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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馆杀人事件

日野跪在遗体的身旁。即使是把恋人扔在一边逃离大熊的这个男人,看到恋人死在别的男人怀中也难免惊慌失措。

“史、史绪!”

“保护现场是必要的。请从尸体旁离开。”

在观察枪伤的时候,日野和卫藤总算从本馆赶来了,应该是听到了剑持的悲鸣吧。两人注视着摔坐在地上的剑持,而后战战兢兢地向画室里看去。

我按着日野的肩膀将其拽出了画室,随后关上了门。

还亮着灯的手电筒位于小窗的前面,两人的登山服和贴身衣物则掉在房间的中央。鹤本的内裤皱皱巴巴的,虽然看上去像是被汗打湿了,但是摸了一下发现并没有湿气。

五十岚画师的亡灵射杀了两人——什么的不太可能。嫌疑人是剑持、卫藤以及日野三个人。他们之中是谁射杀了这两个人呢?

以防万一摸了下手腕处,已经没了脉搏,体温也已经开始下降了。手脚处均有微微的尸斑浮现,应该是死后半小时到一个小时。死亡推定时间为凌晨四点到四点三十分之间。

突然回过神来。

鹤本和伊佐美是在性行为的过程中被杀害的,这应该毫无疑问。趴着的鹤本倒在了仰着的伊佐美的身上。犯人在鹤本强奸伊佐美的过程中现身,一瞬间射杀了两人。

自己已经不再是刑警了。没有调查事件的权利或是义务。

看破红尘、十年如一日兀自安静创作的画室。如此特别的场所,在改换为旅馆之后,结局竟是被大量的鲜血所玷污。

“真是件出格的事啊。”

萦绕在我胸口的,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而是对五十岚画师的同情。

我低下了头,回到了本馆

3

“呜哇。无线电坏掉了。”

鹤本和伊佐美以正常体位的姿势,在“做”着的途中死去了。

本想向消防总部报告事件的卫藤,指着无线电引来了众人的目光。无线电的壳体被拆开,电路板也扯了出来。

一对全身赤裸的男女倒在右手边的橡胶板上。趴着的男子倒在了仰面朝天的女子身上。男子的后脑勺和女子的胸部都开了个洞,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彼此。

“昨天刑警先生联络时还是完好无损的吧。”

跟在身后的剑持看向屋内后,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日野说话的音调有些变了。

“呜哇。”

“应该是被犯人弄坏的吧。”

嗅到了熟悉的火药味道。眼前是直到两年前为止,还习以为常的光景。

“为什么这么做?”

我穿过走廊,打开别馆的大门。

“为了让我们被孤立于此。”

剑持一时语塞。看来说中了。

“我在电影里见过。犯人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日野纤细的手指握着我的手腕,“刑警先生,救救我们。我还不想死呢。”

“你们这俩家伙,把伊佐美小姐带到别馆里去了吧?”

“我已经不是刑警了。”

注意到不是风声之后,剑持把烟放了下来。

“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为什么这么一副没骨气的样子啊?”

“风已经停了。那不是铁叶窗门的声音。”

卫藤把无线电的残骸放在架子上说道。用太烂的借口估计也是躲不掉的。

“只不过是铁叶窗门啪嗒啪嗒地作响罢了。昨天不是说过这回事了吗?”

“……我的家人被杀了。”

“你没有听见一声巨响吗?”

“谁?爷爷吗?”

剑持庞大的身躯阻拦着通向别馆的走廊道路。

“妻子和女儿。她们二人是因我而死的。我原想奉献一生去保护他人的性命,但我的工作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里禁止通行。里面正在交易。”

原以为这下气氛会变得沉重起来,卫藤却啐了一口吐沫。

心中不安得急忙起身,冲出了房间。在走廊中赶路时,看到剑持在自己的房间前抽着烟。

“简直像是个孩子的发言。啊哈哈。”

手表显示才刚过凌晨五点。天空已然泛白,貌似是雨停而多云的样子。没有听见风声。砰。又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有什么奇怪的吗?”

尖锐的声响令我惊醒。

“大多数的人做的工作并没有为他人起什么作用,就这么死去了。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闲下来了就干上一发。认为工作有什么意义的,不就只有医生、教师或是警察吗?”

砰。

这话从买卖观叶植物的公司职员口中说出来,莫名地有说服力。

我把药片含在嘴里,就着宝特瓶里的水一饮而下。

“我们当中有杀人犯,而我们正畏惧着他。你有身为刑警的经验。虽然觉得那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能找出犯人的话就感激不尽了。”

客房的门没有上锁。按照预想,鹤本和剑持应该会去夜袭伊佐美吧。本想着起码应该告知伊佐美到男朋友的房间里去睡的,但自己却没能秉持这份正义之心。

是这个理啊。我意识到就当是排解乏味,寻找犯人也并不错。

回到房间里后,我躺在床上,从药箱里取出安眠药。

“那我就尽己所能吧。昨天晚饭之后,我喝下安眠药很快就睡下了。大家请告诉我到早晨为止都在做些什么。”

日野一个劲地向伊佐美嘘寒问暖:“你睡着了吗?”“没感冒吧?”“吃饱了吗?”,但是伊佐美却毫不搭理。看来他们之间是真的出现感情上的裂痕了。不时看向二人的鹤本和剑持,脸上洋溢着笑意。

日野首先开口。

晚上八点。六人齐聚在大厅里,吃起了晚餐。

“我回到房间里之后,辗转反侧,对于史绪的态度愈发觉得火大,于是准备去训她一顿。正想着进入她的房间之时,外面传来了悲鸣声。本来还以为是熊,但听上去好像并没有那么糟的样子。正想和史绪两个人一起去查看状况的时候,在仓库间发现那两个人在四处乱窜。”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默默地回了房间。

日野用纤细的手指指向剑持和卫藤。

啊哈哈,鹤本放声笑道。

“我们那是在找粮食呢。只吃罐头填不饱肚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剑持摇晃着下巴解释道,“然后你猜怎么着?有蝙蝠从天花板的缝隙里飞了出来。”

“不止呢。我要用拍下的视频威胁她,让那家伙一辈子都听从于我。让 AV 女优成为我的奴隶。”

“实际上,我本人非常讨厌蝙蝠。”日野继续说道,“又黑,又大个,又很吵闹。因此我吓坏了。蝙蝠在仓库间徘徊了五分钟左右后,又回到了房顶深处。卫藤借助梯子把天花板摆正之后,我才缓过劲来。”

“你真要拍 AV 啊?”

看样子在我服下安眠药睡着之后,发生了如同漫画场景的骚动。

“你好像带了手持摄像机的吧?借我。”

“那大概是九点左右发生的事吧。我放心之后便没了去说教的气力,于是一个人回屋了。然后无事发生到十点便睡下了。在这场骚动之前,我一直在睡觉。”

如果是过去的自己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大厅,严厉地教训这俩人一番。但如今的自己已然没了这份心思。

也就是说没有凌晨四点至四点半的不在场证明。

“就那个被扇了一巴掌的小子?看起来马上就要分了的样子。她估计一个人正寂寞着呢,这种情况下的女人最好搞定了。”

“你在蝙蝠骚动之后,又去做了什么?”我把话锋转向卫藤。

“那可不行。人家有男朋友。”

“我和日野一样,马上就回房间了。虽然一直到两点左右都没睡着,但也没有特别做些什么,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这样啊,那倒是不错。说不定是好货呢,我今晚吃定她了。”

果然也没有不在场证明。

“虽然胸不大,但是下面那块可给劲了。”

“剑持,你又如何呢?”

“去死吧。”

“我在大厅里发了一会呆,随后在十点前回了房间。接着立刻就睡下了,在四点左右时醒了过来,是被阿鹤叫起来的。然后——”剑持不好意思地看向日野,

“A 罩杯。”

“两人去了梦乃 MONE 的房间。”

“胸大吗?”

“梦乃 MONE?”卫藤歪着脑袋。

伊佐美说自己在考入东京的大学之后,又转学进了光苔大学。因为家里的缘故应该是假话,可能是被同学知道了出演 AV 才不得已转学的吧。超短的金发和浓浓的化妆,都是为了改变外表做出的伪装。

“就是伊佐美史绪。那孩子出演过 AV 来着。阿鹤把伊佐美带到了别馆里。如果在房间里做的话,会被隔壁的恋人发现的。即使伊佐美不情不愿的,但是在威胁她要把她带出去当作熊的饵料之后,她便老实下来了。”

“就是伊佐美史绪啊。那孩子用梦乃 MONE 的名字出演了 AV。她只拍了两部就隐退了,还以为是不是拍片的事被家里人知道了呢。”

日野瞪着剑持,攒足了劲撂下一句狠话,“去死吧!”

“你说谁?”

“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自己的房间前放哨约一个小时。想着应该快完事的时候,刑警先生来了,随后就一同发现了尸体。”

“我想起来了。那家伙是梦乃 MONE。”

“你放哨期间有谁经过走廊吗?”卫藤凑上前去,“那个人便是犯人吧。”

剑持突然含糊起来。正以为他发现隔墙有耳时,

“不,一个人都没有经过。”

“嗯……啊嘞?”

“什么?”

“没事的。上女大学生不会出事的。哲男先生不是也没被抓吗?”

卫藤一副遇到诈骗似的表情。我也是同样的感受。不经过走廊的话,便无法射杀画室里的两人。是为了包庇某人而撒的谎吗?

“这不是犯罪吗?”

眼前的线索还不足够找出真相。我决定再度勘查现场。

“小我十岁的巨乳正是我的菜。20 岁的时候可愁死我了。”

“差不多该吃饭了吧?”

低沉的声音做出了回答,应该是剑持。

嫌疑人们打开仅存不多的罐头,享用着早午餐。

“你说的那家伙,是指伊佐美史绪吗?她还是个小屁孩吧。”

“你知道自己的恋人原先是梦乃 MONE 吗?”

“动物一到面临生存危机时,就会想要交尾。那家伙估计现在也正在发情吧。”

日野和剑持一开口就尽是关于 AV 的事。对于违法从业者和三流大学生来说看来不是什么稀奇的话题。

从大厅里传来了没品的话语,这粗犷的声线是鹤本的。我不由得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起来。

“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她就告诉我了。阿剑先生,如果你有史绪的 AV 的话,麻烦能交给我吗?”

“真想吃掉那家伙啊。”

“你是想看死去的恋人的做爱场面吗?”

回到走廊,正要回房间的时候,

“只是不想被其他人看到罢了。”

正想仔细观看油彩画的时候,后方墙壁的裂缝里吹入了大粒的雨点。因而我披上雨衣的兜帽草草离去。

日野那尖锐的虎牙咬着嘴唇。

画板上描绘着一个手脚都异常大的人。大概是因为旅游公司对兰岳画师的作品不感兴趣,所以这里就保留了原样。

“我可没有。只是租来看过。”

老色批糸崎国江在此建造别馆的理由不消分说,而兰岳画师则是将此处作为画室来使用的。贴着橡胶板的地面上到处凌乱地放着画具。右侧最靠里侧的墙壁前方放着画架,上面摆着 30 号的画板。

“什么时候看的?她向我挑明之后,我马上就拜托事务所将她的作品全部处理掉,应该没有贩售了才对。”

这里与客房相比更为简陋。平面和曲面组成的墙壁由混凝土打造而成,从门的方向看去左手边的墙壁上有一片很大的裂缝。正前方的墙壁有一扇左右对开的铁叶窗,但是窗框已然歪斜,窗门也仅留下了一边。只要风一吹过,铁叶窗门就“砰”地敲向玻璃。宽度约 50cm,所以不必担心熊会从此侵入。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那就是在那之前看的喽。反正已经放回租碟屋的架子上了,我也不想对死了的女人打飞机。”

离开大厅直走,沿着走廊前进约 20m 左右,有一栋别馆。

日野的脸上交织着安心和失望的复杂情绪。

似乎是印证着他的话一般,“砰”地又响了一声。

我吃完饭后,第一个离开了大厅。首先奔向了仓库间。虽然大厅和仓库间是紧挨着的,但是其中的门被书架塞得严严实实,不得不从走廊迂回过去。估计是这里还被当作别墅的时候,为了不让客人迷路才把门堵死的吧。

向他们搭茬后,巨汉剑持似乎有些反感似的回答道,“是别馆传来的。铁叶窗门啪嗒啪嗒地响个不停。”

沿着走廊左转,径直前进打开正对面的门。与客房不同,这里没有窗户,没有手电筒照明则一片黑暗。如果这里有蝙蝠飞出来的话,会引起恐慌也不奇怪。

“你们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照亮了四面墙壁后,发现架子上摆着雨具、扫除用具、工具以及梯子。里面的架子上还看到了猎枪。

踏上走廊,从大厅里传来男人的笑声。沿着走廊向左走,打开门后,发现鹤本和剑持混混二人组正在抽着烟。猎枪还挂在墙壁上,看样子刚才的声音并不是枪声。

啪嗒。房顶下积存的雨水落在了地板上。

房间里呈现出不同于寻常白天的昏暗。因为没有通电,所以无法开灯照明。从镶死的窗户向外看去,雨点密集地敲击着玻璃。风好像又变大了。

用手电筒对着头上照去,腐朽不堪的横木之上排着纵长的天花板。只是微风吹过,木板便咔嗒咔嗒地摇晃起来。如果有轻微的余震的话,怕是屋顶层的住民又要跑出来了。(注:原文为“屋根裏”,指天花板和屋顶之间的区域,以下简记为屋顶层)

下午一点。在木椅上小憩的我,听见“砰”的一声而惊醒。

蝙蝠骚动成为了之后杀人的动机——如此考虑未免太过轻率了。我折回刚刚经过的走廊,穿过连接走廊走向别馆。

我们逐一挑选了客房,除吃饭时间以外均各自休息。

画室如同黑白照片一般。墙壁是灰色的,地上的橡胶板是黑色的。油彩画的画布也是黑得发亮。而这压抑的色调,被两具尸体给破坏了。

示意图

在门前伫立环视屋内,突然察觉到一丝违和感。

大厅整体通透、开放感十足,家具也均为巴洛克风格的奢侈品。但一旦踏出大厅,就是完全没有情致、如同乡下的旅馆一般的走廊。客房的大小不到六畳,家具也很廉价。这是因为宴会以耽于享乐为优先,故而休息只准备了最低限度的设备。

示意图

馆的正中央有一间大厅,其周围有十个房间。玄关一侧为仓库和厨房,其余的均为客房。

思索几秒钟后,我意识到了违和感的真面目。承载着尸体的橡胶板上面沾着的血,如同被风吹过一般向同一个方向流淌着。

糸国馆是将曾经的主人的欲望结晶化的建筑。

原以为橡胶板如滑梯一般倾斜着,然而却是水平的。难道在事件发生时,橡胶板和地面之间夹着什么东西吗?抬起橡胶板的一角向下窥伺,却只看到灰色的地面上积留的血而已。

像长辈一样发言之后,便离开了早餐座位。

把橡胶板复原之后,我跪在地上观察二人的遗体。趴在上方的鹤本,其后脑勺开了个大洞,喷出的血液和脑浆弄脏了头发。看上去像是在侵犯伊佐美时被击中,子弹从眉间贯穿到了后脑勺。沿着弹道的方向看去,子弹径直嵌入架着油彩画的画架木板上。

“还有两天,我们一起努力撑过去吧。”

再看伊佐美这边,她仰面朝向这边胸口正中央被击穿。因为动脉被击中而喷出了大量的血液。应该是在被侵犯的时候,与鹤本同时被击中的吧。向遗体下方看去,贯穿二者的子弹嵌入了橡胶板里。

自己已经不是刑警了。已经没有为了他人流血流汗、探听他人过去的资格了。

“嗯?”

我轻轻叹了口气。

在鹤本和伊佐美的下腹部贴合处,夹着一个手持摄像机。

我从伊佐美的话语中察觉到了违和感。如果真的没有回想起来的话,应该是不会那样立刻否定的。她或许和 Nobinobi 贸易公司有着一定的关联——

——“你好像带了手持摄像机的吧?借我。”

伊佐美快速答道。剑持嘟囔着“果然”,一边挠了挠头。

回想起隔着墙壁听到、鹤本那粗犷的声音。

“没有。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拉起雨衣的袖子,在不沾上指纹的情况下取出摄像机。打开电源开关,液晶显示屏上并排着视频的预览画面。大多数是有孩子的视频,只有其中右下角的那一个显示出女人的裸体。

“话说,要是我误会了的话先道个歉,”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巨汉剑持向女大学生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点击画面播放那条视频。如同故障的电视机发出的噪音,与肉体之间碰撞的声音交叠着。伊佐美的裸体背靠着橡胶板上下摇晃着。鹤本似乎是稳定地架着摄像机,一边晃动着腰胯。镜头维持在差一点能看到阴茎的位置上,完全没有晃动。在自己还是刑警的时候,虽然经常使用摄像机勘查现场,但是在不使用平衡器的情况下能够如此稳定,看来鹤本对于拍摄有相当的经验。这个男人应该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显示屏的右下角显示时间为“1994-9-104:18:03”。

这位应该是这几位同事当中最年长的。如药物中毒者一般脸色很差,斑白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了结。看起来既像是可靠的前辈,又像是会欺负新人的御局様。(注:御局様,俗指那种在职场任职时间长,特别是在同性同事间拥有权势的女性)

同样的画面持续了三分钟左右之后,突然响起了枪声。画面巨幅摇晃起来,给到不知道是哪里的肌肉特写。伊佐美持续发出悲鸣声,随后响起第二声枪响。伴随着强烈的噪声,画面变暗了。时间为“4:21:33”。

“我是卫藤惠理。”

脑海里眼前的景象和视频的内容重合在了一起。犯人开门之后,首先击中鹤本的头部将其杀害。接着走近二人身旁,对着发出悲鸣的伊佐美的胸部又开了一枪。

被称作阿剑的男子说道。他奇胖无比,如同从镜饼上长出来手脚一般的体型。体重应该超过 100kg 了。从他们同事间的对话中来看应该是个底层角色,但莫名谦恭的态度给人以一种狡猾的印象。(注:镜饼,是指供奉给神灵的扁圆形的年糕,日本的家庭在过新年的时候装饰在家中,祈求新的一年一切顺利平安)

值得注意的是枪响的时间。摄像机记录的时间为四点二十一分,与发现尸体时,推定的死亡时间相差无几。因为我们习惯了听到铁叶窗门敲击窗户的声音,所以没有人留意到枪声吧。

“我是剑持玄。我们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但是,我在凌晨五点刚过的时候听到了两声枪响。风既然已经停了,那断然不是铁叶窗门的声音。如果二人是在四点二十一分被杀害的话,那么五点刚过的枪声又是什么?

胡子脸如其外表一样发出粗犷的声音。轮廓分明的面庞也宛如一个原始人一样。估计卖的不仅仅是观叶植物吧。

试着将镜头对准墙壁、拍一段视频。显示屏上显示的时间和腕表上的一致。摄像机内置的时间没有误差。

“我是鹤本。Nobinobi 贸易公司做销售观叶植物的。被熊吃了的哲男先生是我们的老板。阿剑和惠理是我的同事。”

果然犯人在隐藏些什么。

被打了的男生跟着说道。牛仔裤和运动鞋上满是泥土的痕迹,波浪卷的刘海紧紧地贴在额头上。有些尖锐的虎牙如小孩子一般,给人的印象格外深刻。

我再次谨慎地检查了一遍视频,然而不仅是犯人的声音或是身影、连能成为线索的东西都没有发现。

“我叫日野,也是大学生,是这家伙的男朋友。”

正准备删除先前拍下的试验视频,我点击了那张映有墙壁的预览画面。在点击删除键之前,我注意到这两段视频的不同之处。

伊佐美用一副熟稔的口气附加说明道。

我拍摄的视频里,除了我的呼吸声以外,没有混入其他的声音。而鹤本拍摄的视频里,除二人的肉体碰撞声之外,还有像是故障的电视噪音持续发出。这不同点究竟是——

“今年就二十四岁了。考进东京的大学之后,由于家里的原因又变动到这边来了。”

忽然脑海中浮现出杀人时的场景。

“看着不像大学生啊。”

我成功地“锁定”了拿着猎枪的犯人的身影。

两分钟前还和恋人掐着架的女子谨慎地打着招呼。虽然金色的超短发十分俏皮,但是抹着一层土气的粉底,给人一种哪里不太协调的印象。

4

“我是光苔大学农学部四年级的学生,伊佐美史绪。”

“我知道能够安全下山的方法了。”

自我报上家门之后,众人开始了轮流自我介绍。

遇难第三天的早晨。抵达大厅的日野,一副被当作痴汉逮捕的上班族的表情。

“刑警?”胡子脸笑道,“那就好办了。既然发生了杀人事件的话就拜托您解决喽?”

“拿尸体当诱饵。用两个人的尸体吸引熊的注意力,趁这个空当下山。”

“直到两年前为止,我还是一名刑警。”

“你这家伙,不是和被害的女人是一对来着吗?”

“大叔,你是学校的老师吗?”

剑持皱着眉头。

说心里话,眼前有谁在喧哗本来都无所谓,但如果我就这么一语不发的话气氛会恶劣下去,因而我如同一位年长者一般挺身而出。

“是这样没错。但是她反正已经死了,被熊再给吃掉也不痛不痒。”

“别再吵了。不过怎样再熬过两天就行了。”

“除犯人以外,就属你脑子最有问题了吧。”卫藤缩了缩脖子,“今天救援队就能到达,都这时候了做这种事还有什么意义?”

胡子脸本想说些什么,但没能说出口,像是发脾气似的用猎枪叩了下地面。

“我可不想被杀死。刑警先生,您还没找出真凶吗?”

“等一下。”这回是泛着白发的女人插嘴道,“要是橡胶制品的话,你不就过敏休克了吗。这里可叫不到救护车,你要小心着点。”

日野缠了上来。

不知如何收场的胡子脸男,无意义地怒吼着。男大学生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块看上去很旧的创可贴。

“我已经查出犯人了。经过一夜的思考,我确信没有弄错。”

“我手指被罐头的盖子划破了,拿创可贴给我。”

日野瞪大了眼睛。剑持咳出声来,卫藤则“诶”了一声、跷起了二郎腿。

男大学生乖乖地低下了头。

“但话又说回来了,卫藤说得没错,救援队马上就要来了。现在揭穿犯人的身份真的有意义吗?”

“对、对不起。”

三人的视线相互交错。随后开口的是卫藤。

女子干脆地说道。昨晚看见第一个从玄关逃出去的男朋友的情形后,估计对他累觉不爱了吧。

“没什么意义。但是,只是想早一点知道是谁杀害的那两人,仅此而已。”

“这人说得没错。日野君也太没有责任感了。”

她的话语不出我所料。

“诶?”胡子脸男一脸懵逼,“怎么是那边?”

“我明白了。那我就说明一下我是如何知道犯人身份的。”

胡子脸男踢倒椅子站了起来,手伸向暖炉上方作为装饰的猎枪。无视胖子男“冷静一点”的劝说,将枪口对准男大学生。大学生发出了悲鸣。在此时,另一名大学生——他的恋人站起身来,对着男友的脸颊抽了一巴掌。

我咳嗽了一声,就画室里发现的不自然的血迹以及手持摄像机里的视频进行了说明。

“别找借口。哲男先生可是被吃了啊!”

“我因枪声而醒过来的时间,和手持摄像机里记录的枪声的时间,约有四十分钟的偏差。犯人在这四十分钟内究竟做了什么?有可能是对现场做了某些加工,也有可能是把不利于自己的证据给处理掉了。为了如此做而留出一定的时间,才再次对着窗外扣动了扳机。”

“兰岳画师是在三十年前失踪的。谁承想现在还会有熊出没呢?”

“犯人到底做了什么?”

在讲述画家失踪的经过时,胡子脸的男子太阳穴青筋暴起。

剑持摸着松弛的下巴。

“你这家伙,明明知道这块儿有熊,还把我们带来这里啊?”

“如果想去查明的话就落入可能性的泥沼了。于是我转换了思路,没有去想犯人做了些什么,而是从犯人没能去做什么去考虑。”

遇难之后过了一夜,早上九点。我们在大厅里集合,就着随身携带的饼干和青花鱼罐头,草草地对付了早餐。

“那是什么呢?”

男大学生微笑着嘴角上扬,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鹤本先生在被击中之前一直开着手持摄像机。犯人必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会担心自己的身影被拍到、进而在显示屏上确认视频吧。但是即便有如此充足的时间,犯人并没有删除视频。”

“食人馆。”

“那日野君就不是犯人喽?”卫藤立刻接上话,“这孩子要是犯人的话,肯定不会留下恋人被强奸的视频。”

会吃人的馆,换言之就是——

“并没有这么简单。即使自己的身影没有被拍到,仅凭从小小的液晶显示屏看去,是无法否定留有线索的可能性的。我如果是犯人的话,绝对会删除掉的。犯人把这条视频留下,应该是有相应的理由才对。”

生龟温泉的居民们,不知从何时起开始这样称呼糸国馆:

“会不会是因为不会操作机械,所以不知道如何删除?”

山庄再次被废置。又经过了二十年的岁月,建筑物已经和废屋没什么区别了。

“那样的话把摄像机砸坏,带走藏起来便是。犯人是在确认过视频之后,特意留给我们看的。这是考虑到即使有被拍到线索的可能,为了保全自己还是把视频让我们看到为好。”

十年之后,东京的一家旅游公司买下了糸国馆,将这里更名为“仔熊馆”重新开业。将玄关门换成坚固的材质,启用持有猎枪许可的职工,向世人展示能够从熊的手中保护各位的安全。但是随着游客在散步时失踪的事件陆续发生,仅仅过了一年就关张了。

“我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据生龟温泉的居民们所说,由于兰岳提供饵料的原因,从数年前开始馆的周边就开始有熊出没了。在附近的山林里发现了疑似兰岳的头部皮肤,看上去他是被熊给抓走了。

卫藤用手抵着脸颊。

但是在昭和三十九年的夏天,兰岳从糸国馆里消失了。

“视频除了视觉情报之外,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被记录了下来。那就是声音。将那个视频重新播放之后,听到类似故障的电视杂音。我试着在画室里用这台机器拍摄,拍下的视频里却并没有听到同样的声音。

自日本战败之后,经过占领期直到经济高速增长的昭和二十九年。买下形同废墟的糸国馆的,是一个叫做五十岚兰岳的古怪青年。兰岳在战败之后以西洋画家的身份活动,受塔纳西·亚玛瑞的影响、以极具设计性的作品为好事家所知晓。但是自恋人因肺病而去世之后,他便在蟹播山隐居下来。除了在山麓的生龟温泉购买粮食以及数年一次在札幌或函馆办个人画展以外,其余时间都独自待在大山深处进行创作。(注:占领期,指日本战败后被美国占领的约七年的时间;Tarsila de Aguiar do Amaral,1886-1973,巴西女画家、翻译家,被认为是拉丁美洲代表性的现代艺术家之一。著有作品《食人》、《食人者》等;好事家,指对奇怪的事情感兴趣的人,也指喜欢风雅的人)

这声音到底是什么?在一般的场所里可能是车的引擎声或者空调设备等环境音形成的噪声,但是在没有通电的山庄里不会有这种杂音。能考虑到的可能性有一种。在四点十八分至四点二十一分之间,这座山庄的周边下过雨。”

银行倒闭之后,国江被过去的部下们所杀,糸国馆也就此荒废了。

剑持挠了下手肘,“所以呢?”

国江原先是仙台藩士的实业家糸崎广江的长子,令第百五十四国立银行在他这一代破产、以稀世的败家子而闻名。一到夏天,就把花街的艺伎们带往蟹播山里去,极尽奢靡荒淫之能事。也正是此时,山麓的生龟温泉的居民们将这座馆蔑称为“糸国馆”的。

“前天,因注意到铁叶窗门的声音到别馆去查看时,我被雨淋到了,那是由于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裂缝。如果鹤本带伊佐美进去时下雨了的话,雨水就会从裂缝处吹进去。就算再怎么兴奋,淋了雨也没法‘做’起来不是吗?”

明治四十二年的夏天。糸崎国江在蟹播山的西南角建别墅的时候,附近的山林里有狸猫、氈鹿和白鼬栖息着。

“即使做了也会萎下去吧。”

2

“在地板上脱掉的鹤本先生的衣服并没有湿。短短四十分钟是干不了的。所以画室里并没有雨水吹进来,这是事实。”

于是众人听从了男大学生的提案,向糸国馆前进。

“如何使雨水不吹进来的呢?”

虽说是非法入侵,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雨势有增大的倾向,又担心余震随时会袭来。

“鹤本先生用什么东西把裂缝堵住了。”

“那边应该有一个无人的山庄。在生龟这一片居住的时候,曾经听不良少年们说过把那里当成情人旅馆的事。虽说那里应该没有电,但是遮风挡雨还是没问题的。”

“能堵住裂缝的东西——”剑持拍了下膝盖。

“对,对了。”男大学生指向山毛榉林。

“是油画吗?”

脖子上纹着字母的男子怒吼道。这四位同一公司的同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般人。

“没错。鹤本先生把放在房间东南角的画布和画架移动至房间西北角的裂缝处去了。

“救援还没有来吗?太阳都落山了。”

这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子弹径直嵌入了油彩画的木板中。如果这幅画是在房间的西北角的话,那么犯人就是从东南角进行射击的。犯人并不是开门后进入画室、而是打开铁叶窗门从外侧射杀的他们。”

发福男子一瞬间仿佛有些失措、眯起了眼睛,旋即开始说明事情的经过:四名已工作的人士和一对大学生情侣各自在登山途中,于山顶遭遇地震因而聚在了一起。

示意图

“我们正要从山顶往下赶呢。”

“犯人到外面去了?”

“各位为何聚集于此?”

卫藤大大地张嘴问道。

“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刚才也觉得像是看错觉艺术一样。”遇到人之后有些开心,不经意间语调也轻和了些。

“是的。犯人为了射杀这两人,冒着被熊袭击的风险到了馆外。

声音从上方传来。斜坡之上有几名男女聚集在一起。他们之中的一名发福的男子正俯视着这边。我仍在斜坡上前进着。

犯人作案之后,应该注意到油彩画的位置发生了变动。手持摄像机毫无抖动地持续拍着伊佐美,因而无法得知油彩画的位置发生了移动。画布的内侧虽然被雨淋湿了,但是挪回原位的话不用担心从背面看到。再加上把尸体也移动到房间的另一侧的话,就能让人误以为犯人是开门后(进行射杀)的样子了。于是注意到如此做的话,自己就能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了。之所以不删除视频,是为了让人从视觉上看到犯罪的瞬间,让人们以为尸体是倒在现在所在的位置,从而使伪装不被暴露。

“三半规管好像出了点问题啊。”

幸亏尸体是压在橡胶板上的。只要对调两块橡胶板,就能改变尸体的位置。血是往同一个方向流的,正是因为搬运过程中橡胶板倾斜所导致的。”

从大楠树的根部向下望去的景色,如同视觉欺骗画一般。本应伸向太阳的树枝如同横卧在地面上一样。水平的道路尽头却是崖顶。在意识到发生了塌方之前的数秒钟内,自己陷入了明明是站着、却如同躺着一般的不可思议的感觉中。

馆外传来了脚步声,估计是救援队终于抵达了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在不指出犯人的情况下,四个人就这么下山而去。

回过神来天空已然泛红。似乎意识丧失了五、六个小时的样子。不知何时降下的小雨湿润了脸庞。拂去水滴站起身来,看见生龟之大楠在前方约三十米远处。看样子自己并没有一口气滚落山底。重新背起了双肩包,踏上了斜坡。

“犯人就在我们当中。”

楠木的树枝摇曳不已,如和尚头一般的石头滚落不止。想要握住狗尾草的根茎扒住地面,没成想“啪”的一声根儿断了,于是就这样从斜面上滚了下来。

即使如此还是继续下去,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中午十一点过。经过被称为“生龟之大楠”的巨树、距离山顶还有数公里的时候,整座山摇晃了起来。

“首先剑持肯定不是犯人。犯人是在射杀鹤本之后,打开铁叶窗门进入画室进行的一连串的工作。窗户的宽幅约 50cm。以剑持的体格是进不去的。而且本来他就是在无人的情况下经过的走廊,没有必要从馆外绕行。”

在天亮之前从山麓的落脚点出发,踏上了无人问津的野径,默默地向山顶进发。

剑持“哦”了一声,笨拙地点了点头。

产生要去登蟹播山的想法,是想在活着的时候给予自己一点惩罚。在警察学校时代,登山训练时从崖上跌落,体验饥寒交迫的地狱的经历仍历历在目。

“从糸国馆离开,必须要经过大厅抵达玄关门廊。我和日野住在北侧的房间。从仓库间进入大厅的路径被书架堵死,不经过由剑持盯梢的走廊前方的话是无法进入大厅的。因此我们两人是不可能犯下罪行的。”

我整个人如同空壳一般。如果没有和我相知相遇的话,如果我们的孩子没有诞生的话,今天妻子和女儿也会不同于此的日常中生活着吧。说着守护平民生活的大话,却没能从恶魔手中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家人们。意识到这一点的自己,对于工作也不怎么上心了。

日野摸了摸胸口。而我则直勾勾地看向那个女人。

但在两年前,发生了那起事件——妻子和女儿被人杀害了。被囚禁在一间废弃的屋内,还让二人互相啃食对方的身体直至失血而死、如此残忍的手法。凶手是十五年前、我被分配到刑案部门的时候第一个逮捕的男子。

“住在南侧的房间的人,可以在不被剑持发现的情况下,从厨房经过大厅离开。猎枪应该就是用的挂在大厅里装饰的那把。犯人就是你,卫藤惠理。”

直到两年前的春天为止,我还是一名北海道警署本部的刑警。我亲手将众多的犯人送入监狱,不知被多少混混和不良少年盯上了性命。为了守护百姓们的安全,我如字面意义上地流过血汗。

5

而我却羡慕起了这个被熊吃掉的男人。

卫藤保持着嘴微微张开的样子,一动不动。

被突然出现的生物吃掉了头,不由分说地就失去了意识。这是怎样的一种死法啊。

“为什么要杀那两个人?”

振动持续了大约三十秒,雨声也变了些许。

日野吐沫飞溅。

咚!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动机还不清楚。但是,鹤本与卫藤之间似乎有着公司同事之上的关系。昨天早上,日野递给鹤本创可贴的时候,卫藤亲口说鹤本有过敏症状。”

咚!大门被冲撞着。脚下摇晃着。

“就凭这个说他们之间有亲密关系?”

女部下挂上了门闩。

“不。鹤本有过敏其实是说谎,如果是当真的话就不会赤裸着躺在橡胶板上了。我想是鹤本与卫藤之间发生关系时,为了性交过程中不使用避孕套,才对她谎称自己有过敏症的。

“已经挂掉了,这也没法子。”

于是我确信卫藤与鹤本之间有着恋爱关系。但在昨晚,她见到鹤本把伊佐美带向别馆的时候,应该意识到了自己被骗了。卫藤在愤怒与后悔心情的交织下,射杀了恋人。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男部下关上了门。

“为什么要连史绪也杀了?”

“对不住了,哲男先生。”

“为了封口。明明为了不被剑持发现都从外侧跑到别馆去了,断然不可能留目击者一条活命吧。”

男大学生叫道,一溜烟地逃向大厅的深处。

卫藤突然站起身来,日野和剑持吓得各退了一步。

“快点关上门!”

“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湿润而又尖尖的毛发,凹陷的双眼,黝黑而又发亮的鼻子,这是一头高约两米的大熊。鼻息鸣动着,一边大快朵颐着哲男的尸体,一边窥伺着馆内。

咚、咚。

一名部下低语着。不知是否是对声音起了反应,黑色身影看向这边。

听到了玄关门被敲响的声音。

“真的假的?”

“好像是救援来了。我们走吧。”

哲男大叫着。黑色身影像是在玩弄似的把哲男摔倒在地,使其皮肤裸露出来——面部还是被遮挡着的。如同撕塑料袋一样拉扯着他的脸部,“啪叽”一下地将其撕碎。皮肤从牙齿之间晃悠悠地垂了下来,血、肉、脑浆融成一团纷纷落下。

卫藤逃也似的奔出大厅外,我也紧跟其后。只见她取下门闩,打开了大门。

“喂!要喘不上气了!”

“我是救援队的人。你们都没事吧?”

啪叽啪叽啪叽。响起如同一整块板材被折断的声音,哲男的身体弯成了く字形。喉咙膨胀着,随后吐出了大量的血。

身穿救援服的男子看向馆内。卫藤绕到男子身后,手臂勾向其脖子前,用户外小刀对准其喉咙。

黑色的身影咆哮着冲了上来,抱住了哲男。

“直到看不见我为止,你们都别动!只要靠近一步,我就杀了这个人!”

就在这时。

卫藤叫道。一边盯着这边,一边一步一步地撤离糸国馆。我在出玄关几步外的地方驻足下来。

哲男放声笑道。系紧了兜帽的纽扣,踏入黑暗之中。

“——诶?”

“交易结束后,心情一好就会回来救你们的。小心点,别搞得所有人都死球了哦,哈哈。”

突然间,卫藤和救援队员倒了下来。内脏被粉碎的“咕咚”声。卫藤的登山服撕裂开来,肋骨从她背后飞了出来。

一名部下打开门后,大粒的雨点吹进了门厅。强风将山毛榉的树干吹拂得如波涛般翻涌。

碾碎了二人之后,大熊俯视着这边。咀嚼声从远高于头顶之处传来。它比三天前遇见时又大了两圈。

玄关的门如同保险柜一般坚固。钢铁制的门厚度约 20cm,门闩也很厚重。过去住在这座山庄里的人怕是连宝石都保管过。

“不是吧——”

我们七人是在约三十分钟前到达这座山庄的。明明等待救援的目的即将达成,这四人却提前准备离开了。

大熊踩碎了救援队员的头盔,像是为了让人窥其全貌似的挺直了上半身。腥臭的口水在空中飞舞。

在哲男的催促下,本已把背包放下的部下们又重新背了起来。男大学生像是刻意地耸了耸肩。

听到了“吱吱”的大门动静。回过身来,发现剑持似乎想关上门。

“信任是交易的命根子。阿鹤、阿剑、惠理,我们走。”

“等一下。”

我将静默的无线电放置一旁。虽然很想制止他们,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却是有心无力。

我冲向了玄关。剑持的手停了下来,似乎在喊些什么。

看着男子脖子上的纹身,任谁都会想他不是在正经的公司工作的吧。估计他所说的交易非常重要。

突然身体浮了起来,接着摔向了地面。仿佛被楔进了铁柱,全身疼痛不已。连呕吐都来不及,又浮了起来、落向地面。浮起来,落下去。某一处骨头刺穿了脖子。

“开什么玩笑,”像是头目的男子发出像是卡着痰的声音,“明天下午还有交易呢。”

这就是天罚吧。我又犯了同样的错误。意气风发地将犯人逼到死角,而应该守护的生命又献给了恶魔。视网膜的一角映出的两具尸体,与妻女重叠在一起。

我握着无线电环视大厅,复述着消防总部男子的回应。男女大学生发出“太好了”的感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同一家公司同事的大人们则“还早着呢啊”“总比遇难要好不是吗”如是地发着牢骚,一边看向像是上司的人的脸色,“是吧,哲男先生。”

身体再次浮了起来。

“救援在三天之后才能到。”

请用更加凄惨的死法杀死我吧,我强烈地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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