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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数学里面经常这么说,但是推理作品中也这样说真的好吗?当然,具有美感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更加优先考虑的难道不是是否符合逻辑吗?虽然这两者也不互相矛盾……那么,请您说明一下主张文太是凶手的根据吧。”

“对。正确的解答都是十分具有美感的。”

“首先,根据之一是,在上一部分叙述中,丸茂和三郎打算去找手机的时候,文太强行加入。在之前的描述中,文太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很少表达自己的意见。那么,文太这次为什么会如此积极呢?明显很可疑吧?”

“哈,解答的美感……吗?”

“的确,这个人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积极起来了呢……”

“哼,就像刚才那位大头针一样的男人所说的,那只是为了搅乱大家的假线索罢了。最重要的是,我的解答更有美感。”

“是因为沙耶加的那句话,让他想起鞠子手机的重要性了吧。迅速地找到手机后,文太就在原地不由分说地打开看了,这里也很可疑。一般情况下应该会把找到的手机带回休息室,在众人面前打开吧?他立刻就打开确认,也是因为万一里面留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的话,可以迅速地删除,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原因了。这是根据之二。发现手机锁了之后,他马上把手机放到骑手套装的胸前口袋,这个动作也很可疑。是准备等危险关头,把手机扔进水中或者怎样吧,总之就是想把手机里的数据全部消除。虽然现如今的手机几乎都是防水的,但过去的手机是没有防水功能的。这是根据之三。”

“嗬!这真是!是虽然一开始就登场了,却一直存在感稀薄的文太啊。哎呀,真的很像凶手呢。但是,九鬼先生,您认真阅读刚才的内容了吗?鞠子小姐的指甲缝里的口红碎屑,看起来不是鞠子本人的东西,但是,凶手应该是女性吧?”

“原来如此,真不错呢……请继续。”

“哦,哦哦……稍微有些走神了。凶手是文太啊。”

“接下来是三郎看到的小刀刀柄上的花纹。关于这一点,虽然还没有人提到,但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然后,文中只提到了一个人身上有花纹,那就是文太。这是根据之四。”

“怎么了?请开始解答吧!”

“咦,文太身上有花纹吗?”

……

“有的啊,骑手套装胸前的徽章。”

“呀——怎么样了呢?哎呀,请别在意,开始解答吧!”

“啊……”

“咦,难道已经……”

“那是他还是暴走族时代,组织的徽章吧。”

“确实如此呢。啊,说不定已经没办法那么做了哦。哦呵呵呵呵。”

“啊,文太原来是暴走族的吗?”

“解答完毕者的包厢里,所有人肯定都在后悔地直跺脚吧。”

“对,而且应该是首领。文中有‘而且似乎还很有原则,从没见过他的摩托车后座载有其他人’这样的记述,应该是为了纪念因事故亡故的好友,才一直把后座空着吧。另外,鞠子原来也是暴走族的,两个人曾是族内伙伴。这个《推理竞技场》节目,不用推理动机这类内心问题,但是凶手行凶时故意用了当暴走族时特别定制的单挑时用的小刀,这也是因为对方是之前暴走族的同伴,以此象征为某些事情‘做个了断’吧。”

“的确,到目前为止,连续不断地出现了许多新的信息呢。”

“哈……”

九鬼的声音低沉且嘶哑。

“先不管这些,还有最大的根据,那就是鞠子的死前留言。此线索直接指向文太为凶手。”

“哈哈哈。不枉我等了这么久。虽然有点同情已经回答完的那几位。”

“也就是说,那个死前留言并不是假线索,而是真的留言吗?”

九鬼,就是刚才插嘴了好几次的男人。此时他把手搭在节目开始后便一直戴着的太阳眼镜上,感觉好像是要摘下来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没摘就说了起来。

“当然。”

“哦,就在这时,解答灯亮了起来。您好,九鬼先生。”

“可是文章里也提到了,文太的话,首字母应该是‘B’才对吧?”

“遗憾哪!”

“那是名字。文中也明确提到了,他的姓氏首字母是‘S’。”

“然而,很精彩地道出被害者的指甲缝里或许有证据的二谷小姐,很遗憾地确定回答错误了呢。虽然后续发展都如同二谷小姐所料,然而二谷小姐认为凶手是丸茂,且丸茂为女性,但就在刚才的描述中,丸茂与三郎并排方便了,同时明确了其全名为‘丸茂大介’。丸茂是男性这一点已经坐实,因此二谷小姐的回答是错误的。真是遗憾哪!”

“没错。但是文中也提到‘鞠子本来就习惯用名字来称呼伙伴’了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单单在死前留言的时候才写下对方姓氏的首字母,这太不自然了。以‘S’指代三郎或者沙耶加才更自然些吧?”

“丸茂先生发现了鞠子小姐指甲缝里的口红碎屑呢!”

“哈哈哈,这也是误导啊。你想想看这家伙的姓氏。”

话虽如此,真不愧是丸茂,女士们用什么颜色的口红,他平时都观察得很仔细——

“文太的姓氏出现过吗?”

干吗用那种严肃的表情跟我说这种事,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出现过哦。虽然只有一处。就在丸茂登场的时候,他称呼文太叫的就是姓氏。”

“颜色不一样,鞠子用的一直是那种红得发紫的口红吧?绝对不可能涂那种浅桃色口红的。”

“唔……是这样吗?哦哦找到了,是‘关’(S eki)对吧?他问了文太‘关,你今年也是骑摩托车来的吗’。的确姓氏首字母是S呢。”

丸茂眉头紧锁,使劲儿摇了摇头。

“喂,你这个主持人!你不会是帮作者误导的同伙吧!”

“既然是口红,会不会是鞠子自己的呢?有可能是化妆的时候不小心沾在指甲上的吧?”

“哈?”

“那是凶手的东西吧。正如恭子说的那样,应该是在你推我搡的时候,鞠子的指尖掠过凶手的唇边,剥下了一小块口红吧。”

“所谓死前留言并不是文字‘S’啊。文中说的是‘细长的S’吧?”

果然,他没有看漏啊——

“嗯,是的……”

“对。食指指尖染红了,那是血迹,但是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里面有红色碎屑,那不是血,是口红。”

“所以说,是三郎看错了。那不是‘S’,准确来说应该是‘∫’。懂了吧?”

我假装不知道。

“这好像是数学的……”

“口红?真的吗?”

“对,这是表示积分的符号。文太的全名叫什么?”

“吓了我一跳,真像恭子刚才说的那样。不过不是凶手的皮屑,而是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缝里有口红碎屑。”

“关文太……啊![1]

“没……”

“迟钝如你现在也明白了吧!是的,关文太,有时也被人称为‘积分’!这就是最大、最强的根据之五。背部被小刀深深刺入、陷入濒死状态的鞠子,别说是‘关’或者‘文太’了,就连写下字母‘B’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尽量地写下一条直线或者曲线。于是,她在意识模糊中竭尽全力,‘积分’这个数学符号就这么出现在了木地板上。发现尸体的三郎却把符号误认成了字母,以为肯定指的是沙耶加,因此将其抹去了。”

“鞠子右手的指甲缝你看到了没?”

“原、原来如此!出现了出场人物对死前留言的错误解读!以为是字母,其实是数学符号!”

“根据是?”我回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答对了?”

“放心吧。我知道你不是凶手。”他又说。

“是的,如果是一般的推理作品,把死前留言解读到这种程度,应该是正确的解答了。然而在这个《推理竞技场》的舞台上,不能使用一般的手段来解答,这也属于节目的卖点,因此还不能断言您一定答对了!另外,刚才那位情绪不好的原陪酒小姐认为本案的凶手不需要慌慌张张离开现场,因此理论上不可能看漏死前留言,所以这个留言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假线索——对于她的观点,您是怎么看的呢?您可以粉碎这一逻辑吗?”

我转过头来盯着他。

九鬼又把手放在太阳眼镜上,装作要摘下的样子又不摘。接着他嗓音嘶哑、语气略吓人地说道:“桦山先生,你杀过人吗?”

站在洗手间的小便池前并排方便的时候,丸茂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呃,怎么突然问我这个。这、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过。”

“喂,你发现鞠子尸体的时候到底在现场做了什么?我不会对其他人说的,所以就把你所做的和所知道的,都跟我名侦探丸茂大介大人坦白了吧。”

“这样啊。那难怪你不知道了。”

文太生硬地应了一声,之后便向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九鬼如此说着,嘴角歪斜,笑了笑。

“嗯。”

“我告诉你啊,杀了人之后,任谁都会很惊慌的。的确,冷静地思考的话,在这起事件里,也许凶手不用急着离开现场。但是在杀了人之后,凶手都会想要尽快离开现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走上螺旋楼梯,万一被谁看到了现在的状况,支吾搪塞是绝对不可能有用的。想到这里,人都是会焦急起来。”

“你先回去问一下在场的女性们有没有人知道鞠子的手机密码吧。”丸茂对文太说道。

“怎、怎么感觉有种奇怪的说服力,难道这是九鬼先生基于实际体验有感而发吗?”

回到了二楼走廊,我告诉他们想顺道去一趟洗手间,丸茂说“我也去”,跟了上来。二楼中央楼梯的两侧都有供客人使用的洗手间,与休息室所在的位置相对。

“任君想象哦。总之,就算这群人是推研的毕业生,犯下杀人罪这种事想必也是头一次,身处命案现场,能冷静下来才奇怪呢。因此凶手根本没有耐心等到死者完全断气,想着‘即使放着不管也会死掉吧’就仓皇逃离现场。一定是这样。”

三个大男人排成一列走下这段纯白的螺旋楼梯的时候,我总感觉背后有些隐隐发痒。

“原来如此。这样想的话,死前留言依旧作为证据‘活着’呢。”

我们走下楼梯。这次是文太带头,接着是我,丸茂走在最后。

“是的。人类与剪下来的纸板可不一样。”

“嗯。”

“那么,刚才说到的口红碎屑又是怎么回事呢?丸茂说鞠子是不涂那种颜色的口红的,而三郎发现那与沙耶加爱用的口红颜色很相似。”

然而丸茂立刻就站了起来,我稍微松了口气。

“那只是单纯的丸茂判断错误。说到底,丸茂是不可能知道鞠子拥有的所有口红的颜色的,可能鞠子觉得红得发紫的口红不适合蓝色的连衣裙,就试了一下平时不怎么用的淡桃色。但最后也不称心,就还是涂上了一直用的颜色。在抹去淡桃色口红的过程中,一小块不小心落到指甲缝里。大概就是这样吧。之后警察调查鞠子的化妆品,一定会发现那种淡桃色的口红,但在此之前,这都能起到误导的作用。”

“好了,走吧。”

“哦哦,原来如此,预想到了之后的内容呢。但是呢,跟开局时不同,现阶段按按钮的话,不解答‘开放密室’之谜的话是不行的哦。现在九鬼先生您仅仅指出了凶手的身份,还没有对密室之谜进行解答哦。”

我心头一惊。如果是丸茂的话,应该已经发现那个了吧——

“别小看我,关于这点,我正要说呢。”

丸茂说着,在鞠子旁边蹲了下来,重新仔细观察起倒在地上的鞠子的右手。

“啊,这样呀。这真是,衷心向您道歉。”

“稍等。”

“谜题的开始部分就写了,文太穿着上下连体的骑手服,且除他之外,其他人几乎都没有关于服装的描写,因此可以说文太是特例。”

“那就下楼吧。”

“嗯,对,的确如此。”

文太点点头,把鞠子的手机唰地扔进白色骑手套装的胸前口袋中。

“而且文中明确提到文太的骑手套装是白色的,可其他人穿的是什么颜色,提都没提。螺旋楼梯又是如同百合花一般的纯白色。说到这里……明白了吧?”

“嗯,有道理。”

“啊?!难、难道是保护色……”

丸茂沉着脸回答:“一个手机的话,算不上违反保护现场的原则吧。而且说不定女性当中有人知道解锁密码。”

“对。文太用职业摔跤手蒙面人那样的白色头套套住头,用白色的布盖住骑手套装的徽章,通体白色往返于二楼与四楼之间。实在无法遮盖的部分可能使用了化妆品或油彩之类的东西涂成白色。就这样,达到了如昆虫拟态一般的效果,因此谁也没看到他。”

“还要带走吗?你不是保护现场主义者吗?”我嘲讽道。

“九鬼先生给出了与他的表情和散发出的气势完全相反的,仿佛笨蛋推理一般的解答。不过,姑且算说得通吧。”

“先带下去吧。”丸茂提议道。

“喂,‘姑且’是什么意思啊,‘姑且’算是什么意思!”

“这样吗。真遗憾啊。”我应道。

“总、总之,辛苦您了。接下来请您前往解答完毕者的包厢吧!”

不过,文太在原地掀开手机盖摆弄了一阵子后,语气失望地说道:“不行,手机上了锁,通话记录和电话簿什么的,不输入密码什么都看不到。”

“你这家伙什么意思,用这种驱赶麻烦的语气!”

终于有所收获,鞠子的手机很快就被找出来了。是文太发现的。说是找到的,其实就在墙边的小桌上,随意放在装化妆品和杂物的小袋子中。

“不、不是这样的,节目已经播出相当长的时间了,想必您的肚子一定饿了吧。隔壁有各式各样的美食在等您哦!”

到四楼了。我们轻轻地推开门,走进房中。我尽量不去看躺在地上的鞠子的尸体,借着傍晚昏暗的光线,在房间中搜索着。

“哦,是啊。也对啊。”

丸茂一边警告着,一边带头缓缓走上螺旋楼梯。文太跟在他后面,我走在最后。

[1]关文太(Sekibunta)的前两个字和积分(sekibun)读音完全相同。

“千万别踩踏现场的物证啊,特别是尸体,绝对要注意,别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