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警车耀眼的灯光渐渐拉近,鸣笛声响彻郊外,我来不及多想连忙弯腰顺着斜坡滑落下去,下到一半才看到土坡半腰处有块大石头,可惜已经晚了,脚绊到石头,一个趔趄栽倒在土坡上,滚进了庄稼地内。
我追上前去,发现电线杆后方是一个打斜的土坡,两米高左右,下面密密麻麻的庄稼将李善仁的身形掩盖严实。
我护住脑袋,双眼紧闭,周身被杂草石头咯的生疼,待得身体停止,未等睁眼便感觉一股力量将我从地上拽起,我稳住脚下,看到李善仁蹲在草叶间,按压住我的肩膀,指了指土坡上面。
离开破旧房屋,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眼前是一片荒野,泥泞的土路旁几根电线杆伫立,李善仁拔腿向前冲去,绕过电线杆突然消失在了视野中。
我立刻会意,顾不得痛楚压低身体,慢慢的沿着垄沟向后挪动脚步,退进庄稼地深处。
李善仁厉喝一声,转身冲出房门,我愣了下,方才缓过神紧随他的脚步奔离房间。
警车轰鸣声自上方传来,人潮涌动,隐约看到三辆警车停在路边,熙攘的警员下车后,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指挥着警察大喊道。
“走!”
“就是这里,全员行动。”
李善仁目光狐疑,几秒钟后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回身扬手将蜡烛拍倒在桌,火光尚未熄灭,燃烧着蜡油。
我听到他的声音微微感到熟悉,沉思后恍然大悟道:“他就是在巷子里差点抓到我的警察,姓赵……”
“号码是昨天打晕我的人,我真的没报警!”
话没说完,李善仁快速捂住我的嘴,阴狠的目光将我剩下的话语都咽到了肚子里。
我屏住呼吸,双腿哆嗦不停,按开手机通话记录给他看。
“别说话,快走。”
李善仁持刀望向我,脸色阴晴不定,攥着刀柄的手微微发抖。
李善仁将我护到身后,我在垄沟里连滚带爬的移动着,手上沾满泥土,苞米稚嫩的叶子划过侧脸,痛痒难耐,虫蚁在土地上来回穿梭,不时爬过手背、胳膊,惊的我不停抖动衣服。
“没有,我没报警,不信你看。”
东北夏季的夜晚,风吹过田野好似一曲哀乐,虫鸣、鸟叫、叶动、花摇,各种各样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将我们爬动引起的轻微响声遮住。
说着他伸手探向腰部拔刀,我心中一惊,紧忙挣脱开束缚,将手机捡起冲着他慌张道。
远处依稀的树枝晃荡不停,就像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张牙舞爪挥动着手中的魂叉,等待旅途中行者前去送死。
“妈的,你竟然敢报警!”
可我们不是旅人,而是逃犯。
我惊慌的低头看向地上的手机,李善仁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恶狠狠道。
我不知疲惫的穿梭在田地中,宛如夜晚的一只大老鼠,回归最原始的方式,飞速捣腾着四肢,苟且偷生,仓皇奔逃。
“你他妈干什么了!”
“蜡烛还没灭,他们就在附近,给我搜!把二组的人也叫来!”赵队长严厉的喊声自背后土坡上传来。
正在我不知怎么回答时,突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在远方传来,我和李善仁同时大惊失色,他双眼暴睁,猛地跨步上前薅起我的脖领,原本淡漠的脸孔,此刻青筋暴露,凶神恶煞。
闻言李善仁猛地推动我的腰,急忙低声说“快跑,磨蹭什么。”
“我……”
我吓的扒地狂奔,不止是因为远处的警察,也怕惹恼紧贴在身后的李善仁,生怕他觉得我碍事,拔刀将我捅死。
“哦?那你为什么不去自首?”李善仁怪笑道。
这种时刻,我的命一文不值。
我慌乱的站起身“我不会帮你犯罪的,我不是杀人犯!”
边挪动身体我边算计着,三辆车至多不过15名警察,荒郊野外,暗夜无月,四面八方皆是可逃跑的生路,想要准确抓到我们的概率非常小。
“你……你也是疯子!”
垄沟深长望不到尽头,我们与土坡的距离渐渐拉开,等我感觉身体乏累,想要喘息时发现已经爬出去数百米远,电线杆处的警车看起来就像是格尺上的标记码,闪着光点。
“我已经杀了四个,还差一个。”
我从未想过自己有如此过人的运动能力,人在绝境中能够激发潜能,此言非虚。
李善仁依旧是那副毫无表情的面色,仿佛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李善仁显然也累了,粗重的呼吸声好似田埂中的老牛,皮夹克黏着树叶,紧锁眉头对我道:“怎么还不跑?”
此刻对于他的感觉只有四个字能形容——丧心病狂!
死鱼般的我倚靠着垄沟旁的玉米叶,抬起满是泥土的手指向土坡“这么远,警察找不到我们的。”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善仁,刚刚给予我食物衍生的丁点好感顿时破碎湮灭。
李善仁回望一眼,说:“远个屁,这才哪到哪,前面就是矮山,进山后才安全,一会儿大批警察来,田地根本藏不住。快走!”
“你还要杀人!”
我被催促着打起精神,继续向前爬去,李善仁不时就会在后面推我一把,好似赶车的轿夫,而我则是拉车的马驹。精神一放松下来,身体就感觉吃力,腰背酸痛,双手麻木的按压湿漉漉的泥土,拱着头无奈向前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