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她还给一家药厂做了个广告,据说一次就进账二十万。二十万,差不多等于闵四杰十年的工资。
就说汪瓜子吧,她甚至没有读过大学,而且刚刚来电视台一年,可是,她迅速红了起来,走到哪里都有人找她签名,甚至她开车在大街上闯了红灯警察都放她一马。
最初,他作为“欢乐家家传”的编导,还可以导一导汪瓜子,后来,随着这个节目的热播,汪瓜子火起来之后,她在电视台里的地位扶摇直上,渐渐地,闵四杰就成了摆设,只有围着她转的份了。最后,汪瓜子独揽了这个节目,一个人策划、导演、主持,他就靠边站了,连接近汪瓜子都不太容易了。
而台里的几个主持人就不一样了。
不只是闵四杰,整个1号楼里的人都对这个漂亮的女人有一种敌意。尽管,汪瓜子很少在玫瑰小区露面,她也没有勾引谁家的老公,更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大家似乎心照不宣:
他是在北京读的导演专业,毕业几年来,一直在电视台工作,可谓兢兢业业。可是,再怎么努力,他也只是个幕后工作者,拿的是死工资,丝毫没有飞黄腾达的迹象。
这类吃青春饭的女明星都不正经,都有钱,都有深邃的内幕。
闵四杰的心里不平衡。
汪瓜子死了后,1号楼里的人都接受过警方的询问。
三爻市电视台虽然没上卫星,但是覆盖了全省,汪瓜子在省里是个大名人。
周角是三次。
不过,那天夜里,闵四杰一直枕着那把剪子。在老婆和孩子都睡着之后,他渐渐产生了一种快意,他甚至隐隐地希望这个当红的女人遭遇什么惨祸。
幸运的是,在汪瓜子被害的那个时间,周角在自己的房间里给女朋友文豪儿打过电话,有间接的不在凶案现场证明。
后来,楼上就没什么声音了,只剩下了满世界稀稀拉拉的雨声。
闵四杰虽然是一家人互相证明,但是他家小孩的话取得了警方的信任。不过,警方从小孩口中也发现闵四杰撒了谎:他家听到了汪瓜子的呼救声。为此,警察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闵四杰紧紧抓着剪子,死死盯着门,低声说:“不是,我担心歹徒会冲到咱家来……”
还有一层102室的衣小天。案发当晚,由于他九点钟就离开了玫瑰小区,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唱卡拉OK,这才被排除了嫌疑。
闵四杰跑到抽屉前,抓出了一把剪子。老婆一下就挡住了他,嘲弄地说:“想英雄救美?心疼啦?”
衣小天是电视台的化妆师。
闵四杰朝楼上指了指。老婆撇撇嘴,骂了一句:“鸡!”
像很多男性化妆师一样,衣小天说话有点女气,不过他歌唱得好。去年春节,他在单位举办的家庭联欢会上,出人意料地唱了一首付笛生和任静的《知心爱人》,一个人又唱男又唱女,简直达到了乱真的境界,获得了阵阵喝彩。
“哪来的声音?”老婆问。
李径文被警察带走的第二天,衣小天到二楼给闵四杰理发。
他的202室就在汪瓜子楼下,那天夜里,不但他听到了汪瓜子的呼救声,他的老婆和四岁的儿子也都听到了。
闵四杰对发型很讲究,信不过任何一家发廊,理发只找衣小天一个人。
虽然闵四杰长得人高马大,其实他的胆子很小。
因为头发不好扫,所以他们是在闵四杰家门外理的,旁边就是李径文家的门,头发在两个门之间落了满地。
要是早知道,他是万万不敢打他那一巴掌的。
“你觉得李径文……”闵四杰试探地说。
他在电视台当编导。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被他骑在脖子上拉屎的窝囊废,竟然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衣小天说:“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不可能,后来,我越琢磨越肯定,就是他!”
最感到后怕的是闵四杰。
“不可能吧?”
过了很长时间,他从书上抬起头来,感到有点不对劲,猛地转过头,发现他一直抚摸的是一条盘在树干上的巨蟒!而巨蟒那双诡异的眼珠正定定地逼视着他!
“你想想他那双眼睛……”
他已经彻底钻进了书的内容里,忘记了外界的一切。
“眼睛?”
就好像一个人站在一棵大树旁读书,他的手抚摸着树干,树干凉凉的。
“对,你好好回忆一下。”
这个谜底让大家感到极其恐惧。
“没什么呀。”
后来,李径文就不说话了,静静地望着闵四杰,像一尊石雕,只是,他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白,最后看上去都有点吓人了……难道真的是他?
“那双眼睛是玻璃的。”
尽管李径文一直在低声下气地辩解,说不是他干的,可是醉醺醺的闵四杰还是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甚至还打了他一巴掌,几个邻居劝都劝不走。
“假眼?”闵四杰的身子一冷,“你开玩笑吧?”
闵四杰住在二层202室,和李径文对门。
“每个人的眼睛都有感情色彩,不管是善良,还是邪恶;不管是热情,还是冷酷;不管是敏感,还是麻木……可是,他的眼睛好像早就死了。”
有一次,闵四杰把私家车停在楼下,被人用利器划了一条道子,刚刚喝完酒的他查不出是谁干的,就砸开了李径文的门。
“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了!”
可是,他太不像一个杀人犯了,如果搏斗起来,他恐怕都打不过汪瓜子。而且,平时这个人特别老实,极少说话,是一个被大家忽略的人。
“我想,咱们这栋楼的恐怖刚刚开始……”
如果汪瓜子是李径文杀的,那么米绢也一定是他杀的。
“什么意思?”
李径文被警察带走之后,玫瑰小区的很多人就傻了——他们相信,警方既然抓了他,说明他们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因为,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李径文蔫蔫地看着警察,不再说话了。
“既然警察抓了他,怎么可能让他跑掉!”
警察一拍桌子,震得那手铐都跳了起来:“你放老实点!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衣小天压低声音说:“你记住我的话吧——恐怖刚刚开始!”他一边说一边摘下闵四杰身上的围巾,帮他吹脖子上的头发。
“我经常发呆。”
吹着吹着,他突然停下了。
“你发什么呆?”
闵四杰正纳闷,听见有个人慢慢地爬上楼来。他转头看去,竟然是李径文!
“我在发呆。”
仿佛看见了一个恶魔死而复生,他猛地打了个冷战。
“什么也没干?”
李径文静静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走上来。他的脸像纸一样白,一个眼角好像受了伤,青了一块,微微肿起来。
“我什么也没干。”
闵四杰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他不安地瞟了瞟衣小天——衣小天比他镇定多了,正面无表情地抖搂那个围巾。
“你关了电视后在干什么?”
闵四杰把脸转向李径文,尴尬地说:“对不起,头发弄了满地……”
“我记不清具体的时间。”
李径文没有说什么,只是谦卑地笑了一下,然后打开自家的门就走进去了。他脚上穿的是一双黑趟绒布鞋,走路像平时一样毫无声息。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你在看?”
闵四杰和衣小天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傻傻地望着李径文的那扇门。
“噢,那时候我已经把电视关了。”
那扇门又开了,李径文拿着笤帚和簸箕走出来。
“胡说!别人的电视机都烧坏了,你的电视机怎么没事?”
“闵老师,我来扫吧。”
“我在看电视。”
“不不不,这怎么行!”
“你在干什么?”
“没关系。”李径文说着,已经开始扫了。
“……没有人证明。”
“你看,真不好意思……”
“谁能证明?”
“您太客气了。”
“在家里。”李径文慢吞吞地答道。
李径文扫得十分干净,估计连一根头发都没剩下。
“昨天晚上十点钟你在哪里?”
他慢慢直起腰,又谦卑地笑了笑,端着那个簸箕轻轻走回了房间里,把门关上了。
此时,他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两只干瘦的手呆板地放在膝盖上,像没有神经一样。
闵四杰和衣小天又互相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很简陋的办公室,两个警察坐在长条桌后面,桌子上放着一副手铐和两根电棍。李径文坐在地中央的凳子上。
楼道里陡然有了一股阴森的杀气。
警察传唤了李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