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到了他的呼吸，剑鱼味……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把我的那一份藏到了餐巾下面，然后只吃了点法棍面包。这会儿我的胃饿得咕咕叫，我必须先吃点什么。吃点什么，然后来杯啤酒，这样我才能将苦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拉尔夫朝我走了过来，把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据我所知，你很了解女人，毕竟整天在你的诊所里和她们打交道。”
“所有人都后退！”史丹利脱光了鞋子站在大海里，海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膝盖。他两只手里分别拿着一个二踢脚，大笑着对准了我们，引火索喷射出了火花。
“啊，”我回应说，“卡洛琳有时候会发脾气。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有负罪感，我们应该好好想想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别这样！”拉尔夫喊道，“你疯了吗！”
“就因为那么个破锅，”拉尔夫说道，“你能理解吗？”
直到最后一刻史丹利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身，把那两个二踢脚对准了大海，但不是朝着空中，而是水平的。那两个二踢脚几乎同时从他手里射了出去，其中一个只飞了几米远就在激荡的浪花之中消失了，另外一个几乎是紧贴着水面掠了出去。这时候我才发现有人在水里游泳——不超过五个人，但毕竟……那个二踢脚扎到了他们中间。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伴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巨响，水面上蹿起了一片白色的水幕。那些游泳的人发出了一阵惊呼，他们向史丹利挥舞着双臂，但是史丹利只是大笑着挥手回应他们。
我犹豫要不要跟上她，最后我决定不去了，否则就太显眼了。过会儿，过会儿肯定会有机会。我会向她展现我的柔情，至少比她的丈夫要温柔。这不是废话吗，我之前已经展现过我的柔情。我做了个手势来回应拉尔夫的鬼脸，我的手势表达的意思是：“女人真的是不可理喻。”
“世界末日喽！世界末日喽！”他把手做成了喇叭状高声叫喊着，“拉尔夫，拉尔夫，再给我一个。我们把他们从水里轰出来！”
“别管她，马克，”他对我说道，“她这种情绪的时候就不要去理她。”
我们彻底忘记了还有一个最先飞出去的二踢脚。它突然爆炸了，那声音就好像是丢出去的一个铁锚砸在了一块岩石上，潮湿的沙子铺天盖地地向我们袭来。我的左眼进了些东西，离爆炸最近的史丹利失去了平衡，然后向前摔到了水里，他气喘吁吁地爬了起来。“误伤！误伤！”他苦笑着说——这是这种情况下人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就像拉尔夫玩乒乓球摔了个四仰八叉时，他也是这样用嘲笑自己来掩饰尴尬。当史丹利穿着短裤和T恤像落汤鸡一样爬到岸上时，我和拉尔夫也大笑了起来。
尤蒂特迈着大步穿过沙滩朝露台走去，她四周环顾了一下。拉尔夫对我扮了个鬼脸，然后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这时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爸爸？”利萨开口道，“爸爸，我能和托马斯一起去买个冰激凌吗？”
“尤蒂特？”拉尔夫喊道，“尤蒂特，你要去哪儿？”
“嗯，好的。”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一下我的左眼，泪水立马流了出来。疼痛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我的眼睛进了什么东西，一块贝壳碎片或者一粒沙子。“尤利娅在哪儿？”我问道。
我思考了一下自己应该怎么做，怎么去面对尤利娅，最好对她坦白。嗯，不能坦白，但是要开门见山地谈谈：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阿历克斯的妈妈有点情绪低落，我那会儿是想安慰她。她伤心是因为……这个嘛，因为一些成年女性才有的苦恼，这个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托马斯从后面推了她一下，她摔倒在沙地上。“托马斯，你个坏蛋。”
还是有机会的，我心中暗想。这个女人，今晚肯定还有机会。紧接着我又想到了几小时前在厨房里的那场意外。我感到胸口一阵刺痛，我的头也开始沉起来，那感觉就好像我们之前和那个露营地的老板撞车的时候一样。我想到了我的大女儿尤利娅，她肯定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否则还能有谁？尤蒂特的母亲？也许是她，可能吧。托马斯和阿历克斯？利萨？我把她排除了，她面对我时表现得还很正常，几乎是唯一一个。我在思考，那个站在厨房门后面的人可能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我安慰自己说，也许什么都没有，但紧接着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响起，也可能是什么都看到了。
“利萨！”我喊道，“你不可以这样……你不可以……”托马斯用两个拳头捶着自己裸露的胸膛，然后像人猿泰山一样发出了一声吼叫。“尤利娅在哪儿？”我又问了一遍。
我从侧面打量着尤蒂特，这时她皱起了眉头，沙滩上的火光反射到了她的额头上和她的眼睛里。
“我怎么知道啊。”利萨回答说。她从地上吃力地爬了起来，然后抬手给了托马斯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下非常有力，无论如何是比她计划中的要有力得多。“妈的！”托马斯喊道，“你个蠢婆娘！”他喊着向她扑了过去，但是利萨早就跑开了。
“哎呀，你就别那么扫兴啦！那个玩意之前就放在仓库里，没人会觉察到的。”
“去喝杯啤酒吧？”史丹利问道。他全身湿漉漉的，灰白的头发紧贴在脑袋上。我看到他头上有几处地方从发间闪露出了白色的头皮。拉尔夫还一直笑得全身摇晃。“你应该把这个拍下来，史丹利！你真应该把这个拍下来！”
“这个我们怎么跟房东解释？”尤蒂特问道。
“尤利娅在哪儿？”我问拉尔夫。
拉尔夫喊道：“你们看到没有？这动静！看这儿，这个窟窿，真是太疯狂了！我的耳朵都要震飞了。”
史丹利不停地在各个口袋中翻找着。“好像我所有的钱……哦，不，没有……”他掏出了几张纸币。“吹风机！”他喊道，“老人头换吹风机喽！”
看着那个铜锅葬身大海，尤蒂特撇了撇嘴说：“这下我们的保证金算是吹了。”
“尤利娅和阿历克斯去哪儿了？”我问道。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个铜锅被爆炸掀起的气浪抛到了空中。这个距离很难判断，一百米？两百米？它旋转着升得越来越高。在它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之前，它一头扎向了大海。它一直落到离海平面大约十米的时候，我们才又发现了它。
“他们到另外一家沙滩酒吧去了，”拉尔夫回答道，“那后面……”他用手指着远处对我说，“海湾另外一边的那片灯光那儿。”
“在那儿！”拉尔夫又喊道，“你们看！”
“就他们俩？”我问道。
随着一声巨响，那个铜锅不见了踪影。我们没有看见它飞到空中，它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它原来待的那个地方，这会儿裂开了一个直径大约三十厘米的大窟窿，从那个窟窿里泛起阵阵青烟。
我看到了拉尔夫说的那片灯光，很难估计出这中间的距离有多远，但至少有一公里，也许甚至超过两公里。我们待的这片沙滩灯火通明，但这边和那家沙滩酒吧之间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夜幕笼罩下的很长一段空旷的沙滩。
“所有人都后退！”拉尔夫喊道。
“马克，年轻人的事你就不要去干涉了，他们俩肯定不愿意在这儿和我们一起游荡了。”
他把一个炸药管大小的爆竹深深地插到了沙土里，然后在上面罩了一个显然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大锅。那是一个沉重的圆底铜锅——我们的祖先曾经就是把这种东西用铁链挂在了火堆上。
“不是的，我只是考虑……尤利娅之前可能在等我。”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拉尔夫说。
其实拉尔夫允许我的女儿去另外一家沙滩酒吧这件事情让我很恼怒。但是，我还是尽量表现得不露声色。他难道就没想到要问问我同意不同意？这难道是儿戏吗？他难道不应该对我女儿说：“我这儿没问题，但是我觉得我们最好等等你的父亲，看他怎么说。”
拉尔夫和尤蒂特面朝着大海站在那里。几乎在同一时刻我看见了利萨，托马斯正在奔跑着追赶她。她尖叫着摔倒在沙滩上，托马斯向她扑了过去。
“你的眼睛进了什么东西吗？”拉尔夫问道。
“在那儿后面。”史丹利喊道。
“没事，嗯，可能是颗沙粒或者什么东西。”
海滩上这会儿真是人山人海，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其他人。挂满了灯笼的露台上看不到他们，海边已经点燃的庆祝篝火旁边也没有他们的身影。周围不停有烟花腾空而起，在轰隆隆的鞭炮声中还夹杂着慢摇迪斯科的曲调声。
“一人一杯啤酒？”史丹利甩着手里湿漉漉的钱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