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荞不肯动,步步紧逼,脸上满是冷峻之色,“我问你,阿越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
“放开。”
仲越沉默片刻,忽而讥笑道:“又不是我办的案,你问我?”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你想看案卷的动机是什么?”夏书荞几步抢到面前,按住了他开门的手,仲越心头猛跳,皱眉去看她。
夏书荞呼吸有些不稳,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是你谋杀了他。”
仲越没搭话,一脸不予理会的模样,去转动把手。
“开什么玩笑。”
“赵砚钦,你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说,你隐瞒了什么?”
夏书荞说道:“当初我也是无意中看见他整理的资料,才发现原来阿越最怀疑的是你。你早就背叛了警队,梁永峰也是你杀的。
“……”文桥靖,你给我等着。
“这起案子原本落不到阿越头上,他在挖心案里受伤,一直在家休养。只是你没料到王局会再三邀请他参与调查。他怀疑到了你身上,你害怕事情暴露,所以设计制造了‘9·07’爆炸案。
“别装了,桥靖都和我说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没能从爆炸中脱身。那个被击毙的廖某大抵破坏了你的计划,不过这在后来也成了你脱罪的最大理由。”
仲越一愣,“嗯?”
仲越不知如何解释,他当初的确怀疑赵砚钦,只是没来得及和其他人说就出了事。也好在没人知晓,他才能在顶着赵砚钦身份的情况下摆脱嫌疑再回警队。但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些整理出来又被他处理掉的资料被夏书荞看到过。
她眼底情绪复杂,过了很久,终于再次开口:“你想要‘9·07’的案卷?”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头,目光和夏书荞对上。
“爆炸案与我无关。”仲越握住夏书荞的手,一点点从自己的手上剥离。
“赵砚钦。”
推门出去,等到了对门,他回头,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至于凶手到底是谁,我也很好奇。”
“不可理喻。”仲越转身要走。
——
仲越忽然无话可说,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一样。他从不知道原来她竟然会这么呛人。
“啪”,玄关的灯被打开,亮光之下地上更显狼藉。
“不劳费心,我本来就要出来了,自己会处理。”
夏书荞不由皱眉,认命地蹲下身去收拾。
仲越气笑了,“夏书荞你搞搞清楚,我是在帮你灭火。”
夜色有些深了,绿化带里的路灯盏盏亮起,在碧叶间衬出绿色的光。
“防狼术而已,以防哪天像现在这样,有人登堂入室。”
夏书荞拎着垃圾下楼,开门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对门。
刚在过的那几招,夏书荞分明会些功夫……
楼下没什么人,夏书荞扔了垃圾,没有立刻上楼,准备穿过小区外的公园,前往超市买些日用品。
从混乱中回神,他有些怀疑地看着夏书荞,脸上神色不变,“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公园里植被茂盛,路灯的光芒都被遮掩,显得四周格外幽暗,在斜前方似乎有个鬼祟的人影。夏书荞下意识放轻了脚步,那人蹲在地上像是再往土里埋什么东西。
仲越没让她拉,自己撑着站了起来。
没几分钟,那人匆匆离开,没等夏书荞反应,另一头又走来一个男人,他看了眼地上,然后顺着先前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昏暗路灯下那张脸似乎有些眼熟。
“你没事吧?”过了会儿,她见仲越依旧没起身,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去拉人。
夏书荞直觉不对,往前走了一段,打开手机电筒,从泥土里挖出一个塑料袋,展开来一瞧,里面有几个很小的袋子,装着白色粉末。
这事太巧,夏书荞不说话了,心里却是有些吃惊。
毒品?
“对门。”
她心头一凛,脑子里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
夏书荞往前走了两步,这才注意到一片狼藉的玄关,不动声色地将铁盆里的灰烬往上拨盖住了还未燃尽的纸张,她回头,诧异地皱眉,“你住附近?”
刚才那个人的脸……是谢国华!
摔得有些狠,仲越的身体到底不如受伤前,手肘撑了一下,没起来,“我干什么?”他有些来气,“你在房子里烧东西,嫌死得不够快么?”
她立刻通知了文桥靖。挂断电话,犹豫几秒,还是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追了出去。
她跳起来,湿漉漉的长发滑过仲越的脸,“你砸我阳台门干什么?”
——
夏书荞狠狠撞在一个胸膛上,愣是反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呼吸急促地瞪着身下的男人,“赵砚钦?你在搞什么鬼?!”
薛炜是个孤儿,身手了得,早前跟了个大哥在太阳帮里做事,但因为性格孤僻不会说场面话,得不到核心层的重视,一直混迹在帮派外围。
眼角瞥见茶几尖锐的边角,仲越吓了一跳,硬生生拉着她翻了个身,两人堪堪倒在茶几旁。
两年前的大抓捕他没被波及太深,只是没了住处,后来租住在了城乡结合处的一间小平房里,白天在工地干点活,空了出去收收废品。陈六子出狱后想拉拢他,但是每次都被拒绝了。
整个动作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间,等仲越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夏书荞已经一个踉跄直直往后摔去了。
仲越骑着机车一路过来,在漫天汽车尾气、霓虹灯光下散发着暖意的空气,渐渐变得清冽起来,彻底拐进没有路灯的小道上,他心里微有警觉,不动声色地抿起了唇。
仲越吃了一惊,来不及去看,手臂顺势一低,又迅速用力一甩,摆脱了钳制。同时转身,另一只手抬起成肘,卡在对方咽喉处,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那间平房倒是好找,就在公路不远的地方,他停下车,放下脚撑,谨慎地四处看了几眼,然后上前敲门。
划破空气的风噪声从耳边闪过,仲越察觉不对极快地闪躲,在对面挥来第二下的时候一把抓住手柄一端。不料对方也是反应迅速,果断扔了扫把欺身上前,从斜后方缠上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向后反扭。
手刚碰到门板,虚掩的门就吱呀一声动了动,他推门进去。
扔掉毛巾,拿了扫把在手里,她轻手轻脚地开门。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低头不知在看什么,夏书荞一丝迟疑也没有,举起扫把挥了出去。
里面倒是挺大,用三合板隔出了卧室和卫生间,对着门的空间算是客厅,紧挨着厨房。
这是她搬到新居的第一晚,并不熟悉的环境和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瞬间觉得汗毛直竖。
薛炜招呼着,他似乎不常笑,但确实很敬重赵砚钦的样子,僵硬地弯着嘴角,努力表现出亲近,“赵哥,这边儿坐。”
夏书荞听到声响的时候正在擦头发,玻璃砸碎那一下惊天动地,然后似乎有什么人闯进了室内。
仲越走过去在正中间的八仙桌前坐下,面儿上已经摆了几个小菜。
——
薛炜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开了一瓶给他。
此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开门声,伴随着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动静。
仲越摆摆手,“不了,骑车来的。”
仲越微微弯腰,在未燃尽的纸张上依稀看到一个字:徐。
薛炜也不强求,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口,“赵哥,伤都好了吗?你成了警察,我不方便去探望,怕给你惹麻烦。”
地板上湿答答的一片,他扔开水盆,这才看清了着火的物件,原是有人在铁盆里烧什么东西,火星溅起燎着了玄关处的纱帘。
“没事,死不了。”仲越笑笑,“不过那场爆炸……你也知道的,没那么简单,我回去就是为了查清楚。局子里有鬼我管不着,但是惹了我想全身而退可没那么容易。”
他左右看看,操起一盆绿植猛地砸开玻璃门,随即迅速冲到室内,从厨房接了盆水浇灭了燃起的火。
薛炜看着他,“赵哥,当初你救我一命,我早就想好了,一定要报这个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有我帮你。”
顾不得许多,他直接跃到了对面。玻璃移门上的锁扣扣着,阻隔了阳台和屋内,仲越皱眉去看里面,玄关处也不知是什么着了,火苗已经燎得很高。
仲越道:“行,我也不跟你客气,咱们一起把那小鬼揪出来。”
“靠!”仲越低声骂了一句,转头冲进了自己的屋子,穿过客厅来到阳台,隔壁亮着很暗的灯,窗户上有什么东西在影影绰绰地闪动,像极了火苗。
薛炜露出点真诚的笑意,“好。”他给仲越夹了一筷子菜,“我自己做的,尝尝看有没有进步。”
屋内迟迟没有回应,而此刻从里面争先恐后往外冒的烟雾已经比刚才更多了。
仲越低头吃了,夸道:“可以啊,挺不错的。”
这个想法瞬间浮现在脑子里,他几步上前,用力敲门,“有人在吗?有人吗?”
薛炜却没见开心,一下子反倒沉了脸色,唇一点一点抿起来,“是吗?我也觉得挺不错的。”从桌下拿上来一个袋子,赫然是某家饭店的打包盒。
着火!
仲越看了一眼,手心冒出冷汗,一时有些手足僵硬。
转头,对面门口摆着不少拆开的纸盒,棕色防盗门紧闭,但仔细看会发现有丝丝缕缕的烟雾从门缝里渗出来。
放下筷子,他轻声道:“低估你了。”说完,霍然起身,手已成拳。
仲越走出电梯,低头在口袋里翻钥匙。一缕淡淡的烟火气钻入鼻尖,渐渐地这股味道似乎越来越浓郁。
薛炜错身躲开,手在八仙桌下一用力,桌子倾覆带着盘子劈啦啪啦往仲越方向咋去。他一脚踹开,左侧忽然一阵劲风,薛炜已然欺身上前,右手成肘朝着他腰部压了过去。
他约了薛炜在晚上见面,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回家换身衣服顺便休息一下,刚刚好。
仲越挨了一下,吃痛往后连退,只见他忽然沉腰躲过追上来的一一击,双腿往前,一左一右勾住对方脚踝和腿窝,用力一扫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而这个时候,仲越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薛炜的身手远比资料里记录的更好,两人你来我往,没多久仲越已经力竭,从前伤过的地方隐隐作痛。薛炜趁机占得上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来,朝着仲越的脖子狠狠挥了下去。
经过无数次仔细的查看、对比,在外头晚霞快要落尽的时候,技术队终于锁定了一辆疑似载有谢国华的黑色别克小轿车。
仲越侧头闭上眼睛,刺痛从脖颈处传来。
吉港村附近常有黑车徘徊,谢国华当晚就是拦了辆黑车,并没有选择正规的出租车。而小店老板娘也不记得那是辆什么车了,只知道是深色,这给负责筛查的警察增加了很大的工作量。
外头夜色渐深,汽车鸣笛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渐渐地越来越模糊,像是被这暗夜缓缓抽离了……
原以为拨开云雾,傍晚前就能抓到谢国华。不曾想在筛查监控上却花费了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