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窄的小街上,不时能看见小小的迷你温泉池。此处到处都是露天的泉眼,沸沸扬扬的弥漫着热气,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热海”。
甘筱琳说,“入乡随俗,我们去吃日本料理吧,这里有家店还蛮有名的。”
外地来的泡汤客,从新干线一下来,便感受到了浓浓的温泉气息。无论街道还是商店,满眼都是和温泉有关的东西,温泉旅馆的广告、温泉的化妆品、温泉水制作的点心、温泉纪念品,等等。
席铁平环顾着这个到处冒着热气的小城,回答说,“行啊,你找地方,我请客!”
虽已初春,但海边的夜晚仍然寒气逼人,那些穿着薄薄浴衣的泡汤客们,却满脸通红地在街上悠闲的散步,全然没有春寒料峭的感觉。
两人下了车,甘筱琳笑盈盈地说,“席教授,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明天一早就去那边拜访。”她笑起来的时候,两边嘴角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面部表情非常生动。
两人走一家叫做“Kichi+”的日本料理店,精致的餐厅里很安静,玻璃柜台里摆放着热海的特产海鲜,像各种深海鱼类、大虾、螃蟹、贝壳之类的。柜台的后面就是寿司店内的师傅和助手们,在专注地制作寿司。
席铁平抬眼望去,只见蓝黑色的大海前面,现出了一座灯光明亮、错落有致的小城,在无边的夜色之中,仿佛是一座由璀璨的灯光组成的仙山幻境,通体散发着晶莹的光芒,漂浮在无边的海上。
胖胖的寿司师傅笑容可掬,他的块头蛮大,圆圆的光头前额上系着一条白色的毛巾。胖师傅人胖手巧,刀法非常娴熟,一招一式很有点大师风范。
此时天色已晚,打开大灯的汽车在山间公路上盘旋了一圈又一圈,转过一个山口后,汽车驶入了一段平缓的路段,甘筱琳说,“快到了”。
他先把那些色彩斑斓的鱼、虾蟹等去头掐尾、剥壳取肉,把肉切成薄片,将调料放进做好的米饭中,将之捏成团状,又把制作好的鱼肉、虾肉等一同包到小饭团里,雪白的饭团再放到精致的餐盘上,这样才算制作完成,然后送到两人的面前。
从地名上就知道,热海是座温泉之城。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川端康成的名著《伊豆的舞女》所描述的场景,大多就发生在这里。
酸酸甜甜的饭团,搭配上新鲜美味的海鲜,再盛放在色彩艳丽的餐盘里,缤纷的色彩、鲜美的滋味,精致的日本料理的确让人胃口大开。
汽车在沿海公路上向前行驶,旁边就是蔚蓝色的、无边无际的大海。路边不时有各色温泉旅馆的招牌闪过——下田、宇佐美、稻取、热川、伊东……。
两人大快朵颐之后,走出门来。甘筱琳已在“新赤尾”旅馆预定了房间,两人朝着旅馆走去。
席铁平和甘筱琳两人走出车站,招了一辆的士。还有半小时车程,他们就将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位于伊豆半岛那座小小的海滨山城——静冈县热海市。
这个时候,小街上已没有什么人。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但全都亮着灯,洁净得近乎透明的玻璃门里面是陈列整齐的商品,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像是一分钟前还在营业的样子。
JR热海车站。
整个街道通明透亮,街道两边的建筑都亮着,每一个窗口都有灯光透出来。但看不到一个人,也听不到那些房间、那些窗户内有任何一点喧哗之声,除了两人走路的沙沙声,再没有一点响动,就仿佛他们走进了一座时光已经停顿的空寂之城。
日本。
“新赤尾”旅馆在海边的一座小山旁依山而建,是一座像是从海边的悬崖下长出来的船形建筑。两人的房间都在九楼,出口是悬崖的顶部,另一边就是拍打着浪涛的大海。
席铁平虽对甘筱琳的举动有些诧异,但还是接着她的话讲了下去。刚刚过去的一幕幕情形,如电影般清晰地闪现在他的眼前……
甘筱琳指着出口那边说,“以前,有人说,热海名产之一是自杀。这儿,便是自杀的圣地了。那些年轻的男女们,感情受挫,便来到这里,双双从这悬崖上跳下去。那下面都是尖利的礁石,是冲激的海浪,生命的消失是很容易的。老板选址这里,建造这座漂亮的温泉旅馆,是想阻止那些年轻美好的生命的消失。”
她迟疑片刻,看看席铁平,说,“在日本的具体经过,还是由席教授来说吧,毕竟照片是他发现的!”
“建个旅馆就能阻止他们自杀?”席铁平有些不解。
甘筱琳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不知道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脸上闪过犹豫的神色。
甘筱琳两手一摊,说:“您想想,要是他们先在这个漂亮的旅馆里住下来,看下海边美丽的风景,泡下舒服的温泉。过了冲动的那一刻,又体验了人生的美好,也许就不会再想要去死了。”
为此,黑田太太向我求助,我就请席教授去了一趟日本……”
“哦!”席铁平恍然大悟,“那倒是啊,这个老板的想法还挺不错的!”
黑田善元是一个核电工程师,在日本大海啸导致的核电站爆炸事故中受伤,住院治疗数月后还是不治身亡。他去世前特地嘱咐太太幸子务必完成查找曾祖父下落这件事情,为他了却一桩心愿。
两人互道了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一年前,我作二战日本历史的课题研究时,拜访了一些前关东军军人的家属和后裔,这其中就有黑田卓一的曾孙黑田善元,他一直在努力查找黑田卓一的下落。
席铁平放下行李,反锁上门,先将房间里外上下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异常,这才放松下来。
甘筱琳的声音很好听,她的声线清脆而明亮,时而像林籁泉韵般婉转柔润,时而像黄莺出谷般清脆动听,时而像流水击石般呢喃酥软。
这个房间的位置很好,窗外便是浩瀚的大海。
席铁平笑笑,指了下旁边的甘筱琳,“这个事情,还是由甘小姐来给您介绍一下吧。”
从窗边看向远处,只是乌朦朦的一片黑色。偶尔,很远处有夜航的船微弱的灯光出现,缓慢地移动着,又渐渐的淡去。
说罢,他又拿起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扭头对席铁平说:“席教授,刚才你给我说的那个黑田和什么山百合会,和这张照片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看不见海的波涛,但透过开着的窗子,能听得到海涛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海岸。
“席教授,甘小姐,二位请喝茶。这是刚上市的峨眉雪芽,新茶,很香的。”廖三爷伸手示意。
席铁平拉上窗帘,从旅行箱里拿出一本日记。
廖三爷耐心地听席铁平说完,眯了下眼睛,右手轻轻拈动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此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初看到照片时那种激动失态的表情,反而显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态。
这日记他已经看了无数遍,甚至都可以背下来了。虽然他还没能破解日记里隐藏着的秘密,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秘密的确存在。那些文字中留下的无数问号,反而更加激发起他破解秘密的强烈欲望。
席铁平讲完了这一段历史,说,“黑田卓一和竹岛源次两人最后都没有回到日本,不知所踪。”
他也知道,数十年来,窥伺着这个秘密的人,绝不会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