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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迷宫的死角

“不要说那些没用的,现在公事为重。”萧朗假装一脸严肃,拿起了对讲机,说,“各单位注意,现在听我指挥,现在听我指挥,黑豹突击队一分队,负责全面卡死小区通道;二分队对中心楼房南北两侧进行全面封锁;三分队我们一起从单元门进入。请注意,单元楼道狭窄,请注意安全,我打头阵,其他人断后。其余特警兄弟,分散包围小区周边。”

凌漠饶有兴趣地看着萧朗左折腾、右折腾,说:“人这个物种,怕是最善变的了。不知道是谁,在三个月前,誓死也不愿意当警察。”

凌漠淡淡地笑了一下,虽然萧朗的这个措辞听起来大多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但这种进攻阵形的分配是没有丝毫问题的,可以说是三重保险。凌漠知道,让萧朗参与指挥只是进一步调动他的积极性,让他更热爱这份职业,这都是萧闻天的主意。其实,此时萧闻天正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辆依维柯里,他才是真正的幕后总指挥,他们所有的命令意见,都是需要通过萧闻天来下达的。

“这可太带劲了!我来想想啊,我想想怎么攻进去。”萧朗一边说,一边钻去设备库,拿出一件防弹背心套在身上,指着胸前的“警察”二字说,“这不够,不够,回去咱们记得把这字改成‘守夜者’。”

“三分钟后行动。”萧朗说完,他们似乎听见了周围依维柯里传出枪上膛的声音。

“傅老爹说,我们的手续都办完了,现在已经算是警察了。”程子墨说,“回头案子结束,还要进行一个补考核和补入警宣誓。”

“走,一起。”萧朗转头对程子墨和凌漠说道。

“啊?我们不还是学员吗?这就已经是警察了?”萧朗喜上眉梢。

“我们?”凌漠故作吃惊状,“我顶多是个读心者,她就一寻迹者,我们可没必要跟着你卖命。”

“傅老爹说,这次的行动我是指挥参谋,但是具体抓捕进攻行动,你可以提供意见。”凌漠说。

“怕死啊你?”萧朗拿出两件防弹背心,不由分说,给凌漠、程子墨二人套上,又递上两把手枪,说,“练摊的时候,不是说好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吗?”

不一会儿,“万斤顶”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各单位注意,居民已经有序疏散,现在进行进一步化妆侦查,确认周围有无闲散人员。”

“有说过吗?”凌漠接过手枪。

“不接受抬杠。警察就该有一颗随时怀疑别人的心,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凌漠摊了摊双手。

“没那么夸张,抓个女人而已。”萧朗自信地指了指程子墨,道,“我还答应请她姐姐吃饭呢,抓到人以后立即请,这全靠她姐姐锁定目标啊。”

“你……”萧朗被噎住了。

确实,程子砚和唐铛铛功不可没。

“我有权怀疑所有人。”凌漠说。

在调查阶段,警方在现场获取的所有物证都指向犯罪嫌疑人曹允。可是,就和杀死两名证人之后一样,这个曹允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萧朗说,“你怎么可以连聂哥都怀疑!我绝对相信他。”

唐铛铛自知自己在图侦技术方面还是初窥门径者,毕竟图侦技术和网络安全技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她找到了程子墨,希望程子墨可以请她在龙番市的姐姐程子砚出马,利用图侦技术对曹允进行寻找。

“所以组织对聂哥的处罚,仅仅是禁闭。”凌漠说,“接受调查也是必然程序,至少要排除他是通过故意离岗来配合杀人行动的嫌疑。”

作为龙番市的图侦技术专家,在请示领导之后,程子砚乘警用直升机抵达了南安。

“即便聂哥在,曹允伪装得那么好,他也看不出来啊!”萧朗说,“而且警方也有几个人在门口守着,不都没守住吗?”

当时警方掌握的线索对图侦技术毫无帮助,而整个南安市有十几万个摄像探头,又不能确定曹允的准确通过时间,几乎是不可能寻找到曹允的踪迹的。

“我能理解聂哥的想法。”程子墨说,“当时这些村民和医生发生了争吵,冲突一触即发,聂哥是最看不得这些的了。有些极端的人认为医患关系不好是因为警察不作为,你说荒唐不荒唐?所以聂哥作为又是警察、又是医生的人,生怕在警察在场的情况下,出现了医患冲突,这样的心情我完全应该理解。”

程子砚听萧朗大概介绍了案情,要了一张南安市地图研究了起来,凌漠站在一边,给程子砚介绍每条道路的监控设施情况以及道路周边的建筑物情况。凌漠的记忆力深深折服了程子砚,让她啧啧称奇。

“怕他是内鬼呗。”凌漠说,“而且,作为一个法医,聂哥确实缺乏一些侦查经验,他的行为是擅离职守了,给他处分也不为过。”

程子砚无意中抬头看见妹妹正在沙发上嚼着口香糖发呆,于是责怪道:“别人都在找线索,为什么你在那儿什么都不干?”

“对啊,你说这警方怎么就这么迂腐呢?”程子墨说,“所有证据都已经指向了曹允,监控也看得出来当时聂哥是下楼帮助医护人员处置突发事件了,为什么还要关他禁闭?为什么还要不停地调查他?”

程子墨甩了甩短发,说:“嘿,我是一个想做捕风者的寻迹者,这是觅踪者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啊。”

“聂哥还在禁闭室里呢!说不定还要被提审。”萧朗说。

“你明明是当寻迹者的好材料,却要天天跟着狩猎小组,而不跟着天眼小组。”凌漠无奈地摇头笑道,“是不是就因为司徒老师曾经夸过你是个做狙击手的好料子?”

“没办法,至少我们的疏散工作不能被曹允发现。”凌漠耸了耸肩膀。

“我才是好料子,我视力好!”萧朗说。

在“万斤顶”里待命,萧朗很快就觉得无聊了。他一会儿看看远处楼房的动静,一会儿看看手表,都快把手中的望远镜给捏碎了。

“司徒老师说了,狙击和视力关系没那么大,你的射击课成绩就是不如我。”程子墨说。

“靠这些便衣特警慢慢地疏散人,要疏散到什么时候啊?”

“那是司徒霸偏心,打人情分!”萧朗握着拳头抗议道,“我的靶子比你们的小一半!”

3

凌漠似乎没有听见二人的争吵,对程子砚说:“程姐,你看有办法吗?”

“H的DNA在库里应该有,快找傅主任,如果悬壶上的DNA和H有亲缘关系,整个案子就清楚了!”

程子砚皱起眉头,说:“图侦技术有很多技术战法,但是这个案子还是比较特殊的。因为掌握的信息太少,无法明确曹允的出行习惯,就无法用实验论证法对整个逃离路线进行还原。”

“H?”萧朗一脸茫然,“什么H?”

“这个战法我知道,和侦查实验差不多对不对?”萧朗抢着说。

凌漠没有吱声,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说:“我怎么觉得,她像H?”

“如果用信息关联法,”程子砚没有被萧朗打断思路,说,“因为缺乏条件,也很难实现。你们还原的曹允作案过程是她乘黑车抵达医院,从没有监控的内部员工通道进入二楼的更衣室,脱去了自己的外套,然后换上护士服,去办公室拿了通行证,端着准备好的注射用具进入ICU作案。曹允在更衣室里脱掉了外套,而我们又不掌握曹允外套内的衣服,加之她又不可能穿着护士服到处跑,所以我们不可能在视频影像中找到服饰类似的目标。又因为医院监控缺帧,所以无法通过步态寻找目标。如果找一个类似体形的女性,那就是大海捞针了。信息无法关联,所以也不可能奏效。”

“太棒了,太棒了,我们家大小姐最棒了。”萧朗学着唐铛铛的口气,由衷地拍手道,探头看了看凌漠手里的照片,“看这眉眼,和ICU拍下的凶手有点相似呀。”

萧朗有些着急:“不如你直接说能用的战法呗?说不定我也懂。”

“哎,别闹——你就一脸盲,先看了又有什么用嘛!”唐铛铛笑道,“这可是我从轿车监控的截图里好不容易挑出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女子的照片。这个高清摄像探头是从车祸现场到医院的一条路上的。虽然是晚上,拍摄条件差,但我还是把照片给还原到这么清楚,至少五官勉强可以看清了吧!是不是很棒?”

程子砚却依旧十分冷静:“情景分析法似乎更不行。看你们的报告,对曹允之前习惯的通行方式并不掌握。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公交和地铁都还在运营,另外也有共享单车。我们既然不能推导出曹允可能使用的交通工具,那么就无法通过情景还原来寻找特定时间点的监控录像。”

“为什么先给他看?就不能先让我看吗?”萧朗一脸受了打击的模样,伸手想抢凌漠手里的照片。

“到底有没有能用的?”萧朗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急性子。

二人刚走近皮卡丘,唐铛铛正好从车里钻了出来,手里举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照片,看到凌漠就直接递了过去,说:“凌漠,你快看看,这个人你有没有见过?”

萧朗中气十足,引得程子砚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方法是有,用连线追踪法和圈踪拓展法。毕竟有一个关键点还是很有用的:曹允在杀害‘幽灵骑士’之前,杀害了两名大学生,在此之后,警方想尽办法也没有能够寻找到曹允的藏身之处,而在今天晚上,她又出现了,并且利用了一辆黑车。好就好在我们知道曹允在乘坐黑车之前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而且也能通过审讯知道她是从哪里上的车。”

“等等,什么铛铛?你什么时候开始光喊名字不带姓了?你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熟了?喂!”萧朗追了出去。

“圈踪?”凌漠摸着下巴,说,“你的意思是,我们既然找不到曹允逃离的路线,不如就去找一下她来的路线?”

“走,看看铛铛那边怎么样。”说完,凌漠率先向楼下的皮卡丘走去。

“对。”程子砚说,“既然是一个很保险的藏身之地,曹允自然不会轻易搬家。只要藏身之地不变,那她来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去的地方。”

“这个靠DNA数据库比对有戏吗?”萧朗又担心道。

“这个想法不错。”凌漠点头认可,“可是,她穿的衣服能被摄像探头找出来吗?毕竟是晚上。而且那么多摄像探头,那么多监控影像,如何去找啊,太花费时间了吧。”

程子墨轻轻地吐了口香糖,骄傲地说:“那是自然,我去找傅阿姨检验鉴定啦。”

“这就需要我说的两种方法并行使用了。”程子砚说,“圈踪拓展法,是以曹允上车点为中心,充分利用周围监控点的布局,向四周扩展搜索。在明确了曹允进入中心的方向之后,以她使用的交通方式的速度来计算,向该方向延伸,定时定位,各点连线,就能指出她来的方向,从而明确她藏匿的区域了。”

“这个我懂,我妈肯定能给做出来。”萧朗打断了凌漠的话,朝程子墨竖了竖大拇指。

“用速度算。”凌漠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一般医院的注射器都是圆形针眼,三角形针眼不常见,看来这就是杀死‘幽灵骑士’的关键东西。”凌漠沉吟道,“而且,注射的时候如果皮肤碰到了悬壶,就有可能留下皮脂腺(4)的痕迹,这是有望做出DNA的。”

程子砚说:“一般开车就按时速60公里算,电动车按时速20公里算,自行车按时速15公里算,步行就按时速5公里来算。”

“这是给被害人输液的点滴管。”程子墨说,“我在点滴管的悬壶上发现了一个三角形的针眼,针眼的旁边,看起来有人体油脂黏附上去的痕迹。”

“小学数学都学过。”萧朗说。

“那你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如果曹允住的地方很远的话,肯定是使用混合交通通行的方式抵达乘车点的。”程子砚说,“这么狡猾的一个犯罪嫌疑人,自然知道用不断变换交通方式的方法来逃避警方的侦查,所以我们在使用连线追踪法的时候,必须倒推她之前一步的交通方式,这样才能做到更高效率地在前一个监控点寻找到她的行踪。”

“现场我们勘查过了,包括ICU,包括凌漠找到衣服的更衣室。”程子墨说,“进入ICU前都要戴手套、头套、口罩和鞋套,和我们现场勘查差不多,所以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不可能被发现。更衣室则比较简陋,没有能够留下指纹或足迹的客体条件。”

“需要多少人帮你?”凌漠说。

“你这又是什么?”萧朗好奇地去看程子墨手中的物证袋。

“人多也没用,两个助手就行了。”程子砚信心满满地抬起头看着妹妹。

“证据确凿?靠那个还不够。”程子墨也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一边走,一边摘下头套,说,“还得看我这个的。”

“我不干,看监控多无聊,眼都能看瞎。”程子墨正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嚼着口香糖。她使劲摇了摇头,把脑袋藏在臂弯里。

“证据确凿啊,找到这个女人,一切谜团就解开了。”萧朗自信满满地说。

“我来吧。”唐铛铛小声说道。

“更衣室。”凌漠说,“是她换下来的。”

“你那眼神不行,我来我来。”萧朗听程子墨说看监控伤眼,于是挡在唐铛铛的前面坐在了电脑前。

“那你这个在哪里找到的?”萧朗抢过凌漠手里的物证袋,左看右看。

“我也可以帮忙。”凌漠默默地打开了电脑。

凌漠把他们的反应都记录在案,这些数据即便是放到唐骏的面前,唐骏也一定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在接下来的七八个小时之内,整个办公室里非常安静,除了萧朗的哈欠声和大家的鼠标、键盘的声音以外,几乎没有别的声音。虽然整体气氛十分压抑,但是大家都铆足了劲儿,希望在天亮之前寻找到曹允的藏身之地。这么一个危险的罪犯在逃,对整个城市所有无辜的群众,都是一个极为危险的隐患。守夜者组织和警方都不允许她逃过明天。

用唐骏的理论看,这就是从失败反应变成了冻结反应,再变成服从反应,最后是逃离反应。简单翻译一下就是,这两个人因为被萧朗“暴力”制伏,在刚开始谈话的时候,有明确的战败情绪。但一涉及核心问题,他们就因为警方对此事的高度重视而惊讶。既然警方高度重视,他们自然有明确的服从情绪,而这种服从情绪,从某种程度上就决定了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尤其是交代完毕后的逃离反应,是为自己所犯错误的后果表示极度的担心,这更加印证了他们交代的确实就是事实。

因为电子地图不能全面展现南安市的情况,凌漠特地制作了一张三米多长的纸质地图贴在墙上,并且把每条路的监控点在地图上都做了标记。

他们先是眼神失去光彩,身体整体呈弯曲、下坠趋势,面部肌肉松弛、下垂;在警官问到核心问题的时候,他们又眉毛上扬、上眼睑提升;随即在供述整个过程的时候,他们下巴微伸,身体前屈,面部肌肉松弛;在交代完事实之后,他们又都是主动转移了视线,头、身体和脚转向一边。

随着监控录像审阅的字节数增加,大幅地图上慢慢开始出现了红点。这些红点就是程子砚在特定时间点、特定位置点上发现疑似曹允影像的记录。

在整个询问的过程中,被询问人的微表情、微动作发生着细微的变化,这被一旁的凌漠看得清清楚楚。

红点从曹允乘坐黑车的地点(南安西一路北段三点五千米处)开始,一直向北偏西方向延伸,一直到南安北五路口处消失。

按照唐骏的理论,凌漠要求负责审讯的警官不要过于开门见山,先是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没对话几句,凌漠就已经摸清楚了两名被询问人的“基线反应”。基线反应是一个人自身的本能反应或者习惯性反应,简单地说,就是被读心人正常反应的参照物。只有把握住每个人的基线反应,才能准确地分析每个人不同微表情、微动作的含义。这也是分辨个体差异的一个重要环节。

“这个挺好玩。”萧朗看着地图上的红点,说,“可是,到这里又能说明什么?这周围的区域可也不小啊。”

如果说在审讯的过程中,萧朗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套他们的话,那么凌漠所做的,就是察言观色。

“这就需要‘蓝点’了。”程子砚微笑着说,“既然红点到这里就没有再延伸了,说明目标地址离这里不远了。现在我们要找这一片区域所有的摄像探头,各个方向的都要找,为的是确定她没有从这些摄像探头之下离开,这就是在‘圈踪’。确定的摄像探头越多越好,圈定的范围越少越好。”

作为一个读心者,阅读对方的微表情是必备的能力之一。唐骏作为凌漠的导师,在这方面算是没少教他。

凌漠点点头,说:“我马上安排人去这个范围内采集民用摄像探头,加上交警、治安、天网和城管摄像探头,应该是有不少的。”

“不错。”凌漠点头肯定,“从微表情来看,他们说的是真话。”

又是两三个小时过去,地图上像是有一个蓝色的气球,被红色的绳子牵着。经过大家的努力,嫌疑范围已经缩小到了方圆一公里的范围内,这对守夜者组织来说,实在是利好消息。

“他们的证词一样。”审讯结束后,萧朗对凌漠说,“涉嫌故意伤害罪,可以刑拘了。”

“既然我们已经通过连线追踪法发现了曹允出发时候的轨迹,那么我们就有办法通过蓝点圈定的范围里摄像探头的特定时间,来寻找疑似曹允归来的影像。”程子砚说。

“对对对,就是这个!”司机指着凌漠说。

“难道你找到了?”正在操作电脑的凌漠抬起头来,问道。

“是这一件花毛衣吗?”凌漠走出了临时审讯室,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物证袋,里面装了一件女式毛线外套,黑色针织的,上面有大朵的牡丹图案。

程子砚把电脑屏幕转向凌漠,说:“你看这个人是不是?”

“什么活都敢接,你活该。”萧朗瞪了瞪眼睛。

屏幕里是一个女人的背影,正在转头看向侧面。虽然因为医院的监控影像受到护士服的遮盖和监控本身质量的影响,从身形上不能判断进入ICU的人和这个影像是否同一,但是通过和曹允乘车之前的影像比对,发型、头型和肩型都是非常相似的。如果真的是曹允的话,她应该在医院作案完毕后,选择了另一条路逃离回归该区域。

“我真是啥也不知道!我冤枉啊!我就是一个黑车司机,晚上开车不安全,就叫上了我的弟弟一起。”轿车司机说,“中间我们见一个穿着花毛衣的女人在拦车,以为她是打车的,结果她上车就问我有笔生意做不做。听她说起来也不复杂,撞一辆电动三轮车,把电动三轮车上的人喊去南医一附院治疗,最好在治疗的时候和那帮‘刁民’再吵一架。她给了我们五万块钱,说三万给我们,一万作为医疗费,剩下一万让我们给村民私了。我想想,估计这娘儿们和某个村民有仇吧,想报复一下。这不杀人不放火的,能挣这么多钱,我没理由不接这活啊。到了医院,那女人就下车了,人不见了。毕竟钱已经拿到了,我也就没在意。哪知道你们来了个这么猛的警察,给我们一顿摁啊,我胳膊都快断了。”

让凌漠很担心的是,这个背影的背部,背着一个长条状的黑袋子,看起来有一米多长。如果这是一把长枪,那对抓捕行动来说,难度就大大增强了。

萧闻天在医院选择了一个闲置的病房,对两名犯罪嫌疑人进行了突击审讯。凌漠和萧朗主动要求参与旁听。

凌漠强行把自己从思绪里拉了出来,抖擞精神,从网上下载了嫌疑区域的卫星图,尽可能地放大,说:“可是,这里看起来都是废墟啊。”

原来萧朗在事发后,大概了解了车祸的经过,便驾驶汽车去寻找嫌疑车辆了。他先是找到了三轮车,盘问村民后,得知轿车司机一共赔偿了他们五千元钱私了。萧朗认为村民们没有嫌疑,于是问到了轿车的车牌,根据定位一路驾车狂追,终于在五公里外把轿车拦截了下来,并且一个人制伏了两名犯罪嫌疑人。

“越是废墟,越有价值。”程子砚微笑着说,“不过,全是废墟的话,可就不好了,说明我们可能做错了什么。”

推理刚刚结束,没想到萧朗已经用手铐铐着两个人回到了医院。

“不,不全是。”凌漠激动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疤痕似乎都缩短了。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从唐铛铛处理出来的影像看,事发当时轿车内应该坐有三个人:男驾驶员、副驾驶上的女人和后座上的男人。而轿车抵达医院之后,只有两个男人进入了医院大厅。那么,剩下的那个女人可能是在车内等待,也有可能下车作案。所以,找到轿车司机,是本案的关键。

凌漠面前的显示屏上,卫星图因为放大而变得模糊,但是在模糊的图案之中,似乎可以看见好几栋破落的居民楼。

轿车的突然转向显然是不正常的行为,而经过调查和监控可以知道,这条路上每天晚上九点多都会有大量电动斗篷三轮车去把在城里打工的人员拉回村里。所以萧闻天断定,三轮车是被随机选择的,是被动的,而轿车是主动制造事故的嫌疑车辆。

“这是哪个派出所的辖区?”凌漠的声音似乎都有一些颤抖。

从监控里确实看不出什么可疑人员的线索,但是唐铛铛留下的心眼,却让警方获取了线索。根据调取的车祸现场的监控,警方还原了车祸的过程。一辆黑色大众宝来轿车在南安西一路上行驶的时候,路遇在对面车道上行驶的电动三轮车。轿车在两车即将相会的时候,突然调转车头冲入对面车道,将三轮车撞翻。轿车驾驶员下车,协助三轮车驾驶员把乘车人员从车内扶出,并把车辆扶正。从轿车驾驶员的动作来看,应该是要求三轮车驾驶员把伤者拉往南安医学院一附院,也就是事发医院。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好像没有被哪个派出所的辖区包含。”唐铛铛调出了派出所管辖区域的地理位置图,说。

ICU附近的几个监控摄像探头没有发挥出重要的作用。凶手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进入了现场作案,大部分的监控都只记录下她的侧影和背影。因为录像质量的问题,图像缺帧严重,甚至无法看出凶手的步态。但从身形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是女性作案。从简单的几帧可以看到正脸的图像中,依稀可以看得到凶手的眉眼。

“这可就奇怪了,这座城市里居然存在着无警管辖的地带!”萧朗惊讶道。

而“幽灵骑士”被杀,应该就是在这五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情。

“去看看就知道了。”凌漠看了看外面泛着鱼肚白的天边,说,“这时候去化妆侦查的话最安全,曹允估计还在睡大觉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八个人在急诊室里接受包扎,其间也发生了争吵。估计是争吵声过大,二楼ICU的医生、护士于九点四十分进入急诊室支援。监控里也看见了聂之轩的身影。九点四十五分,包扎完毕后,八个人离开了医院大厅,二楼医生、护士和聂之轩返回ICU。随后,医院大门口就看见凌漠和萧朗冲了进来。

4

在唐铛铛的分析下,事件很快得到了还原。当天夜里九点三十一分,一辆轿车缓慢开进医院大门,后面跟着一辆坐有多人的电动斗篷三轮车。在进入医院后,轿车开往医院大楼侧面的停车场,因为没有监控,具体情况不明了。三轮车停在医院大门口的阶梯之下,陆续下来六个人,村民装扮,看起来都有不同程度受伤。六个人在医院大门口等待另外两个估计是从轿车上下来的人会合,之后,八个人一同走进医院大楼的一楼急诊中心大厅。从肢体动作上看,几个人应该是边走边在争吵。

此时此刻,不知道曹允是否还在梦中。

唐铛铛组进展得很快,他们几人分工,把医院各处的监控录像都收集了起来,并且对监控进行了分析。唐铛铛还留了个心眼,让一名警察去调取了车祸发生现场——医院大门口附近的南安西一路的监控录像。

随着萧朗的一声令下,数辆车里同时下来几队警察,向小区里各自的位置冲锋。

凌漠微微一笑,凭着他在办公室里看见的值班表,把脑海里的名字和柜子上的名字一一对应起来。

凌漠、程子墨随着萧朗直奔目标楼房。

更衣室里是一个一个挨着的柜子,平时护士在这里更衣,大多数柜子都没有上锁。凌漠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挨个柜子打开。有些柜子里放着护士服,也有些柜子里放着便装,还有些柜子里是空的。他知道,当班的护士柜子里可能有换下来的便装,也有可能护士直接把护士服穿在便装外面,就会留下一个空的柜子。但是,不当班的护士的柜子里必然会有护士服。

凌漠之前的推拒其实并不由衷,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萧朗的,萧朗虽然天赋异禀,论警务技能没有几个警察能和他匹敌,但是终究还是莽撞了一些。以防万一,凌漠决定还是自己跟着去,比较稳妥。

更衣室和办公室的门都没有上锁,医生和护士被警方叫去问话了。办公室的墙上有一排可以悬挂钥匙、毛巾等物品的挂钩,其中一个挂钩上是空的。凌漠推测,护士很有可能就是把通行证挂在了这里,所以很轻易地被犯罪分子顺手牵羊。

各个特警小队呈战斗队形迅速包围了小区的各个角落,萧朗等人带领着一队特警直接朝目标楼房的三单元发起冲锋。毕竟根据前期调查,曹允手上并不可能有人质,所以萧朗他们没有顾虑,在萧朗看来,他们直接踹门冲进去把曹允擒了,一切万事大吉。

护士的更衣室和办公室都在ICU对面的护士站的后方,有专门的通道可以进出。而更衣室和办公室之间,就是一个可以通往一楼的安全出口。这是一条病人不会知道、只有医护人员才知道的内部员工通道。

特警小队训练有素地分批把守在三单元的各个楼层,而萧朗等人直奔三〇六室。狭窄的楼梯通道只能容得下萧朗一个人一马当先。小区果真是十分破旧,这个单元里好几家房屋连大门都已经残败,屋内更是不堪入目。三〇六的房门倒还完好,但是那破旧的木门显然不堪一击。

没有给凌漠安排任务,是因为萧闻天带领众多警察赶到的时候,凌漠就悄然离开了。凌漠的观点和众人不一样,他注重的是犯罪分子究竟是怎么伪装自己、怎么获取公安局给医院核发的通行证的。所以,凌漠只身一人去护士办公室进行了调查。

萧朗几乎没有停顿,在抵达三〇六大门口的时候,直接一脚把木门踢得木屑直飞,接着一个明显要干净很多的房间充分地暴露在眼前。不过,就在萧朗即将一脚跨入大门的时候,他直直地刹住了车。后面的凌漠因为惯性,硬生生地撞上了萧朗的后背,不过并没有把萧朗扑进屋内。凌漠很是诧异,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克服惯性这个物理原理的?

现场调查工作有三条重要的支线,一条是特警部门领命去追寻制造车祸的轿车和三轮车;一条是由唐铛铛带领几名警方的图侦人员对医院各个位置的监控进行调取,期待获取嫌疑人的影像;最后一条是由程子墨带领警方的刑事技术人员对“幽灵骑士”被杀案的现场——ICU进行勘查。

眼前,这个小小的房屋几乎已经一览无余。这是一个一室的套房,显然是老旧的户型,大门打开之后,就是一条长约四米的过道,过道的两旁是卫生间和厨房,不过卫生间和厨房的门都在过道的尽头,和卧室的门呈三门相邻的状态。站在大门口,就可以通过打开的卧室的大门,大概窥见屋内的全部状况。

“幽灵骑士”被杀,事件大到让守夜者的导师、学员和警方在十分钟之内就全部到齐。萧闻天在傅元曼的授意下,了解大概情况之后,开始对现场调查工作进行布置,并要求所有人各司其职,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以最快的速度获取线索。

卧室的床上有一些凌乱,但是并没有人躺在上面睡觉。正对大门的窗户旁边有一块白板,上面用吸铁石固定着一些照片。房间的东西两侧因为有墙壁的遮挡而看不真切,但是即使变换角度,也看不见屋内有人员的踪迹。

可能是惊吓和内疚的双重作用,聂之轩苍白着脸靠在ICU的墙壁上,因为全身颤抖,他的假肢也被带动着微微颤抖。凌漠用手搭住聂之轩的肩膀,拉着他走出了病房。凌漠的意图很清楚,他要尽可能地保护现场,期待在现场找出关键的物证。而此时的聂之轩,显然是一个有嫌疑的人,所以凌漠的这个动作,看似在拉聂之轩离开,实则在控制他的行动。凌漠不愿意怀疑聂之轩,但是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没人?”凌漠小声说道。

凌漠并不知道萧朗的用意是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很快凌漠就冷静了下来,拨通了傅元曼的手机。

萧朗则并没有往屋内观察,反而一手端着微冲(5),一手指着地板说:“为什么我觉得这个过道的地板比屋内地面高出一点,就像是垫了一块铁板?”

话说事发当天晚上,在萧朗和凌漠发现“幽灵骑士”已经死亡之时,萧朗就像箭一样蹿出了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听萧朗这么一说,凌漠才低头看去。果真,过道的地面虽然看起来就是普通垫着地板革(6)的地面,但是确实要高出门槛一块。凌漠暗自叹服,自己之前对萧朗的不放心其实都是多余的,他的观察力超群,反倒若是自己冲在前面,根本就顾及不到这么细微的异常。

确实,守夜者组织和警方已经明确是曹允杀害了“幽灵骑士”。

程子墨趴到地上,从地面高出来的间隙向里面窥望,似乎看不清什么,于是又拿出强光手电往间隙里照去。

2

“好像是有几条长、短杠杆,还有电子元件。”程子墨因为趴在地上,声音有些不太清楚。

“即便再狡猾,不还是被我们轻而易举地锁定了吗?”萧朗自信地说。

“什么东西?”萧朗持枪警戒,同时问道。

“万事谨慎为先。”凌漠猜到了萧朗所想,安抚道,“瓮中之鳖,跑不掉了,不过,我们不能忽视她的狡猾。”

“我也不知道。”程子墨说,“但,如果把上面的这块假地板当成是承重板的话,下面的这些杠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台秤的内部组件。不过,为什么有电子元件和电线呢?嗯……电线的走向,好像是通往卧室的。”

“还好,他们已经到了。”程子墨指了指远方悄无声息地开过来的几辆依维柯。

“重力炸弹?”凌漠的汗毛直立。

“等警方支援。”凌漠说,“行动前,必须封锁楼前楼后,这样即便曹允看见了我们的行动,也会让她放弃逃跑的希望。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需要先疏散群众。这里的群众没有工作,所以应该大多数都在家里,不疏散他们,还是会有很多未知危险的。”

“什么?什么玩意儿?”萧朗问。

“那还等什么?”萧朗拔出腰间的92式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又把枪重新塞进枪套里,然后从装备库里抽出一支JS9毫米微型冲锋枪,一把装上了弹夹。

“嗯,可以这样理解。”凌漠小声解释,“因为犯罪嫌疑人是一个瘦小女性,所以她有可能制造这个重力炸弹来防备外人。所谓的重力炸弹,就是只要比犯罪嫌疑人体重更重的人经过这块类似于台秤的承重板,就会触发下面的电子设备,从而引爆炸弹。萧朗,你救了我们一命!”

“不在屋里会在哪儿呢?”凌漠想了想,说,“至少你姐姐敢保证她进入这个区域之后两天就没有再出来过了。只要在这个区域里,我敢断定她就在这个屋子里。”

“居然还有这么高深的东西?”萧朗也吓了一跳,他探头往屋内看去,确实看不见人的踪迹,说,“人确实应该不在屋内,她故意引我们来这里,掉入她的陷阱,太阴险了。”

“她会不会不在屋里了?”程子墨担心道。

“怎么办?”凌漠说,“如果曹允再次失踪,我们不得不利用这个屋里的线索来判断她的第二个藏身之处。要不,我们呼叫指挥中心派拆弹专家来吧?”

“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自然很容易找得到被城市遗忘的角落。”凌漠耸了耸肩膀,一脸漠然。

“也只有这样了。”萧朗回头看了看身后狭窄的过道,说,“没有助跑,我也没把握能跳过这么长的过道。屋顶没有搭手的地方,也没办法荡过去。”

“她怎么会找到这个区域?”萧朗说。

“有我呢!无视我的存在吗?”程子墨甩了甩短发,拨开二人,说,“我就九十斤,我就不信这个女人还能比我瘦。”

“不用看了。”凌漠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户的窗帘是用夹子夹上去的简易窗帘。我们知道,如果要正常安装窗帘,要有滑轨,保证窗帘能开能合。如果是曹允,她既然永远不会拉开窗帘,那么只需要一根铁丝和几个夹子就可以固定窗帘了。所以说,我的推论应该不会错,就是这个三〇六。”

凌漠还没来得及拉住程子墨,她已经踏上了承重板。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了。三个人在门口愣了半晌,什么也没有发生。

萧朗重新提起望远镜,调整焦距,向小区内看去。

“我说吧,”程子墨自信地一笑,“我是真的只有九十斤!”

“下面四层。”凌漠说,“大树已经有四层楼高了。而且,我刚才说了,她很有可能选择没有邻居的屋子。根据刚才说的窗帘理论,有窗帘的这一户——三〇六,很有可能就是曹允的藏身之地。”

凌漠摊了摊手表示无奈,只能提醒她做好警戒。

“住的楼层不高?”程子墨问,“楼有六层,你的意思是……”

程子墨端着手中的77式手枪,沿着承重板向卧室进发。在进入卧室的时候,她迅速持枪指向两侧视野盲区,但很快都解除了戒备。

凌漠无奈地摇摇头,说:“而且,我还知道,曹允肯定选择了这栋楼第三单元最西边的这一户。这栋楼,位于小区内道路咽喉的位置。只有第三单元西边的这一户,从南侧的两个窗户就可以完全监视到所有进出小区的人。这种绝佳的地形优势,她没道理不用。另外,这栋楼的北侧长了几株大树,如果单元口被警方封锁,只要她住的楼层不高,她完全可以利用其中一株贴近阳台的大树下楼逃窜。虽然出入小区的通道只有一条,但是如果她逃了出来,只要身手还可以,不排除有攀登废墟逃离的可能;又或者可以窜进其他有住户的屋子,警方接下来的工作就比较棘手了。前可监视,后可逃窜,这是黄金地形啊。”

“看来是证据确凿了。”程子墨说,“这白板上的照片,都是一附院的内部通道照片和ICU的内部结构图啊,看起来她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

“好好好,你地形感好,行了吧?”萧朗不耐烦地说,“别卖关子了,快说。”

话音刚落,程子墨像是发现了什么,她走到白板下方,上下左右地看着平台上的一个塑料袋。这个塑料袋里,装着的是一个形状有些奇特的注射器。这一发现,让程子墨更加精神抖擞,她连忙把手枪揣进腰间的枪套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棉纱手套,小心地打开塑料袋,拿出了那一支拥有一个三角形针头的注射器。

“显然没有。”凌漠扬了扬手,打断了萧朗接下来的问题,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是我,必然会选定这一栋楼。”

与此同时,程子墨背后衣柜的布帘一角慢慢地被掀开了。从掀开的布帘一角,慢慢地伸出一支黑色的枪管。因为衣柜处于卧室墙壁的内侧,正好是大门的视野盲区,而此时的程子墨正在专心观察手中的注射器,并没有注意到衣柜的动静。

“你看见她了?”萧朗激动地问。

可是,正当枪管对准程子墨的后脑,即将端平之时,程子墨像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般,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弹射了出去。这猛的一撞击,衣柜里的人连人带枪直接被撞了进去。

“就在这一栋。”凌漠指了指纸上的其中一栋房屋。

程子墨是呈现出一个“后倒”的姿态撞进了衣柜,可是她一进入衣柜,就暗忖不好!衣柜里堆积着几床被子,被子的下方显然是有一些桶装物。从衣柜里刺鼻的汽油味来判断,曹允在桶里灌满了汽油!而此时,因为重力压迫,桶里的汽油已经冲破了桶盖,浸湿了被子。程子墨吓了一大跳,这要是丢了小命也就罢了,要是汽油燃爆把自己给毁了容,那可就惨到家了。

萧朗拿起望远镜,朝远处的小区方向看了看,说:“可是,有人居住的房屋也不少吧?我们怎么找?”

无奈,程子墨身体陷在被子里,一时半会儿无法站立起来。好在同样陷在被子里的曹允,因为持的是一柄长枪,在狭小的衣柜里也端不起来。两个陷在衣柜里的女人,开始短兵相接起来。

“空置的房屋是没有窗帘的。”凌漠说,“只有五分之一的房屋窗户悬挂了窗帘。位置偏僻、有免费的空置房屋、行人稀少、邻居很难发现动静,这当然就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了。之前曹允消失的那段时间,很有可能就是潜伏在这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萧朗和凌漠惊呆了,萧朗在门口直跺脚:“我们进不去!”

“你都没有进楼去看!”程子墨说。

“想办法!”凌漠像是在命令萧朗,又像是在命令自己。

凌漠说:“房屋虽然都老旧了,外墙的漆虽然都剥离了,但是我在一栋房屋的侧面,看见了‘矿’字,而且你看我们现在旁边的这一片废墟,原来的框架就应该是一个矿场。你记得吗,今天凌晨的时候,我们还在考虑这个区域为什么没有派出所管辖?其实以前国有矿场都是有自己的公安保卫部门的,里面的民警属于企业公安(3),企业公安管理自己企业区域内的事件,地方公安无法涉足。可能是改制之后,这里的行政区划出现了问题,成了‘三不管地带’。矿场基本都是国有企业,那么这些宿舍显然不能分配给个人。所以,大部分房屋都已经搬空了,留下的,自然就是老弱病残了。”

萧朗按住对讲机,大声说:“目标在屋内,和守夜者组织成员程子墨纠缠,门口有重力炸弹,屋内有汽油味!我们进不去!请求派遣蜘蛛人(7),请求派遣蜘蛛人!”

“何以见得?”萧朗问,“警方的报告还没到。”

萧朗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救出程子墨的办法,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特警的蜘蛛人可以从天而降,突破卧室的窗户进入现场。不过,看着对面已经在内部被钢制铆条封死的窗户,萧朗知道,即便蜘蛛人抵达,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进入现场的。

凌漠依旧没有抬头,咬着笔说:“这里,曾经是一处矿场的宿舍。矿采没了,矿场就迁移了。既然矿场迁移了,在职的员工自然要跟着矿场走,所以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守着老房子的老弱病残了。”

凌漠也冷静了下来,如果他冲动行事,不仅救不了程子墨,更有可能让他们这个守夜者组织的三人小组全军覆没。此时此刻,只有靠程子墨自己了。

萧朗听见凌漠终于开口,猛地一个弹射跳了起来,无奈脑袋狠狠地撞在了已经钢化处理过的车顶棚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在程子墨惊讶并且关切的目光中,萧朗仅是揉了揉脑袋,说:“怎么说?怎么说?”

衣柜里的曹允,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把匕首,直直地朝程子墨插去。程子墨一扭头,匕首没入了衣柜壁,她左手握着曹允的右手,拼死抵抗。此时的曹允就像是死亡前的疯癫,她一边歇斯底里似的叫喊着,一边口齿不清地叫道:“那两个人是该死!你们不要对我赶尽杀绝!我没有收到消息,不然我和你们同归于尽!”

“这还真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凌漠轻轻地咬着笔尾,沉吟道。

而程子墨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继续纠缠,她的右手此时拿着刚刚准备放进物证袋的注射器。突然,她灵机一动,拿着注射器狠狠地向曹允的颈部刺去。毫无防备的曹允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注射器的针头全部没入了曹允的颈部。

一个小区的概览图,在凌漠手中的白纸上,慢慢地展现了出来。

曹允疯了一样地惨叫,用双手去护住颈部。

“睡什么?”凌漠又破坏了萧朗的黄粱美梦。

程子墨知道,“幽灵骑士”的颈部挨了一枪,都没有致命,这细细的注射器插入颈部更不可能要了曹允的小命。程子墨紧紧握着注射器,又把它拔了出来,因为她知道,这个注射器是证明曹允犯罪的重要证据,不能就这样丢弃了。

“行了行了,反正斗嘴的时候从来都没见你站在我这边过。”萧朗挥了挥手,没劲地说,“又不让我去抓人,又不让睡觉,两天没睡觉了都。”

可能是注射器伤到了曹允的气管和食管,她惨叫着吐出了一口血,更说不清话语了。曹允瞪着通红的双眼,捂着颈部,龇牙咧嘴。这一张原本就充满凶戾之气的面庞,更加扭曲可怖。

“难道你知道?”程子墨问。

程子墨趁着这个空隙,一个翻滚,从衣柜里逃了出来,总算是摆脱了在棉被里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尴尬,而且,她终于重新看到了站在门口正急得团团转的萧朗和凌漠。

“分析动机有什么用啊?”萧朗说,“要不是我抓回来的那几个人的交代,线索的头儿就没了。而且凌漠你知道‘幽灵骑士’手心里那个‘守夜者’的字条是啥意思不?”

看见程子墨重新出现在视野中,萧朗和凌漠更加振奋,呼叫着她赶紧撤出,毕竟蜘蛛人已经开始索降(8)了。

“你就拉倒吧。”程子墨乐了,“要不是凌漠记性好,把越狱犯H的名字——曹刚给记住了,怎么能联想到曹允去杀‘幽灵骑士’的动机啊?”

在程子墨连滚带爬地重新站立起来,准备向大门口撤退之时,她身后出现了端着长枪的曹允的身影。

“当然不简单。”萧朗说,“我们抓住‘幽灵骑士’这事,是警方高层的机密事件对吧?你不说,我不说,我们大家都不说,没几个人知道。可就给这么一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知道了,然后‘幽灵骑士’就被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给设计杀害了,还是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要是我在,我直接当场就给她抓住了,你信不信?”

“嗒嗒嗒嗒嗒。”

“没那么简单吧?”程子墨说,“经过一组刑警长达数月的工作,依旧没有发现曹允的行踪。可以肯定的是,曹允在杀死两名学生之后,寻找到一个可靠的藏身之处,喏,可能就是这里面,潜伏了起来。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嘭。”

“这没什么好看的嘛,我都看了好几遍了。”还没看上一分钟,萧朗就等不及了,“曹允嘛,失足女,辗转待过好几个地方,就是这么回事。”

两种枪声同时响起。

萧朗梗着脖子瞪了凌漠一会儿,还是败下阵来,背靠着副驾驶座位,坐在车门口,百无聊赖地翻起资料。

屋内的曹允,因为胸口连中萧朗的五枪,笔挺挺地倒地,胸口呼呼地往外冒血。而被霰弹枪击中的程子墨,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作用,被硬生生地抛了出去。

萧朗还想辩驳,凌漠再次用冷峻的警告眼神看着萧朗,说:“我才是指挥员。”

这一抛不要紧,程子墨整个身体都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承重板上。撞击力超过了程子墨本身身体的重力,随着砰的一声撞击,地板下方突然发出吱吱的声音,这是电路被接通的声音。

说完,凌漠把一叠红色封面的资料扔在了车前排的小桌子上。

刺耳的电流声把萧朗刺激得更加清醒,他大喊一声:“卧倒!”

“不要个人英雄主义。”凌漠说,“老师说了,安全第一。你要是静不下心来,就再仔细看看背景调查报告。”

凌漠下意识的一个鱼跃,把程子墨扑到承重板外。

“老萧带着特警的人估计五分钟之内就会赶到,我要在他赶来之前抓住她。”萧朗说,“我们守夜者可不是吓唬人的。”

不过爆炸并没有发生。

“回来。”凌漠伸手把萧朗拉住,说,“凶手虽然是女性,但是做事不计代价,她的前科就可以说明一切问题。另外,还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了枪支。我们更不能确定她的住处会不会设置其他危险品,所以不能贸然行动。”

“假的?”凌漠诧异道,赶紧检查程子墨的伤势。

说完,萧朗就要开门下车。

曹允持的是一支霰弹猎枪,虽然在近距离范围内,这种猎枪的威力惊人,但终究没有穿透守夜者组织的特制防弹背心。只是巨大的冲击力把程子墨抛出,导致她头部磕碰到承重板而暂时晕厥罢了。

“就我这身手,有住户有什么关系?保证伤不到!”萧朗秀了秀胳膊上的肌肉,说,“不行,还是我去吧。”

不过,重力炸弹并不是假的,电流通到衣柜里的汽油桶底座,引燃了汽油。但因为之前汽油桶已经被曹允和程子墨压扁,汽油都溢出来浸湿了棉被,所以这一引燃,也只是引燃而已,并没有引发燃爆。

“你去暴露吗?”凌漠冷冷地把萧朗怼了回去。

放下心来的凌漠已经恢复了理智,他看到火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阻挡卧室的大门了,于是大喊:“子墨没事!萧朗进来背她出去!”

“没有?”萧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没找到你们怎么回来了?我说我去吧!说不定我去就直接给她擒回来了!”

而凌漠自己,则冲过卧室门口的火苗,进入了卧室。

“暂时没有。”凌漠头也不抬地说。

“凌漠,你找死啊!”萧朗一边骂着,一边冲到程子墨旁边,把她扶到自己的背上。萧朗心里暗叹,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不简单,连晕了过去都狠狠地攥着手里的物证袋。

“什么?什么?什么?”萧朗个子太高,在车内只能弓着身子,他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扶着凌漠的座椅靠背,说,“这么久还叫‘一小会儿’?都急死我了!你们找到没有?找到没有?”

萧朗背着程子墨一路小跑跑出单元门,一边把程子墨交给特警,一边挥手让各小队撤离,而自己又重新返回单元门里去接应凌漠。

凌漠一关车门,将广播音量调到最小,然后拿出一张白纸开始画了起来。程子墨站在凌漠的身边,惊叹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就那么一小会儿,绕了一圈,就能把整个小区的地形画下来?”

凌漠冲进卧室的时候,发现卧室的火势已经不小了,更要命的是,卧室里隐藏的汽油桶并不仅衣柜里有,床下、柜子下都有隐藏的、密封的汽油桶。一旦火势蔓延到这些地方,汽油桶必然会发生燃爆。

“据南安都市报报道,我市新桥镇一幼儿在接种疫苗后出现昏迷的症状,幼儿家属大闹卫生院,导致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受轻伤。接到报警后,市公安局、卫计委和药监局组成联合调查组,对新桥卫生院进行调查。经查,本次事故可能与卫生院保存疫苗不当有关。目前,卫生院负责人已停职接受调查,当事幼儿已脱离生命危险。”

凌漠来不及多想,顺手脱下外套,把白板上的诸多照片全部包裹住,转头向大门口跑去。就在他跑到过道中间之时,整个房间内的汽油桶发生了燃爆。巨大的气浪把凌漠硬生生抛了出去,正好撞在了刚刚跑上楼来的萧朗身上。

车内的几个人正焦急地等待,车内的广播开着,可能是为大家缓解心情。

好在曹允并没有在过道里设置燃爆点,所以跌坐在地上的萧朗和凌漠呆呆地看着卧室里的熊熊大火,看着曹允的尸体在大火中慢慢地变成了一堆焦炭。

凌漠和程子墨低调地钻进了车子。

消防队的水龙把三〇六的大火慢慢扑灭,留下烧得漆黑的窗户,还有从屋内不断往外翻滚的黑色烟雾。

但此时此刻,唐铛铛还在守夜者大本营,在万斤顶车上等着凌漠和程子墨的是萧朗。和唐铛铛相比,身形高大的萧朗对这些特种用车的感情就复杂得多了,在车子里守候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有一种要被逼出幽闭恐惧症的感觉。

十几名刚刚被疏散的群众在小区内议论纷纷,有的在毫无边际地猜测,而有的则表示了自己的后怕。

万斤顶是由一辆十七座的运兵车改装的,改装后的万斤顶通体漆黑,从外表看,像是一辆普通的保姆车。它的四周窗户全部被拉上了窗帘,就连正面的挡风玻璃也做了特殊处理,让人看不清车里的情况。但是,除了车内前部的几个座位,它的后部被设置成为储存各式各样装备的仓库,以及可以和总部进行即时通讯的联络间。车辆的周身铁皮和玻璃都做了特殊的钢化处理,可以说它的冲锋能力不亚于一辆军用装甲车。整车有将近七吨重,所以大家称之为“万斤顶”。不过,五升的排量让万斤顶的动力系统丝毫没有受到车重的影响。和万斤顶相比,皮卡丘要轻便许多。唐铛铛第一次走进皮卡丘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车内的各种仪表、屏幕、按钮,看起来就像是宇宙飞船的驾驶室。皮卡丘因为全车被喷了黄色的油漆,并且车顶有两根可供即时通讯的粗天线而得名。皮卡丘上传下载数据的速度不亚于一个数据实验室;其讯号甄别、定位能力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当时,唐铛铛钻进车里,硬是“玩耍”了两个小时不愿意下来。

靠在“万斤顶”里座位上的程子墨醒了过来,摸着自己的背部说:“哎哟,刚才是谁撞的我?腰都要断了。”

万斤顶是部刑侦局为守夜者组织专门配备的两辆特种用车之一。另一辆是专门为天眼小组(2)配备的特种车辆,守夜者组织成员们称之为“皮卡丘”。

“难道脑袋不疼吗?”凌漠轻声问。

不远处的废墟旁边,“万斤顶”就停在那里。

“脑袋也疼。”程子墨挥手制止了正准备发话的萧朗,说,“行了,不用复述了,我记起来了。”

凌漠“拖”着一脸茫然的程子墨加速向小区门口走去。其实这个小区也没有什么正经八百的大门,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小区。只是在那破落的几栋楼之前,有一条唯一通向外界的通道罢了。

“不会是装晕吧?”萧朗偷笑。

“差不多。”凌漠说,“回去说。”

程子墨说:“有一种晕是可以意识清楚的。”

“啊?”程子墨被凌漠冷不丁的一句话惊了一下,说,“你看完了?看出什么来了?唐铛铛和我姐(1)的视频追踪做得准不准?”

“晕还能意识清楚?”萧朗对程子墨左看右看,“你不是摔傻了吧?”

大约一顿饭的工夫,凌漠说:“好了,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程子墨懒得理他,比画了几下,感觉身体应该没有大碍,感激地看了一眼凌漠,然后换了个话题说:“总之,从今天的表现来看,我怎么着都应该是个捕风者吧?寻迹者不适合我。”

伪装成夫妻俩的凌漠和程子墨,顺着小区里的道路慢慢地走着。程子墨没了口香糖,顿时觉得百无聊赖,而凌漠则一直左看右看。

凌漠摆弄着手中装有注射器的物证袋,转脸问萧朗:“什么感觉?”

“永远不要低估我们的对手。”凌漠抬起头,重新把钥匙塞进了石膏筒里。

萧朗眯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双手抱着后脑勺,说:“不知道,说不出的感觉。”

“哦,手铐钥匙。”程子墨恍然大悟,“随身带着手铐钥匙有可能暴露咱们的身份,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茬。不过,就是一串钥匙而已,谁能注意到这么细的细节?”

“她说的那句,你听见了吧?”凌漠问。

凌漠用右手的中指伸进石膏筒里,把那一串钥匙掏了出来,挡在怀里,拨出其中的一把,给程子墨看。

“你都能听见,我怎么就听不见?我比你听力至少好十倍。”萧朗说。

她的话语中已经没有了针锋相对的语气,而更多的是询问。

“你们在说什么呢?”程子墨挥挥手,切断两个男人相对的视线,打岔道,“你们在说我吗?我说什么了?要当捕风者吗?你们会不会给我美言几句啊?哦,对了,曹允怎么样了?抓住没?”

程子墨自知理亏,想转移话题,低声说:“那你抢我的钥匙干吗?我钥匙招你惹你了?”

“我觉得,疑点重重。”凌漠说。

凌漠收回眼神,任由程子墨不情不愿地挽着,不动声色地对程子墨说:“这个区域的房屋外侧没有配套的设施,窗外连一个空调外机都没有,窗帘都是麻布制的,说明这是一片贫民窟。穿着时髦的背带牛仔裤,嚼着口香糖,住在贫民窟里,你自己不觉得很奇怪吗?善于伪装是作为一名捕风者最起码的素质。”

“我也是。”萧朗说。

程子墨又想抗议,但却迎上了凌漠冷峻的警告眼神,于是悻悻地转头,装作吐痰似的把嘴里的口香糖吐了。

“喂!你们当我是空气啊?”程子墨抗议道,“我问你们呢,曹允抓住没?”

凌漠弯起右胳膊,示意程子墨赶紧重新挽过来,说:“把你的口香糖吐了。”

话音刚落,两名工作人员抬着一个担架从小区里走了出来,正好经过“万斤顶”的前面。担架上,是一个白色的尸袋。阳光穿过了尸袋,把尸袋里那一团黑乎乎的轮廓映射了出来。

程子墨压低声音说:“我这还不叫伪装?这套衣服估计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流行款吧?还有,我脸上抹的这些,看起来就一个村姑好不好?我都不敢照镜子了!”

(1) 编者注:程子墨的姐姐——程子砚,后文中有展开介绍。

凌漠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

(2) 编者注:天眼小组,守夜者的组成机构之一,后文中有展开介绍。

“嘿嘿嘿!”程子墨甩开凌漠的胳膊,抗议道。

(3) 编者注:在我国改革开放之前,一些国有企业里入驻了一批企业公安人员,企业公安人员和公安民警一样有制服、工作证、侦查权和讯问权等,工资福利在原企业拿,业务上归上一级别的公安机关管理。

凌漠保持着他踱步的速度,冷脸道:“伪装。”

(4) 编者注:皮脂腺,是附属于皮肤的一个重要腺体,它的分布很广,几乎遍布全身,可分泌皮脂。

程子墨一脸惊讶,但仍然挽着凌漠的右胳膊,低声问:“你干吗?”

(5) 编者注:微冲,是微型冲锋枪的简称,是一种便携的自动枪械。

凌漠一把拽下程子墨腰间的钥匙串,紧紧握在了手心里,警惕地左顾右盼。还好,在这一片被遗忘的角落里,并没有多少行人走动,更没有人注意到凌漠这个细微的动作。在确认安全后,凌漠小心翼翼地把手心里的钥匙串塞进了他左胳膊的石膏筒里。其实凌漠的伤势并不严重,但是他还是在包扎了绷带的胳膊外面套上了一个石膏筒。

(6) 编者注:地板革,是一种铺地面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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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编者注:蜘蛛人,这里指利用索降执行特种任务的特种警察。

——(德国)叔本华

(8) 编者注:索降,就是用绳索进行降落。

遗忘比绝望更强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