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拉蒙?开店的那个吗?”佩德罗点点头。好不容易解脱了,加芙列拉转身背对佩德罗,开始煎蛋。佩德罗累坏了,整个人瘫在桌上。加芙列拉煎好蛋,将蛋盛到餐盘里,然后摆在丈夫正前方。佩德罗闻了闻,双手揉揉脸,打起精神。
加芙列拉感到自己心中的恐惧正在一点一滴逐渐消散,最后,她终于能好好把话讲完,声音不再颤抖。
“帮我拿块法国面包过来。”他要求。加芙列拉从袋子里取了一块递给他。佩德罗将面包撕碎,拿了一小块沾着蛋黄吃。
“我表弟拉蒙的女友被人给杀了。”
加芙列拉注意到佩德罗身上只穿了汗衫。
如果佩德罗没有喝得那么多,他会马上察觉妻子紧张兮兮的异样,但酒过三巡,老早就被醉意压制,他只开口说:
“你的衬衫呢?”
“不知道什么事?”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佩德罗手上的面包悬在半空,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
恐惧再度向加芙列拉袭来。她不知道佩德罗是不是在试探她,想故意引导她说谎,或者佩德罗就只是单纯问问她而已。她被自己的疑心吓得半死。
“借给表弟了,”几秒后他才回答,“他守灵时需要。”
“所以,你不知道?”他用半信半疑的口吻质问加芙列拉。
“拉蒙的女友叫什么?”不知情的加芙列拉询问道。
佩德罗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妻子。
“阿德拉。”佩德罗回答。
“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出门。”加芙列拉语气沉着地说。
加芙列拉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一遍。
加芙列拉手拿油瓶,将油倒入锅里,然后转头面对佩德罗。她试图在佩德罗眼中寻找怒火压抑下来后的余烬,但她只见到对方连续两天喝得烂醉,整个人呈现水肿的福态。佩德罗挑起眉毛,张着嘴等她回答。
“阿德拉?”
“你整天都上哪儿去了?”佩德罗问,话中不带一丝情绪。
“嗯,”佩德罗补充道,“但我想你不认识她吧,她是新住民那群人里的。”
加芙列拉胆怯地望着佩德罗。她站起来,往瓷杯里倒咖啡,然后小心翼翼递给他。佩德罗加了四匙糖,然后开始细细品尝。
“是的,我并不认识她。”
“给我来杯咖啡,顺便煎几个蛋,我快饿死了。”
佩德罗继续用面包块沾着蛋黄,准备等会好好大快朵颐一番。
佩德罗走向桌边,坐上一张木头椅凳。
加芙列拉检视佩德罗的一举一动,寻找是否有任何吃闷醋的征兆,但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于是她冷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加芙列拉只用一句有气无力的“还没”回应他。
“知道杀她的凶手是谁了吗?”
“那你找到了没有?”
佩德罗连忙将嘴里的咖啡一口咽下去,含糊地回答:
“在找袜子。”她勉强吐出几个字。
“嗯……吉卜赛人干的。”
佩德罗端详着跪在床铺后头的妻子,猛然吼道,“你究竟在那里搞什么?”这话在加芙列拉耳中听起来像一阵乱棍毒打的序曲。
加芙列拉顿时哑口无言,内心深处再度颤栗起来。
佩德罗·萨尔加多偷偷摸摸从大门溜进屋内。加芙列拉出神地望着他,眼中尽是骤然遭受冲击的恐惧。佩德罗手段粗暴,下手时又喜欢延迟折磨的时间,这点她非常清楚。若佩德罗打算杀她,那根本是家常便饭。好比有一回,佩德罗虽然小心谨慎,但手上镰刀一挥,还是把另一个村子某个小伙子的喉咙连皮带肉砍断。这家伙成天色眯眯地窥看加芙列拉,幸好命大没有死,多亏了牧场里一名医师医术高明,在缺乏外科手术器具的情况下,以钓鱼钩替他缝合伤口。不,佩德罗绝不是会心软犹豫的人。一如这次,一如先前好几次,他都证明了这一点。但无论如何,佩德罗在加芙列拉心中仍是个好丈夫。他温柔体贴、工作勤奋、责任心强,唯独周末会变成大酒鬼。虽然他从没真的想杀掉加芙列拉,但却老是威胁她,他说,要是加芙列拉胆敢红杏出墙,让他戴绿帽,他肯定将她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加芙列拉知道,这威胁肯定兑现,绝非嘴上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