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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柜子

玛莎猛地记起来今天是十一月十一,是休战日。许多年前的一天,姑妈的男友来到姑妈家,他是来邀姑妈去镇上游行的,此时玛莎正好在门口碰到姑妈男友,玛莎那天刚好在姑妈家玩。玛莎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了,竟然骗他说:“卡伦姑妈和一位很帅的叔叔去游行了,她不在家。”

“喂,”苏珊娜说话的时候,瞧着外面,“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对面的人家怎么挂国旗呢。”

姑妈的那位男友在第二天被发现时,已经死了,是落马摔死在树林里的。

玛莎想不起什么是可怕的谎言,苦思冥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这时苏珊娜来了,是给她送午饭的。

玛莎当时撒谎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她并无恶意。当她知道姑妈那位男友已经死了,不禁有些惊慌失措。这件事再也没有人提起,慢慢地,这事她也就忘了。但姑妈竟然知道,姑妈也许早就知道了。

过了几天,她在抽屉里看到这样一张字条:一次谎言,铸成终身大错。

这一天是元月十四日,条子这样写着:一件很方便的婚姻。这天是玛莎的结婚纪念日。二十五年前,丈夫出了一次意外,她就一直守寡到现在。她想着纸条上的话,不禁想到她的婚姻是不美满的,她和他不是很般配的一对,不过,却是一件很方便的婚姻。后来,她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了别人。

玛莎开始浑身发抖,她迅速地合上抽屉,转动轮椅,使自己背对着柜子,自言自语地道:“我不明白。”说着又转回去面对柜子说,“姑妈是怎么知道的。天哪!”

在二月十四日这天,玛莎拉开一个抽屉,这个抽屉上带着心形手把,字条上写着:一份充满怨恨的礼物。她记起来了,自己确实送过一件带着怨恨的礼物,但他是活该如此。

她把戒指拿出来,试戴了一下,太小了。她仔细打量着这枚戒指,认出它后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她把那枚戒指放了回去,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记得有一次,她把戒指藏在衣柜的鞋盒子里。姑妈问她有没有拿,她很坚决地说,我没有拿你的戒指。

她清楚地记得,在丈夫的口袋里,她发现了一块香气扑鼻的手帕,手帕上面还绣着地址。她仔细地把手帕洗好、烫好,然后,把它装进一只漂亮的心形盒子,在心形盒子里面,她还放进去一把装有子弹的小型手枪。

有一天,她打开一个抽屉,抽屉上的手把是白瓷的,纸条上写道:一桩欺骗和犯罪的回忆。她不禁皱了皱眉头,读完后她把纸条放了回去,这时,她听到有轻微的响声从里面传来。她再把抽屉拉出来,仔细看着里面,她看到一枚镶有一颗小蓝宝石的戒指。

然后,她在心形盒子上夹了一张卡片,并在卡片上模仿丈夫的笔迹写道:我们被发现了,全完了。最后按手帕上的地址寄了出去。

时间慢慢过去,这些字条预言着她的生活,那些字条就像拼图游戏中的一块块不同的图片。柜子似乎越变越黑,越来越大。她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这个柜子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过去,也预言不到她的未来。

随后的几个星期里,她和丈夫在晚饭后总是相对坐着,默默地坐着。这时候,她总是看着她的丈夫,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从那以后,他也不像以前一样天天加班了,只是天天晚上在看一本书。他的脸总是像带着面具一样,没有一点表情。而玛莎则在旁边,绣着她的花边。

玛莎开始相信柜子里的东西了,虽然她心中有些不情愿。

三月里的一个晴天,这是令人难受的一天,纸条上写着:一杯咖啡。玛莎看到这个条子后呼吸都加快了,她记得,她那天告诉丈夫,二月十四日的礼物——心形盒子是她送的,她丈夫冷酷地对她说,要和她离婚。她只是想通过这件事警告他一下,想不到丈夫竟然要和自己离婚。

那黑黑的柜子,玛莎每天都不想去理会它,但是,她每天都会打开一个抽屉,好像有种莫名的力量在吸引着她去打开抽屉。有一天,抽屉里的纸条上写着:一位老朋友的祝福。果然,这一天她收到一位要好同事的来信,她和这个同事在许多年前共过事。又有一天抽屉里的纸条上写着:一位年轻的客人。结果下午有一个女孩过来看她,这个女孩曾照顾过她,还带着六个月大的女儿一起来了。

“你要和我离婚,这是真的吗?”玛莎不满地道。

玛莎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头戴小红帽的可爱小姑娘,帽子下露出长长的浅黄色头发。她想到纸条上的话:一个有着浅黄色头发的美丽孩子。这令她极为惊异。她在小姑娘走后心中觉得不安,但她告诉自己,也许这就是个巧合。

“是的,我要和你离婚,我现在就收拾几件东西,明天就搬到旅店住。”她丈夫说。

“玛莎小姐?”苏珊娜轻轻地道,“你以前曾和我说过,如果碰到有想吃甜点的小孩,就把小孩带过来见你。”

玛莎第二天偷偷溜进厨房,在保温瓶里放进许多安眠药,那个保温瓶是厨师为她丈夫准备的。在离家六里的地方,他的汽车出了事。接到丈夫死亡的消息时,玛莎人还在楼上,因此,所有的人都没怀疑她。本来,她是希望警察来抓自己的,最后警察没来抓她,她自己反倒从楼上跌了下来。

她思考了这句话很久,但她实在想不出来,她认识的哪一个小孩是浅黄色的头发?这段时间,她很少见到小孩。她午饭后睡了一觉,睡了一会儿,苏珊娜开始喊她。

这一跌导致她半身不遂。她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月之后,便出院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房子很大,这让她觉得很寂寞。不过,她经济条件很好,雇佣一位女大学生来照顾自己,还雇了一位厨师。没事的时候,她会看看书,玩玩游戏,或者做做针线活。

玛莎在接下来的几天拒绝接近柜子,视它为邪恶的东西。但她第四天再也忍不住了,她打开第四个抽屉,中间隔了两个抽屉还没打开。纸条上写道:一个有着浅黄色头发的美丽孩子。

然而,那个诡秘的柜子被送来以后,就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思。实际上,她自己也知道,命运是不可能被预知的。她对着柜子常常这样说:“这只是巧合。”所以她每天早晨醒来后,总对自己说,不要打开抽屉,但那股神奇的力量最终令她无法抗拒。

玛莎觉得一阵凉意袭来,难道蓝色纸条上写的“过去来的消息”,是一则来自姑妈的消息,而不是柜子本身?

又是一个三月天,天气寒冷,纸条上写道:算账的日子。

姑妈卡伦

玛莎心烦意乱地坐在那儿,凝视着一排排的抽屉。现在,只剩几个抽屉没有打开了。

我写这封信到你收到这封信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或许我在你读到这封信时已不在人世。我知道人们背后会说我举止刁钻古怪,也会因此笑话我;但是,我知道过去与未来,我立下遗嘱——在你七十四岁生日的前天,送给你那个有很多抽屉的柜子。

“有你的信,玛莎小姐。”苏珊娜这时打断了她的思绪。

亲爱的玛莎:

她疲惫地打开这封律师事务所的信,发现里面还套着一层信封。信里面是这样说的。

苏珊娜那天下午带来一封信,又大又厚的信封是白的,信是从一个律师事务所发来的,日期竟然是二十五年前,收信人一栏写着:“在我侄女玛莎七十四岁生日那天交给她。”她开始看这封信。

亲爱的玛莎:

玛莎看了一会儿后,把纸条重新叠好,又轻轻地放回抽屉里。当她在放回纸条时自言自语道:“玛莎,现在看来,这柜子所含的意思就是从过去来的一则消息。”

我早就知道许多事情,你现在总该相信了吧。也许我早该把这些事说出来,但想到你还是个孩子就不忍心说出来。现在,我觉得我必须通知警察局,我应该伸张正义。因此,在律师事务所里,有我写的一封信存在那。在你七十五岁生日那天,那封信将会寄给警察局。我希望,在这一年里,你能回忆起你的一生。愿上帝能原谅你的灵魂。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皱折的字条。这张纸已经褪了色,但仍能看出是蓝色的,墨水已褪成铁锈色,而且纸质有点脆,看着有些像干了的血迹。纸上的字是:一则来自过去的消息。就这几个字,没有标点,其他什么也没有。

卡伦

她伸手拉开第一个抽屉,把抽屉放在大腿上,里面确实装有一张小纸条,这让她有些意外。

附:假如收信人死亡的话,烧毁此信。

“真的,玛莎,”像往常一样,她第二天早上提高嗓门劝自己,“柜子里面可能什么也没有,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苏珊娜把她安顿进轮椅,然后离开了。玛莎不自觉地、慢慢地推着自己,到柜子前用手上下抚摸着那柜子,她一连摸了几排,逐个抽屉地摸,然后,猛吸一口气喃喃地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呢?”

玛莎被吓得呆坐在那,脑海中回忆着一幕幕的往事,她那脆弱的神经被恐怖的记忆不停地刺激着。这之后,玛莎寝食不安。她的脑海里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着:卡伦留在律师事务所的那封信会写些什么?卡伦的话警察会相信吗?我这么大年纪的人警方还会起诉吗?她思考着,那个讨厌的柜子如何处置呢,可以烧毁,也可以卖掉。她真希望哪天早晨起床后,柜子不见了。在黑暗中,她常对柜子说:“你要消失了该多好啊!”

玛莎以前是一位私立学校的数学教师,不过,在她和一位有地位的男人结婚后,她就不教书了,那人比她大。她有着聪明的大脑、敏捷的思路,对此她颇以为傲。一件家具怎么会让她迷信呢?迷信是愚蠢的,她为刚才的想法羞愧。姑妈有一种轻微性痴呆症,所以,生前才把命运依附于它。

苏珊娜在第二天早上帮玛莎穿衣服时说:“你今天的气色不好,玛莎小姐,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你不应该相信这样的事,玛莎。”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你是个实际的女人,绝不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很好。”玛莎说着,挺胸看着苏珊娜,看着她擦书架上的灰尘,整理床铺。玛莎在苏珊娜走后面对着柜子,现在,只剩两个抽屉还没有打开。“其中任何一个抽屉,我都决不会打开。”她发誓道。

“没什么,也许里面真的没什么。”玛莎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她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发抖,似乎有一种浓浓的神秘色彩充斥在她黑暗的房间里,像是从纱窗里涌进来的雾。那黑黑的柜子,在走廊灯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在九点刚过一点儿的时候,她一遍又一遍地看不知道已经看了几遍的早报。十点的时候,她读一会儿书。十一点,她决定投降了,她实在抵不住那柜子的诱惑。她走上前去,打开倒数第二个抽屉,上面写着:准备的时间。

“我以为抽屉是空的,对不起!”苏珊娜委屈地道。

中午的时候,苏珊娜过来帮玛莎洗头。然后,苏珊娜给她换了床单。她自己也没闲着,虽然她指甲并不长,但她还是开始修自己的指甲,她最后让苏珊娜换掉了她轮椅上的坐垫。

“你应该尊重别人的东西,不该打听的别打听。”玛莎用尖刻的语气说,她觉得这样的说话语气和姑妈的口气很像。

她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心中不禁想着,到底准备什么呢?她听着钟表的滴答声,一直无法入眠,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她按了一下床边的铃,苏珊娜听到铃响赶紧到她屋里来。

“我并不是说它不好,”苏珊娜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柜子抽屉这么小,装不了什么东西啊!连一副扑克估计也装不下,它是珠宝箱还是别的什么箱子?”

“什么事?”有点担心的苏珊娜问。

“它完全是手工做的,而且十分古老。”玛莎有点不高兴地回答。

“我要穿蓝色的礼服,我要穿着衣服坐在椅子里。”玛莎语气很坚决地说。

“这个柜子怎么看起来有点奇怪。”苏珊娜随意地说道。

苏珊娜帮她穿上礼服后扶她坐进椅子里,然后,她关切地俯身问玛莎:“玛莎小姐,你看起来似乎很烦躁,半夜这样打扮,有些……你没有事吧?”

“晚报来了,玛莎小姐。”苏珊娜说。苏珊娜和玛莎住在一起,她是个半工半读的大学生。玛莎雇她来照顾自己,她晚上扶玛莎上床休息,上午照顾玛莎起床,扶玛莎坐进轮椅。玛莎二十五年前出了一次意外事故,从那以后,她雇过不少女孩。一些女孩完全是因为钱才来照顾她的,但也有一些女孩在和她相处时有了感情,虽然毕业后去了别的地方,但仍和她保持着联系。

“苏珊娜,我很好,你回房休息吧。”

玛莎想到这不禁皱了下眉头。她知道,这些抽屉是有一定次序的,但她不知道该怎么看抽屉里面的纸条,是该从元旦开始看还是该从生日开始看。她曾记得,有细细的娟秀字迹在那淡蓝色的纸条上,但她从没读过纸条上的内容。

“好,但我有点不放心这样把你留下。”突然之间,她好像失去了信心,只得停了下来。然后,她俯身吻了一下玛莎的脸颊。像这样吻玛莎,苏珊娜还是第一次。

姑妈在世时总和这个柜子打交道,她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然后,严肃地宣布:“我今天的运气会怎么样。”

玛莎有点哀伤地抚摸着苏珊娜吻她的地方,苏珊娜在走廊走路时发出的声音以及苏珊娜关灯的声音,她都清楚地听到了。然后,她缓缓推着轮椅,到了柜子前。老爷钟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这时正好是午夜十二点,她把手伸向最后一个抽屉。

玛莎仔细看着柜子,它大约有一尺厚、四尺宽、五尺高。玛莎不禁陷入了沉思:大概三十年前吧,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柜子。柜顶呈三面扇形,像是一幢古老的欧式房子,中间那部分最高。整个柜子是黑色的,看起来很脏的那种黑色,薄薄的金色花纹从龟裂的漆里露出来。柜子每排有十五个抽屉,一共有二十四排,五个大小相同的抽屉在柜子左下方。右边有一个上面刻有“闰年”字样的小门。这个柜子每个抽屉都用老式的木柄作把手,做工实际上也很粗糙。在玛莎的记忆中,每个抽屉代表一年中的一天,那个小门,代表那个抽屉是闰年二月二十九用的。

“我来了。”她对着柜子道。

玛莎和姑妈见的最后一面,直到现在还让玛莎印象深刻。姑妈那天早晨有点怪,她说:“玛莎,我会送给你一个柜子,就是那个有很多抽屉的柜子。一些孩子因为好奇,经常会打开抽屉看看;只有你懂得尊重,尊重别人的东西和秘密,将来,那个柜子就是你的。”

她打开抽屉,除了纸条放在里面外,竟然还有一个小包,里面有一条带绣字的美丽手帕,手帕里裹着一把小手枪。这个手帕是她很久以前见过的啊!那时她竟然没有注意到上面的字,那上面居然是“卡伦”两个字,以前她光注意地址,名字怎么就没注意呢?她没有看到当年自己写的卡片。对其他任何人来说,这个神秘的柜子都是毫无意义的。原来卡伦姑妈就是当年丈夫的情妇,卡伦姑妈虽然辈分比自己高,但年龄却和自己差不多大。

玛莎小的时候经常去看自己的姑妈。姑妈去世的时候年龄不大。晚辈们在每次家庭聚会时,关于姑妈的旧事都会谈论到:三岁时,姑妈被吉普赛人绑架;姑妈的恋人,曾为了姑妈自杀;一些林中野鸟常飞到姑妈家,向她要面包屑吃。

她取出纸条,抓在手中冷静地说:“她最后想对我说的话一定就在这里。”

她让工人们把箱子靠墙放好。工人们走后,她独自看着这个柜子。很快,有一种熟悉的神秘感涌上她的心头。

打开纸条,读完后轻轻地拿在左手上。她的右手拿着枪,对着自己的胸部扣动了扳机,字条飘飘荡荡,慢慢地落到地上。

玛莎收到了一个柜子,在她七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天收到的。从楼下的走廊,通过一阶阶宽敞、弯曲的楼梯,搬运工人正费力地把那口箱子抬往玛莎家。经过卧室,他们抬柜子时刮到了门柄,看到这一幕,有一种颤动的感觉在玛莎心中升起。

这飘落着的第三百六十五个抽屉里的条子上写道:最后一天,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