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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道 第9节

“那是因为?”

“没错,应该不仅是受到惊吓而已。还有那个从厕所跳窗出来的汤姆·克鲁斯。就算不跳窗,应该也有别的办法应付过去。可他非要跳窗,那四个银行职员也全都从这掉下去了。”

刑警问。

小鸟游记者说。

“背后肯定有原因的,这个你得去调查。肯定有原因。真相都已经如此清楚了,剩下的调查应该很轻松。”

“受到惊吓这个我赞同,但怎么会四个人全都掉下去了呢……”

御手洗说。

御手洗火急火燎地说。

“那菩提先生跟那个原因……”

“她是个近视眼,远处的东西看不清。还有吗?”

“毫无疑问肯定有所关联。比如圣诞老人其实是银行劫匪,而遭到打劫的则是住田组那四个人。”

“一个叫和田的职员也到这里来浇过水,可她没有掉下去。”

“什么?!”

御手洗说。

我跟小鸟游兄弟又同时发出了惊呼。

“哪里不明白?长话短说。”

“后来那四个人又利用那起劫案,自己也贪污了现金……”

“这件事实在太惊人,让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老实说,我们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案子。不过仔细一想,其中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小鸟游兄弟愣愣地站在那里,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后来是弟弟先开了口。

小鸟游刑警举起手说。

“你这个想法的依据……”

“请等一等。”

“当然是有的——”

“说到这里应该够了吧,那就……”

御手洗正要往下说,却被我打断了。

御手洗弓起背,瑟缩着说:

“等,等一下啊御手洗。”

御手洗结束说明后陷入了沉默。由于事实过于惊人,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

“银行职员们受到巨大惊吓,因此坠楼了。”

“银行劫匪,就是到银行抢钱的人对吧?”

“那真是太吓人了……”

“自从世界上有了银行,就成了你说的那样。”

我震惊地说着,即使在冷风中还是感到背后一凉。

“那钱到哪儿去了?死在广告牌里的圣诞老人虽然有个口袋,但里面可是空的,一分钱都没见到啊。袋子里没有礼物也没有钞票。”

“哦哦……”

御手洗闻言点了一下头。

“这样一来你就明白了吧?往那里一看,就会跟正好露出一个头的圣诞老人尸体对上目光。”

“是的。”

我此时才领悟到他的意思。

“为什么?”

“啊啊——”

“因为变成了劳斯莱斯。”

“这里只有一个地方能看见跑者的脸,那就是这个栏杆边上。为了避免把水浇到楼下人行道上,浇水的人会选择坐在这道低矮的栏杆上,也就是背对道路,而且又在露台最边缘,从这里看向右侧的广告牌,竟能够看见正面了。也就是说,也能看到跑者脸上那个洞。”

“什么?!”

说着,御手洗走到栏杆边上。

我们三人又同时大喊一声。

“可是这个露台虽然与广告牌近在咫尺,却只能看见背面。所以没有一个银行职员发现圣诞老人的脑袋从方形洞口伸了出来。然而……”

“为什么?!怎么变的?!那是什么意思?!”

御手洗无可奈何地说。然而我们除此之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如此受惊我也没有办法。就算是曾经无数次听御手洗解谜的我,也从未遇到过如此惊人的剧情。我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听完解说只会尖叫的无能之辈。

由于惊讶过度,我大吼着问。

“你们怎么每次都这么吃惊啊。”

“那种事根本不值得说明啊。”

我们又大喊一声。

御手洗嫌麻烦地说。

“啊?!”

“钱从袋子里跑出来,落到广告牌底下,可是广告牌底下被锈穿了很多洞,成捆的钞票就掉到小巷子地上了。就是U银行大楼和朝日屋百货大楼中间的那条巷子。”

“不仅如此,他的脸还正好对着显示跑者面部表情的那个窗口。”

“哦,那里啊。然后呢?”

我们又大喊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我说。

“啊?!”

“原创拉面店老板和佛具店老板两个大叔在鸭嘴兽喝完酒出来,酩酊大醉又想小便,就钻到那里面去了。尿着尿着发现,脚下竟然有四五千万巨款。于是他们就把钱捡走,没有交给警察,而是自己瓜分了。”

“然而广告牌顶端早已被锈蚀,变得脆弱不堪,所以一踩就穿了。也就是说,圣诞老人砸穿顶部,掉进广告牌里面了。画着三张脸的玻璃鼓和马达等旋转机关全都被圣诞老人踩得掉落下去,菩提本人则因为那一连串撞击和触电,一落到那上面就休克死了。”

“什么!那些人怎么能这样!”

御手洗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但我们实在过于惊讶,都大张着嘴陷入了呆滞状态。

记者哥哥愤慨地说。

“你们干吗这么吃惊!”

“啊啊……”

御手洗看到我们这个样子,露出了惊疑的表情。

刑警弟弟也叫了一声。

我们大喊一声,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于是他们就用那些钱……”

“啊?!”

御手洗点了一下头。

“喂喂,难道你要我做实验吗?那我可办不到。他从一层半的高度跳到了跷跷板另一头,当时站在跷跷板这头的菩提就‘嘭’地弹到了天上。然后他就从半空中划过,还绊到了好几根电线,最后脚朝下掉落在噗力高奶糖的大广告牌顶上。”

“为了跟鸭嘴兽认识的卖劳斯莱斯的女人上床,而买了劳斯莱斯吗?”

御手洗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

“没错。”

“不明白,那到底是……”

御手洗又点点头。

“没错,很好,你明白了吗?”

“拉面店老板跟佛具店老板都……”

我说完,御手洗点了一下头,然后说:

“对,两个都是。因为碰巧在那里一块儿小便,都成了能买得起劳斯莱斯的人。”

“他跳下来,然后……”

“还附赠前任女模特的肉体。”

即使听了他的说明,我还是觉得脑子一片混沌。因为我一时无法理解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记者哥哥补充道。御手洗点头赞同。

“因为他不小心进了女厕所,还被当成了痴汉呀。保安被叫过来,在一群女性包围下猛敲他的隔间门叫他出来,他实在没办法只好钻了窗户,沿着管道向旁边移动,走到广告牌旁边跳了下来。他当时已经决心一死,不要命了。最后他就掉在了这里,跷跷板另一头。”

“那你说的那个公共场所是指……”

“为什么?”

我问。

我大吃一惊。

“哦,那条小巷成了这一带的公共厕所。”

“跳下来了?!”

御手洗说。

“你还问我然后怎么了?当然是汤姆·克鲁斯从四楼窗户那儿跳下来了呀。”

“你上回跟我说的是什么来着,那句英文。”

听了我的话,御手洗张大了嘴。

“Urine passage,小便巷子。那里面有股浓浓的尿味。”

“不明白,然后怎么了?”

“呕,还好我没进去。”

御手洗惊讶地说。可我们还是一脸茫然。

我说。

“什么然后,然后你们不都知道了吗?”

“那朝日屋餐厅的大厨……”

“然后呢?”

“香槟王!”

我们呆站着点点头,接着又问:

记者接过话头说。

“而菩提裕太郎则像这样站在木板一端,面朝这边痛快地撒起了尿。对准其中一个盆栽。怎么样?明白了吗?”

“可那是……那么大厨究竟是怎么……”

听了御手洗的解说,我们纷纷点头。

刑警弟弟问。

“只有木栈道末端的这一块木板,被架在了以前曾经存在于此的建筑物基座上。其他木板全都沿着这个基座向左右两边排列得整整齐齐,铺到这个末端刚好剩下了一块木板的空间。然而不巧的是,这里偏偏有建筑物的基座,所以这最后一块木板就只能架在基座上了。如此一来,这块木板就成了现在这个跷跷板的样子。”

“恐怕是圣诞老人从空中划过时,口袋里掉出了一捆百万日元钞票,正巧落在了朝日屋餐厅的厨房窗边吧。于是他就打开窗户,感恩戴德地收下那笔钱,到响酒吧去喝心心念念的香槟王了。”

御手洗说着大步走了出去,最后,他站到栏杆前那块像跷跷板一样的木板上。我们也一言不发地跟着走了过去。

“这帮人捡到钱都不交给警察的吗!太过分了!”

“根本不需要什么背面的机关,这东西一开始就在这里了。”

小鸟游兄再次愤慨地说。

“可是我们检查过木栈道了。连背面都没有任何机关。”

“利令智昏。”

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说啥。

御手洗顺着他们的话说。

“什么什么……”

“可是圣诞老人在飞行中撞断了空中的电线,导致百货大楼三层以上全部停电。这附近应该还有几个地方同样受到了影响。”

他又问。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然后呢,木栈道的什么?”

记者大声说。

御手洗说。

“那后来电力公司应该派人来修过电线,当时难道没人发现广告牌里的圣诞老人吗?”

“没错!”

刑警弟弟问。

“木栈道?”

“因为当时是深夜,没发现很正常。毕竟他们不是来修广告牌的。”

说着,御手洗往地上蹬了两脚。

“是不是都想早点儿结束工作去喝一杯啊。”

“石冈君,你怎么这么坏心眼,专门避开正确答案说。那不就在你眼前吗?就是这个。”

哥哥说。

我说着看了一眼小鸟游兄弟。他们也歪着头想不出来。

“原来那不是落雷导致的停电啊。”

“还有什么啊……”

“请等一下,御手洗先生。我们白天过来的时候,那个洞口看不到圣诞老人的脸啊。”

“不对,还有呢?”

刑警弟弟说。

“没有照明。”

“今天住田系长坠楼后,将大广告牌固定在外墙上的两处连接点中,上面那个因为老化而无法承受圣诞老人的重量,与墙壁之间形成了一点缝隙。广告牌因此变得略微倾斜,里面的尸体也就滑下去了。这么一滑,尸体的脸就跑到了洞口下方,所以我们才没看见。”

“不是那个,还有呢?”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周围的楼都很高,只有这栋楼非常矮。如果仅限露台,这里才两层楼高。仿佛山谷一样的形状,这个有点特别。”

刑警弟弟缓缓抱起胳膊说。片刻沉默过后,我说:

“那种东西不重要。还有呢!”

“你在这里看到这块木板后就意识到真相了吗?”

“还有盆栽上女演员的诅咒。”

“我在这里建立起假说,听了香槟王大厨的话以后便确定了。”

“这还差不多,还有呢?”

御手洗说。

我说。

“哦,那你说眼球什么的究竟是啥意思?”

“盆栽。数量惊人的盆栽。”

我问。

御手洗烦躁地说。

“这是自古流传的看破他人谎言的方法。如果说话时眼球向左上方转,在神经生理学上,那是为了激活视觉皮层,在试图调出过去的视觉体验时往往会做出那种动作;换句话说,那个人说的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如果往右上方转,是为了激活大脑负责创造的区域,证明那个人在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光景;换句话说,就是在编造谎言。而普通朝上看这种人类行为,则是不愿意激活身体感觉时做出的反应,比如在尝试忘却疼痛时,会出现那样的动作。

“我说的是露台。你要把范围限制在露台内!”

“哦,那是必然的吗?”

“比如这块巨大的广告牌……”

“那不一定,经过训练完全可以避免自身做出那种反应。总而言之,大厨的眼部动作让我确信,他说圣诞老人消失在广告牌里确实是真的。”

御手洗命令道。

“那你是说,大厨当时看见了?”

“哦,到底有什么异常,你说来听听。”

御手洗缓缓点了一下头。

我辩解一般地说。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异常的东西太多了吧……”

“其实厨房那样的地方非常吵,关上窗就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再加上他只是眼角余光瞥到,自己也半信半疑,又擅自收下了那一百万日元,心里多少会有顾虑,所以才隐瞒了吧。”

随后御手洗稍微挪动位置,看向身后。遗憾的是,我眼中看不见任何答案。

“原来如此。”

说着,他右手指向自己后方。

小鸟游刑警说。

“你看看这个露台,是否发现了某个异常现象?”

“一开始觉得不可能说通的诡异案件,原来也是能说通的啊。御手洗先生,我真是太感动了。你跟书里一样,不,甚至比书里还要厉害。”

他恼怒地问我。

他感慨地说。

“石冈君。”

“那么岩木俊子……”

“真不好意思,我们也不太明白。请御手洗先生解释清楚后,我还得回去向师兄们报告呢。所以麻烦您了,就当在对小学生做说明,从头开始……”

“她就是在这里认识了从那上面跳下来的汤姆·克鲁斯。”

我问小鸟游兄弟。只见二人惶恐地点点头,弟弟还说:

“屋顶的邂逅吗。可是她为了面子,坚持说两人已经交往了很久。”

“你们大家都这么想吗?”

“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也没必要从如此初级的事情开始解释吧?等我说完天都亮了,会冻感冒的!”

“原来真有名侦探这种人啊!”

“我也想喝啊,所以你赶紧解释。”

兄长也说。

“那条巷子里也没有绳索。喂,石冈君,我真的很冷啊!你确定要在这个冷风飕飕的屋顶上问那种无聊问题?不如找间暖和的咖啡厅,进去喝热乎乎的红茶吧?”

“不过能把这里闹停电,真是个让人无话可说的圣诞老人啊。先抢了一趟银行,再让这一带大停电,这份圣诞大礼简直太惊人了。在朝日屋五楼等着上菜的客人们肯定都气坏了,不得不收拾残局的店员也是。”

“会不会掉到下面去了。”

他说了一番很符合记者身份的话。

“他为什么非得在广告牌里自杀。那座百货的屋顶可是上不去的。而且从屋顶到广告牌得用绳索爬下去,我们却没找到绳索。”

“所以为了表示歉意,他送上了香槟王厚礼。还给拉面店老板和佛具店老板一人送了一辆劳斯莱斯。”

“我们想问的就是那个啊。”

御手洗说。

“而且还死了。那难道说,他在广告牌里自杀了?”

“好了,已经可以了吧?我们赶紧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坐下好吗?”

御手洗烦躁地接过话头。

御手洗边说边急匆匆地招呼着我们走向楼梯间。我们也马上跟了过去。因为实在太冷了。

“实际上他人也确实在里面。”

“可是不能放任那些人不管吧。”

我说。

刑警喃喃道。

“因为朝日屋餐厅的大厨是这么说的……”

“因为圣诞老人没有给我们送礼。”

御手洗低声问道。

记者哥哥也发起了牢骚。

“石冈君,你为什么会那样想呢?”

“他给弟弟送了一个离奇死亡的尸体,也就是他自己。另外又给你送了一篇专栏报道哦。”御手洗说。

御手洗闻言把头一垂,做了个意气消沉的动作。我实在想不到他那种态度的理由,感到疑惑不解。再看小岛游兄弟,他们都表情严肃地盯着御手洗,看来都跟我一样困惑吧。

“这种事真能写成报道吗?”记者说。

“那个叫菩提裕太郎的,他为什么会从朝日屋顶上下来,跑到广告牌里去的?那样肯定很麻烦吧,那他为何要故意这么做?”

“会不会又被砍掉啊。”御手洗说。

我想了一会儿,有点犹豫地开口道:

我们快走到门口时,记者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那块巨大的广告牌。他凝视了好一会儿,又转回来对我们说: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应该没有什么需要我说明的东西了。天气这么冷,我们就少说废话吧。石冈君,你有什么要问的吗?除去你的所见所闻,如果还有问题就尽管问吧。我就针对你的问题进行一些补充说明好了。”

“不,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把主题设定为那块广告牌的一生,肯定能做成一篇专栏。一旦广告牌被拆掉,就意味着日本一个时代的终结。那个象征物的消失,也代表了以工作狂为美谈的那个时代的结束。”

御手洗说。

“那是当然。”

“整个案子正如大家所见这般。”

御手洗说。

御手洗站在广告牌下方说。我和小鸟游兄弟三人在昏暗的光线中纷纷点头。

“那么就请你写一篇好文章出来吧。”

“这个案子真令人难以置信,其惊人程度在我们那微不足道的事件簿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了。”

说着,御手洗笑了起来。

施工人员在搬出菩提的尸体后,又把广告牌里的马达和齿轮一类的机械部件全都拆卸下来运走了,看样子他们应该认为广告牌还能撑上一段时间。既然如此,广告牌整体拆卸完全可以让噗力高食品来负责,经过一番商量,决定由小鸟游刑警负责联络。在这里竖立了将近半个世纪,曾经有过许多故事的大广告牌,很快就要迎来历史的终点。

“既然如此,今晚就由我请客吧。虽然请不起香槟王,稍微便宜点的香槟还是没问题的。”

由于屋顶没有专用照明,光线比较昏暗,不过周围大楼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以及广告牌霓虹灯的照明还是让这里笼罩在一层光晕中,我还能看见站在木栈道上的御手洗有点怕冷的表情。

小鸟游记者说。

刑警们把防水布包裹的菩提裕太郎的尸体装进车里运走,吊车施工人员完成收尾工作后,我和御手洗,以及小鸟游兄在刑警弟弟热心的催促下走上了U银行屋顶。这趟上去是为了听御手洗的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