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西听到楼梯旁边的传来马特的咒骂声,扭打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的喊叫声。她好像能感觉得到落在她身上的每一拳,她听到人摔下楼梯的声音,马特追在她的后面。如果凯尔西能够帮她的话,一定会的,但是现在,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拉住孩子上面。
小手已经泛青了,但是抓得还是那样的紧,以至于她觉得骨头都快被捏碎了。正准备挨马特最后一脚的时候,她听到一个女人喊道:“离他们远点,你这个混蛋。”接着,马特走开了。
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心的移动膝盖,更用力地握住孩子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她感觉霍利被拉上来了。当她的脑袋在边缘处露出来时,凯尔西站了起来,把她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凯尔西闭上眼睛,只把注意力集中到一件事上—把霍利拉上来,安全地拉进她的臂弯里。当马特踢她的大腿时,她滚了一圈,膝盖探出了空洞。她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抓住边缘,另一只把霍利向上拉。马特的第二脚踢向她的腰部,她的臀部也悬空了,手枪从口袋里滑下来,掉了下去,她看着枪掉到人群里消失不见。现在她一只手紧紧抓着平台的边儿,另一只手抓着摇摇摆摆的孩子。“马特。”她喊道。“过来,帮帮我,求求你。”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重心正在偏移,她的额头上渗出一串串汗珠,手掌也被汗水润湿了。那只小手开始在她手中下滑,但是她紧紧地握着,努力不让她掉下去。当她向外看去时,只能看到开阔的场地,下面是仰脸向上看的人群。她依旧紧紧地抓着,绝望但是意志坚定—紧接着她和霍利四目相对,那个孩子正在对她微笑着,她的眼里充满了信任。她知道她不能半途而废,她知道她不能失败。
孩子用红红的眼睛看着她,笑着说:“南希妈咪,耐南希妈咪。”凯尔西一把抱起孩子,紧紧地搂住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好吧。”马特在她身后的什么地方说。“你们都去死吧。”
脸上被打肿的地方在隐隐阵阵作痛,她的大腿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一样。但是凯尔西并不在乎,她向后靠了靠,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笑着说:“我告诉过你我会来的,我告诉过你的。”说完便又紧紧地抱住她。
“你们他妈都在看什么?”他挑衅般地说。当他想换了个姿势,手抓着孩子抬起来时,凯尔西看到了机会。她在马特松开手的那一瞬间,飞向窗边,向下一探,用手抓住了霍利的手,下面的人群尖叫起来,凯尔西紧紧抓牢孩子的手,因为肌肉被拉伤所以火辣辣地疼,她先稳住,接着开始把霍利往上拉。
一阵脚步声响起,凯尔西转过身来。在她瞥到马特时马上把霍利放到了安全的地方。马特就像一辆横冲直撞的火车一样,狠狠地给了她一拳,凯尔西跌跌撞撞的绊了一跤,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但是马特抓着她,提着抡了一圈,直到她撞在脚手架上,摔到地板上。
“闭嘴,闭嘴,闭嘴。”马特咕哝说。他的胳膊开始向下垂,霍利已经向下降了六英寸,凯尔西很明白紧接着会发生什么,即使是背对着自己,她也能感受到他越来越强烈的愤怒和绝望。
霍利尖叫起来,但是凯尔西开口说:“呆在那儿,宝贝,他不会伤害我们的,我不会让他这样做的。”她全身隐隐作痛,头也在抽痛,但她还是站了起来,做好预备姿势,跳起来,躲闪,做出防御的姿势,准备反击。
凯尔西咬紧牙关,慢慢往前走。“没事的,宝贝,不要乱动就好。”
马特歪歪头,活动颈椎骨,嘎嘎作响,皱着眉头,好像无法相信她竟然想这样。他又扑向她,一记左勾拳,把她打的不能再反击,然后把她绊倒在地上。
凯尔西能看到霍利的运动衣在往上滑,衣服的下摆都褪到了她的胳膊底下。她随时都会从衣服里滑出来,掉下去。“南希妈咪。”她尖声喊道。
“这样就完了?”他耸耸肩说。“这就是你的实力?你知道吗,你的左肩总是塌下去,你得注意点儿。”接着他向前一步,狠狠地打在她的脸颊上,这一拳那么重以至于她的头弹了一下后狠狠地撞到地板上,眼冒金星。她眨眨眼睛想把眼前闪动的星星驱赶走,又站了起来,站好后,她努力地眨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等着自己的头不再晕。她的腿在颤抖,注意力时而集中时而分散,耳鸣不断。
他突然看向她。“退后,到那里去。”他示意凯尔西朝门口的方向移动。“你是他们那边的人,是和他们一伙的,你从来都不是我这边的。”他探出头喊道:“我告诉过你我想要的了,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我就摔死这个孩子。天呐,”他一边小声抱怨,一边盯着下面的人群。“他们是蠢蛋还是什么?”
马特悄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屈着身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快要跌倒的时候,向左踉跄了一下,这个动作让马特伸出那只受伤的胳膊,他顿时方寸大乱。不论发生什么状况,她都不能让他靠近,除非她能想到什么法子。
“马特。”她温柔地说。“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他们有狙击手,已经瞄准你了。”
他又找回自信,解除了防备,漫不经心地跟在她后面,就像做游戏一样。“你从来都打不过我,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你会觉得你可以赢我,即使只有一只胳膊,我也会把你打晕到下星期才醒过来。”他边说边耸耸肩,接着活动了一下肩膀,往后站了站做出防御的姿势。“哦,来吧,我们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吧。”
“祖布里茨基先生,我保证将你们都安全地下来。”警方喊道。
她试着围着他踮着脚跳来跳去,但是她的膝盖已经使不上劲儿了,所以她差点跌倒,但她还是慢慢靠近马特的左侧,吸引他的注意力。他跟着她,开玩笑似的皱皱眉头,摇了摇头,就好像不能相信她可以这么蠢。每当他移动时,她便甩开他,走到他的左边,然后他便转个身,吃吃地笑着就好像正在开玩笑。
凯尔西浑身发抖地朝马特他们一点一点蹭过去—伸出张开的手,她觉得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这个平台倾斜,然后平台边上的两人都会掉下去。
霍利看着,双手紧紧捂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动了动,但是凯尔西喊道:“回去,坐……”,马特一记勾拳击中她的眼睛,凯尔西向后倒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的眼睛随时都会肿得合住—她能够感觉得到。她的脸就像是被两层地狱之火烤着,身体变得僵硬,关节也肿胀起来。她觉得前所未有地疲惫,但是却从容地站起来,摆好姿势。四肢一阵疼痛,她吸了一口气,想要踮脚跳起来,但却差点跌倒。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想要什么了。”他喊道。
“这他妈的又怎么了?”马特开口说,“你已经不行了?真可怜,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也知道。”
“祖布里茨基先生,”警察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请你仔细想想,如果你伤害了孩子,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你现在还有选择。请你接电话,和我们谈谈。”
说完马特给她来了一记重拳,凯尔西向左侧蹒跚了几步,他又跟了上来,咕哝着说:“你说了却做不到,不是吗?”她再次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次当马特转过身,她低下自己的肩膀朝他身上狠狠地撞去,他被撞地向后退了几步,踉跄了几下,大笑着推开了她,凯尔西低头再次向他冲去。马特推开了她,低头看着她,就好像面前的凯尔西愚蠢至极。她大喘着气,第三次撞向马特时,马特的左脚从洞口边滑了出去,他立刻睁大眼睛,左手抓住凯尔西,凯尔西感觉抓住他手腕的手指在下滑,他翻了下去。下面的人群尖叫起来,混乱中传来扩音器里警察大声喊叫的声音。她蹲下来探身往下看,只见马特正挂在下面,一只手抓着脚手架,悬在空中双脚乱踢。
下面的人群焦躁不安地移动起来。
他向上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恐惧。“凯西,帮帮我。”
凯尔西的心扑通扑通直跳。“马特,求求你。”她一边说一边挪得更近了些。
眼前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他曾犯过错误,但是妈的,谁没犯过呢?很久以前,她曾经深情地望着他的眼睛,触及他的灵魂,她也知道在他内心深处,还是一个善良的人。她向下伸手抓住他的手,她跪在那里,用了很长的时间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下面的人群中传来的嘈杂声,还有警察在扩音器里的喊叫声也好像没有那么让人心烦意乱了。她听到好像有什么动静,是霍利蹲在了她旁边,在洞口边向下望,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看着。
“你们听到我说的了!”马特大喊道。“要么按照我说地做,要么我就把她扔下去,别以为我不会……?”他边说边一手抓着霍利的运动衣,把她悬空拎到边缘外。
“往后退,宝贝。”凯尔西对霍利说。“快坐到台阶上去。”
凯尔西慢慢地沿着圆形平台的边缘靠近,她需要靠得更近,她得准备好。
“凯西。”马特恳求着。眼里涌上了泪水伴随着悔恨。“求求你,我很抱歉,救救我。”她放眼望去,越过了人群,越过了警察,看着远方正在堆积起来的乌云,天气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祖布里茨基先生,请后退,请接听你的手机,我们可以谈谈,我们可以找到解决方法。”
可以明显感觉到楼下安静了下来,右边,她看到一个狙击手蹲伏在一辆车后,左边也有一个。她俯下身,牢牢握住马特的手腕,他低声说:“就是这样,这才像是我的女孩,把我拉上来,我能用我的右胳膊,只要……”
下面有人用扩音器说,
她牢牢地握紧手指,感受着马特皮肤上的温暖,但是当她把马特拉到安全的地方以后,又怎样呢?马特在牢里是活不下去的,正如凯尔西对他的了解,他的灵魂向往自由,她也明白,他的自由之魂是以她自己为代价,但是那重要吗?你已经为你爱的人做了这么多了。
马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就快要掉下去了,他换了一下抓霍利的姿势,身体向外探出得更多了一些。“听着。”他喊道,“我不会重复第二遍,我要一百万现金,装在箱子里,还要一架可以飞十个小时的飞机,只要有人距离我一百米以内,我就杀了这孩子。
马特哀求着凯尔西,但是声音里却带着沮丧。“帮帮我,凯西,他妈的,救救我吧……”她还有什么选择呢?她调整了一下紧握着的手,但是正当她使劲时,他的手滑了下去,当人群发出惊呼的时候,马特笔直地跌下去,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躺在地上,她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在离她一百英尺的地方,她看到马特躺在那里,凝视着天空,但是她知道他已经死了。
人群里满是惊恐之声,马特转身朝下看着他们,鞋尖已经悬空。他向外探身,摇摇晃晃地朝下面看,凯尔西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两只张开的手仍然伸向他,她又向前走了一步。
她心中有千头万绪,她本应该救他吗?她用尽全力了吗?下面的人群走到他跟前,但是警方又把那些人往后推。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人群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一片沉寂中,她明白了他们在责备她。
她耸了耸肩。“我?我没想干吗,只是想帮你。”她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又镇定,但是演戏永远不是她的强项。不管她怎么尝试都没法对马特撒谎,因为她都不能看着马特的眼睛。霍利看着她,小小的眉毛皱在一起,眼睛里满是疑问。“让我带走她吧,求求你了,我会……”她刚一开口,马特马上用一只胳膊夹起孩子,走到空洞边缘。“喔,等等。”他的左鞋后跟都已经悬在边缘外了,凯尔西伸出手就好像能阻止他一样。
“我没有……我试着去救他了。”她大喊道,但是没有用,即使她自己也非常清楚。
“李?”他朝楼下喊。“李,上来,哥们儿。”楼下没人回答,他看向她。“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当她站起身来时,霍利依偎在她身边,同样也盯着下面。
“他,呃……”她看着别处说。“他在楼下,受了伤,但是他,呃……他没事。”她补充说,试着挤出笑容。“让我看看受伤的肩膀好吗?看上去挺严重的。”
“来这儿,宝贝,离那里远点儿。”凯尔西用胳膊抱起孩子,紧紧地搂着她。
“我对你来说不够好,是吗?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不管我为你奉献多少都不够。”当凯尔西停下来,不再说什么的时候,马特站了站直,歪着脑袋。“李在哪儿?”
当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她转过身,只见一个女人正站在楼梯顶,那是霍利的母亲,伊丽莎白·麦克莱恩。她们的眼神相遇,伊丽莎白跪了下来,张开双臂,叫着孩子的名字。凯尔西在霍利的鼻尖吻了一下,温柔地把她放在地上,霍利犹豫着,把手指放在嘴里,一只胳膊搂着凯尔西的腿。
她什么都没说,从前她就听过这样的话,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些什么事,全都是她的错。
“去吧,去你妈妈身边。”凯尔西说。过了一会儿,霍利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扑到母亲的臂弯里。
当他们视线相交,马特的笑容消失了。类似的表情变化她曾经看过成千上万次了,为什么她还期待有什么不同呢?“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他说,“你一直在折磨我,压榨我直到对你来说毫无用处为止。”
伊丽莎白·麦克莱恩脸上是马特拳头落下的瘀青。她把孩子拉过来,开心地抱着她,然后她抬起头。“曼尼小姐—凯尔西……”
“我们站在这里。”她边说边点着头。“我们能够从这里出去,马特,我们俩——我们一起。”
凯尔西用手紧紧地捂住嘴。“我……我很抱歉,我非常抱歉……”
“现在我们……”
“没关系,现在没事了,你都把孩子还给我了。”伊丽莎白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紧接着泪水涌出眼眶,沿着她脸颊上的皱纹滑落,她擦干泪水。“说起那件事——我还得谢谢你。”当脚步声在她身后的台阶上噔噔响起时,她绝望地喊道:“等一下,往后站。”
“对啊。”
从警方的对讲机电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人群中的低语声回荡在楼下。
他的表情变得柔和下来,两眼盯着前面地上的某处,回忆如潮水向他袭来。“那次简直太酷了,哥们,那个地方那么深。”他低声说道。“那么大的一片土地是经历了上百万年的时间形成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却有千言万语想讲,凯尔西微微地低下了头,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直视着伊丽莎白·麦克莱恩。“我错了,我本不应该……”她无助地做了一个手势。“如果我能将发生的这一切都收回——”
她低着头笑了,接着仰起头。“是啊,你说不过是地上的一个大洞,你还说不知道那有什么值得好大惊小怪的。”
“没关系,凯尔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来吧,我们会给你安排好的,给你找个医生,帮你……”
一抹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还记得那次我们去科罗拉多大峡谷吗?只是因为你想去看大峡谷,我们就一路开车去,在看到峡谷之前都抑制不住的兴奋。”
凯尔西微笑着,她听到身后的警察们对着扩音器喊道:“放下武器。”但是她没理那个警察,因为她还得做一件事。她将手伸进口袋里找到特斯拉的钥匙。“我非常抱歉。”说完后,便将钥匙递给了伊丽莎白·麦克莱恩。她想告诉伊丽莎白自己很抱歉拿走了它,弄坏了他们的车,也打扰了他们的生活,但是伊丽莎白却喊道:“不。”
她微笑着耸耸肩。“我觉得我们两个都不应该在这儿,宝贝。”
凯尔西身后的世界寂静无声,在那一刻她知道那个狙击手并没有看到钥匙,他看到了一把枪,然后她听到了远方传来的枪声,她感到有什么“嘭”地进入了她的背部,那一瞬间,她工作服的前方喷涌出了鲜血,她知道自己被击中了。伊丽莎白的嘴在动,她的脸在无声的尖叫声中扭曲着,她将霍利拉进了自己的臂弯里。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头发上以及身后的塑料布上。霍利眨着眼看着她,看着她的脸颊和挑染的红头发……
他转过身,凝视着窗外楼下,下面聚了一大群人。他看起来很犹豫,就好像置身于一场游戏中却不知道其中的规则。“他们都是从哪儿来的,凯西?他们不应该在这儿。”
……接下来便是巨烈的、炙热的疼痛。
“就……把她放开就好,我能帮你。”
凯尔西用胳膊紧紧捂着胸口,按住她生命的鲜血,四周的景色晃动起来。当她抬眼看时,霍利用她的小胳膊交叉在胸前在说着什么,凯尔西读懂了她的话:‘爱南希妈咪。’
“不要靠近我。”
“我也爱你,宝贝。”凯尔西小声说,但是她的话就像是一片红雾,被风吹散在空中。整个世界闪着摇曳的光,在下面的杂音和人群的啜泣声中,她听见了一个声音,说的那些话在喧闹声显地尤为刺耳,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没事了。”她对他说,“我来了,我们能够一起解决,把她放开,让我看看你的肩膀。”
当她转过头时,太阳的光辉刺痛了她的眼睛。为了避开闪耀的光她闭上眼,但是当她再次睁开眼扬起脸时,她的眼中只有蓝得令人心痛的天空,无边无际的蓝天下,阳光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肌肤,有个声音在呼唤她,她眨了眨眼睛,俯身向下看去。
在一定程度上,她仍然爱着的男人。
她就在那里,金发向后飞舞,嘴唇涂着红色的口红,开心地笑着,两颊露出酒窝。她懒洋洋地躺在游泳圈里,脚趾甲隐隐约约闪着红色的指甲油,双手懒洋洋地在身体两次划着圈,目及之处都是水晶一般澄澈的水,微微闪耀着光芒。
“我知道你受伤了。”一阵心痛猝不及防的涌了上来,让她觉得快要窒息了。这个人是马特:那个在她母亲去世后一直悉心照顾她的男人,那个她无比依赖的男人,在过去的十年里,她唯一爱着的男人。
她的笑声响彻无垠的海面,凯尔西微笑着。“妈妈?”她低声说。“妈妈。”
他皱紧眉头。“不,我他妈一点儿都不好,我中枪了。你他妈觉得我现在如何?”他的语气和扬起的下巴无不显露着蔑视,但是眼睛出卖了他,凯尔西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凯尔西。”她的妈妈大声喊着,双手搭在眼上方,这样才能看到她。她笑着朝凯尔西挥着手。“来这儿,宝贝,水温正合适。”
凯尔西见状停了下来,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她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我爱你,妈妈。”
“南希……”霍利呜咽着向她伸出了手,但是马特把她拉了回去,把她抓得更紧了。
凯尔西仍然微笑着,眼里充满了泪水,她向前走了一步,她从来没见过妈妈这样漂亮。
马特站在她的右边看着她,他的脸上什么颜色都有,额头上的汗水闪着光,右肩的T恤上,一片血迹沿着撕裂的地方已经发黑,胳膊紧紧地缩着。她猜他中枪了,胳膊骨折了或者摔坏了。马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头看了看伤口,然后把霍利拉得更近了些。凯尔西向前又走了一步,他把手直接放在了霍利的喉咙上。“你要是再走近,我就掐断她的脖子。”
她想告诉她,她想让她知道自己是多么思念她,多么需要她,正在这时她听见了远方一声叹息,明亮的光芒淹没了她的身体……
当双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她看到了马特。她把枪塞进了工装裤后面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周围的墙壁上覆盖着塑料布,在寒风的吹动下就像是挂在这座控制塔的肺叶一样,对面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大概是准备安装落地窗。这个空洞几乎占了整个环形墙面的三分之一,从那里可以看到下面的道路和远方几英里的景色。即使是从她站的地方望去,都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喘不上气来。
……然后,一切归空。
本能驱使凯尔西跑了起来,她一步两个台阶跑到顶部,但直觉却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曾几何时,她觉得自己非常了解马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知道他会怎么做,但是现在,在经历了所有的这一切后,她不再那么笃定了。她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迈上台阶,两手握着枪,肩膀贴在外墙上,直到阴郁的光线洒在楼梯上时,她知道自己快到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