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她则气恼又自豪地看着他——接着，怒气消失了。她说：
“亲爱的——”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对不起。”
他抖擞精神。
他温柔地说：
“来跳舞吧……”
“你早就应该告诉我。”
两个人一起走开了。
希拉嗔怪地说：
塔彭丝叹了口气。
“就在几天前，我们的人认出了我，事情才得以澄清。”
“怎么了？”汤米说。
“我因为那些伪造的证据被捕之后，什么也没说。我打算尽可能晚一点儿再暴露自己的身份，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他不再是那个人人讨厌的德国弃儿了，我真心希望希拉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他。”
“住在桑苏西的时候，我扮演了卡尔·范·德尼姆这个角色，从来没有丝毫放松。我发现他们已经安排好我去这家化学工厂了。一开始，我以为他们会强迫我给纳粹工作，后来才意识到他们是要让我那个可怜的朋友做替死鬼。
“看上去她还是挺喜欢他的。”
“带着卡尔·范·德尼姆的证件，我来到了英国，去了他们政府推荐的那个地址，就是桑苏西。
“没错，不过爱尔兰人脾气倔得很，而希拉生来就很叛逆。”
“之后，我决定冒名顶替。我想离开德国——而且我也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支持卡尔离开德国。我给他的尸体套上了我的衣服，放在我的床上。他对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因此面貌已经模糊不清了。而且我知道房东是半个瞎子。
“那天他为什么要搜查你的房间呢？害得我们走了好长一段弯路。”
“是的。我到那儿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古怪的事情。有一两次我差点儿没能脱身。我的计划被人发现了，而那些人原本是不可能知道的。我意识到出事了，而且，用他们的话说，‘腐败’已经渗透进我所在的部门里了。我是被自己人出卖的。卡尔和我长得非常相像（我祖母是德国人），因此我适合在德国工作。卡尔不是纳粹分子，他只对自己的工作感兴趣——这工作我也有份参与——化学研究。战争爆发前不久，他就决定逃往英国了。他的哥哥们被抓进了集中营，他自己想要逃跑是十分困难的。可是这些困难都奇迹般地解决了。其实，他跟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我不由得产生了怀疑。他的哥哥们和其他亲戚都被抓进了集中营，而他自己又因为有反纳粹倾向而遭人怀疑，那么，为什么政府会如此轻易地让他离开德国呢？看样子他们好像是出于某个原因才让他去英国的。而我的处境却越来越危险。卡尔跟我寄宿在同一个房间里，有一天，我发现他死在了床上，这让我很难过。他因为抑郁症而自杀身亡，还留下了一封信。我读完之后便收了起来。
汤米大笑起来。
“你在情报部工作？”希拉问道。
“我猜他肯定觉得布伦金索普太太非常不可靠，事实上，就在我们怀疑他的同时，他也在怀疑我们。”
“卡尔·范·德尼姆是我的朋友。几年前，我在英国认识了他。战争爆发之前，我在德国跟他重遇。我去那儿是为国家完成一项特殊任务。”
“嗨，你们两个，”德里克·贝尔斯福德和他的舞伴迈着舞步经过父母的桌子时说，“为什么不过来跳舞啊？”
“说吧。全都告诉她。”
他鼓励地冲他们微笑着。
他询问似的看了看塔彭丝，后者说道：
“他们对我们太好了，愿上帝保佑他们。”塔彭丝说。
“你得原谅我，希拉，因为我欺骗了你。我不是卡尔·范·德尼姆。我只是由于自身的原因而使用了他的名字。”
不一会儿，这对双胞胎和他们的舞伴都回来并坐了下来。
他接着说：
德里克对他父亲说道：
“他们没理由扣留我。”
“真高兴你找到了一份工作。我猜不是很有趣吧？”
卡尔摇了摇头。
“主要是些日常工作。”汤米说。
“我知道你现在没事了——可是我以为他们还拘禁着你呢。”
“不要紧，都是在做事嘛，这才是最主要的。”
她有些气喘地说：
“他们同意让妈妈一起去，我也很高兴。”黛伯拉说，“她看上去开心多了。这工作还不算太枯燥，对吗，妈妈？”
今天晚上的卡尔·范·德尼姆与往日有些不同。希拉瞪着他，困惑不已，两朵红云飞上了她的脸颊。
“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枯燥。”塔彭丝说。
“是我。”卡尔说。
“太好了。”黛伯拉说完又补充道，“战争结束后，我就能告诉你关于我工作的事情了。真的非常有意思，但也要绝对保密。”
“你——”
“真是刺激啊。”塔彭丝说。
希拉一脸茫然地盯着他，喃喃地说：
“哦，就是的！当然了，比不上飞行那么惊心动魄——”
“我——”希拉欲言又止，因为卡尔·范·德尼姆正向她走过来。
她羡慕地看着德里克。
“你会喜欢这个我们为你引见的舞伴的。”塔彭丝笑着说道。
她说：“他们要推荐他去——”
“我不想跳舞。我讨厌跳舞。我来这儿只是为了见见你们。”
德里克飞快地说：
“我们得给你找个好舞伴陪你跳舞。”
“闭嘴，黛伯。”
塔彭丝说：
汤米说：
“不过我很感谢你们的邀请。”
“我说，德里克，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她顿了顿，低声说道：
“哦，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大家都在做的事情呗。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选了我。”年轻的飞行员红着脸喃喃地说着。他的样子很是尴尬，像是受到了非常要命的指控一样。
“真的吗？”希拉说，“我想不出是为什么。我对你们两个都多有冒犯。”
他站起身，那个金发女郎也站了起来。
“因为我们都喜欢你啊。”汤米微笑着说。
德里克说：
“你们瞧，我来了，”她说，“我遵守了诺言。不过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想要我过来。”
“千万别错过这个——我假期的最后一个夜晚。”
她穿着一件翠绿色的晚礼服，深色的皮肤被衬托得尤其美丽。今天晚上，这位美人却有些郁郁寡欢，她冷淡地向男女主人打了个招呼。
“来吧，查尔斯。”黛伯拉说。
希拉向他们这张桌子走过来，他站起身来。
两个人和各自的舞伴一起飘然而去。
“希拉来了。”汤米说。
塔彭丝暗自祈祷：
“汤米，我真心觉得，”塔彭丝说，“我们的孩子非常棒。”
“愿他们都平安——别让他们遇到任何麻烦……”
她挽着一个金发年轻人飘然而去，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塔彭丝盯着他们旋转的身影看了一会儿，然后目光落在了一个穿着空军制服的高个子年轻人身上——他正在跟一个身材苗条的金发女郎翩翩起舞。
她抬起头，遇上了汤米的目光。他说：
“托尼？哦，不——他总是招人烦。我要去跳舞了。”
“关于那个孩子……我们……”
“那你——呃——喜欢他吗？”
“贝蒂？哦，汤米，我很高兴你也想到了这件事。我以为只有我母性大发呢。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不完全是这么想的。你这个年纪应该不会的。而且，我当然知道你跟老爸深爱彼此。是那个叫托尼·马斯顿的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我真是太傻了。你知道吗，妈妈——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后来我们发现他是第五纵队的人。他说话总是怪里怪气的——如果希特勒赢了，形势还是一样，也许会更好，他这么说过。”
“你是指收养她吗？为什么不？她吃了很多苦头，而且抚养个孩子也会很有趣的。”
“哦，黛伯，是吗？”
“哦，汤米！”
“那个时候，你溜去苏格兰找爸爸，而我却以为你跟格雷西老姑妈在一起。我差点儿就以为你有外遇了。”
她伸出手，紧握丈夫的手。他们深情地望着彼此。
她充满柔情怜爱的目光落在女儿的黑发上。
“我们总是能想到一块儿去。”塔彭丝幸福地说。
“是吗？”塔彭丝说，“什么时候？”
黛伯拉从德里克身边飘过的时候，低声说道：
“亲爱的妈妈，”黛伯拉说，“我几乎认为你遇上了最可怕的事。”
“瞧瞧那两个人——现在紧握着手呢！他们很甜蜜，对吧？战争期间，他们过得太无聊太沉闷了，我们必须竭尽所能地补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