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方成杰拿出了一个小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几缕头发，苏子安的脸色才变了，“不可能，安宁明明已经将这东西拿走了。”
苏子安假装一副没有什么力气的模样瘫在椅子上，东拉西扯地拖延着时间。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我早就备下了一个假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方成杰将东西扔到一个纸箱里面，想要当着苏子安的面烧掉。这个女人脸上那种震惊和绝望的表情实在太有趣了，他百看不厌。
针管里的东西只注射到她身体里一半，无力的身体正在慢慢复苏。
方成杰转过身在桌上那些杂乱的东西中翻找打火机的时候，苏子安突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她早就伪造出来的那些头发，朝着小纸盒一股脑倒了下去，把真正的证据压在了身下。
“哼。”苏子安冷笑了声，不再理会他。
巨大的声音传来，方成杰转过身看着她攥在手里的东西，冷笑着说：“你还瞎折腾什么？”方成杰看了苏子安一眼，弯下腰把她手中的东西抽走，用打火机点燃了。
“你猜我们两个谁会先死？”方成杰垂眼看着狼狈的她，“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你是来找我报仇的，我还当你来送人头的呢。”
塑料袋带着火光和一股子恶臭落在苏子安脑袋的不远处，她往旁边撤了撤身体，趁方成杰没注意，将压在身下的塑料袋塞到了衣服里。
苏子安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嘴角有点血沫。她的视线在周围所有东西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方成杰身上，“你会不得好死的。”
方成杰再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到苏子安一副想要爬起来的模样。他一手拽住苏子安的手臂，一手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将苏子安又塞回了椅子里。
方成杰从一堆垃圾里抽出一把椅子放在略干净一点的地方，然后把苏子安扔到椅子上，用扎带绑了起来。
“别再拖延时间了，反正你注定得死。”方成杰拿起那个白色的连衣裙，笑着对苏子安说：“我帮你换上。”
苏子安咬着牙，将声音吞回了肚子里。她的手虽然扣着方成杰的手腕，却没有力气将他的手从自己头发上移开。
他的手指抓着苏子安下摆往上拉，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白皙皮肤，却看到了贴在苏子安肚子上的一个密封好的塑料袋。
方成杰泄愤似的在她身上又踹了几脚，这才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拖起来拉到了一旁。
“怎么……”方成杰扭过头去望，那东西之前的确是被他烧掉了，地上还有一小片黑色的印记，可是，怎么又……
方成杰扔了手中的东西两步走到苏子安身边，他抬脚踹向了苏子安的腹部，苏子安的身体弓成了虾米，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方成杰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子安便攒足力气一脚踹向了他的膝盖，咔嚓声和方成杰的痛呼声交叠在了一起。
苏子安捂着脖子撑起身体，脑袋里一阵眩晕，看什么都是恍惚的，她往前爬了两步，想要远离方成杰，可是那些药让她的身体一软趴了下去。
方成杰弓着身体，双手下意识地按向膝盖。苏子安抬膝撞向他的鼻头，双手抓住椅子的把手猛地将椅子砸到了方成杰肩上。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苏子安反手抓住了方成杰的脚踝，手一用力，方成杰的身体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咔嚓”一声，木制的椅子碎成了一堆木块，只剩下半截把手依旧被扎带绑在苏子安的手腕上，她伸手将那半截把手抽了出来，木刺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长痕，她也没有在意。
方成杰给她打镇定剂是真的，剩下的都是她编造的。
她目光空洞地盯着捂着鼻子挺直腰的方成杰，像疯了一样握着手里的半截木头嘶喊着朝方成杰的心窝扎去。
她撒了谎，对所有人。
两个人一块儿摔在了地板上，“砰”的一声巨响，苏子安骑在方成杰身上，一双手不断的用着力，可木头毕竟不是利器，只在方成杰的胸口刺出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苏子安的脸被打得侧了过去，发丝凌乱地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垂眼盯着脚下的地板，唇抿成了一条线，目光阴冷。
疼痛让方成杰红了眼，他抓住木把手扔到了一旁，木头断裂的地方将他胸前的衬衣划出了几道裂缝，皮肤上也多了几个殷红的道子。两个人谁也注意不到身上的伤痕，憎恨爬了满脸，眼睛被怒火和杀意覆盖，没有了别的情绪。
一室寂静。
方成杰拽住苏子安的头发，翻过身使劲把她的头朝地上磕去。
“啪。”
苏子安松开了抓着木棍的手，下意识地将手指垫在了额前。
顾远城看着她疯狂的脸，手上的动作快过了大脑。
“咚”的一声闷响，苏子安的脑袋垫着手指砸在了地上，十指连心，骨节硌在地上，疼得跟碎了一样。
“我就是想要杀了他！”苏子安声音尖利，“他该死！”
方成杰没等苏子安爬起来，抬脚便朝她身上蹬了过去，苏子安直接滑了出去。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哗啦啦砸了下来，砸弯了苏子安撑着身体的手臂。
方成杰那三个字戳中了苏子安心里最隐秘的角落，憎恨和恶意像是心底里疯狂往外涌的脓。
方成杰捂着疼痛不堪的左膝站了起来，他的视线在周围迅速扫了一遍，最后落在了的手枪上。
“我不想谈！”苏子安红着一双眼睛，“我没有做错什么。”
那枪就落在离楼梯口不远的地方，距方成杰不过几步之遥。他咬咬牙，瘸着腿朝手枪的位置走去。
“我想和你谈谈方成杰的事情。”顾远城将声音放轻柔了点。
方成杰快要摸到枪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有黑影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半截碎裂的椅背砸在墙上撞到了枪，那枪便又往前滑了些许距离。
现在，所有人和她交流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每个人都像是在照顾做错了事情不敢面对的可怜的苏子安。
方成杰转头望过去，苏子安顶着一头凌乱的短发，红着一双眼睛朝这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之前他放在那儿的刀。
“我说了我很好，什么事情都没有。”苏子安逐渐不耐烦起来。
看着她满眼的愤怒，方成杰突然间笑了起来，这一次真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真的没事吗？”顾远城还是有些不放心。
笑罢，方成杰猛地朝着枪扑了过去，比他更快的是苏子安，她整个人直朝这儿撞了过来，那一瞬间方成杰感觉到脖颈一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我很好，可能是回来的时候吹风吹的。”苏子安在脸上揉了两把，直到苍白的脸上多了两团红才将手放下。
“叮”的一声，苏子安手里的刀贴着方成杰的后颈刺入了墙壁里面。苏子安咬了咬牙，想要把刀拔出来，再多一点准头，这刀就能刺入方成杰的脖子。
“你还好吗？”顾远城垂眼看着苏子安，“你脸色有点不好。”
方成杰第一次觉得后脊梁发凉，苏子安像是一个紧盯着猎物的野兽，呲着牙想要咬断他的脖子。
苏子安猛地伸手将钥匙从他手里夺走，语气冷淡地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脑袋里的恐惧让他动作快了一点，他一手扣住苏子安的手腕压在了地上，借着身体的重量整个人朝着她的手肘压了过去。
顾远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钥匙，是陆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苏子安这儿摸走的。
“啊……”痛呼声传了过来，两个人的身体紧贴着，方成杰伸手拽着苏子安的肩膀，抬膝朝着她踢了过去。
“你怎么进来的？”苏子安拧着眉头望着他。
两个人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方成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朝着枪走去。
苏子安的视线扫过整个客厅，正当她探着头往里望的时候，有人走了出来，是顾远城。
苏子安趴在地上伸手够到了落在一旁的椅背，直接朝方成杰的腿扔了过去，力气似乎用尽一样，手上失了准头，砸在了方成杰的脚边上，贴着他的鞋子转了半圈，正好撞在了枪身上。
她离开的时候，门是锁好的。
那半块破烂的椅背和枪一块儿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地往下滑。
苏子安站直身体准备往里走的时候却僵住了，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门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苏子安！！！”方成杰咬着牙猛地转过头，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磨着尖牙的嗜血猎狗。
苏子安倚在门板上，略微放松了一些。
苏子安红着眼握紧手中的刀直接朝方成杰冲了过去，刀尖直指向方成杰的心口。
苏子安深吸一口气，步子又加快很多，几乎要跑起来了。拉开家门的时候，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一瞬间都消失了，焦躁的心霎时被一双温柔的手给抚平了。
方成杰扣住苏子安的手腕把她背摔了过去，受伤的脚踩在地上从膝盖处传来一阵锥心的疼，身体一软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脑袋里的响声逐渐变得尖锐且无法忍受，那些东西像是要在苏子安的脑袋里凿开一条缝隙，喷涌而出一样。
苏子安只觉得身体疼得都快散架了，她在地上滚了一圈想要爬起来，脚一软却又磕了下去。她咬了咬牙，用膝盖在地上爬了两步，握着刀子朝着正准备站起来的方成杰的喉咙上扎了过去。
苏子安的步子加快了些，混乱如麻的脑袋中不断跳出一些画面，那些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像是过去在重演一般。画面在脑海中越积越多，脑袋里嗡嗡的声响逐渐加剧。
“怎么这么难缠！！！”方成杰嘶吼着，闪躲不及，直接用手朝着刀尖捂了过去，刀锋贴着手指划过，在指缝里留下了一道红痕。
“没什么的话，我就先走了。”苏子安冷着脸离开后，身后的叶邵皱着眉头盯着她的背影看着。
刀尖一点点往前推进，慢慢贴在了方成杰的脖颈上，逐渐往里深入着。
叶邵被她眼中的冰冷吓了一跳，脸上勉强拉起一抹笑，“没什么，没什么意思。”
他喉咙里面发出的咯咯声让苏子安咧嘴笑了出来，脱口而出的声音沙哑异常，却带着异样的兴奋，“你去死吧！！”
“你什么意思？”苏子安猛地停了步子，转过头看着叶邵，目光锋利如刀。
“砰。”一声枪响。
叶邵抬脚跟在她身后，“赫队说，报告有些疑点，有些东西对不上。”
方成杰额头上绽开了一个血窟窿，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眼里的光亮逐渐黯淡了下来。
“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都一五一十写在报告上了。”苏子安打断了叶邵的话，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他瞪直眼睛，慢慢往后倒了过去，那双眼睛里的憎恨和怒火逐渐黯淡下去，最终只剩下了一片空洞。
叶邵搔了搔头发，瞥了一眼苏子安，又迅速垂头盯着脚下的地面，像是在斟酌用词，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赫队说，你和方成杰单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苏子安猛地转过头，陆遇正握着枪站在楼梯口的地方，一脸冰冷。
苏子安依旧直直地看着他，“要说就现在说，要不说就永远都别说。”
“你在干什么？快把枪放下！”苏子安跌跌撞撞地朝着陆遇冲了过去，伸手夺了他手里的枪，手指颤抖着想要抹去上面的指纹。
叶邵的脚步定在了原地，愣了两秒才咧开嘴笑着说：“没……没有啊。”
“你没事吧？”陆遇抓着她的肩膀轻晃了晃，眼里带着担忧。
“哦。”苏子安点点头，和他一起走了一段。叶邵一直都有点聒噪，可是这一路上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苏子安猛地转过头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我用你多管闲事！你为什么开枪？你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你想毁了自己的人生吗？你疯了吗？！”苏子安开口便骂了一连串的话，声音却是颤抖着的。
“我要去前面的超市买点东西，跟你同路。”叶邵往前上了两步，和她并排走着。
她垂着头仔仔细细地将枪上的指纹擦干净，然后印上自己的指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随后她推了陆遇一把，“没有人看到你，快走！”
等了会儿，叶邵依旧什么都没说，苏子安无奈地问：“我要回家，你不应该走那条路吗？”
陆遇弯下腰将枪从她颤抖不停的手里抽了出来，“苏子安，冷静下来听我说。”
苏子安下班的时候，叶邵一直跟在她后面，苏子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叶邵也停下了步子，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明明我一个人动手就可以了，明明我可以杀了他的……”苏子安魔怔了一样，那些疯狂的话不住地从她嘴里吐出来。
可是赫殊不知道在忙什么，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过。
陆遇皱了皱眉，抬手打在了她的脸上。
几个人选了两个有疑点的案子，等待赫殊决定先查哪一个。特殊专案组的人总共只有这么几个，实在没有办法分成两组来行动。
那一巴掌没有留情，他用了全部的力气，打得苏子安半边脸直接肿了起来，耳朵里面都是嗡嗡的声响。
苏子安收回视线和疑惑，垂眼看着桌上的资料。周围太过安静，她总感觉空气里透着一股诡异。
“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的人！”
“有吗？”叶邵傻呵呵地笑着，随手拿起文件说：“看资料，看资料。”
“苏子安，唯独你，绝不能变成那样的人！”
苏子安转动着眼珠子，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扫过，“你们两个好奇怪啊。”
他当时的声音和现在重合到了一起，苏子安捂着脸颊听顾远城说道：“你绝对不能变成那样的人。安安，你别走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