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少年阿珵 > 楔子

楔子

我想自己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一定面带微笑,以至于马勒小姐下意识地冲我点头致意。马勒小姐的全名叫莫嘉妮·马勒,姓的写法和表示雄性或男性的英文单词 Male 完全一样。我认识她的时间并不比认识这张桌子长多少,她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姓 Male 的人,从刚见面开始,我就一直忍不住想问她小时候有没有人因为她的姓氏给她起过类似「男人婆」这样的绰号,好在我克制住了这个冲动。我已经年满十八岁,虽然没有哪个家长会真正认可法律上对成年人的规定,但我需要主动做一些变化,告诉他们我要开始负责我自己的一切了,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今天在这里,我决定不再坚持「童言无忌」的特权,认真学习一个成年人对待异性应有的礼貌。当然,我的好奇心也不是闹着玩的,我已经决定成人礼的第二项是学习如何有礼貌地得到想要的答案。

相信这个世界上喜欢考试的人不多,但喜欢挑战的人却不少。在没有人强迫的情况下,这种体验本身就能带来一种满足好奇的快感,更何况它在客观上增加了答题的难度,反而增加了挑战的乐趣。

马勒小姐是这次特殊考试的监考,虽然就算没有她的存在我们也似乎没什么作弊的可能:题目是什么我们原本不知道,也就无从准备,杜绝了带小抄的可能性;参加考试的只有四个人,抄别人的显然也不太现实,何况参加这种水平的考试的人根本不会有「别人的答案更好」的想法。所以,她理应是这个所谓的考场上最无聊的人,不过从她脸上偏偏看不到任何不耐烦的痕迹,一直用她柔和而有神的目光打量着我们,仿佛眼前上演的是一场精彩的体育比赛。

而我现在虽然用的是一张真正的桌子,却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把在门板上办公的感觉,而且还是在写字——我想哪怕是「打字」也会更好一些。不过有了这种体验之后,反倒让我觉得在这上面写字有一种奇特的意义,作为一个生于智能设备普及年代的人,用一种相对复古也相对不熟悉的书写方式在一个坑坑洼洼的表面写字,应该算是考试条件最差的一种情况了吧?

考场上的四个人分两排坐,我坐在第二排。我的右边是一个略显紧张的短发女孩,总是不断写下又擦掉自己的答案。很多人会觉得这样的人很难把题目答好,我只能说有一定道理但不全对。对于通常水平的考试来说,这么做往往是对自己的答案不自信的表现,很容易把原本做对的题目改错,但对于一些较难的题目来说,想到什么就写下来本身就是一种对思路的整理,而且很多时候只有通过试错才能得到答案。我之所以觉得她紧张当然也不是因为这一点,而是发现她手抖得实在太厉害了。

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亚马逊的老板杰夫·贝佐斯为了培养员工艰苦朴素的精神,会用拧上桌腿的门板做大家的办公桌。贝佐斯自己可能真的在旧门板上工作过,但他给后来的员工配备的都是新买来的门板,是以这种行为更多只是一种象征,毕竟也是块平整的木板,虽然它的设计用途是做门,但我想做桌面的体验也不会太差。

在她前面是一个身着灰色毛衣的男人,也是考场里唯一穿毛衣的人。今天气温高达 38 度,所以原本这是件不合时宜的服装,但考场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反倒让我这个穿短袖的显得比较尴尬。他的长相我并没有看清楚,不过根据他的不断摇头的动作我推测他要么是做题遇到了困难,要么是昨天晚上睡觉落枕了。

第一次见到这张桌子是在一个小时前,不过我对它却有一种很奇妙的熟悉感。它让我想到了小时候见过的一扇门,具体是哪里的门我早就忘了,只记得那扇门同样油漆斑驳,我和小伙伴们会经常把漆皮撕下来玩。

在我的正前方是一个长发姑娘,身穿一件白色短袖 T 恤,坐在中央空调风口的正下方,那里想必是考场里最不舒服的地方,但她似乎有先见之明,在考试开始前就从包里取出一条丝巾披在身上。从我的方向能看出她的左手正在使劲,我猜她正用力按着试题册以便右手可以奋笔疾书。看上去考试状态不错,应该是我们四个当中考试状态最好的一个。而她也是除了我自己之外,考场上唯一一个我在来之前就认识的人。

桌面上原本刷着蓝绿色的油漆,也能看出反复重刷了多次,但最近一次上漆恐怕得是好几年前了。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纹,每一块小漆皮边都略有上翘,好像长期干旱后那种充满裂纹的土地。

她的名字叫童云丛。

此刻,我正坐在一张简陋的桌子前,准备提笔写下第一道题的答案。题目对我来说还算容易,但因为桌面凹凸不平,写起来却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这让我不得不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这张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