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不清楚。”
“是拉蒙吗?”
阿斯特丽德就此打住了。她紧抿双唇,强忍着不要哭出声,一鼓作气将如瓦楞纸般的尸体抬起,开始更衣。
“我不知道。”
哈辛多·克鲁斯停下手中的铁锤,开始以砂纸替棺木的里层抛光。赫雷米亚斯·马丁内斯生前住的小屋生产了洛马格兰德大部分的定制棺木。他死后,小屋便废弃了,里头剩下的木料便被哈辛多取来做棺木。
“爱上一个男的?谁?”艾维丽娅问。
帕斯夸尔开来一辆货车,准备将棺木载走。他从车上一跃而下,径直朝哈辛多走去。
“她原本爱上一个男的。”
“神父我带来了,”他指的是那几位传教士,“遇害的女孩也换装准备妥当,现在只差棺木。”
这时,远方传来了铁锤的敲击声。
“还得掘一个墓穴呢。”哈辛多补上一句。
“上次,她才要我帮她编一条辫子。”她感叹道。
帕斯夸尔勉为其难地笑了笑。他绕着棺木来回踱步,仔细将棺木打量了一番。
阿斯特丽德摸了摸阿德拉的秀发。
“喂,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我们手脚得加快了。”
哈辛多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摇摇头。
艾维丽娅把上衣拿给她看。
“不会,这尺寸刚好。”
“我还行,”阿斯特丽德用哀伤的语气回答,“我只是不习惯看她变成这个模样。”
帕斯夸尔跨了两步。
“你可别垮掉,”艾维丽娅看她乱了阵脚,便强自打起精神鼓励她,“要是你垮掉,我也撑不下去,这样还有谁能替她更衣呢?”
“足足有两个步伐那么长呢,”他说,“这姑娘没那么高吧。”
阿斯特丽德咬紧牙关,双拳紧握,想一鼓作气把尸体抬起来。她下定了决心,便将自己双手塞入阿德拉的后背底下。一碰到阿德拉皱巴巴的皮肤,她马上就了解,“亲眼见证死亡”与“亲手触碰死亡”根本是两码事。她意识到,倒在这儿的并非阿德拉,至少不是她几个月前认识的那个阿德拉——她的好姐妹——也不是会陪她一起谈天说地、分享秘密的阿德拉。不是那个眼神透彻的阿德拉。不,这一大团糨糊跟瓦楞纸板拼凑成的东西绝不是阿德拉。
哈辛多仰望无月的夜空,然后目光才缓缓望向帕斯夸尔。
“帮我把她立起来。”她请阿斯特丽德帮忙。
“听说,死人死得越久,尸体就会越大。”
艾维丽娅取来一条抹布挥啊挥,想赶走那些苍蝇,但它们在空中打转几圈后就再度返回女尸的眼睛上。
“是啊,听说的。”帕斯夸尔嘴里叨念,一边抓着棺木一侧,一边打着手势,示意要对方一起搬。
她们静静走入屋内。透过打火机的暧昧光晕,阿斯特丽德看着坍垮在床上的尸体。一群苍蝇停在阿德拉半闭的眼睛上,吸吮她仅剩的几滴泪水。一阵恶心逆涌上来,直冲口腔,令阿斯特丽德非常难受,她想一口吐掉,不只这股作呕感,还连同她的满腔怒火。巡绕的苍蝇、静得不像话的气氛、阿德拉一动不动的模样,全都令她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