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将“掌眼”这样的人称为“阴阳人”。
“掌眼”虽处于盗墓江湖的顶端,不过他们并不一定参与盗墓倒斗的具体组织和实施。如果发现了高价值的“大斗”的线索,“掌眼”既可以亲自出马组织一支队伍去倒斗摸金,也可以将古墓线索提供给他下面的合作者,由合作者去“支锅”。等成事之后,“掌眼”再从“支锅”者手中收购斗里倒出来的明器。这样,他自己不用出面动手,虽然要花费一定的代价,却最大程度避免了可能遭遇的不测风险。
因为“掌眼”活跃于黑白两道,既可以是隐藏身份、行踪诡秘的江湖中人,也可以是公开身份、经营买卖的“古玩经纪人”或者“古玩经营商”,还有可能是古玩江湖中的“实力派大藏家”。
能成为“掌眼”的人,首先必须身怀摸金绝技,拥有寻找古墓埋藏地点、判断墓中是否存在明器的过硬本领,比如像廖三爷这样能通过风水堪舆、观山定穴之术来寻找定位古坟大斗者;其次,他们更必须拥有鉴定古物真假和估计其市场价值高低的非凡能力。
可以说,当一个人混到“掌眼”的地位后,他就能自然而然的成为整个倒斗团伙中最大的收益者。
如果把这个倒斗摸金的江湖形容成一个金字塔的话,“掌眼”就是这个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物,他的下面还有“支锅”、“腿子”、“下苦”等等一众角色和分工。
因为此时“掌眼”已成为倒斗摸金这个链条上最关键的一环,摸金校尉们一方面除了要依靠“掌眼”提供大斗的信息以求准确迅速的下手,另一方面还得依靠“掌眼”出资收购从斗里摸出的明器。
“掌眼”乃是江湖暗语,摸金校尉圈子里的黑话。通常文玩界的人所说的“掌眼”,是动词,指的是鉴定一件古玩的真伪。而摸金校尉们嘴里说的“掌眼”是名词,是一种地位和角色的代称,指的是倒斗盗墓这个江湖中的顶层人物。
所以,为了避免链条断裂,避免大家断了以后的经济来源,因此江湖上对“掌眼”极力保护。说形象点,好事都有他,坏事儿就没有他的份儿。这也是廖三爷能安然隐退江湖十余年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竖起大拇指,说:“厉害,厉害!廖三爷果然名不虚传。您光看看这照片就能说出这么多东西,换了别人可没这样的眼力。难怪胡老板极力推荐您出山,他说这一趟倒斗只要您老人家亲自掌眼,那绝对是万无一失!”
当然,一个人能混到“掌眼”的地位,绝不是有一点三脚猫功夫就能应付过去的。除了要像廖三爷那样有几十年摸丘发冢的功力和修为之外,“掌眼”还必须得有自己的圈子。
席铁平心想,这廖三爷确实也不简单,单凭一张照片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信息来,廖家数代人传下来这个摸丘发冢的本事,果然确有一套。
所谓的“圈子”,就是要掌握有一个畅通的地下出货渠道,能方便迅速地联系各色买家,将自己手里收来的各种明器及时出手。
“兴安山脉?”廖三爷看着照片,沉吟了好一会,才说,“这张照片上的地方,若是在东北蒙古交界地带,那很有可能是元、金或者北魏时期王侯级别的大墓。且不说那些什么山百合会的宝藏,若真像席教授刚才说的那样,那个日本的盗墓专家还没有对它下手的话,光是这墓中所藏明器就可能极为丰富。尤其是元金以及北魏后期的王侯墓冢,凿山为陵,素有厚葬之风,必有价值连城的重器。”
这种圈子又分为“明圈”和“暗圈”。
“三爷,具体地点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根据黑田卓一活动的轨迹,推测其大概位置,应该是在东北兴安山脉一带,和M国或者E国交界之处的某个地方。”席铁平心道,看来,这老狐狸还是感兴趣了。
“明圈”是指拥有公开身份而又非常可靠的下家,这类下家往往自身拥有庞大的关系网,手眼通天,上至权力部门,下至拍卖鉴定,都有可供操作的渠道和资源。他们可以通过古玩市场、各种拍卖、鉴宝甚至在金融市场上抵押贷款等等各种手段,将摸金校尉从斗里摸出来的各种明器这样的赃物“洗白”,变成身份合法的文物,然后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上市交易。比如北京潘家园的胡胖子,那就是廖三爷的明圈。
廖三爷却不动声色,说,“席教授,老夫能否冒昧的问一下,这个地方在哪里?从您刚才讲的情况看,你们现在好像并不知晓这个地方的具体所在?”
而“暗圈”则完全是一个隐秘的地下世界。
廖三爷的判断,印证了此前席铁平的猜测。他大喜之下,趁热打铁,提出了请求,“三爷,既然您也认为这是一个龙穴之处,可能藏有王侯大墓,我们想请您老人家出山掌眼,前去此地,探探那龙穴大墓的所在。”
“暗圈”中的操作者在储藏、物流、货运、出关、洗钱这些方面拥有一个畅通、完整的地下走私渠道,不仅专业,而且高效,他们可以通过各种方法将斗里倒出来的明器偷运出境,其通道顺畅到一般人难以想象。
依老夫浅见,这确是一个大好的‘龙穴’之形,乃是吉穴中之上品,是个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以堪舆之术观之,确是帝陵王坟的不二之选。”
有能力的“掌眼”,可以通过他掌握的“暗圈”,在短短数天之内就把几十吨重的大体积文物——比如皇陵神道前的石象、深山古庙中的巨佛等等,不显山不露水的直接运送到日本、美国或者欧洲的任何一个目的地,交付给那些出得起钱的西方买家。
细看中间山谷,谷口两侧山峰突兀而起,形似高高抬起的龙头;山谷两侧山脉蜿蜒连绵,神似龙身;其上林海浩瀚,有如龙脊上的冉须一般……此正是不二真龙之形。而且双龙左右各一,盘身作势,欲跃腾升。再看那山谷中间深不见底,有如潜龙之渊,养龙之所,谷口双峰挺立云天,如龙昂首,是为一个双龙升天之势。
因此,“掌眼”绝对算得上整个盗墓江湖中不可缺少的灵魂性人物。
廖三爷拿起那张照片,不紧不慢地说,“从这照片上看,此地群山连绵,林海莽莽,气象万千,确有卧虎潜龙之势。
经过几百上千年的岁月变迁之后,尤其是现在随着现代城市的大规模开发和建设,当年的各种地形地貌已经完全改变,“掌眼”大多都已很少再用风水定穴之术了。
席铁平说,“三爷,胡老板说您的观山定穴功夫出神入化,所以希望您帮我们看看这张照片,判断一下是否会有什么古墓大斗在里面,有没有下手的价值?”
但是,一旦遇到那些真正建在风水宝地上的大墓,尤其是仍然藏在深山老林中、还没有被摸金校尉们光顾过的那些大斗,就像照片上的龙穴这样的所在,还是必须要通过传统的风水堪舆、观山定穴之术,才能更快、更准确地找到墓穴的所在。
当然,席铁平并没有给廖三爷讲火灾的事情。他只是讲了一遍照片的发现经过,以及他对照片的一些分析。
这就是席铁平为什么要专门来到成都、请廖三爷出山去龙穴充当“掌眼”的真正原因。
讲述到这里,席铁平这才明白先前甘筱琳为什么不愿意再提这一段经历,自然是因为她想起了在那场蹊跷的大火中无辜殒命的黑田太太。
但奇怪的是,大斗重宝当前,廖三爷却不复初见照片时的激动之态。此刻他脸色平静如常,听了席铁平的话,反而缓缓摇头,话锋一转,说,“席教授,你们来成都之前,难道胡老板没有告诉过你们,老夫早已洗手收山,从此不问江湖之事?这龙穴之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