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是这样。我翻了翻艾丽森办公室里的文件,找到了她娘家的姓。这比翻电话簿要简单一点。”
“是啊。”她深深叹了口气,“说到艾丽森。你想到她们是堂姐妹,所以就知道埃尔斯佩丝·彼得斯是亚美尼亚人。然后你翻了翻电话簿,就——”
“你就是在那里找到猫的吗?”她伸出一只手盖在我手上,“没办法,我想出来了,伯尼。猫是她带走的,是不是?所以她跟我通电话的时候才用那种纳粹的腔调,因为我听得出她原来的声音。她跟你通话的时候用正常的声音,因为你们从来没见过面。那天我们回我家去的时候你在那里,她很紧张,因为她怕你会认出她的声音。你认出来了吗?”
“说到艾丽森——”
“其实没有。我忙着辨认她和她堂姐埃尔斯佩丝之间的相似之处了。”
“埃尔斯佩丝·佩德罗辛?还是艾丽森?她和她堂姐都一样有权利争取。”
“她不是真的那么坏。”卡洛琳若有所思地说,“她没有伤害阿齐,除了剪掉它的胡须之外,但这和断手断脚比要好多了。而且我和她越亲密,那个纳粹在电话上就越让我放心,到后来我简直不再担心我的猫了。你知道吗?我们回到我公寓看见猫在那里的时候,我想她跟我一样都如释重负。”
“会交到名正言顺的物主手上。”
“我不惊讶。”
“丹妮丝用丙烯酸画了三幅,特恩奎斯特用油彩画了两幅,蒙德里安画了一幅。不过他那幅是真迹,你是不是要永远吊我胃口啊,伯尼?那幅真的怎么办?”
她啜着杯里的酒。“伯尼,她是怎么弄开我的门锁的?”
“对。”
“她没有弄开你的门锁。”
“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伯尼?有太多幅蒙德里安了。听起来像是尼禄·沃尔夫的书名,对不对?《太多厨师》《太多客户》《太多侦探》《太多女人》,还有《太多蒙德里安》。”
“啊?”
“对。”
“你的猫喜欢她,记得吗?尤其是阿齐。她穿过另一幢楼到院子里,然后哄它钻出铁窗。那铁窗人进不去,但猫出得来。所以公寓里才没有她来过的痕迹。她除了跟你一起回家的时候之外,从来没有进去过。她不需要进去。猫就这么跑到她怀里去了。”
“因为你把它原来挂在休利特里用的那个撑架拿来钉丹妮丝的假画了。”
“你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一点的?”
“我到巴洛家的时候它当然在那里。我把它从撑架上拆下来,把特恩奎斯特的仿冒品钉上去。要记得,我需要撑架来钉特恩奎斯特那幅画。”
“当我看到尤比用胡须测量铁窗栏杆的时候。它左右两边的胡须刚好碰到栏杆,这表示它的头过得去,也就表示它整个身体过得去,于是我就知道了。这也表示做这件事的一定是猫喜欢的人,你之前又告诉过我阿齐有多喜欢艾丽森。”
“那幅真的蒙德里安呢?”
“是啊,动物最会判断人性了。伯尼,你本来打算把这些都告诉我吗?”
“嗯,为什么不呢?你也听到劳埃德·刘易斯的话了,他看了由两个警察搬进来的画,是用油彩画的,看起来很对劲。它当然对劲啦,毕竟它在休利特待了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怀疑过。现在它可以在警察局某个上锁的柜子里再待上几年,那里也不会有人有半点怀疑的。昨天晚上我带着它潜进巴洛夫妇的公寓,把它钉在撑架上,放在警察找得到的地方。”
“呃——”
“伯尼,不会吧。”
“要么会,要么不会。”
我想我一定是笑了。
“呃,当时我不确定。你和艾丽森在一起看起来很开心,我想我就等事情结束了再开口吧。”
“天哪。伯尼,被扣押的是那幅真迹,那幅蒙德里安自己画的,记得吗?每个人都说那幅画是他的,他们的官司会打上好几年,而且——哦。”
“我想已经结束了。”她干掉杯中的酒,很哲学地叹了口气。“哎,我的猫回来了,”她说,“也经历了一点小小的刺激,而且艾丽森在休利特帮了我很大的忙。要是没有她,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搞定爆竹、火之类的东西。何况我也和她睡了,所以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啊。”我说,“那幅被扣押了。”
“我对安德丽亚的感觉也差不多是这样。”
“她画了三幅假画,特恩奎斯特画了两幅。你说巴洛毁掉了特恩奎斯特的其中一幅。那另外那幅呢?你从休利特偷出来的那幅。”
“而且我或许会想再见到她。”
“挂在窄廊画室里,和其他那几幅有一点小小的不同,就是画家的落款不是“彼·蒙”而是“丹·拉”。她对那幅画相当自豪,不过我和杰瑞德也帮了点忙。”
“我对安德丽亚的感觉也是这样。”
“那第三幅呢?”
“对。所以事情结束后我没什么损失。”
“事实上她画了三幅。其中一幅被割开了,画框连着一些碎片丢在休利特,其他的部分则交还给奥维尔·韦德纳。第二幅跟着李维斯回到休利特去。”
“别忘了赏金。”
“我不知道丹妮丝画的假货不止一幅。”
“嗯?”
“看起来是这样,又有什么差别呢?反正假货就是假货,无论如何也真不了。”
“保险公司的赏金啊。那三万五千美元。扣掉沃利的律师费,雷拿一半,另一半你和丹妮丝平分。”
“李维斯还以为那就是他们原来有的那幅画。”
“为什么?”
“是丹妮丝和我弄出的第二幅假画,装在休利特的撑架上。要记住,是撑架上的戳印让他相信的。我在把画带出美术馆之前,已经把画布上的订书针卸掉、把撑架拆开了。把撑架重新组合起来的时候,我只需要把那幅丙烯酸的假货钉上去就行了。”
“因为你们两个都出了力。丹妮丝像米开朗琪罗画西斯廷教堂一样拼命,你在休利特冒着被逮捕的危险,所以你们该拿到赏金。”
“可是李维斯拿回去的——”
“那你呢,伯尼?”
“当然不是。特恩奎斯特是个艺术家,也不赶时间。他没有用丙烯酸。他和蒙德里安一样用的是油彩,休利特的那幅就是他的作品之一。”
“我有阿普林的邮票啊,记得吗?还有他老婆的红宝石耳环,不过我想那不是红宝石,是尖晶石。真的很奇怪,我拿这副耳环几乎觉得良心不安,但有什么办法放回去呢?我最确定的一件事,就是我再也不要闯进查理曼大帝了。”
“那李维斯带回去的那幅画呢?是你从休利特拿出来的那幅吗?他们展出的一直是一幅丙烯酸的画吗?”
“我都忘了那些邮票了。”
“雷还给保险公司那个奥维尔·韦德纳的画,是丹妮丝和我画的那幅。”我说,“巴洛当然毁了他从翁德东克公寓里拿的那幅画。他只要把画布割成一条一条的丢进焚化炉就可以了,我相信他一定就是这么做的。我拿给雷、雷再拿给韦德纳的那幅画是我在休利特割下来的,框则扔在美术馆里。那些和翁德东克的尸体一起在衣柜里被发现的画框碎片跟那幅画不吻合也没关系,因为显然那个画框会不见。雷会负责让它不见的。”
“唔,我会把那些邮票卖掉,”我说,“然后我们就可以把它们忘个一干二净了。”
谁能拒绝她的要求?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先是那杯酒,然后是我的解释。
“好主意。”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你偷邮票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她说,“嗯,几乎是。当你进阿普林的公寓时,巴洛正在杀翁德东克。想起来真令我毛骨悚然。”
“是啊,那些画。这幅是从这儿来的、那幅是从那儿来的、这幅是从画框上割下来的、那幅又不是,谁搞得清楚啊?我知道你说的有些是实话,有些不是实话,我要你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听。但我要先再来一杯。”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哦,那些画。”
“但这整件事情大部分的情节都发生在你拿了那些邮票之后,而这部分你却什么都没得到。你只是花了一大堆钱,还得交保。”
“有何不可呢?她那对名词长得可真俏。我想我需要再来一杯,你不觉得这些女招待穿的小制服很可爱吗?我们再各点一杯酒,然后你告诉我那些画究竟真正发生了什么事。”
“保释金我会拿回来的。我得付担保人一点钱,但那没有多少。沃利不肯收我的钱,因为我替他介绍了一大堆生意。我还花了一些零碎的费用,比如出租车费,还有我栽赃在雅各布房间里的那支冰锥。”
“呃——”
“还有你栽赃在巴洛公寓里的水合氯醛。”
“尤其因为你还希望再动词她一次。”
“那不是水合氯醛,是爽身粉。”
“要么是这样,要么就是她觉得跟人做一场是换取安全的合理方法,”我说,“但我倾向于在未证实前先假定她无罪。但何必对警方讲这些呢?”
“那个警察说尝起来像水合氯醛啊。”
“然后她如释重负,以至于被热情冲昏了头。”
“雷还说雅各布打去密报的那通电话有声纹记录,还说冰锥上有血迹。这可能很令你震惊,卡洛琳,但警察也是会说谎的。”
“唔,有些事情是应该保持私密的。”我说,“她说的事情有一件是真的。她的确和翁德东克有过婚外情,她丈夫也知道这件事,这可能也增加了他杀人的动机。然后他对翁德东克的死一定感到幸灾乐祸,安德丽亚则怕警察搜查的时候会找到翁德东克用拍立得照的一些他们两人的照片。她回去找照片,谁知道她有没有找到,然后我就撞见她了。她一定已经在衣柜里看到了翁德东克的尸体,所以她知道来的人不可能是他,但会是谁呢?如果是警察,她可就得舌灿莲花地好好解释一番,要不就是她那个凶手丈夫,要回来杀她,把她和情夫一起送上天堂。不管是这两者其中的哪一个,结果都会很糟糕。”
“我可真是震惊啊。无论如何,你花了钱,却只得到了自由。”
“你也把她漏掉了,不是吗?你没有提到在翁德东克的公寓里撞见她,更别说和她一起在地毯上滚来滚去了。”
“所以呢?”
“对。”
“你不想分一点赏金吗?三万五减掉沃利的律师费剩下多少?三万?”
“安德丽亚·巴洛。”
“就算三万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敢要那么多,但律师是很难捉摸的。”
“唔,她们两个是长得很像啊。记不记得你在我店里还盯着埃尔斯佩丝看?好笑的是我一开始还以为安德丽亚是那个失踪的堂妹,因为她和埃尔斯佩丝都有把头侧到一边的习惯,但那只是巧合而已。我一看到艾丽森就知道她是那个堂妹,安德丽亚不是。”
“三万减掉雷的一半剩下一万五,如果除以三的话我们一人可以分到五千,这也不少啊。你为什么不拿三分之一呢,伯尼?”
“嗯哼。艾丽森是海格·佩德罗辛的另一个孙女,对吧?她是当时坐在餐桌旁的另一个小孩,是埃尔斯佩丝的堂妹,她爸爸就是埃尔斯佩丝的比利叔叔。”
我摇摇头。“我有那些邮票,”我说,“那就已经不少了。另外也还有别的。”
“哦,好了。”我说,“有两个人被杀,两幅画被偷了。我不可能浪费大家的时间谈一只被绑架的猫。无论如何,它已经回来了,所以讲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呢?”
“什么别的?跟安德丽亚和夏娃·狄格拉斯各来了一场?那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哼。你是个体贴的人。你漏掉了关于猫的事。”
“是别的东西。”
“唔,当时那样已经够混乱了。我不想搞得让大家都完全摸不着头脑。”
“是什么呀?”
“想一想有什么不行?”她啜了一口,放下酒杯。“你漏掉了一些事情没说。”她说,“你把所有的线索都东一点西一点串起来解释了,但是漏掉了一些事情没讲。”
“我给你个提示。”我说,“那东西全都是直角和原色,我要把它挂在我的沙发上方。我想那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哦,天哪。”
“伯尼!”
“我也喜欢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不知道她是不是同性恋。”
“我告诉过你啊。”我说,“那幅蒙德里安在最名正言顺的主人手上。你还知道有谁更有权利拥有它吗?”
“我就想你会喜欢的。”
而且,我跟你说,它挂在那里真是美极了。
“这地方真不错,”卡洛琳说,“酒也调得棒极了,尽管他们的价钱比合理的数目贵了一倍。大查理,嗯?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