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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正前方是天堂岛

“老G先生,还是小G先生?”史蒂夫问。

众人回到座位上。福尔斯又说:“无论你需要什么,请按铃呼叫克莱夫机长。G先生跟我打过招呼了,要好好关照你们。”

“只有一位G先生。”福尔斯回答,“就是老板。”

“各位,再过几分钟我们就到了。”扩音器里传来了机长的声音。说话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有着稀疏的金发和被太阳晒黑了的脸庞。他穿着斜纹棉布短裤和带着肩章的藏青色衬衫,用一口英伦腔介绍自己名叫克莱夫·福尔斯,但发音听着像“否尔斯”。他邀请博比坐在被他称为“魔法飞行船”的副驾驶席上,可是怕生的小男孩拒绝了他。然后他又提出,如果他们的逗留时间允许的话,就带大家到珊瑚礁去潜水。

快要到天堂岛了,史蒂夫看了维多利亚一眼。她正盯着窗外的大海看,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史蒂夫并不知道格里芬是不是一位慈善家,但是这听起来总比“一位在环境敏感的生态系统里建造大型度假村的土豪”来得好。

“要见到派恩克雷斯特村最性感的男孩了,很激动吧?”史蒂夫问。

“著名的建筑商和慈善家,哈罗德·格里芬先生,为这场夺去了一位尽职尽责的公务员生命的不幸海上事故表示深深的遗憾。”

“你还记得吻过的第一个女孩吗?”

即便格里芬要被正式指控谋杀,在此之前还有些事情得做。法院还没有开始挑选陪审员。候选人先从新闻媒体里挑,再到小酒馆、美容院和咖啡店等地方。史蒂夫已经为他的委托人企划了一份声明。

“莎拉·格罗普威茨。海滨中学。”

史蒂夫仍然在思考着拉斯克警长告诉他的事情。本·斯塔布斯没有完全恢复意识就死去了。他没有说“格里芬捅了我”。如果大陪审团提起公诉,这将是一个只有间接证据的案子。史蒂夫仍然在琢磨重症监护病房里斯塔布斯举起两根手指意味着什么。他是指有两个袭击者吗?还是他做出了一个古老的表示“和平”的手势?抑或只是想挥手道别?

“你有没有想起过她?”

水上飞机此时掠过海湾,凉爽的空气暂时给史蒂夫和维多利亚之间即将引燃的战火降了降温。海面的颜色一直在变换着,从绿松石色到祖母绿色,再到土褐色,和浅浅的锈色。这是由于海水的深度不同,并且水中生长的海藻和珊瑚也各异。经过微型群岛上空的时候,史蒂夫一直盯着飞机的影子看。有些支立在海中的岛屿也不过就比一片沼泽地或是一张挂在树上的吊床大一点。

“只在我向美国公民自由协会寄支票的时候想起过。她在管理女同性恋平权委员会。”

一旦和这些滑溜溜的动物一起呆在水里,博比就能很快放松下来。他和它们一起玩耍,回应它们的友爱,互相往对方身上溅水。他最喜欢的海豚叫“巴基”,是一只肚子上带着粉色条纹的雄海豚,游得相当快。博比喜欢拍打巴基的尾鳍,还模仿它尖细的叫声。他告诉史蒂夫自己明白海豚的语言。巴基会表达自己累了、饿了、或是烦了——尤其是他午餐想吃香鱼还是鲱鱼。博比说巴基也能理解他。史蒂夫想知道,和有着五千万年历史的宽吻海豚做朋友是否比和一位现代女性交往来得容易。

维多利亚转身盯着他看。

尽管不愿意太过相信这种事,史蒂夫还是认为海豚可能确实有些愈疗和营救的能力。

“她可不是因为跟我亲嘴才变成同性恋的。”史蒂夫为自己辩解。

史蒂夫和博比一起沿着拉戈岛附近的运河闲逛,听着海豚唧唧咯咯的叫声,了解了所有关于它们神奇能力的故事。有一天,温驯的雌海豚乔乔令人费解地用头撞了一个女孩的胸口。淤青很严重,所以女孩去了医院,结果X光片显示在她的腹部有个肿瘤。医生们并不认为乔乔是有意要传达这个女孩的健康状况,但是保护区的海豚专家不同意医生的观点。

“你能不能至少承认存在因果关系的可能性?”

保护区的一位海洋生物学家告诉史蒂夫,当孩子生病的时候,海豚能够通过某种方法觉察到。这可能和它们的回声定位能力有关。他说,海豚发出超声频率,就像医院里的核磁共振扫描一样。如果你让四个健康的孩子跟一个患病的孩子——比如唐氏综合征、白血病、自闭症或脑瘫——一起下水,海豚会接近那个生病的孩子。

“鲨鱼!”博比大喊。

这孩子很了解海豚。他研究过它们,告诉史蒂夫五千万年前水獭迁回大海,进化成了这种银光闪闪的生物。海豚能游出三十节的速度,还可以被海军驯养来在港口内扫雷。将近一整年里,博比都是基拉戈岛一处海豚保护区的常客。第一次去的时候,他还害怕这种动物。当然,那时候他还怕人。这孩子有着受虐儿童的一切症状:做噩梦、发脾气、进食障碍。但是当他下水后,海豚们似乎马上就令他平静了下来。它们立即对他表示了亲近,像声呐一样向他发出声波。博比说这声音令他全身发痒。后来海豚又让他骑到背上,或是用鼻子顶着他在水里游动。

果真,浅海里大概有十来条鲨鱼在巡弋,飞机的影子正好投射在了它们身上。好吧,相当应景。他们飞过的正好是马泰坎伯岛旁边的鲨鱼海峡。忽然,两只鲨鱼跃出了水面。

“这是宽吻海豚。”博比说。

“是蔷薇真鲨,史蒂夫舅舅。他们在开狩猎派对。”

“它们真好看。”维多利亚说。

真是不祥之兆,史蒂夫想着。这时福尔斯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正前方就是天堂岛。”

“啊,你的小伙伴。”史蒂夫兴奋地说。他好奇这两只海豚是不是一对伴侣,更好奇雌海豚是不是也会抱怨:“下一次由我来决定跃起的时机。”当雌海豚说自己厌倦了被他当做跟班时,雄海豚会不会也感到困惑?

正前方就是天堂岛。

他们向舷窗外看去。下面有两只长着瓶子般长鼻的海豚跃向天空,背鳍向下落回水里,然后再次跃出,步调完全一致。

史蒂夫想到了正在天堂的本·斯塔布斯。他想到了维多利亚因为他几乎不能理解的委屈而对他不满。他想到了父亲仅仅因为自己试图帮他挽回失去的名誉而跟自己生气。带着一种不确定和不祥的预感,史蒂夫想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格鲁曼水上飞机向下俯冲,飞掠过晶莹剔透的水面,引擎发出平和的嗡嗡声。已经三十分钟没有人说话了——这意味着,从维多利亚提醒史蒂夫她才是坐第一把交椅的人时起,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突然,博比喊道:“海豚!”

小维究竟为什么这么生气?

***

他难道没有约束自己的习惯,尽量不去冒犯她小女人的玻璃心吗?他已经尽量忍着不去抠脚、打嗝、放屁了。他已经不再为妓女辩护,也已经好几个月没在密克苏基的赌场通宵玩德州扑克了。不止如此,他还谅解了她的小毛病。上周她用他的剃须刀刮完腿毛又直接扔回洗脸池里,他不也什么都没说吗?尽管这把被腿毛蹂躏过的剃刀像生锈的砍刀一样把他刮伤了,他也什么也没说,只有“哎哟”一声。她生日的时候,他难道没给她写香艳的情诗,并在最后一段添入了她对网球的热爱吗?她似乎并不感激他为寻找和“玛蒂娜·辛吉斯1”押韵的词而付出的努力。她难道觉得“绮帐春思”这个词是自动跳进他脑海里的吗?

“为什么?他没有幽默感吗?”

飞机大幅度转弯,开始下降,史蒂夫把脸贴上舷窗玻璃。水波中浮现出一座岛屿,仿佛一片翠绿的海市蜃楼。一条单行道环绕着海岸线,与之相连的是把这座岛和下马泰坎伯岛连起来的私家堤道。

“帮个忙,史蒂夫。见到朱尼尔的时候,别一副尖酸讽刺的模样。”

水上飞机向海湾旁边的一个马蹄形小湾飞去。小湾的远端是一个混凝土码头,如果不可抗力号没有在落日岛撞成碎片被拖走的话,它本该停泊在这里。码头旁边的沙滩上点缀着一棵棵锯棕榈树。引擎声惊起了五六只站在浅水中的雪鹭。一大片草坪从海岸线开始倾斜地向岸上铺展开去,另一头是被澳洲松树围起来的一幢三层楼高的大木屋。屋顶上的太阳能电池板在阳光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芒。

挂断电话后,史蒂夫说:“让我猜猜,格里芬叔叔良心发现,认罪了?”

“大家都系上安全带坐好了吗?”福尔斯通过扩音器问,“我们降落的时候会溅出超级大的水花。”

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格里芬告诉她医生要给他做检查。

穿过小湾的阔口时,飞机距离水面约九米高。福尔斯降落的时候果真溅起了巨大的水花,舷窗上布满了一道道流动的水痕。飞机的速度立即就变慢了,上置式机翼上的两个螺旋桨依然在转动,而飞机已经变成了一艘轧轧驶向海岸的客船。

“噢,老天,小公主。我又不是心理医生,而且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欢迎来到天堂。”福尔斯对他们说,“朱尼尔应该等在……噢,天哪!看那边,右舷外面。”

“还有什么其他事,格里芬叔叔?”

史蒂夫早已在向窗外张望了,所以这一令人惊奇的景象被他尽收眼底。也许这并非一对在海面上同步跃起的海豚,也不是一群正在开狩猎派对的鲨鱼。这情景更加令人印象深刻——而且对他更加具有威胁性。不知道为什么,史蒂夫感觉与自然奇观相比,这情景将会给他的生活带来更大的冲击。

“就是我们建在布劳沃德县海边的公寓大厦呗。有人检举我们贿赂了负责土地规划的官员,但我们没有。一个竞争对手花钱雇了个王八蛋来编造谣言。这是把纳尔逊逼上绝路的原因之一。”

一个穿着短小黑色速比涛泳裤的男人从水中跃了出来,全身光洁得好似一颗北极星导弹。他一手抓着只龙虾,另一手则搭着水上飞机的浮筒。他以运动员似的矫捷身手爬上了浮筒,把龙虾举过头顶挥了挥,对着舷窗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听到父亲的名字,吃了一惊,问:“你指的是什么?”

史蒂夫心中琢磨着:他能透过玻璃看见维多利亚吗?。

“斯塔布斯并非没有暗示过。他一看到我的房子,就抱怨自己入错了行。上船之后他也说了类似的话。‘你们这些建筑商比克罗伊斯国王还要有钱。’老天,小公主,这就跟当初纳尔逊与我遇到的情况一样。”

她自然是能看见他。

“贿赂他干嘛?”维多利亚暗忖,格里芬叔叔似乎只关心他自己的境遇,而并不对斯塔布斯的死表示同情。

那么她看见了什么?或者说,对史蒂夫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了什么?

“斯塔布斯的死已经够糟糕了。这笔钱只会让事情更糟。有些人要说我贿赂这个杂种了。”

这个男人身高大概一米八以上,有着游泳运动员的身材。他的腰部没有赘肉,只有六块坚实的腹肌;肩膀如雕塑一般,肌肉发达的手臂修长而光洁。随着手臂的举起,他的背阔肌如扁平的魟鱼般左右展开。与身体的其他部分比起来,他的胸膛简直是太宽太厚了。两块壮硕的胸大肌就像厚实的牛排一样,整体看来带有一种骄傲而野性的强健。他的皮肤被太阳晒成了深深的古铜色,如此之深的肤色让他的笑容看上去耀眼得反常。他的长发整齐地向后梳起,沾上水更显深邃,但是史蒂夫能够看出发色是太阳般绚烂的金黄,活脱脱一位时尚服饰品牌的广告模特。史蒂夫觉得这家伙对自己而言就是个噩梦。更糟的是,他并非那种像旅馆中的蟑螂般在南海滩随处可见的轮廓分明的侍者、装腔作势的模特或游手好闲的海滩运动员。不,这家伙和维多利亚有过一段情史,而且由于所罗门和洛德之间的职业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史蒂夫也开始对他们的私人关系感到不安。

“我还以为你知道。”

“朱——尼尔。”维多利亚深吸一口气,面颊贴上了舷窗,让这声呼唤带了些情欲的味道:“我的天,他真是长大了。”

“四万美元现金?” 格里芬说,“斯塔布斯是从哪儿弄来这些钱的,小公主?”

是史蒂夫的看错了,还是她的呼吸太过炽热,以至于给窗玻璃蒙上了一层白雾?

似乎只有博比在欣赏水上飞机茶色舷窗外的这番景象。史蒂夫正在一本便笺上潦草地写着数字,试图计算出他们能为这个谋杀案收取多少辩护费。维多利亚则正在用手机给哈尔·格里芬回电话。

朱尼尔·格里芬站在浮筒上,一只手紧握着支撑杆,正面转向了机身——这更加凸显出他起伏的肌肉。这让史蒂夫注意到了他的最后一个优点:他的速比涛泳裤里面实在太有料了。史蒂夫不确定维多利亚是否也看向了那里,但他敢发誓自己听到了她的惊叹。

这是一个充斥着蓝色和绿色的世界。天空是深深的蔚蓝,水面流动着绿松石般的光彩,草木葱茏的岛群染着浅浅的绿色,向远处散布开来,仿佛遗落在美丽大海中的祖母绿宝石。

1瑞士著名网球女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