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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最后艾丽丝不得不问:“什么威胁?”

艾丽丝等着她说出更多的情况,但是苏珊娜似乎陷入了沉思。她把两英寸长的烟灰轻轻弹入放在她膝盖上的水晶烟缸里。她皮包骨头的腿肚子上布满一条条蓝色的粗血管。艾丽丝禁不住怀疑所有这一切是否都是这个老太婆编造的?她好像很喜欢别人关注。

“银行关闭前一周,我在半夜里接到一个电话。”苏珊娜透过破旧的纱门凝视着前草坪星星点点褐色的枯草。“那个男人说我如果不提银行里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日子会好过些;说我应该配合警方,但却要让我闭嘴!”

“有人威胁。”苏珊娜直截了当地说,仿佛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否则会发生什么事呢?”

“为什么不报告?”

“没有具体说,不过我当时意识到一些情况。在那段时间里,有些人消失了。”

“哦,没有。她没有报告。”

“消失了?谁?”

“你朋友向警方报告这一情况了吗”艾丽丝在沙发上倾身向前,眼睛盯着苏珊娜苍老粗糙的脸。老太淡蓝的眼睛盯着她的香烟。

“比如,那个女孩,比阿特丽斯。一天深夜,我接到她的一个电话,询问有关某个贵重物品保管箱的事情。当时我对此事没想太多。不过你知道这事让我心事重重,总是想起它。于是我想去探望她。几天后,我直接上九楼去找她。她不在那里。没人知道她在哪里,据我所知,她从此没再回来。”

“贵重物品保管箱的钥匙,还有其他的,”苏珊娜透过一股烟雾说,“要知道,客户得到的消息是:钥匙是在银行出售给哥伦布信托公司、他们用链条锁门的时候遗失的;其实,钥匙在此前几个星期就已经丢失了。所有部门都进行了大规模联合搜查,直至他们用链条锁门那天终止。”

“你觉得她出什么事了呢?”

“什么的钥匙?”

“我说不好。”苏珊娜用脚踩灭了烟头。

“存储部的文档不见了。还有钥匙……”

“你为什么说她胡说八道?”

“什么样的事情?”

“一个我从未谋面的女孩给我打电话,认为我在银行有个贵重物品保管箱,那就是胡说八道!天知道她还对谁胡说过这件事。人不能不谨慎,至少我不能不谨慎。”

“我也吃不准。警察讯问了我们所有的人。他们向我提出了有关文档的各式各样奇怪的问题。我当然他妈的一点儿也不知道。但我与我的一个朋友琼交谈过——喏,私下交谈——想搞懂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她说正在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苏珊娜被吓坏了。艾丽丝想如果某个男人深夜打电话威胁,她也会吓坏的。不过,所有这一切都与她一路开车到莱克伍德来的目的没有丝毫关系。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递给老太看。

“真的?为什么?”

“这是你的吗?”

“嗯,你来电后,我开始在想……”她从一个红色皮烟包里抽出一支特别长的薄荷香烟,用一只闪亮的金质时髦打火机点燃了它。“关于银行。以前我在电话里没有提及它,不过你知道吗,有人侦查。银行关闭之后有警察在侦查。”

苏珊娜的眼睛眯缝了起来。她点燃又一支烟,吐出一连串生气的烟雾。“我对你说过,我从未拥有一个贵重物品保管箱。”

苏珊娜的脸是那么棕黑干瘪,在过去的二十年时间里,她一定一直躺在鞣皮床上抽烟。唯一与她个人照片有点相似的地方是她的牙齿。

“那么你知道它会是谁的呢?”艾丽丝追问,但不想承认她是直接从苏珊娜的办公桌里拿的。“也许是比阿特丽斯这个人的。”

“你好,”艾丽丝缓慢地坐进那个嘎吱作响柳条沙发。“嗯,感谢你请我过来。”

“我真的吃不准。”

“你一定是艾丽丝。进来!进来!在我侄女做完弥撒回来之前,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苏珊娜隔着开裂的边门挥手。塑料地毯铺满整个小小的前廊,里面有一个柳条沙发,以及苏珊娜的摇椅。

该死!艾丽丝将钥匙放回口袋。“那么……警察介入调查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艾丽丝眯着眼睛朝前廊里张望。“你是苏珊娜?”

“什么也没发生。这就成了问题。今天他们给每个人打电话,第二天却什么事也没有。”

朱尼珀大道是莱克伍德一条拥挤的长街,位于特雷蒙特向西一百个街区。艾丽丝驾车在拥挤的网格似的平房区穿行,直至找到想找的房子。这是一个砖砌的小棚屋,门窗前有铝制的雨棚,前廊装了纱门。生锈的纱门里,一个老太正坐在一把摇椅里。

“那么,嗯,你说那天有人获悉将要发生一些事,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艾丽丝问。

“好吧,疯女人。我马上就来。”艾丽丝对着挂断的电话说,然后放下话筒。发疯了,她自言自语,不过她是拿着钥匙去寻找它合法的主人。不管昨晚醉酒后她胡思乱想出哪些说法,现在这是她的责任了。艾丽丝重新扣上胸罩,将钥匙放进裤子的后兜里。

“一些有钱人破产了。新闻里全是这类消息。哈洛伦家族,瓦卡利斯家族;老头默瑟死了,他们说是车祸。”苏珊娜耸耸肩。“也许是车祸。”

“如果你想交谈,那么就到莱克伍德朱尼珀大道13321号来。”女人咳嗽起来,随后就挂了电话。

由于某种原因,哈洛伦的名字是熟悉的。艾丽丝苦思冥想,突然想起了三楼的琳达,她姓哈洛伦。艾丽丝摇摇头,想摇明白琳达、苏珊娜、比阿特丽斯和银行之间的联系。苏珊娜的叙述没能给她理想的结果。再说了,她神经也许也有点不太正常。

“你能否告诉我有什么事情。”

“你四处打听克利夫兰第一银行,最好小心点,”苏珊娜边说边用一只瘦骨嶙峋的棕色手指指着艾丽丝,“那栋大楼这么多年来没人去打扰总有原因的。”

“对的。艾丽丝。今天早晨你应该过来见我。我的侄女中午以前都在教堂。”

“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这个?告诉我小心些?”

“我是艾丽丝。昨晚你曾打电话给我。”

“嗯,我不会说一点也没有,因为在电话里听起来你好像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我不想因为没有提醒你而感到歉疚。”她又点燃一支烟。

“是我。”

“谢谢!我在想,你觉得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是说,现在谁会真正在乎这家旧银行呢?”艾丽丝看着烟雾,思想在激烈斗争自己是否也点支烟呢?

“苏珊娜?”

“你会感到非常惊讶的。那些有财有势的银行家中还有不少人依然健在。”苏珊娜死死盯着艾丽丝。“最后一个往家里给我打电话询问贵重物品保管箱的人失踪了。我只是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喂。”一个刺耳的声音回答。

苏珊娜手腕上某样东西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它像钻石一样闪光。艾丽丝眯起眼睛偷偷看了一眼那手镯似的东西,张开嘴巴想问一下它,但是一辆客货两用轿车轰隆隆驶进车道,这就打断了她提问。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下了车,从后座里抱下一个小女孩。

艾丽丝勉强把满满一杯咖啡灌下宿醉未醒的胃里,拿起电话拨了苏珊娜的号码。

“谢里尔!”苏珊娜挥手招呼年轻女人过来。“过来见见艾尔玛,她在向我兜售挺好的百科全书,我们可以买下来。”

钥匙不回答,但是她希望它能回答。她又躺回沙发。

“什么?”艾丽丝抗议似地怒视着苏珊娜。

“哈,你在这里!”艾丽丝捡起钥匙,眼睛紧盯着刻在钥匙表面的547。“你是属于谁的呢?”

“天哪!”谢里尔压低声音叹了口气。“小姐,别理我姨妈,她并不真正想要你在推销的东西。她只是想找人说话。现在你真的应该走了。”她把孩子放在正门里面,示意艾丽丝去车道。

“该死!”艾丽丝点燃一支香烟,又沉重地躺回沙发。钥匙不会就这么消失了。她生气地抱拢双臂,突然感觉胸口有样东西戳人。该死的胸罩支撑钢圈,她边想边解开睡觉时压扁的胸罩钩子,有样东西掉了出来:是那把钥匙!

“可是……”艾丽丝还想提问,但看来她没有时间了。她站起身来,把假戏演下去。“谢谢,占用你的时间了,佩普林斯基夫人。如果改变了购书的想法,你知道如何联系我的。”

苏珊娜的钥匙不见了,她醉倒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它,手上的红印子就可以佐证。艾丽丝强迫自己起来。钥匙不在咖啡茶几上也不在长沙发上。她在沙发、地毯和靠垫底下寻找。

艾丽丝沿着车道朝自己的汽车走去。她扫视了一下这条街,街两旁停着一辆辆生锈的美国车,与此同时试图弄懂苏珊娜刚才对她说的话。这个荒唐的老女人宣称她不知道钥匙的主人是谁。比阿特丽斯·贝克曾给她打电话询问贵重物品保管箱的事,随后她就失踪了。老太担心这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哎呦!”她痛苦地呻吟着,双手抱住脑壳,试图不让隐形的锤子将脑壳砸碎,但毫无用处。她躺在那里直至第二波恶心消失。

“真是个疯子!”艾丽丝低声说,不过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渗入她的内心。有人雇用拉莫尼看护旧银行大楼,以及楼内遗弃的文档和仍然锁在金库里的、鬼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星期天早上,艾丽丝在长沙发上睁开眼睛,喝了伏特加宿醉难醒,头还痛着。

身后的前廊里,苏珊娜依然坐在她的摇椅里抽烟。艾丽丝驾车离开时,她在挥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