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秒钟之前我还以为，他知道了我和尤蒂特的事，她向他坦白了一切，然后他要祝福我们两个。但是他直接提到了我的女儿，尤利娅。
“我最后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你。现在可能有点迟了，但我也是前不久才刚得知这件事的。准确地说是几周前。”
“阿历克斯本来求我不要跟任何人泄露这个秘密。他知道我将不久于人世，所以他才对我说出了实情。他说，他只是想寻求一丝安慰，如果他总是这样把这件事藏在心底，他会发疯的。他的妈妈毫不知情。只有他。还有尤利娅。”
我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房门，然后又看了看他床头的酒杯。拉尔夫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我回想到了海边的那个夜晚。想到了我和尤蒂特在另外一家沙滩酒吧那里碰到他时，他表现出来的举动。那时候我就觉得他隐瞒了什么，他并没有说出真相。
“马克，我说的是你的女儿，尤利娅。”
“你还记得那个维修工吗？屋顶的水箱堵了，我们没有水用的时候，他来过一次。”
我盯着他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我不禁露出一脸愕然的表情，因为我听见拉尔夫继续说道：“那个维修工。租赁办公室的那个。一个矮个子的男人。大约三十岁。”
“马克，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跟你说这件事情。我觉得也许我是最后一个能跟你说这件事的人了。”
“是的，我想起来了……他来过……因为自来水的事。他怎么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合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了。
他费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正在漏气的气垫床发出的一样。“尤利娅那天晚上约了和他见面。”他接着说道，“同那个维修工。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约好的，可能是哪次他去度假屋的时候。或者也许是在村庄里或者海边的时候。反正他们约好了仲夏夜庆典那天在另外一家沙滩酒吧碰面。阿历克斯曾试着阻止过她，他觉得这件事情很可疑。我的意思是，她对那个人完全不了解，这对他来说就已经够严重的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她对他说，她更喜欢真正的男人。就这样，那天晚上……半夜的时候……阿历克斯最终还是陪着尤利娅一起去了。我刚才也说过，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很可疑。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情。马克，那个男人威胁阿历克斯说，如果他对他的父母泄露这件事情的话，他就会对他不利。如果我那时候知道这事情的话……那个不中用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开口提起过！”
“不行。”我回答道。
“但是……但是怎么尤利娅……”
我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没费多大力气我就将手从他的双手中挣脱了出来。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在海滩那里，尤利娅让阿历克斯发誓绝对不泄露半点消息。”
“马克。”他说道。我能感觉到他手上传过来的力量。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你能告诉她……你能替我把刚才对你说的话转达给她吗？”
“但是我那时候发现……当我发现她的时候……”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她感到非常羞愧，她觉得所有的事都是她自己的错。她觉得，你和卡洛琳，你们永远不会原谅她这么轻浮的行为，你们永远都不会再信任她。你们永远不会再允许她单独到什么地方去。所以她想到了那个主意，她故意装作好像失去了意识，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她……还好吧？”他问道。
半小时之后，我和尤蒂特站在了走廊上。阿历克斯和托马斯到医院的食堂去了。尤蒂特对我说，她非常高兴我能陪在那里。我安慰她说，他会走得很“安详”的。然后默兹兰医生走了过来，谈起了一份他们从来没有收到过的病理标本。他请求尤蒂特允许他们进行尸体解剖。
我打量着他那张消瘦但同时又有些浮肿的脸。他的眼睛，现在它们还可以觉察到我，但是一小时之后它们就可能什么都觉察不到了。
默兹兰离开后，尤蒂特对我说：“这确实太奇怪了。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我还记得你说过，检查结果是负面的。”
“我想对你说，我感到很抱歉。我多么希望没有……我多么希望从没有……”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不起，我只想对你说我真的很抱歉。”
“确实很奇怪。”我开口道，“那个傲慢的浑蛋搞得好像是我把病理标本弄丢了一样。他们怎么不先管好自己呢？”
“马克。”他抓住了我的手，把它拽到了床上，然后把他的另一只手也握在了我的手上面。
“但是你刚才说你想不起来这件事了。你为什么这么说啊，马克？我有点不太理解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你和拉尔夫之间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刚才聊了些什么？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他们离开后，他招手示意我到他的床头。
“听着，尤蒂特。我觉得我们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再见面了。也许只是一段时间。我的意思是，可能是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我会尽我可能地帮助你，但是我现在必须先整理一下我自己混乱的生活。发生太多事情了。太多你一无所知的事情了。所以眼下我也顾不上你了。”
拉尔夫床边的滑轮桌上放着那个装着毒鸡尾酒的酒杯和一杯喝了一半的水果酸奶，勺子还插在杯子里，再旁边是一份早报和他最近读的一本《莎士比亚传》。从书签来看，他还没有读到一半。他让尤蒂特带两个儿子离开房间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