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安吸了吸鼻子，握紧了手中的文件，眨了眨通红的眼睛，“不就是被调走了嘛，有什么关系，去哪儿不都一样……”
苏子安走出了警局，站在外头深呼吸了几下，街上的传单从眼前滚过，她突然间觉得有些荒凉。再往前走了两步，那老人之前总挂在身上的牌子被扔在了地上，不知道被谁踩了几脚，戚婉婉的模样都模糊得辨认不出了。
如果袖扣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她早就被赶出警察局了，赵景也顶不住上头的压力，她没被赶走赵景已经尽力了。
“安安！安安？”叶邵叫了两声，她都没有回应，只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不过是被调去特殊案件专案组而已，有什么啊？
“没事，没事……”苏子安捏紧了手中的东西，脸上笑意干涩，“我先回去了。”
话这么说，可依旧觉得有点心酸。
苏子安没有回话，她提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将怀里的文件抽出来看了看，看着上头的字失了神，沉默了很久才伸手抹了把脸，将文件往袋里一塞，换了好几次呼吸，这才哑着嗓子开口：“我没事。”
特殊案件专案组，名字听起来倒是像是一个秘密组织，其实就是垃圾站而已，连苏子安都快要忘记还有这么一个部门的存在了。
“安安？”叶邵有些担心地凑过来，站在她跟前，垂眼看着她，“你没事吧？”
它的全称是特殊未结案件整理专案组，那些常年破不了的案子全部都被扔到了那儿。小组成立几年了，一件案子都没有破过。
她不由地后退了两步，抱住了从怀里慢慢滑落的文件，回过神来的时候，赵景已经走出去了。
那个组织被各个部门称为垃圾整理中转站，她现在也被归类为垃圾了。
“啪”的一下，赵景扔了一叠文件在苏子安的怀里，薄薄的一层纸落在了她的身上，却好像有千斤重一样。
“呵……”苏子安自嘲地笑了笑，突然间觉得前路晦暗无光。
“有一腔热血是好的，可是……”看着她那副模样，赵景摇了摇头，轻轻掂了掂手中的文件，叹了口气。“苏子安，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她坐在公交站牌前，两条腿拢在了一起，一下一下踢着脚下的地面，视线落在上面，却又像是飘向了远方。
苏子安鼻尖都是红着的，那双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我和戚婉婉的爸爸保证过，保证过能抓到凶手的，怎么能这样……”
公交车在她面前走走停停，过去了好几辆，苏子安突然扬起了头，看着眼前匆匆忙忙向远方行驶的车子。
“你觉得这样就能够抓住凶手？”赵景皱起了眉头，冷着声音道：“找到凶手和抓到凶手，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你找到的那些证据完全没用的，他们有钱有势，总有很多办法逃脱制裁，你该早早明白，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她拉起唇角冷笑了声，赌气似的开口说：“早知道就不管了，伪造了证据却还是没有将凶手抓起来，还被赶到那种地方。”
“陈宇的袖扣你哪里来的？现场搜查那么仔细，这钻石袖扣偏偏给你捡到了，就这么巧吗？”赵景靠近了苏子安，手指戳向她的肩头，声音沙哑地说：“是你陷害他的。”
拉起的唇角又慢慢落下，那双眸子都变得黯淡无光了。苏子安深呼吸了口气，眨眨眼，“说了那种大话，到最后什么都没做到……”
心脏在一瞬间缩紧了，苏子安呆呆地盯着赵景，心脏在那瞬间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紧张得很。
好一会儿才猛地站起，左右看了看辨认了一下方向，想要回家，脚步却不受控制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所有声音全部卡在了喉咙里面，苏子安仰头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停在了门前，苏子安才反应过来，犹豫了会儿，还是不敢敲门。门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的人有着一张好看的脸，黑色的眸子正巧对上她带着委屈的眼睛。他有些疑惑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问道：“苏子安？”
“你不也伪造证据吗？”赵景垂眼看着眼前的人，眼中不带任何情绪。
苏子安仰头看着他，眼睛通红，嘴巴紧抿，模样委屈。
“怎么能这样，藐视法律的人，结果却钻了法律的空子，这不是很可笑吗？”苏子安急了，“什么间歇性精神病人？是伪造的啊！”
顾远城垂眼看着她，笑着侧开了身体，让她进来，“我正说去找你。”
赵景连看都没有看那新闻，“他是间歇性精神病人，这些判决很合理。”
“找我干什么？”苏子安脸上的沮丧都不加以掩饰了，肩膀垮了下来，垂着头挤进了房间。
“这是什么？”苏子安把手机扔到桌上，气得手指都颤抖着，“接受强制精神治疗，赔偿受害者家属六万块钱，陈宇他杀了人啊，一条人命就值六万块钱？区区六万……”
“没事情就不能找你了吗？”顾远城慢慢关上门，落了锁，转过头的时候笑得像一个狡黠的狐狸，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叶邵无奈地拉着苏子安跟上了赵景，在小小会议室里，赵景冷眼盯着她问：“瞎闹什么！”
苏子安径直走到了沙发前面，往前一趴，整个人都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她将脸埋进了抱枕里面，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挤了出来。
“过来！”赵景斜看了她一眼，冷声开口。
顾远城双手撑在沙发背上，视线从她头上慢慢往下移着，落在了她的腰间。因为这个姿势上衣往上移动了些，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腰，“怎么了这是？”他边说边移动着身体，眯眼往里望去。
赵景大步走了过来，冷眼看着苏子安，眉头紧皱着，“你这是干什么？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呢！”
“你没看新闻吗？”苏子安动了动身体，他立刻收回视线，绕过了沙发将桌上的电脑打开了，“什么新闻？”
在一片寂静当中，苏子安像是个疯子一样红着双眼，声音尖利。
苏子安侧过脸看着他，半睁着的眼睛依旧黯淡无光，视线落在了正在翻找新闻的顾远城身上。
“凶手都那么招摇地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你们还有什么可忙的？”
他换上了深色的衣服，身上那种温暖的感觉好像慢慢消失了。
苏子安尖利的声音让厅里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视线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苏子安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往下移了移，放在电脑上面，似乎能够从背面看得到陈宇那张让人生厌的脸，“怎么办？我什么都没能做到，明明找到了凶手，可那个人连惩罚都不用受……”
“有什么可忙的？！”
看了眼上面的新闻，顾远城便了解了前因后果。他放下电脑，声音冰冷，“只要有钱有势，就足够颠倒黑白。”
苏子安猛地甩开他的手，瞪圆了眼睛盯着满大厅忙碌不停的人，突然就开了口，声音在大厅里猛地炸开，“你们都忙什么呢？”
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只剩下了一片冰寒，“法律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约束穷人的。”
叶邵见她傻傻地站在原地，便快速跑了过去，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走。
“有钱真好。”苏子安突然间开了口，睫毛垂了垂，盖住了大半眸子。那老人银色的头发在眼前不断晃着，晃得她眼睛酸疼。
苏子安站在大厅最中央，转眼望向了周围的人，所有人看起来都很焦急。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大厅当中，头上的乱毛被空调吹得不住地乱飘，看起来有些可笑。
顾远城走到冰箱前准备给她拿点饮料，视线往下移了点，落在了成排的啤酒瓶上，他突然提议说：“要喝点酒吗？”
没有人理她，所有人都不停地在大厅里走动着，喧嚣声不绝于耳。
这提议才提出了五分钟，顾远城就后悔了，看着对面盘腿坐着的满脸晕红，眼睛都睁不开了的女人，他笑了起来，“哪有人一瓶酒就醉成这样的？”
“他是凶手啊！他杀了人啊！怎么就从那儿走出来了！”
苏子安立刻瞪圆了眼睛，反驳道：“我才没醉，清醒着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吗？”顾远城笑着，偷偷将她面前的酒换成了水。
“为什么？”
苏子安睁着有些迷离眼盯着她，大着舌头说：“你说，为什么啊？铁证如山，他杀了人也能够跟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从法庭里出来。”
“为什么就那么从法院出来了？”
“对了，他有钱，有钱有势。”她打了个酒嗝，继续说：“有钱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六万块钱就买了一条人命。”
“他是杀人凶手啊。”
“区区六万块钱……”苏子安突然间心里有些堵得慌，抬手一下下捶到了胸口，嗓子哑得厉害，“戚家一家子就靠着戚婉婉一个人挣钱养家，她唯一的一个哥哥几年前因为伤了人被关到局子里了。”
苏子安眨了眨眼睛，朝着里面走去，逢人便问：“陈宇怎么出来了？”
“她妈妈得了重病，现在在医院里呢，这需要一大笔医药费，戚婉婉在的时候勉强能够支付，现在呢？现在陈宇要把他们一家子往死路上逼。”
那人没有理她，只是拿着文件往前走，还和旁边的人不住地说着什么。
苏子安吸了吸鼻子，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而他呢？在精神病院待两个月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间歇性精神病人？那么一张纸就抹去了他所有的责任和罪状。”
她冲到警察局后看到满厅的人都在忙碌着，伸手便抓住一个路过的警察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苏子安咬了咬牙，胡乱地抹了把脸，拎着外套就直接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