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谢谢！”
“它们在楼下。经过电梯，然后走下台阶。”她从装有栅栏的窗户下将现金递出。“下次你见到马科斯时对她说她还欠我个人情呢，行吗？”
马科斯有钱的麻烦。比阿特丽斯回头朝大堂走去，一想到马科斯的麻烦她额头上起了几道皱纹。她找到了通向下面一层的楼梯。走下大理石台阶，她开始认出这个房间，上次她夜探隧道就是从这里进入那扇隐秘门，然后下隧道。在白天的日光下，这里是一个宏伟的大堂，几乎与楼上大堂一样气派。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接待柜台和一排红色天鹅绒门帘，头顶上悬挂着水晶和黄铜制成的枝形吊灯，红色地毯上编织着许多鲜花和彩带。
“呃，帕姆？你了解这里贵重物品保管箱的事吗？”
一个把乌黑的头发在后脑盘成一个规矩发髻的女人坐在接待台边。她端庄的鼻尖上架着一副杏眼眼镜。她没有注意到比阿特丽斯站在面前，直至比阿特丽斯清了清嗓子。
“我需要提取些现金。五十美元。”比阿特丽斯在栅栏下递进一张写有她账号的纸。帕姆在纸上写了些批注，然后从一个抽屉里取出现金。当她拿出钱包时，比阿特丽斯看到了提包底部的一圈钥匙。
“有事吗，小姐？”她透过厚厚的镜片仔细打量比阿特丽斯，就像科学家观察细菌一样。
“马科斯就是那样！”帕姆一挥手说，“她总是野得很。我可以对你说许多让你瞠目结舌的事……嗯，你有事吗？”
“我也吃不准。我姨妈病得很重。她在医院里，她叫我为她取样东西。”
比阿特丽斯尽力不让自己的脸上显出吃惊的神色。
比阿特丽斯将手伸进手提包，取出多丽丝的贵重物品保管箱钥匙。她将钥匙递给那个女人。
“度假？她耍什么花招搞到的假期？”帕姆哈哈大笑，然后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她预支了好几个月的薪水。”
“你是指定代理人吗？”女人将眼镜滑下她细长的鼻子。
“我想她是在墨西哥度假。”这是马科斯设计的谎言。
“对不起？”
“老马科欣好吗？最近我没见过她。”
“指定代理人。你姨妈签署过允许你在有银行雇员在场情况下开启保管箱的特许证吗？”
“对的，”比阿特丽斯勉强笑了笑。
“噢，没有。”比阿特丽斯降低了声音。“她中风了，我是……我是她唯一的亲戚。”
“嗨！”帕姆一面回应一面瞬间显得有些困惑。“哦，你是马科斯的朋友，对吧？”
这是悲伤的真实情况，但柜台后面的女人似乎不为所动。
“嗨，帕姆！”比阿特丽斯对着那个女人笑了笑，前些时候，当马科斯坚持要带比阿特丽斯去购物时，这个女人曾帮她开了雇员活期存款账户。
“除非你有警察授权令或有律师签署的死亡证书，否则我不能合法地准许你去开箱。”
午餐时间到了，比阿特丽斯来到银行业务楼面取款。她穿过宏伟的大堂，来到那个长长的房间，在那里，栅栏里面漂亮的女士们在等着为客户服务。她快速看了看那一个个隔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咔一声将钥匙坚定地放在柜台上。
“祝你一天快乐！”她对着电话甜蜜地说，然后放下话筒。想到城市底下四通八达的一条条隧道，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看了一下手提包，发现钱包是空的。从酒吧到斯托弗客栈后面的小巷，她需要花钱叫的士。
“我不明白。”比阿特丽斯嗤之以鼻。“多丽丝姨妈只要我帮她拿……念珠。”
“我六点见你。戏剧酒吧。”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这是个无关紧要的谎话，可是她已经无话可说了。眼泪不用刺激就开始泉涌一般，柜台上的钥匙变得模糊起来。
“今晚？”她轻声地说。芙朗辛或其他人可能会偷听。她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说，“嗯，当然可以。”
“我最多只能查看一下档案。你姨妈叫什么名字？”
“我需要见你。今晚。”
那女人查看了钥匙上的号码，然后从柜台下拉出一个档案抽屉。
“是的。有事吗？”她回答，好像他是银行的客户一样。她遭监视的感觉陡然升起，她很快将自己的笔记塞入桌子抽屉里。
“多丽丝。多丽丝·戴维斯。”比阿特丽斯断然地说。
“比阿特丽斯，是你吗？”是托尼。
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她明白这一点；她没有律师的授权或她所需要的任何证件。柜台那一侧长时间的静默使她抬头张望。那女人正凝视着她。
“喂，克利夫兰第一银行，审计部。”
“你是多丽丝的外甥女？”
她取出记事本，开始速记更多的笔记。兰迪喜欢喝酒。他午餐时间很长。他在电话里对着别人高声喊叫。他进过金库。他生来富裕，在他父亲工作的地方谋差。他父亲是泰迪。他和父亲都是拥有大笔钱财的人。赚钱是一种肮脏的事业。兰迪和老头之间的争辩在她的脑海里回响，这时电话铃响了。
“对不起？”比阿特丽斯感到焦虑绷紧了她的皮肤。
她深深吸了口气。他是对的，马科斯确实在图谋什么。她拿了许多钥匙。她去过金库。比阿特丽斯迈着颤抖的双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努力安慰自己，兰迪对马科斯图谋的了解不会比自己多。他这么凶只是想吓唬人。那天夜里兰迪去过金库。他生气也许是因为找不到钥匙了。
“多丽丝·戴维斯曾在这里工作过。”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跟我装聋作哑！你还有你那个朋友，马科斯。你俩有所图谋。钥匙不会就这么没了，我会查出究竟是怎么回事的，等我查明了……”他用力挤压她的手腕直至她疼得脸部抽搐。她在他面前蜷缩蹲下，甚至不敢发出哭声。他甩下她的胳膊，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剩下她在门道里颤抖。
“是的，我知道。”比阿特丽斯很快拿起钥匙。调查保管箱是个巨大的错误。
“先生？”
“不，她曾在这里工作。”女人指了指柜台。女人冷漠的脸开始变得温和起来。“多年前她培训了我。你说她中风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是的，在感恩节……你们两个是朋友？”
他在金色的镜子前面打理自己，用一只手撸他浓密时髦的头发。他转身闭着嘴唇朝她笑了笑。他目光中某种古怪的眼神吓得她退缩到门外。他从她手里拉过外套。
“对，我们是朋友。”女人微微点了点头。她的眼睛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听到她身体不好我很难过。她住在哪个医院？”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战战兢兢地走向它。她没有踏进浴室。她记得太清楚上次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学医院，在重症监护室里。”
“拿到这里来。”声音从他办公桌后面的私人盥洗室里传出。
“我知道情况有些不好。我应该给她打电话的。她每周都来这里。”女人用一只瘦弱的手捂住嘴巴。她摇了摇头，然后恢复镇静。“我不应该这样做的，不过你跟我来。”
“哈洛伦先生？我拿来了你的外套。”
这个存储职员绕过柜台，领着比阿特丽斯穿过圆形门道进入金库。一位武装保安立正致意。
她急忙离开，眼睛里满是泪水，心中明白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背后凝视着她。她将得罪人的咖啡倒进了洗涤槽里，用冷水冲洗自己发红的皮肤。她抱着一大堆羊绒和皮质衣物奔回他的办公室。在门槛处她停住了脚步，随后从一大堆衣物之上偷窥兰迪。
“喂，查尔斯。请拿S1钥匙。”
他将咖啡杯推还给她，滚烫的咖啡溅到了她的手腕。
武装保安打开一个木架上的一个抽屉的锁，在里面摸索了几分钟后拿出了那把对应的钥匙。
“该死，比阿特丽斯！”他咆哮，吓得她一跳。“帮我拿外套！”
“谢谢你！”女人一边示意比阿特丽斯跟她走一边压低声音咕哝，“这些新的安保措施真让我受不了！”
“啊呀，对不起，先生！”
到了金属房间的深处，女人在一排又一排的小门间寻找对应的小门。数百个金属矩形保管箱从地板到天花板排列在墙壁上。每个箱子都有一个号码。
她一言不发朝他举了举咖啡杯子。他一下子从她手里夺过杯子，结果咖啡溢到他的一只鞋子和裤腿上。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听见脚步声蹬蹬蹬地走过来，于是就往后退了一步。门刷地开了，他沉着脸低头看着她。“今天早晨我非常不想被人打扰。”
女人找到了对应的保管箱，将保安给她的钥匙插进一个孔里。
她等了足足五分钟，重新倒了杯咖啡，然后轻轻地敲门。“对不起，哈洛伦先生。”
“保安……他们把钥匙——我的钥匙——给了他。我保管这些钥匙已经有十年了，上个星期他们拿走了这些钥匙，说这些钥匙需要更加安全。真是荒唐！”她转身对比阿特丽斯说，“你需要插进你的钥匙，亲爱的。”
门开了，老头气冲冲地走出来。他铁灰色的头发凸显出他的脸膛通红。比阿特丽斯回头看了看哈洛伦先生的办公室。门关了。
比阿特丽斯将多丽丝的钥匙插在女人指点的第一个钥匙的旁边，门一下打开了，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女职员拔出她的钥匙，比阿特丽斯也拔出她的钥匙，随后她从门后窄小的格架里拉出一个长金属鞋盒子似的东西。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做这件事情是你的职责。”一个声音吼叫着。“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否则你被解雇了！”
“跟我来。”女人捧着盒子走出金库，回到下层大堂里。
比阿特丽斯举起她的小拳头敲门，就在这时一个身着花呢套装上了年纪的男子沿着走廊蹬蹬蹬地来到兰迪的门前，不敲门就推开进去，然后砰的将门关掉。磨砂玻璃里面传来低沉的争辩声。她赶忙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心里明白最好不要打扰。
“呃，雪莉，我想你忘事了！”保安说。
她听见他将话筒摔进座机。
“当然。”雪莉唐突地回应，同时把钥匙递给保安。
“天哪，我不在乎你必须做什么，请个该死的锁匠！我毫不在乎斯通说什么！我们得经营一家企业！”
比阿特丽斯跟着雪莉穿过圆形门道，来到一个红色门帘跟前。雪莉撩起门帘，比阿特丽斯能够看见门帘里是一个小隔间，里面只有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小台灯，其他什么也没有。她将盒子放在桌子上。
不到一分钟后，透过他紧闭的办公室门，她听见他在电话里高声喊叫，她急忙把他的衣物拿到行政管理人员的衣帽间挂起来。她取来咖啡，随后站在磨砂玻璃门外面，看着他一面怒气冲冲大叫大嚷一面来回踱步，不敢敲门。
“我给你一些私密时间。”说完，她将门帘拉严实了。
“咖啡，不加奶！”兰迪·哈洛伦将他的外衣和围巾扔在比阿特丽斯的办公桌上。
比阿特丽斯独自与盒子在一起，她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盒盖。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三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