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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艾薇塔一定不喜欢“小姐姐”这个称呼,它忽然尖厉地叫了一声,脖颈上和尾巴上的毛奓了起来,一下子跳到小方身上。

“哇呜!”

小方完全蒙掉了。

“乖猫咪,好艾薇塔,漂亮的小姐姐……”

谁能告诉它,如果头上突然跳上来一只奓了毛的猫该怎么办?

小方幸福得浑身颤抖。

愣了一秒钟之后,小方撑开轮子就跑。

那可爱的、湿漉漉的鼻头,那柔软的长长的胡须……

艾薇塔稳稳地站在小方身上,一边被小方驮着到处跑,一边“嘶嘶”地吐着口水。

艾薇塔勉为其难地低头嗅了一下小方。

“哇哈哈哈!”

夏莲子把艾薇塔抱下沙发,放到小方的旁边。

夏莲子再一次笑倒在沙发上。

“来,打个招呼!”

这边打成一团了,慕野和景文两个人却丝毫未受影响。

谁让夏莲子是艾薇塔的主人呢?

他们面前的白板上,都是慕野画的线索图。整个板面画得密密麻麻,上面全是各种颜色的线条、图形和记号。在白板的正中央,贴着两个人的照片。

它可是方圆几十里最帅气的“狗仔”好不好!好气哦,却还要保持礼貌……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男人有一张胖乎乎的圆脸,戴着一副宽边眼镜,嘴角扬起,看起来亲切随和;女人皮肤白皙,五官秀美,有细长的眉毛和眼睛——看起来跟景文的几乎一模一样。

它丑吗?

“救命,救命——”

丑?

小方一边叫着,一边朝着景文和慕野跑去。

她推推艾薇塔:“喂,小方想跟你做朋友,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别看小方长得丑,却聪明着呢!”

景文和慕野默契地一左一右往两边闪开。小方载着艾薇塔,从两个人中间滑了过去。

夏莲子笑够了,突然变得好心起来。

慕野和景文两个则继续讨论。

这个野人似的女孩,第一次见到小方就绑架了它,还想把它砸到墙上,第二次见到它,一把抄起它,就想把它丢到楼下去。如果不是看在艾薇塔的面子上,小方一辈子都不想跟她说话!

一个小时之后,窗外的光线渐渐昏暗起来。艾薇塔终于耗光了它所有的精力和愤怒,蜷缩在夏莲子身后,打着小呼噜睡着了。

小方不满地瞥了一眼夏莲子。

小方则趴在沙发底下,收起轮子,关闭了底盘的显示灯,也摆出一副打瞌睡的样子。

夏莲子仰面笑倒在沙发上。

夏莲子站起来伸个懒腰,扭动一下脖子。

“啊哈哈哈哈!”

慕野和景文一整天都在分析陈北司失踪和医院大火案的各种线索。对这种琐碎又冗长的案头工作,夏莲子早就已经厌倦得不行了。

小方被打得晕头转向,底盘下的轮子无意识地一缩,把自己“咚”的一下摔在地板上。

她活动完了脖子,就走到墙边,双手撑地,做了个倒立。这是她最喜欢的放松方式。

“哎呀呀!”

夏莲子从下往上看着慕野和景文。

随着一声可怕的哈气声,艾薇塔跳起来,左右爪同时开工,对着小方,“啪啪啪”一连串组合拳打过来。

真是两个差别巨大的少年。

“哇,艾薇塔,你真是酷极了!”小方“嗖”的一下跟了过去,“你跳得那么高,那么远!你是我见过的弹跳能力最厉害的动物!”

慕野穿着一件连帽卫衣、一条运动裤,头发有点乱,眼睛大而精神,皮肤小麦色,一副运动系少年的模样。

对小方的呼唤,艾薇塔终于不耐烦了,它甩了两下尾巴,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跳到了夏莲子脚边。

而景文穿着一件白色套头毛衣、一条牛仔裤,头发整整齐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气质清冷,是个傲骄型男。

“艾薇塔,塔塔,艾小姐……”

他们俩在一起,有一种奇异的画风。

而小方见到艾薇塔的第一眼,就被它深深迷住了。

一黑一白,一个火热,一个冰冷,一个灵动,一个安静。

说艾薇塔是疯子猫,是因为它凶悍起来完全像个疯子,除了它的新晋主人——女山大王夏莲子,它谁都不放在眼里。

景文比慕野大了两岁,个头也比慕野高,论相貌的话,景文更英俊,可论性格的话,夏莲子更喜欢慕野。

今天夏莲子带来了她的疯子猫艾薇塔。

谁不喜欢慕野这样有趣的朋友?

慕野、夏莲子和景文达成了协议,景文利用他的黑客技术帮助慕野找寻他的舅舅陈北司,而作为回报,慕野和夏莲子答应帮助景文找到杀害他父母的真凶——两年前吞噬了景文父母生命的医院大火,警方定性为意外事故,但景文坚持认为那是蓄意谋杀。

而且,他真的很聪明!

今天是周六,已经收到了警校入学通知的夏莲子和慕野,正处于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双休日。他们俩一早就从他们住的东江市东三区搭乘地铁,穿过横亘在城市里的那条多兰江,来到景文住的东江市西五区。

夏莲子对慕野的推理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在派娜俱乐部寻找“黛绮丝的眼泪”的时候,隐藏得那么深的线索,慕野也能抽丝剥茧地找到。

面对小方,艾薇塔的反应,是懒洋洋地打个哈欠。

他就像个天生嗅觉灵敏的猎犬,能嗅出罪犯的味道……

小方是景文发明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为了掩人耳目,它被造成四四方方的纸盒子样的外形。小方对自己的外形似乎一无所知,它坚持认为自己是一只帅气的大狗。

夏莲子一直很好奇,慕野为什么会这么厉害?

小方的底盘上,红色光线闪烁成一片,看得出来它此刻很激动。

她今天早上问过慕野这个问题,慕野想了半天,说大概是因为他读过一千多本侦探小说,每本小说里都有个超级厉害的侦探。他一边读他们的故事,一边跟那一千多个厉害的侦探一起破案,相当于受过最专业、最顶尖的侦探训练。

它正努力地搭讪:“艾薇塔,乖猫咪,认识你可真高兴啊……那个,问你个问题,你喜不喜欢狗呢?”

夏莲子觉得慕野说得很有道理……嗯,决定了!明天她也要找个书店去买上个百八十本侦探小说,挑里面最厉害的那种!

艾薇塔高高地坐在窗台上。小方在窗台下打着圈儿转来转去。

“陈北司的下落还没找到吗?”倒立着的夏莲子问,“慕野,你舅舅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他是干什么的?是漫画家还是特工?你们这样找人,就算是只耗子,也该找到了!”

此时,景文和慕野正站在靠近屏幕的一个白板前,低声地商量着什么。夏莲子则盘膝坐在那个长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激动的“纸盒子”小方和疯子猫艾薇塔。

慕野看了一眼夏莲子,抓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整个房间简单到极致,明亮到极致,又整洁到极致。

他舅舅是从哪儿来的?真要说出来他和他舅舅的真实来历,夏莲子的反应有三种可能:

工作室的主色调是白色——纯白色墙壁,灰白色地板,米白色窗帘。最里面的一整面墙是一个巨大的手触式屏幕,靠屏幕不远的地方有两张大而宽的工作台,工作台上错落有序地摆满了各种高科技的电子设备。房间的中央是一张深蓝色的长沙发,沙发上放着蓬松的白色靠垫和一条厚毛毯——那是景文的床、枕头和被子。

一,大吃一惊,然后打破砂锅问到底,并积极求证;

半层楼都被打通了,整个工作室大得像个室内篮球场。

二,勃然大怒,认定慕野是在撒弥天大谎,以此戏弄她;三,疑虑重重,认为慕野在找借口掩盖他和北司的真实身份。他们的真实身份很可能会非常可怕,因此,作为女警探的她,一定会迎难而上,积极追查真相。

这里是景文的工作室,而他其实是个天才黑客。

无论是以上哪种可能,慕野都不想面对。

完全不同于废墟的破败外貌,废墟的二楼别有洞天。

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那个失去双亲的少年,十六岁的景文,一直独自生活在这座废墟中……

慕野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院长夫妇在火灾中去世后,这块地皮便由他们的独生子继承。曾有不少人看中了这个地方,来找院长夫妇的独生子洽谈转让事宜,都被他拒绝了。

在另外一个没有南麓森林的女猎人,没有一心复仇的少年黑客的世界,一个更和平、更安全的世界,他是一名普通的十四岁中学生,暑假跑去寻找“归隐山林”的舅舅陈北司,没想到舅舅没找到,却把自己也搞丢了!

两年来,青山医院的废墟一直没有推倒重建。

他穿过舅舅院子里的地窖之后,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就是他眼前待着的地方。

即使是最大胆最调皮的小孩子也不敢去医院的废墟探险。

这个世界看起来跟他自己的世界差不多:一样的语言,一样的文字,一样的地理,差不多的科技文明程度。不同的是,这里的成年年龄,不是十八岁,而是十四岁。

有传闻说,在大火中丧生的院长夫妇,灵魂一直在废墟中徘徊不去。不止一个居民说,曾经听到废墟中传来一家人的说笑声还有女人的轻轻歌唱声……大家都知道,曾经的院长太太,是个歌剧爱好者,她生前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歌声总是到处飞扬……

十四岁的中学生慕野,穿过了一个地窖,一下子就成了一个成年人!

可自从一场大火把医院烧成了废墟之后,这里便成了禁区。

而“成年人”慕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表现得很不赖。十多天的时间里,他已经连续侦破了三个案子!

青山口腔专科医院曾经是这个社区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广受工薪家庭欢迎。跟着父母一起来矫正牙齿的小孩子,独自来拔牙的中年人,还有三五成群一起来调整假牙的老年人,都是这儿的常客。

托了顾白和万警长的福,他现在已经被东江市东区警校录取为正式的警校生了——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有提着菜篮或牵着狗的居民在小巷深处时不时地出没,而靠近医院废墟的两条小路上却是人影寥寥——即使是为了抄近路,人们也不愿意路过这幢被大火洗礼过的狰狞可怖的残破建筑。

虽然慕野觉得这个世界挺不错,也挺喜欢目前警校生的身份——可现在,他最想做的,却是尽快找到舅舅陈北司,带他回去!

距离废墟不远处是一个占地颇广的居民区,有三四十年房龄的公寓楼密密匝匝地挨在一起。遍布于公寓楼之间的,是迷宫样的幽深小巷。

爸爸和妈妈这么多天找不到他,一定急坏了!

西斜的太阳,和煦地照在青山口腔专科医院的废墟上。

他已经确定舅舅比他早一年来到了这个世界,还瘦身成功,成了一名新锐漫画家!

秋日午后,天空碧晴如洗。

依照慕野对舅舅的了解,打死他他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舅舅去哪儿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舅舅突然消失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