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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没什么消息。我的任务很有意思,但这是机密,不能告诉你。但我真的感觉自己在做有意义的事。别为了没能参加战争工作而烦恼——有些年纪大的女人为了能做点儿事情而东奔西跑,这样实在太傻了。他们需要的只是年轻、有效率的人。不知道“胡萝卜”在苏格兰工作得如何?我猜也就是填填表格吧。不过,他肯定很开心自己能有事做。

格雷西老姑妈还好吗?身体怎么样?你能坚持跟她住在一起可真厉害,我可做不到。

深爱你的

亲爱的母亲:

黛伯拉

随后她打开第二封信。

塔彭丝笑了。

塔彭丝看了好几遍,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

她折好信,满怀慈爱地抚平信纸,然后躲在防波堤后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信件,直到烧成灰烬。

德里克

她拿出一支自来水笔和一个便笺本,飞快地写了起来。

你永远的

朗赫尼

别为我担心。我很好。我不会错过这场好戏的。问“老胡萝卜头”好。爱他。战时委员会给他提供工作了没有?

康沃尔郡

触动我的是他们用机枪扫射路上的行人。这让我们所有人都极为愤怒。格斯和特德朗斯让我替他们向您问好。他们仍然很强壮。

亲爱的黛伯[1]:

有很多非常有趣的事想要告诉你,可我不能。我想我们就要大展拳脚了。早饭前来的五架德国飞机成了街谈巷议的话题。起初有些混乱,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儿离战争太遥远了,我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收到你的来信,得知你的工作很有趣,这让我非常高兴。

亲爱的母亲:

格雷西老姑妈越来越虚弱了,神志也不太清醒。我想她很高兴我在这儿陪着她。她说了很多往事,我猜她是把我当成我母亲了。他们种的蔬菜比以前多很多——玫瑰园被他们改成了土豆园。我有时候也会帮老赛克斯干些活儿。这让我觉得自己在战争期间也算做了些事情。你父亲似乎不太高兴,但是我想,正如你所说的,他也很乐意做些事情。

她打开第一封信。

爱你的

信寄到这儿来用了很长时间,因为修改过地址,第二次是寄到斯彭德太太那儿的。塔彭丝喜欢隐藏自己的行踪,孩子们都以为她和一位老姑妈一起在康沃尔郡待着呢。

妈妈  塔彭丝

她从包里掏出两封信,是刚刚从城里的一个小报刊亭那儿拿来的。

她又写了一封。

这是个灰蒙蒙的早晨,海面上吹来一阵阵冷风,塔彭丝独自一人待在海滩尽头。

亲爱的德里克:

3

收到你的信我深感安慰。要是你没时间写信的话,就多给我寄点儿风景明信片。

布莱奇利怀疑地摇着头。

我跟格雷西老姑妈住了一阵子了。她身体十分虚弱,她口中的你仿佛还只有七岁。昨天她给我十先令,让我给你当零用钱。

“我从来不会把信件到处乱放的,”塔彭丝生气地说,好像自尊受到了伤害,“我一向都把信锁起来!”

我仍然被闲置着,没人需要我那毫无价值的服务!真是奇怪!我跟你说过了,你父亲在军需部找到一份工作,如今在北方的某个地方。总比无所事事好,但这不是他想要的。这个可怜的老胡萝卜头。不过我觉得我们是应该谦虚一点儿,退居幕后,把打仗这种事留给你们这些年轻的傻瓜。

“信可能被人偷看。”布莱奇利说。

我不会对你说“保重”的,因为我知道你会反其道而行之。但是不要去犯傻。

“确实是这样,我觉得你说得对。”欧罗克太太高声说道,“我们都知道,你肯定会守口如瓶的。”

深爱你的

“哦,我可不希望他有什么麻烦。你知道,我可是他母亲,作为一个母亲应该知道这些事。”

塔彭丝

“可这么做还是很不明智——早晚有一天你儿子会惹上麻烦的。”

她把信装进信封,写好地址,贴上邮票,在回桑苏西的路上寄了出去。

“哦,可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塔彭丝大声说道,“我可是非常、非常小心的。”

快走到山脚下时,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在说话。

“请原谅,布伦金索普太太,不过这么做实在是太笨了。陆军和空军的行踪正是德国人想要知道的。”

塔彭丝大吃一惊。是她昨天看见的那个女人,跟她讲话的是卡尔·范·德尼姆。

布莱奇利涨红了脸,说:

可惜周围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她不可能走近几步偷听他们说话而不被发现。

饭桌上一片窃窃私语声。时机把握得正好,所有人都在。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年轻的德国人扭过头看见了她。两个人迅速分开了。女人和对面的塔彭丝擦肩而过,匆匆忙忙向山下走去。

“哼,我们有自己的法子,”她狡猾地说,“我的雷蒙德明白,我只要知道他在哪儿、要去哪儿,就不会太担心。其实方法很简单。你知道,就是用某个特定的单词后面几个字的首字母拼出地名来。当然,有时候有的句子看着挺可笑的——但是雷蒙德聪明极了。我敢肯定没人能注意到。”

德尼姆则站在那儿,等塔彭丝走到他跟前,严肃而礼貌地向她道了早安。

塔彭丝轻蔑地笑了笑,一边环视饭桌上的人,一边把她那封珍贵的信折了起来。

塔彭丝立即说:

“他当然不能告诉你了。”

“跟你说话的那个女人样子很奇特,德尼姆先生。”

布莱奇利嘟囔着说:

“是的,典型的中欧人。波兰人。”

“亲爱的雷蒙德,”她喃喃地说,“他在埃及很好,我太高兴了。现在似乎有大动静了,当然这些都是高度机密,他一点儿都不能泄露——只是说他们有个重大的计划,很快就能让我大吃一惊。知道他被派去了哪里我很欣慰,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哦?你的朋友吗?”

顺带说一句,这是她和“法拉第”先生那次通话后的成果。

塔彭丝的语气像极了年轻时的格雷西姑妈。

布伦金索普太太正在看一封国外寄来的信,信纸薄薄的,信封上盖有“信件审查员”的印章。

“不是,”卡尔生硬地说,“我之前从没见过这个女人。”

2

“哦,是吗,我以为——”塔彭丝拖长了声音。

“这是我一生中听过的最妙的故事,少校。”

“她只是向我打听件事。她听不太懂英语,所以我才跟她说德语。”

汤米回答得一点儿也不难为情:

“明白了。她是在问路吗?”

“我就是这样抓住了他们!”布莱奇利少校得意扬扬地结束了自己的故事,“干得漂亮,嗯?”

“她问我认不认识一位住在附近的戈特利布太太。我说不认识,然后她说也许是她把房子的名字记错了。”

那些背叛国家的人——内奸——激起了他的怒火,一种报复性的情绪慢慢涌上来:他发誓一定要干掉他们!

“是这样啊。”塔彭丝若有所思地说。

汤米有些不情愿地认为卡尔有份参与。有点儿遗憾,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家伙。他在为自己的国家工作——冒着生命危险。汤米尊敬这样的对手——虽然要千方百计制服他——结局就是死刑,但你接受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清楚这一点了。

罗森斯坦先生。戈特利布太太。

卡尔·范·德尼姆,是合适的人选吗?当然是。就像格兰特指出的那样,他并不是真正的头儿,只是机器上的一个齿轮,很容易遭人怀疑,随时都会被拘留。但与此同时可能他也完成了任务。他曾经跟塔彭丝提过,他正在研究毒气的免疫问题,做一些去除污染的实验。所以存在这种可能性——人们不愿意去想的可能性。

她偷偷扫了一眼卡尔·范·德尼姆,他表情僵硬地在她身边走着。

城市后面大片平坦的农田通往内地,那儿有很多牧场,很适合运输部队的飞机或者伞兵部队降落。但其他一些地方也有这些便利条件。这儿还有一个很大的化学工厂,值得注意的是,卡尔·范·德尼姆就在里面工作。

塔彭丝加深了对这个陌生女人的怀疑,并且几乎可以确定,第一眼看见他们的时候,那女人跟卡尔已经说了一会儿话了。

“为什么是利汉普顿?有什么原因吗?这儿远离主流城市,是一潭死水,保守又落后。所有这些都符合敌人的标准。还有别的原因吗?”

卡尔·范·德尼姆?

汤米心想:

那天早上的卡尔和希拉。

讲故事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希拉说:“你一定要小心。”

“你知道,我看出来事不宜迟,我抓住了阿布德尔,我的马夫——好家伙,阿布德尔——”

塔彭丝心想:

布莱奇利少校的话恰好呼应了汤米心中所想:

“真希望——希望这对年轻男女没有卷进来。”

英国的海军可以在海上叱咤风云,所以敌人必须从空中打击和布置内部奸细方面下手——如果佩伦娜太太手中掌握着内部叛徒的全部线索,那么就没时间可浪费了。

心软,她跟自己说,中年人常有的心软!她就是这样的人!纳粹主义是年轻人的信仰,纳粹集团里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像卡尔和希拉这样的年轻人。汤米说过希拉没有参与此事。有这个可能,但汤米是个男人,而希拉是个美人,美得让人窒息。

一旦德国军队控制了法国和比利时的海峡港口,就可以集中火力侵略并征服英国,目前,法国的战况不妙。

卡尔和希拉。他们背后是那个神秘人:佩伦娜太太。有时候她是个平庸的喋喋不休的旅馆老板娘,有时候,忽然又变成了一个悲伤的激进人物。

汤米清楚地看到,在适当的时候,桑苏西里的几个忠实走狗就会夺取并占领“走私者落脚点”。这一刻还没到来,但已为时不远。

塔彭丝慢慢上了楼梯,回到自己的卧室。

按照汤米的判断,问题的关键就在佩伦娜太太身上。首先要做的就是多了解她的情况,深入挖掘她经营寄宿旅馆这个简单而寻常的表面现象。她的往来信件,她的熟人,她的社交活动和战争期间的活动——这其中一定隐藏着她活动的实质。如果佩伦娜太太是那个知名的女间谍M,那么,就是她操纵着第五纵队在这个国家的一切活动。人们对她的真实身份知之甚少——只有几个上层人物知晓。但她总要跟上级联系,而他和塔彭丝需要把联系的内容挖掘出来。

那天晚上临睡前,她拉开书桌的长抽屉,侧面有一个小小的漆盒,锁着一把廉价的劣质小锁。塔彭丝戴上手套,开了锁,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沓信。最上头的一封是那天早上收到的“雷蒙德”寄来的信。塔彭丝谨慎小心地打开信,两片嘴唇立刻紧紧地抿了起来。

他的心情开始好转,那个毫无用处、不好不坏的桑苏西所散发出的压抑感顿时荡然无存。表面看起来它是清白的,但这仅仅是表面现象。在这纯洁的假面背后,一场阴谋正在展开。

今天早上她折信的时候,在里面放了一根睫毛,现在,睫毛不翼而飞。

不用说,利汉普顿已经成了敌人的活动中心,他们在周围做好了部署,建立了联系网。

她走到脸盆架那儿,上面有个贴着“灰色粉末”和剂量标签的瓶子。

海多克粉碎了这个计划的一部分,那么敌人有什么反应呢?他们会不会退而求其次——就是说,把据点放在桑苏西?哈恩的事情是在四年前暴露的。根据佩伦娜太太之前说过的话,汤米觉得这件事过了没多久,她就回到英国买下了桑苏西。下一步是什么呢?

塔彭丝手脚麻利地在信纸以及盒子光亮的漆面上撒了一点儿粉末,都没有指纹显示。

海多克无意中发现并粉碎了敌人的阴谋,第一个回合英国赢了。但是,如果“走私者落脚点”只是一个复杂的进攻计划的最前哨呢?换句话说,“走私者落脚点”代表的是海上交通枢纽。只有上面的那条小路才可以通往这片海滩,这是整个计划中的一个亮点。但这也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塔彭丝冷冷地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现在,汤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感觉到法夸尔临死前提到桑苏西,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在这个远离喧嚣尘世的地方,敌人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德国人哈恩的到来,还有他那大规模的部署,都清晰地显示出敌人选择了海岸线上的这个特殊地点作为他们的聚集地和活动中心。

因为上面原本应该有指纹的——是她自己的。

然后话题就转到了一九二三年,布莱奇利少校成功识破了一个不老实的送信人的故事。汤米专心想着自己的心事,只是不时应付地说些“不会吧?”“真的吗?”“这事真离奇!”之类的话,而这就是布莱奇利少校所需要的鼓励方式。

仆人也许会出于好奇而看信,不过这不太可能——也不太可能大费周折地去配一把钥匙开锁。

这个比喻并不算牵强,汤米微笑着表示赞同。

而且,仆人也不会想到擦掉盒子上面的指纹。

“海多克是个好人,”他说,“但他总喜欢抓住一件事不放。这个故事我们听了一遍又一遍,听得都厌烦了。他得意于自己破案的技巧,就像老猫看见小猫一样。”

是佩伦娜太太么?希拉?还是另有其人?总之是一个对英国军事行动感兴趣的人。

事实上,在他们回桑苏西的路上,布莱奇利少校说到的跟他想的一样。

4

布莱奇利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去,而是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品尝着雪利酒。汤米推断,成功追捕间谍的故事肯定是这位绅士日常谈话的主要内容,他的朋友们肯定听过很多次了。

塔彭丝的计划其实框架很简单。首先,对间谍存在的概率和可能性做一个总体判断。其次,做个试验来测试桑苏西的住客中有没有人对军队的调遣感兴趣,并急于掩盖这个事实。最后,这个人是谁?

汤米还被带到了一个洞里,这幢房子的名字便是因这山洞而起。海多克热情地指出它在过去有什么用处。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到时间喝那种不冷不热的黑色液体,也就是所谓的“早茶”。塔彭丝躺在床上琢磨第三个问题,思路忽然被打断了,贝蒂·斯普洛特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海多克中校带领他们参观他的房子,热情得像个孩子。他打开餐厅里的保险箱,给他们看发现秘密发报机的地方;还带汤米去了车库看藏匿大汽油罐的位置;之后又粗略地看了那两个漂亮的浴室、特殊照明灯以及各式各样的厨房用具。最后他带着汤米沿着陡峭的水泥台阶走到下面的小海湾,又说了一遍整个设计在战争期间对敌人来说是多么有用。

贝蒂很活泼,爱说话,还很喜欢塔彭丝。她爬上床,把一本破烂不堪的图画书推到塔彭丝鼻子底下,简洁地说道:

“好的,谢谢。”

“多[2]。”

“故事的结局就是,房子出售的时候被我买了下来。”中校继续说道,不愿岔开自己津津乐道的话题,“到处走走怎么样,梅多斯?”

塔彭丝只好顺从地读了起来。

“这简直是在犯罪。傻瓜——我们都是——傻瓜!为什么不把那些难民都拘留起来?”布莱奇利少校已然跑题了。

“母鹅,公鹅,去哪儿溜达?

“终于,”中校说,“我引起人们的注意了。这儿新来了一位警察局局长——是个退役军人。我的话他听进去了,于是他的手下开始到处查探。当然,哈恩跑了。一天晚上他溜了出去,踪迹全无。警察带着搜查令仔细检查了这个地方,结果在餐厅里发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保险柜,里面有一台无线电发报机和一些损坏严重的文件。在车库下面还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储藏间——里面有很多储油罐。告诉你们,当时我得意极了。俱乐部那些家伙过去经常笑话我有德国间谍情结,这件事之后他们都闭嘴了。这个国家的问题是根本不会怀疑别人,太荒谬了。”

“楼上,楼下,小姐的卧房。”

“一位英雄!”布莱奇利赞赏道。

贝蒂高兴得在床上直打滚,兴高采烈地重复着:

“他们叫我‘战争贩子’。他们说我这个老家伙阻碍了和平。和平!我知道我们那位哈恩朋友在搞什么!别忘记这点:他们早就开始准备了。我认定那个哈恩没干好事,我讨厌他那帮外国工人,我讨厌他在这个地方大手大脚花钱的做派,于是我见人就说这些事。”

“楼向②[3]——楼向——楼向——”然后猛地大叫一声“下——”便咚的一声滚下床了。

海多克强忍怒火,脸比平时更红了,他说:

她一直这么玩了好几次,直到玩腻了,便趴在地板上玩着塔彭丝的鞋,嘴里还咕哝着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话:

“没人相信!该死的傻瓜!‘我们处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实行绥靖主义。’一派胡言!”

“啊嘟——呸呸——嘘——嘘哈——扑哧——”

布莱奇利少校激动地说:

塔彭丝从困境中解脱出来,思考起自己的难题,把小贝蒂抛诸脑后。可那两句儿歌总是回响在脑中,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而我的一片苦心又换来什么呢?礼貌的拒绝。他们装聋作哑。当时我们国家就是这样。他们认为再次跟德国发生战争的可能性为零——我们跟德国的关系很好,两国之间相互体谅。我被看成是个老傻瓜,一个战争狂热分子,一个顽固不化的老兵。德国正在欧洲建设最优秀的空军,不是为了到处飞着玩儿、吃野餐,可你对他们指出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母鹅,公鹅,去哪儿溜达?”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去哪儿溜达?母鹅是她,公鹅是汤米。起码从表面上看是这样!对于布伦金索普太太这个角色,塔彭丝打心眼儿里就瞧不起。不过,梅多斯先生还稍微好一点儿——呆头呆脑、刻板乏味的典型英国人——愚蠢得不可思议。她希望这两个人物跟桑苏西的背景是协调的,都是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我就是这么干的,老兄。还因为老缠着他们而遭人讨厌来着。”

就算这样也不能有丝毫松懈——百密也有一疏。前几天她就犯了个错误——虽然不算严重,但足以警告她要万分小心了。一个不太会织毛衣、要向别人请教的平庸女人,这种角色比较容易跟别人建立起亲密而友好的关系。但是她疏忽了,一天晚上,她的手指无意中变得像平时那样熟练了,毛衣针织得咔咔作响,一看便知这是编织老手。欧罗克太太已经注意到了。从那以后,塔彭丝小心翼翼地采取了一种折中的方式——既不像先前那么笨拙,当然也要比实际上的慢。

“你应该报告给政府。”他说。

“啊——不——美?”贝蒂开始反复问着,“啊——不——美?”

布莱奇利赞同地点点头。

“很美,亲爱的,”塔彭丝心不在焉地说,“美极了。”

“我当时就住在附近的一幢平房里,对这个家伙所做的事很感兴趣,所以经常在周围徘徊,观察那些工人。我跟你们说——他们不乐意——很不乐意看见我在那儿。还威胁过我一两次。要是一切都光明正大,他们为什么那么做?”

贝蒂满意了,又独自嘟囔起来。

“确实有点儿古怪。”汤米表示同意。

塔彭丝心想,下一步比较容易,只要汤米配合。她已然计划妥当了……

“啊!”海多克说,“这其中大有文章。哈恩在这幢房子上花了大笔的钱。首先,他修了一条通向海滩的路——水泥台阶——相当贵。其次,他把这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豪华浴室,还有你能想象到的所有的昂贵玩意儿。他找谁来装修呢?不是当地人,据说是伦敦一家公司,不过很多都是外国人,有些人一句英语也不会说。你不觉得这相当可疑吗?”

她躺在床上谋划着,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这时,斯普洛特太太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找贝蒂。

“后来他发生了什么事?”汤米问。

“哦,她在这儿。我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哦,贝蒂,你这淘气的孩子——哦,布伦金索普太太,真抱歉。”

“他当然是。”

塔彭丝坐起身,贝蒂正天真烂漫地凝视自己的杰作。

布莱奇利少校说:

她把塔彭丝鞋子上的鞋带全都抽了出来,泡在漱口杯里,现在正用一根小指头戳着玩儿。

“见鬼,这些家伙想得倒是周全,”海多克说,“那时候他们就开始准备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瞧瞧这儿的地势,由这里往海上发信号是最理想的了。下面的小海湾可以供汽艇登陆。由于悬崖陡峭,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绝。哦,没错,千万别跟我说哈恩那家伙不是德国间谍。”

塔彭丝大笑起来,打断了斯普洛特太太的道歉。

汤米一直在啜饮雪利酒,这会儿他放下了杯子,说道:“有意思。”

“太有趣了!没关系的,斯普洛特太太,一会儿就干了。是我的错,我应该注意到的。她可是很安静呢。”

汤米立马竖起了耳朵。

“我知道,”斯普洛特太太叹了口气,“孩子安静下来反倒是个不好的兆头。我上午再给你买几副鞋带吧,布伦金索普太太。”

“几年前,”海多克解释说,“卖给了一个叫哈恩的德国人,依我看,他就是个间谍。”

“不用麻烦,”塔彭丝说,“干了就好了。”

再后来,这房子空置了很多年,里面只有几件家具,出租给夏天来玩的游客。

斯普洛特太太抱着贝蒂走了,于是塔彭丝起床,开始实施计划。

后来,这两幢别墅被一个伦敦商人买了下来,两处并作一处,还草草地建了个花园,房主偶尔会在夏天回来小住。

[1]黛伯拉的昵称。

“走私者落脚点”原先是海岸警卫队队员的两座小别墅,坐落在可以俯瞰大海的悬崖之上。下面有一个小海湾,但是入口处危险重重,只有那些富有冒险精神的年轻人才敢进去。

[2]应该是“读”,贝蒂发音不准。

事实证明,海多克中校是个亲切友好的主人。他热情地欢迎了梅多斯先生和布莱奇利少校,坚持要带他们参观“我的那幢小房子”。

[3]②应该是“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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