天由命吧。

“我说朋友,你这是怎么了?感冒了么?为什么身体抖动得这么厉害?对了,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没过几天,我听到了徐阳被拘捕的消息,让我高兴的是,当天他的确身上带着几颗药丸,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朝着有利我的方向发展,徐阳一贯的品行决定他说的话没人相信,但是警察依旧找到了我,当然,我早有准备。

我紧紧地握住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轻松些,可是一想到那只肮脏的大手曾经在我妻子漂亮的脸蛋、肩头、胸脯上抚摸过,我就恨不得想要把它剁下来。

他们例行打听了我的行踪后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其中一个大个子警官在听完我的回答后忽然奇怪地说道:

“这里灰尘太大了,我们干脆去你家聊聊吧,我记得你应该就住在附近吧。”徐阳真的很得寸进尺啊,还未等我推托,他已经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像以前一样友好热情。

“如果我是徐阳,为了钱杀人的话,为什么那颗名贵的戒指却不要呢?这戒指的价钱可比其他首饰和现金加起来还要多啊。”说完,他板着脸孔看了看我。

“是啊,很久了,最少有两三个月吧。”我下意识地将塑料袋朝身后挪去,并且尽量显得自然些。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问道。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多久没见了?”他很得意地用手掌将刚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往后抹去。

“是这样的,那枚戒指是一件古董啊,出自16世纪的法国王室的收藏品,虽然貌不惊人,却是设计师最初的作品,现在最少值一百多万啊。”警官继续说着。

我失望极了。

“可,可能吧。”我的额头开始流汗了,“或许徐阳压根不知道戒指的贵重。”

我越来越紧张了,紧张到底那车能不能撞死徐阳。半秒钟之后,我看到穿着灰色西服的他敏捷得如一只在高原上躲避狼捕捉的灰兔子一般跳到我面前。

“那可不对,当我审讯他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这枚戒指了,对了,您能不能再详细说说上个星期的行踪,我觉得有必要再问清楚些。”那警官意味深长地冲着我笑了笑。

车子离徐阳越来越近了,我从徐阳急切的眼神中觉得他似乎没有发现那辆车,这样穿过马路,即便出事也罪不在肇事车主,起码大部分责任不在人家。

我这才想起,徐阳非常喜爱追求时尚和古玩首饰,像他这样在交际场上游刃有余的家伙,不可能会是不识货的新手。

只是不知道是徐阳的,还是我的。

我父亲曾经告诉过我,让我好好跟着他学习古玩知识,但我拒绝了。

向前凸起的圆扁车头如一只鸭嘴一样笔直地朝着徐阳撞去,那流线型的车身在青灰色的公路上疾驰而来,我觉得那像极了一口棺材。

现在,我想我会付出代价的。

其他的车子都开得比较慢,不知道为什么,那辆黑色别克开得很快,似乎很着急,着急着去做什么,或者去接什么人似的。

看着面前的两位警察,我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当我提着手里的袋子穿过街道的时候,徐阳看见了我,他用那招牌式的微笑对我打着招呼,并且努力地穿过穿梭不停的车流想靠到我身边来,我慌张地望着从左边急速驶来的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心中忍不住揪了起来,我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