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因为我可以对你说的话加以验证。”他把椅子拉近一些,完全是一副恳求的神态,“亲爱的太太,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相信我,我是真心钦佩你和你丈夫。你有勇有谋,新的国家——你们现在这个无能的政府被推翻之后建立的新国家——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我们想把有价值的人化敌为友。如果我不得不下令结束你丈夫的性命,我会这么做的——这是我的责任——但我真的感觉很难过。他是个很好的人——从容、谦逊、聪明。有个道理,你们国家很少有人明白,让我来跟你强调一下吧。我们的领袖并不像你们想得那样是要打算征服这个国家,他的目标是创造一个新英国——一个凭借自身实力而强大的英国——统治它的不是德国人,而是英国人。而最优秀的英国人应该是有头脑、有教养、有勇气的。就像莎士比亚说的,一个美丽新世界。”
“我可以告诉你我编出来的谎话。”她指出。
他向前探了探身。
塔彭丝耸了耸肩。
“我们要废除混乱和无能、贿赂与腐败、自私自利和敲诈勒索——在这个新的国家,我们需要你和你丈夫这样的人——英勇而机智——以前是敌人,将来是朋友。要是你知道在你们国家——还有其他国家——有多少人同情并相信我们的目标,你肯定会惊讶无比的。我们会一起创建一个新的欧洲——一个和平与进步的欧洲。试着这么看看——因为,我向你保证,就是这样的……”
“我想知道谁雇用的你,你用什么方式跟那个人或者那些人联系。目前为止,你都汇报了什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令人信服。他俯身向前,看上去就像一个坦诚直率的英国水手的化身。
“你想知道什么?”
塔彭丝看着他,在脑海中思量着用什么成语才合适,但是只找到了一句幼稚而粗俗的儿歌。
塔彭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母鹅,母鹅,公鹅!”塔彭丝说……
“汤米,”海多克中校说,“一直都被我牢牢掌控着!现在就看你的了。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那么他还有机会。不然,我们就会照原计划进行。他的脑袋会被打烂,然后被扔进海里。”
2
“那么,汤米——汤米——”
这句话产生的神奇作用让她吃了一惊。
塔彭丝颤声说道:
海多克跳了起来,脸色气得发紫,一个诚恳的英国水手瞬间消失了。她看到了汤米曾经见过的——一个暴怒的普鲁士人。
“因为那封‘一便士无事’的信吗?你没有意识到这是小安东尼的一个小把戏吗?你把密码告诉他的时候,就栽在他手里了。”
他用流利的德语咒骂她,然后,又改用英语大喊道:
“我不相信!”
“你这个该死的小傻子!你不知道这么回答会让你彻底完蛋吗?你们完了——你和你的宝贝丈夫。”
塔彭丝厉声说道:
他抬高声音喊道:
“我在说托马斯·贝尔斯福德,你丈夫,最近他用‘梅多斯’这个名字住在桑苏西,而此刻,他被舒舒服服地绑在我家的地下室里。”
“安娜!”
“你什么意思?”
刚才给塔彭丝开门的那个女人走进房间,海多克把手枪塞进她手里。
“没错,你或许很坚强——你这个类型的人经常是这样的。可是,这幅画面的另外一半是什么样子的呢?”
“看着她。必要时就开枪。”
海多克靠回椅子,慢条斯理地说:
他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塔彭丝向他投去了蔑视的目光。
塔彭丝恳求地望着站在面前的一脸冷漠的安娜。
“我建议你还是坦白的好。牙医的椅子和这些器械……肯定会发生很多种可能性的……”
“你真的会杀了我吗?”塔彭丝说。
海多克平静地说:
安娜平静地回答道:
塔彭丝没有回答。
“别想说服我。上次大战时,我儿子被杀了,我的奥托。那时我三十八岁——现在我六十二岁了——但我还没有忘记这些。”
“你知道,我佩服你的勇气,非常佩服。很抱歉,我不得不如此胁迫你——不过我们必须了解你在桑苏西究竟发现了什么,这一点很重要。”
塔彭丝看着那张毫无表情的宽脸,这让她想起了那个波兰女人,旺达·波隆斯卡。一样的凶猛可怕,一样的认死理。母性——不屈不挠。所以,不用怀疑,英国许许多多的琼斯太太还有史密斯太太都会有这种感觉。和这些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海多克说道:
有什么想法在塔彭丝脑海中蠢蠢欲动——一些无法摆脱的回忆——一些她一直都知道但无法清晰浮现出来的东西。所罗门——她隐约想到了所罗门……
“真是煞费苦心啊。”塔彭丝说。
门开了,海多克中校又回到房间。
“看不出来?要知道,我们可不想让你的朋友一下子就能找到你。如果他们循着踪迹去找你,就会找到亚罗和开车的那个人,然后发现的事实是,一个相貌完全不同的护士,在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步行到莱瑟巴罗,可这跟你的失踪完全扯不上关系。”
他气得大吼大叫:
“我还是看不出来这些废话的重点在哪儿。”
“它在哪儿?你把它藏在哪儿了?”
“啊!你还在唠叨那个蓝眼睛的男孩吗——其实是棕色眼睛!小安东尼·马斯顿。抱歉,贝尔斯福德太太,小安东尼刚好是我们在这个国家最忠实的支持者之一。就像我刚才说的,几码帆布造成了不可思议的效果。你轻而易举地接受了降落伞这个说法。”
塔彭丝瞪着他,吃惊不已。她根本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看样子你什么都想到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还有朋友知道我在哪儿?”
她什么也没拿,更没藏什么。
塔彭丝沉着地说:
海多克对安娜说:
“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不要出声,不要企图惊动邻居。在你张嘴求助之前就会被我打死!而且,就算你真的叫出声来,别人也不会注意的,你知道,病人被气体麻醉拔牙的时候也会叫喊的。”
“出去。”
咔嗒一声轻响,他手中闪过一道钢铁般的蓝光,说话声中透着一股冷酷。
那女人把枪还给他,立刻走了出去。
“你瞧,游戏玩完了。‘你走进了我的客厅。’蜘蛛对苍蝇说。”
海多克跌坐在一把椅子上,似乎在让自己振作起来。他说:
海多克点点头。
“你知道,你带不走它的。我已经抓住你了,我有的是办法让别人开口——当然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办法。你最后还是得告诉我实话。那么,你是怎么处置它的?”
又是一阵痛苦的沉默。塔彭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塔彭丝脑筋转得飞快,至少,她还有可能拿这件事跟他讨价还价,只要她能搞清楚他认为她手里有什么东西。
“是真的,布伦金索普太太!也许你更愿意让我称呼你的真名吧,贝尔斯福德?”
她谨慎地说:
“真的吗?”塔彭丝问。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
“扔进树丛里的几码帆布令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幻想,而我不是比尼恩医生,亲爱的夫人。在职务上,比尼恩医生是我的牙医——他是个好人,会时不时地把他的手术室借给我。”
“从你说的话里,该死的你这个蠢货!你没有带在身上——这个我们知道,因为刚才你已经从头到尾换过衣服了。”
他说:
“要是我寄给了某个人呢?”塔彭丝说。
海多克再次微笑了——显然是表示不高兴的微笑。
“别傻了。你昨天寄的每一样东西我们都检查过了。你根本没把它寄出去!不,你只有一件事可以做,就是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把它藏在桑苏西里面。我给你三分钟,告诉我你把它藏在哪儿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比尼恩医生。今天早上我才跳伞来到这儿。”
他把手表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布伦金索普太太?”
“三分钟,托马斯·贝尔斯福德太太。”
一片死寂。中校说:
壁炉上的钟表滴答作响。
“那么,你没听说过桑苏西?这让我很吃惊——因为,你知道,在我印象中,你在那儿住了一个月了……”
塔彭丝静静地坐在那儿,脸上一片茫然。
中校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微笑。他说:
她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让我看看你要怎么应付。”她心里想道。
她眼前划过一道奇异的亮光,一切都明白了。整件事情都浮出水面,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她终于知道谁才是这个组织的核心领导人物了。
“没有。”塔彭丝坚定地说。
海多克的话让她心中一震。
“没听过?”
“还有十秒……”
“没有。”塔彭丝说。
好像在做梦一般,她看着他,看着他举起了枪,听着他在数数:
“不用说,你听过桑苏西是吗?”
“一、二、三、四、五——”
他顿了顿,然后问道:
刚数到八,这时一声枪响,海多克向前倒在椅子上,红红的大脸上带着迷惑。刚才他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俘虏,没有觉察到身后的门已经慢慢打开了。
“时机到了,就会告诉你,亲爱的。”
塔彭丝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门口,推开那几个穿制服的男人,抓住一个穿粗花呢衣服的人的胳膊。
海多克说:
“格兰特先生。”
“请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是啊,是啊,亲爱的,现在没事了——你真了不起——”
塔彭丝沉默片刻,接着说道:
塔彭丝没有理会这些安慰的话。
“所以你知道这个,是吗?”他说。
“快点!没时间了。你有车吗?”
海多克似乎吃了一惊,眉头紧锁。
“有。”他直直地盯着她。
“四号。”
“快吗?我们必须立即赶到桑苏西。要是能及时到那儿就好了,以免他们打电话没人接。”
“你知道那一天?”
两分钟之后他们已经坐在车里,穿过莱瑟巴罗大街,之后他们来到旷野中,时速表上的指针不断向右摆动。
他说:
格兰特先生什么都没问,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而塔彭丝则焦急地看着时速表。司机已经按照指示加足马力往前开了。
“非常好。”海多克说,声音中有一丝嘲笑。
塔彭丝只说过一句话。
“我是来听取您详细的指示的。”
“汤米呢?”
塔彭丝顺从地坐了下来,回答说:
“他很好,半小时前已经救出来了。”
“我想,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吧?”海多克继续说道,“请坐。”
她点点头。
塔彭丝歪了歪头,什么都没说,把主动权交给他。
终于,他们快到利汉普顿了。汽车在镇子里急速地转来转去,最后开上了小山。
“你的样子很不错啊。”他和蔼地说。
塔彭丝跳出车,和格兰特先生一起跑上汽车道。和平时一样,前厅大门敞开,里面一个人也没看到。塔彭丝轻轻地跑上楼梯。
他满意地看着她。
经过自己房间的时候,她只是扫了一眼,里面一片狼藉,抽屉开着,床上乱七八糟。她点点头,沿着走廊来到凯利夫妇的房间。
“埃尔顿护士!好极了!”
屋里没有人,看上去很安静,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好像听到了一句笑话,海多克微微一笑。
塔彭丝跑到窗边,扯开被褥。
“是的,”塔彭丝说,又像递交证书似的补充道,“埃尔顿护士。”
被子都掉在了地上,塔彭丝把手伸进垫子下面,然后,拿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小人书,带着胜利的微笑,转向格兰特先生。
他说的是英语,态度举止跟平时一样。
“给你。全都在这儿——”
“你来了。”中校说。
“什么——”
她站起身,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就像是一个德国妇女站在了救世主面前。
他们转过身,斯普洛特太太站在门口盯着他们。
她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不管来者何人,她都不能表现出认识对方或者惊讶的神情。现在她更有理由确信自己并没有露出认为局势不利的迹象。
“现在,”塔彭丝说,“让我给你做个介绍。这是M。没错。斯普洛特太太。我早就应该知道了。”
中校能不能认出她来?这是个有趣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凯利太太出现在了门口,这样的结尾真是大煞风景。
在汤米的失踪案中,海多克扮演着什么角色?巨大的疑问如同洪水般涌入塔彭丝的脑海之中,但是她立刻将这些猜测抛诸脑后,现在正是需要集中精神的时刻。
“哦,老天,”凯利太太看着丈夫那乱糟糟的床,惊恐地说,“凯利先生会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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