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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他打开手电筒,眼前顿时出现令人心碎的景象。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一个低声的呻吟。

两个距离约莫两公尺、颓然低垂的形体,就坐在自己的排泄物当中,裤子全部湿透,皮肤髒污不堪,俨然已经对生命放弃希望。

「有人在里面吗?」他低声问着。

男孩睁大眼睛,眼神狂野的瞪着他。他蜷缩在屋顶下面,双手反绑在背后,还被鍊了起来,全身只剩贴在嘴上的胶带因呼吸而起伏震动,不过整个人确实散发着求救的讯号。卡尔将手电筒的光线移向女孩,她弯着身子靠在鍊子上,彷彿睡着了一般把头歪在肩膀上,实际上女孩并未入睡,因为她对着光线的眼睛正眨个不停,显然只是没有力气将头抬起来。

他缓缓打开门,听到微弱的呼吸声,接着一阵腐臭的水气、尿味和粪便的臭味扑鼻而来。

「我们是来帮你们的。」卡尔放低声音,四肢并用往内爬。「不过,你们要小声一点。」

卡尔压下门把,但是门板文风未动,于是他把手探进门栓里小心翼翼将插销拉出来,让插销随着固定的鍊子垂下。那家伙显然不在里面。

他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不一会儿,就听他要求非德里松派出所支援人手,然后挂断了电话。

接着,他们走到灌木旁边。卡尔向前弯低身子,拨开树枝,眼前赫然出现一道离地半公尺、嵌在厚木板中的门。他碰触木板,感觉既平滑又潮湿,还有空气中也瀰漫着一股焦油的味道,应该是为了填封木板间的缝隙,与保罗密封瓶中信的材料是同一种东西。他们听见海水拍打着木板的声音,小屋位于海面上,底下肯定有木桩将其撑高。这就是那间船屋!

男孩双肩垂了下来,刚才那番话似乎让他稍感安心。

他比了个手势,要阿萨德跟着他。走了几公尺,他感觉脚底下肥厚的蛞蝓被踩得稀巴烂。真是噁心死了,阿萨德肯定无法忍受。

这段间阿萨德也爬了进来。他蹲在低矮的屋顶底下,撕掉女孩嘴巴的胶带,解开她身上的皮带,卡尔则帮忙男孩解开束缚。男孩嘴上的胶带被撕掉时,吭也不吭一声,然后身体一侧,好让卡尔能够解开他背后的皮带。

他们离开仓库之前,彻底四下察看了一番,接着在门旁等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黑暗的环境。再三个月,这个时间的天色将如白昼般明亮,但是眼前此刻,四周的景物在峡湾对衬之下全成了模糊暗影。在低矮的灌木后面真的会有船屋吗?

最后,两个孩子终于能够稍稍离开墙壁,但是缠住他们上半身的铁鍊仍固定在墙壁上,所以他们无法移动太远。

他关掉手电筒从板凳上下来,看着阿萨德说:「我认为孩子还在船屋里,也许还活着。」

「鍊子是他昨天又加上的,然后用锁头扣在一起,之前他只有用皮带绑住墙上的铁鍊。钥匙在他手里。」男孩声音嘶哑着说。

油箱的用途并不难猜想。

卡尔看向阿萨德。

但是里面只有水和长约一公尺的加热管,此外什幺也没有。

「我在仓库里看见一支铁橇棍,阿萨德。你去拿来。」

他将板凳拉到油箱旁边,脑袋里充斥着可怕的景象,然后忧惧不安的站上去,掀开油桶的盖子。他拿手电筒对準油箱内部时,心想:我可以立刻关掉手电筒。

「铁撬棍?」

没错,有股相当浓烈的味道。卡尔对这个气味十分熟悉,因为过去的松木家具和木製门需要经过浸蚀程序,刺鼻的气味让人不禁皱起鼻子。那是氢氧化钠的味道,硷液的味道。

「是的,阿萨德,他妈的。」

「什幺味道,卡尔?」

阿萨德当然明白铁橇棍是什幺东西,不过卡尔看得出来他不愿意再踩上充满蛞蝓那条路。

他四处张望,垂下拿着手电筒的手臂。里面空无一人。除了一张板凳、刨台上几样工具、一个大油箱和几条水管外,只有一架久远前的发电机宛如古物般不停发出轰轰声。

「拿着手电筒,我自己去取。」

他们聚精会神在门前站了几秒,然后对视一眼,接着卡尔发出讯号,门马上一把被推开,转眼间卡尔已经迅速冲进仓库里。

他往回爬出船屋。刚才应该将铁橇棍带在身上的,毕竟那也是把有用的武器。

越接近仓库,轰轰声越发清晰。持续不断的低沉单一声响,宛如刚上好油、打在最低速档的引擎声。仓库门底下透出一道光,里头果然有蹊跷。卡尔指向门,握好沉重的手电筒,一旦阿萨德把门打开,他会踏入屋内,做好应战的準备。他们必须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幺事情。

于是,他一路踩着活的和死的蛞蝓走向仓库。主屋面向峡湾那侧的一扇窗户透出些微灯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之前那儿并没有出现光源。

他们从紧密横生的树丛底下钻过去,枝桠刮过卡尔烧伤的手臂,幸好绵绵细雨弄湿衬衫和夹克,冷却了伤口,他才有办法咬着牙呑下痛楚。

他屏住呼吸,动也不动站着,凝神倾听周遭动静。

阿萨德点点头,把手电筒递给他。「卡尔,你拿着这个当武器。我比较信任自己的双手。」

没有,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也并未传来一丝声响。

「我们下去,阿萨德。」卡尔吩咐。

他走到仓库前面,轻轻把门打开。铁橇棍就放在刨台上,被压在铁鎚和扳手下面。他拿起铁鎚,又将扳手推到一旁,但此时扳手不小心滑出了台缘,掉到地上,发出哐啷巨响。突如其来的金属撞击声吓了他一大跳。

无论是寂静无声的主屋还是仓库那儿不停传来的轰轰声,这两者都让他心神不宁,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站着不动,再度专注听着黑暗中是否出现动静。

「不无可能。或许我们要找的人也在那儿,我实在不愿意想像他在那儿干什幺。」卡尔喃喃低语。

然后他拿起铁橇棍,再度溜出户外。

阿萨德眉头紧蹙。「你认为船屋隐藏在仓库旁边的树丛中吗?那儿应该就是海了。」

卡尔觑起眼。就是这个轰轰声。「声音是从仓库传来的,阿萨德。你看得到仓库吗?」

他们看见他回来后,全都鬆了口气。自从卡尔和阿萨德推门进来后,两人的每个动作对两个孩子而言都是小小的奇蹟,他们的心态其实不难理解。

接着,他们听见庭园尾端的仓库传来轰轰声响,彷彿在平静的海面上有艘气艇突突驶进。

他们小心翼翼橇开墙上的铁鍊。

卡尔摇摇头。「相信我,车子一定在。」

摆脱束缚后,男孩马上爬离斜屋顶底下,但是女孩没有动作,只是轻声呻吟。

「我相信屋子后面有条车道,要不要先过去确认宾士车是否停在那儿?」

「她怎幺了?」卡尔问道。「她需要喝水吗?」

卡尔默不作声。这种事他们该从何得知?

「对,她快不行了,但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应该在家吧?」阿萨德低声问。

「阿萨德,你把女孩搬出去。」卡尔轻声说道。「抓紧铁鍊,免得製造声响。我来帮桑穆尔。」

他们压低身子穿越树篱。那是栋年代久远的砖造房舍,似乎有点摇摇欲坠,面对街道的两扇窗户灯火通明。

他发现男孩僵了一下,那颗骯髒发臭的头转过来后目不转睛瞪着他,脸上的神情彷彿体内的魔鬼已然觉醒。

「还有那儿!」阿萨德这次指向树林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微弱的灯光。

「你知道我的名字?」男孩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那里!」阿萨德指向海的方向,卡尔也看到了一栋小屋的剪影,可能是座仓库或者凉亭。

「我是警察,桑穆尔。我知道你们的事情。」

篱笆后面坐落着一个有顶棚的畜栏,畜栏后面树木参天,林地同样也往海边延伸,这处地产或许面积不大,位置却相当隐密完美。在这儿,有机会过着幸福惬意的生活,或者藏匿噁心可恨的犯罪暴行。

男孩的头往后一仰。「怎幺知道的?你和我父母谈过话了吗?」

卡尔深吸进一口气。「没有,我没和他们谈过。」

「我问自己,在那儿等着我们的是什幺?此外,我也想到那把放在警察总局的手枪。」

桑穆尔轻轻抽回手,两手绞握在一起说:「事情不对劲。你不是警察。」

「卡尔,你在想什幺?」

「错了,桑穆尔,我是警察。你要看我的警徽吗?」

他们将车子紧邻着路旁的沟渠停好,下了车之后在路旁站了一会儿,集中心神。

「你怎幺知道我们在哪里?你根本不可能会知道这种事。」

「你看那里。」阿萨德指向一团暗影。下一秒,他们清楚看见那是道延伸至海边的防风篱,围篱后面一定就是韦伯庄园。

「我们追查绑架你们的那个人很久了,桑穆尔。来吧,没有时间了。」卡尔请求道。阿萨德这时已经将女孩拉过木门,移到外面。

卡尔摇头不赞同。不可能,这个声音太微弱,现在几乎就已经听不清楚了。

「如果你们是警察,为什幺会没有时间了?」男孩表现得惊慌失措,很明显有点神智恍惚。他要昏过去了吗?

「这是当年轰轰不停的声音吗?」阿萨德问。

「桑穆尔,我们必须拿铁撬棍才能弄开铁鍊,把你们救出去。那还不能够证明吗?我们没有钥匙啊。」

藉着手电筒的光线,他们慢慢滑行,大略能锁定前进的方向。没意外的话,他们等下会遇到一片沼泽,或许还会有牛躺在草地上。他们经过左手边一栋小屋时,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轰轰声。

「我父母是不是发生什幺事情了?他们没有付赎金吗?他们怎幺了?」他猛摇着头。「我爸妈出了什幺事了?」他叫喊的音量有点大。

卡尔指了指置物箱,阿萨德从里头拿出一支大手电筒。

「嘘!」卡尔要男孩放轻声音。

「接下来那条街道你必须将车灯关掉,卡尔,因为那条路会经过一片空地。」

此时外头传来一个沉闷的撞击声,阿萨德好像在湿滑的庭院小径跌了一跤。「怎幺回事?」卡尔问,然后又转向桑穆尔。「快点,桑穆尔,我们必须动作快。」

他们放慢行驶速度,根据卫星导航,还得开一大段路才能抵达庄园。儘管前方的卤素车灯将附近的景致照得一清二楚,但若是开往峡湾的途中忽然出现平坦空旷的区域,加上枝桠光秃一片,从远处便能窥见他们的蹤迹,这幺一来势必要关掉大灯。

男孩仍然满脸狐疑。「你刚才根本没有打电话,对不对?你们要把我们带走,好杀死我们。这就是你们的计画,不是吗?」

在被雨淋湿的柏油路上行驶一段路后,一个牌子映入眼帘:「禁止通行。附近居民与访客之外的其他车辆禁止进入!」看来这是个不会有人来打扰的绝佳地点。

卡尔摇摇头。「我现在到外面去,你自己可以看看,就会相信不是那幺回事。」他说完便开始往外移动。

他们在耶尔斯普力一处名为「雕刻与绘画」的红色展览馆前转弯,一晃眼便置身森林中。

紧接着,卡尔听到一个声音,然后他的后脑杓吃了一记闷棍,眼前的世界随即沉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