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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噢,我忘了我的化妆包,”她边说边举起拉好拉链的小包给那人看。“我真是个笨蛋!”

这不是一种真正的指责。还不是。

她站起身,将化妆包放进自己的手提包,然后从桌上收起装了马科斯笔记的文件夹。保安制服上绣的名字是“拉莫尼”。她凝视着这几个字以避开他的目光。

“这么晚了你在楼上干什么,夫人?”

“楼层要关闭了,该回家啦!”

她尽量放松双肩并微笑着招呼道:“晚上好!”

他领着她走到电梯间,她远远地跟随,心里祈祷保安不会注意到她没有穿鞋子。她的靴子依然躺在盥洗室的门边。她不可能穿着长筒袜走出大楼走进雪地。

听到这声音,比阿特丽斯心咯噔一下。她拉上化妆包的拉链,这时脚步声从身后渐渐接近。她转过身去。一个身材高大身着制服的保安进入了眼帘。她想沿着走廊逃跑,但是那样做只会让她显得好像做了坏事一般。保安臀部挂着的皮套里有手枪。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假装这是她的办公桌。

“嗨,对不起,我要用一下补妆室。等我一会儿。”

她身后走廊里的一扇门砰的关上了。

还没等他转身,她已冲进了盥洗室,进去后就将门关上,她飞快地穿上靴子,将一叠马科斯的笔记塞进了自己的提包。她再次拿出化妆包,寻找多丽丝姨妈的钥匙。不在包里。包里只有一堆发夹和零钱。马科斯办公桌还有最后一个抽屉她还没有搜寻。也许还有时机,她对自己说,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她打开大抽屉上面那个较小的抽屉,发现了一把梳子和一个小化妆包。留下威士忌很奇怪,但是留下化妆品不拿走似乎更加奇怪。这个缎子小包很重,里面丁零当啷好像是一堆硬币。她犹豫了一下,随后耸耸肩膀。马科斯在翻她姨妈的手提包时没有丝毫良心上的不安。她打开了化妆包,在包里摸索。

她走进盥洗室里那个傍晚早些时候她借以躲藏的马桶间,冲洗了一下马桶,目的是为了让在外面等候的保安听见。水在冲洗马桶的时候,她凝视着窗户,她几乎能够想象马科斯就站在窗边,她会从松动的石板底下取出藏匿的香烟,得意地嘲笑比阿特丽斯那么紧张。这让比阿特丽斯有了想法。

尽管她非常生气,但是手里拿着这瓶酒使她产生了怀念之情。没有马科斯的友谊,工作不再如旧。她旋下盖子,抿了一小口以纪念马科斯。酒热辣辣地顺着喉咙滚下肚里。她将酒瓶放回去,继续在大抽屉里四处摸索,直至她确定里面没有姨妈的钥匙。她抓起一个空文件夹,用来装马科斯的奇怪笔记,然后将抽屉关上。

她关掉水龙头,走到窗台跟前,提起角上那块马科斯藏香烟的松动的大理石,下面是一块凹陷的黏土砖,有样金属的硬东西碰到了她指尖。

多丽丝也保存了贵重物品保管箱的文档。比阿特丽斯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记录汇集成整齐的一叠。她打开一个较大的档案抽屉,寻找一个马尼拉文件夹,这时她听见有样东西在抽屉底当啷一声,原来是半品脱未喝完的威士忌。她摸索着取出这一小瓶“老祖父”,不由得想着马科斯直摇头。

它是一大圈钥匙。比阿特丽斯把钥匙圈从藏匿点拿出来,将钥匙展开,圈上足有三十把各种形状和大小的钥匙。大的钢钥匙看上去像是办公室的门钥匙,有一个小一点的钥匙圈连着大的钥匙圈,上面有十三把小铜钥匙。当她挑出一把钥匙来时,她的心跳加速了。钥匙的一面刻有“D”字母,围绕它的外侧边缘刻有“克利夫兰第一银行”,与她姨母的钥匙一模一样。她急速翻动其他钥匙,每把钥匙都有一个字母,但它们都不是547号钥匙。

马科斯曾给州里打电话求证是否收回保管箱。抽屉里有许许多多的贵重物品保管箱审计的记录。每一页的结论都说州政府没有收回保管箱存放物品的记录。她逐页翻阅直至有一页的记录真正震撼了她:一百多个贵重物品保管箱内所存放的物品被正式认定遗失了。马科斯正在确认遗失的账户,并用速记记录,以确保其他人无法读懂它们。

门上传来一声敲门声。比阿特丽斯吓得一跳。

七八年六月二十五日与俄亥俄州财政部联系,没有收回记录。保管物品去向不明。

“该走啦!”保安高声喝道。

这是一份马科斯的审计记录。很奇怪它是用速记方式写的。这些笔记已经够简要的了,除了马科斯,不可能是任何其他人记录的。汤普森先生或者秘书处以外任何与此事无关的人都不可能读懂它们。这几乎好像马科斯就是把这些文档留给了她。她的目光顺着速记往下移动,她边读边皱起了眉头: 

比阿特丽斯将钥匙圈扔进手提包,小心翼翼地将松动的大理石放回原处。她回到了走廊里。拉莫尼显然很恼火,他示意她走向打开的电梯门。

304箱——延迟付款,七八年六月七日通知,泰勒·卡明斯,七八年六月十九日收回;305箱——到期未付,七八年六月六日联系,玛丽昂·德莱尼,无传递地址,七八年六月十九日收回

比阿特丽斯明白她这是得寸进尺,可是她需要找回姨妈的钥匙。“该死!我还忘了其他东西。我应该带一些笔记回家,在周末看看。我真是个没脑子的人。我马上回来!”

足可以借助过道里射来的昏暗灯光看清东西,她在马科斯的办公桌前坐下,拉开中间的抽屉。这个抽屉放的不是各种笔、回形针和其他办公用品,而是松散摆放的纸质文件。她在文件堆里四处摸索多丽丝的钥匙,可是除了更多的文件其他什么也没有。比阿特丽斯抽出一份文件,在昏暗的光线下努力阅读。纸张上满是潦草的速记。比阿特丽斯眯缝着眼睛看这些笔记,最后只好作罢,将角落上的小台灯打开。马科斯的速记没有她自己的整洁,不过在纸面上的各种记号和花体中,她能分辨出一些词语。

当她奔回马科斯的办公桌时,他在她身后咕哝。她举起一个食指表示只要等一分钟,随后拉开最后一个文件抽屉。抽屉里塞满了文件。她将文件推到一边,摸索抽屉的底部寻找钥匙。除了一把铅笔刨花,她什么也没摸到。她随意抓了一个文件夹,以便使她对拉莫尼的说辞显得貌似真实,然后砰的关上抽屉。

没人在电话里喋喋不休,也没有翻阅文件的声。审计部空无一人,四周如此安静,她敢肯定有人可以听见她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走廊的泛光灯依然亮着,不过悬挂在一排排办公桌上面的大日光灯已经关闭。秘书区四周的门一片黑暗。只有楼下街上暗淡的黄色灯光透过毛玻璃照射进来。

“你找到一切所需要的东西了吧?”拉莫尼就在她肩头用深沉的声音问。

街道上的喧闹声渐渐安静下去了。从她听见过道里电梯的嗡嗡声以来,她足足等了十分钟,然后慢慢地悄悄地溜出盥洗室。她靴子踩在瓷砖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在墙壁之间产生回声。于是,她就在盥洗室门口脱下靴子,穿着长筒袜寂静无声地沿着过道行走。

比阿特丽斯克制住没有尖声高喊。她没有听到拉莫尼紧随其后。“嗯,找到了,谢谢你!”

除了去医院看着机器不停地将空气送进抽出她姨妈日渐萎缩的躯体,比阿特丽斯没有其他人需要探望,也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比阿特丽斯在昏暗的盥洗室镜子里瞥见自己坐在厕所隔间里,憔悴苍白,看上去她自己就像一个鬼。

“现在该走了吧,小姐——?”

整整一个多小时,她静静地坐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她必须确保每个人都走了。今天是星期五,即便喜欢加班的经理们也肯定准时回家。假日即将来临,他们要购买圣诞节礼物,还要去探望家人。整个星期,她注意到每个人都是多么急切地想离开工作。每天傍晚当她坐在候车棚里等候八十二路公交车载她回家时,她看见市中心的街道似乎都是空荡荡的。

他打算告发她。她站在马科斯的办公桌边,假装这是她的办公桌。他要她报名字。她决定装聋。“什么事?”

厕所里没人,而且很暗。头顶上的灯泡不亮了。比阿特丽斯在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昏暗亮光中眯着眼睛看了看马科斯吸烟的地方。她走进一个抽水马桶隔间,坐下等候。

“你叫什么名字,小姐?”

下午五点,比阿特丽斯背起提包,跟随其他女人去门厅里的衣帽架。她与其他秘书一起穿上自己的外套,戴上帽子和手套,走向电梯间。正当其他人走进电梯回家时,她退了出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似的,然后朝女厕所走去。没人注意到这一切。

“呃,”她哽了一下,“马科欣。马科欣·麦克唐奈……我真的该走了。”说完这话,她没有奔跑但尽可能快地冲到电梯口。一个电梯箱正在等待,她走入电梯,按下大堂的按钮。

马科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没人对此说三道四。比阿特丽斯告诉自己,也许现在是她不需如此担心的时候了。她的老板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尽管坎宁安女士告诫过比阿特丽斯她要亲自处理办公室的一切事务,但几乎没有干涉过她办公室以外的事情。其他秘书都不理睬她。现在马科斯走了,没人真正在乎比阿特丽斯是谁,或者比阿特丽斯干了什么事情。也许该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了。此时此刻,比阿特丽斯想拿回多丽丝的钥匙。

感谢上帝,保安没有跟随她。他没有离开马科斯的办公桌。他只是站在那里,凝视着办公桌,似乎陷入了沉思。最后他抬起头看着比阿特丽斯站在电梯里。

在回自己办公桌的路上,比阿特丽斯途径马科斯原来的座位。她停了下来。看见小订书机依然放在桌子上,比阿特丽斯意识到马科斯也许会留下更多的东西,也许多丽丝的钥匙在桌子里,也许马科斯留下了便条或者某种解释。

“晚安,小姐!”他表情阴冷地说,随后电梯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