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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白桦树皮的画谜

吴鸿飞慢条斯理地说:“局长,我他妈估摸着,抓这个大老包不难,但是抓住以后怎么办?给这大鸡巴定个啥罪名呢?”

“这是个问题。不过,就算他跑了,黑熊洞也还是要去的,抓不到人,也能找到些线索。老吴,你看咋样?”

郝志成说:“这也是个问题。洪博士,你是法律专家,你认为他这种行为,可以定个什么罪名?”

谷春山问:“你认为大老包还会在黑熊洞吗?”

洪钧想了想才说:“不好定,关键是没有造成什么危害后果。如果他把我吓出毛病了,那还可以定个故意伤害罪。或者,他用这种方式敲诈勒索。对了,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个桦树皮卷,但不知那上面的图案有什么含义。就在谷书记那儿。”

郝志成点了点头,转身对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吴鸿飞说:“老吴,你立即带人去黑熊洞,把那个大老包抓来。”

“你不提醒,我还差点儿给忘了。我带来了。”谷春山说着,从衣兜里掏出那个桦树皮卷,放在桌子上,打开来,四人围观。

“那得看这个大老包是不是他的人。”

这张桦树皮很薄,剪裁得方方正正,就像一张信纸,上面画的图案很抽象很模糊,犹如远古人留下的岩画。画分为两部分:左下方似乎是一个男性生殖器,右上方似乎是一个挂在树上的柳条筐,中间还有一个圆圈。除了那个圆圈是红色外,其他都是黑色的。

“难道这是韩给下的套?”

郝志成问吴鸿飞:“你看这是啥?”

“你别看他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他那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多啦!咱们可不能大意。现在是啥时候?据说,地委王书记下礼拜就要来考察咱们的班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可不能出啥差错。”

吴鸿飞仔细看了看说:“黑色的是墨汁,红色的好像是他妈的印油。”

“好像是韩文庆最先说的。”郝志成看着谷春山,“你说这事儿和韩有关?”

“没问你这个。我问你这画的有啥含义?”

谷春山若有所思地问郝志成,“那天咱们给洪律师接风,是谁鼓动洪律师跟我去打猎的?”

吴鸿飞指了指左下方的图案。“这个简单,就是个大鸡巴。但是,这树上挂个柳条筐是他妈的啥意思?还真不好猜。那个红圈吗,大概就是女人的巴子了。大老包这画整的挺下道。我就寻思了,这小子给洪律师整这么个玩意,是他妈的啥用意?”

谷春山问郝志成和吴鸿飞是否认识这个大老包,两人都摇了摇头。谷春山又问洪钧是怎么认识这个大老包的。洪钧就简单地讲述了第一天晚上在滨北餐厅吃饭的经历。谷春山又问郝和吴是否认识洪钧说的“汤司令”和“老毛子”,前者摇了摇头,后者点点头说,俩坏小子,就爱干仗。

谷春山说:“这也未必是那家伙自己的主意。”

郝志成说:“我看也没那么简单。”

吴鸿飞说:“就是嘛,我才刚说这是她妈的墨汁和印油,我的意思就是说,这可是城里人用的东西。”

洪钧听了有些不自然,便说:“你们别夸我。其实,有些问题连我自己也没弄明白。比方说,大老包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把我吓走吗?”

谷春山赞许地点了点头,转身问洪钧:“你当时怎么发现的?”

郝志成也说:“我看洪博士简直就是福尔摩斯了!”

洪钧说:“当那个家伙从火堆旁跑过去的时候,我感觉他手里发出一道白光,吓蒙了。后来我想,那可能是他扔出来什么东西,于是就找到了这个。”

洪钧话音刚落,谷春山就赞赏道:“精彩!洪博士不愧为有学问的人,分析起问题来头头是道,清清楚楚。”

郝志成看了看谷春山,说:“这事儿吧,还得先抓大老包。只要抓到他,这些问题就都有答案了。我估摸着,这个大老包还得回来。老吴,你们先去黑熊洞,然后查查这个大老包在县城有没有落脚点,或者联系的人。如果抓到了,就先办个收容审查,别的问题再说。”

“回到县城后,我又特意问大刘是否在和大老包去农场时向他讲过油堵的事,大刘说他们俩一直没说话,因为风太大。那么,大老包怎么能知道掉了油堵的事儿呢?唯一的答案是——他就是那个拧松油堵的人。”

谷春山说:“看来这个大老包很有来头。抓到以后,一定要查清他背后的人。政治斗争,可不能掉以轻心。”

谷春山点了点头。

洪钧觉得自己不适宜听他们谈论这些事请,就说:“谷书记,你们谈工作,那我就告辞啦。”

洪钧接着说:“第二,大老包到农场找车时曾对那个卡车司机说,没有汽油是因为油堵跑丢了。我记得我们回到黑熊洞时并没有向大老包提起油堵掉了的事儿,而他似乎对汽车一窍不通,还问我们野猪油能不能用。对吧,谷书记?”

谷春山说:“没关系,我俩也算是患难之交嘛。”

谷春山说:“我当时只觉得那个女人非常高大,我还以为是心理作用。现在回想起来,那身量真的很像大老包!”

郝志成说:“洪博士,这事儿可能对你的案子也有影响。”

洪钧说:“我有两点证明。第一,当大老包带着汽车回到黑熊洞后,他曾站在篝火的旁边。当时,他脚上的那双白毡靴唤醒了我的记忆——当那个女人从火堆旁跑出去时,黑袍下露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双白毡靴!”

洪钧问:“为什么?”

谷春山说:“我很了解大刘,我也认为大刘不会干这种事情。但是,你能证明这是大老包干的吗?”

郝志成没有回答,反问道:“韩院长对你复查这个案子,是什么态度?”

说到此,洪钧停了停,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从表面上看,我分析的这三个条件既不能确定谁,也不能排除谁,好像我的推理是在原地转圈儿,但实际上它增强了我内心的信念。虽然从理论上说,本案中不能排除第三者作案的可能,但作为亲身经历者,我总觉得作案者就在大刘和大老包中间,而且大老包的可能性更大。否则的话,那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就只能解释为偶然的巧合了。”洪钧的目光停留在谷春山的脸上,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洪钧答:“挺支持的。”

洪钧继续说:“第二个条件,这个人必须有时间拧松那个油堵。我们原计划不在黑熊岭过夜,但是油堵掉了,油漏光了,我们不得不留下来。对我们来说,这是个意外。但是对那个人来说,这一定是其计划中的一部分。因此,油堵绝不是自己颠松的,一定是有人把它拧松的。说句马后炮的话,我当时发现汽油箱的油堵丢了的时候就觉得挺奇怪。根据我开车的经验,汽油箱的油堵是不大可能自己掉下来的。我们那天打猎是分头行动,所以无论是大刘还是大老包都有时间去把那个油堵拧松。当然,对于一个藏在暗中的第三者来说,干这件事儿就更容易了。第三个条件,这个人必须有作案时间。也就是说,他必须能够在晚上八点至九点那段时间出现在黑熊洞。大刘和大老包是6点半左右离开黑熊洞的,但他们后来走散了。大刘在九点多钟回到黑熊洞,他完全有可能在此期间先回来一趟。大老包是后半夜两点带着汽车回到黑熊洞的。根据那位卡车司机告诉我的情况,从黑熊洞走小道去农场只用两个小时的时间,而大老包是在半夜十二点多到的农场,因此他也有时间先回黑熊洞然后再去农场找车。当然,那天晚上风很大,大老包和大刘也都有可能把时间花在了路上。如果是第三者作案,因为我们还没有具体目标,所以也就谈不上有没有作案时间了。”

郝志成意味深长地说:“是吗?这倒很有意思。你知道,韩院长当年可是这个案子的审判长。如果推翻原判,那对他的影响可就大喽!”

谷春山点了点头。

洪钧还没有说话,谷春山就插言道:“这件事情可不能乱整,千万不能让韩以为我们在借这个案子做文章。其实,大家都是为了党的工作嘛!”

“郝局长太客气了!”洪钧已胸有成竹,见三个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就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先说说我的看法。昨天夜里的事情发生之后,我一直在思考。我当然不相信鬼神,那肯定是人装扮的。可这人是谁呢?我想,这有两种可能性:第一,这个人就在我们四个打猎的人之中;第二,这个人不是跟我们一起打猎的人。在第一种可能性下,嫌疑人实际上只有两个,因为谷书记和我都应该排除在外。但是在第二种可能性下,嫌疑人的范围就不那么好确定了。于是,我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做这件事的人应该具备哪些条件?很显然,这是一次有预谋有准备的行动。因此,这个人,第一应该事先知道我们这次打猎的时间和地点。大老包和大刘都具备这个条件,而别人要具备这个条件也不困难。是吧,谷书记?”

郝志成忙说:“对,都是为了工作。”

郝志成接过话头说:“洪博士,谷书记专门交代过,你到滨北来办事,我们必须保证你的安全。昨天发生在黑熊洞的事情,我们认为是一起精心策划的恶性案件,而且很可能只是个开端。今天请你来,我们就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一来呢,你是当事人,当时在场,前前后后的情况都比较清楚。二来呢,我们听说你分析案情很有水平,也想借这个机会学习学习。”

谷春山又问洪钧:“你到滨北以来,有没有遇到啥危险的事?”

“是啊,连我都给吓蒙过去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有只熊瞎子呢。谁想到跑出来那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吓了我一大跳。回来以后,我反复思考,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洪钧想了想说:“就是好像有人跟踪过我。”

“确实不虚,但是也把我吓得够呛!”

“果然如此!为了你的安全,我建议你这段时间就不要呆在滨北了。”

谷春山也在这里。一见面,他就面带笑容地对洪钧说:“洪博士,昨天到黑熊岭打猎,不虚此行吧?”

“其实,我已经准备明天去哈尔滨了,因为我找到了郑建国案的一个重要的证人,他叫李青山,就住在哈尔滨。”

洪钧走出宾馆,见吴鸿飞开着吉普车来接他,就上了车。两人一路无话。吉普车直接开进公安局的大院。下车后,他们来到局长办公室。

“噢,是吗?那也好,你就先去哈尔滨吧。”

洪钧回到松江宾馆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睡了一觉。快到中午时,他被电话铃声吵醒。打电话的人是公安局长郝志成,请他到公安局去谈一谈黑熊洞的事情。这本在他预料之中,便痛快地答应了。

洪钧回到松江宾馆。进屋后,他一头倒在床上,感到十分疲惫。他很想睡一觉,但是睡不着,因为一系列问题缠绕在他的心头。他对大老包很有好感,但是大老包在黑熊洞的行为让他费解。难道这是一个很大的阴谋?难道大老包在滨北餐厅的打抱不平也是在演戏?那么谁是幕后的导演呢?谷春山具备当这个导演的条件,但是他在黑熊洞的表现应该是并不知情。韩文庆会是导演吗?他有什么必要去导演这样一出戏呢?那个吴鸿飞也不简单。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又好像什么都知道。看来,这个案件确实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