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禅寺大街沿线的料理店让他吃下人五花肉时,雷抽搐着身体吐出了嘴中的人肉。因此他会怨恨普拉纳利亚中心到甚至想炸掉它,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一个目的,是炸毁普拉纳利亚中心。这个你能理解吧。对于像我这样的克隆人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憎恶的设施了。我想把那家工厂烧了,给满腹产业造成巨大的损失。”
“但是,即使让设施被炸飞,如果我们被抓到的话就没有意义了。为了不让搜查追究到真凶,有必要制造出一个假犯人。
“这个计划是为了一次性完成很多目的而制定的。具体来说,有三个目的。
第二个目的,是把柴田和志这个男人推到再也不能爬上去的奈落深渊里。对我来说,这也可以说是最主要的目的。忍受他的蛮横态度,也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这也无需解释吧。
雷高兴地用鸡尾酒润了下喉咙后,
第三个目的,这有点难解释啊。炸弹袭击事件发生后不久,报纸上就出现了四名第二普拉纳利亚中心的顾客失踪的报道吧?其实这就是第三个目的。”
“也有,但还不止这些。我给你好好说明一下,你稍微冷静点。”
“确实我记得读到过。你们是趁着事件的混乱,绑架了几个人?”
“那么,让柴田和志成为犯人是计划好的目的吗?”
“不对。再过一个星期,他们这四个行踪不明的人就会摇摇晃晃地回家了。可能受了一点皮肉之伤,但性命无虞。不过,也有可能被诊断为失语症或逆行性健忘症。(注:即忘记发生记忆障碍的时间点以前的事)”
“为什么呢,是因为柴田和志被抓到了啊。你觉得他被认为是炸弹恐怖袭击的主谋的原因是什么?因为之前发生的恐吓事件的嫌疑犯只有他。恐吓事件和炸弹袭击事件,警察认为这两起事件都是普拉纳利亚中心抗议活动者连续制造的事件。我们让柴田和志成了恐吓事件的犯人,也成功地把他搞成了炸弹袭击事件的有力嫌疑人。”
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等一下。这个人是犯人吧?你怎么能这么优哉游哉?”
“我按顺序说明吧。本来构思的出发点是,想方设法利用冰箱里保存起来的,真正的富士山博巳的尸体。柴田和志在发货部从事砍头的工作,于是我便想出了一个妙计。通过将富士山博巳的人头塞进从第二普拉纳利亚中心收到的塑料箱中,可以伪装成柴田和志送来了装有人头的箱子。同时把恐吓信藏在里面的话,就会制造出只有柴田和志才能成为犯人的恐吓事件。”
两个人像老朋友一样亲密无间。不,在我遇到雷之前,两个人就认识了,所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嗯,也就是说,箱子里的人头是富士山自己,而伪装成富士山就是他的克隆人。”
“虽说很辛苦,但结果还是躲在独间吧。我也被关在笼子里,所以没什么变化。”
“是的。这样柴田和志就成了嫌疑人了,很厉害吧?”
“为了不被周围的人察觉,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啊?刚开始,只要和家政妇见面就害怕得不行。”
“我不认为不会有那么顺利的。”
富士山的克隆人敲了下酒吧椅。
“诶?为什么?”
“喂喂,别说的这么简单啊。”
“因为,光是发货部就应该有很多职工吧。柴田和志包装的尸体里有富士山的克隆体,这不是偶然的吗?”
从第二天起,这家伙便开始代替富士山生活了。幸好富士山为了实现不在场证明,从发型到服装都把这家伙装扮得很像。在乡下闭门不出地过着隐居生活,几乎不用担心暴露真面目。而从那以后,我才开始研究计划。富士山的笔迹之所以发生变化,也是因为有这样的猫腻。”
“啊,确实是。仅发货部的职工就有十人左右,所以很有可能不是由他包装。在这种情况下,会用假证据让柴田受到怀疑。”
于是我们相遇了。在仙台站东口的佩德林甲板上,(注:好像是广岛站新干线口的一处地标)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家伙其实跟我一样。 富士山前大臣的事我查了一下就知道,而且事情的原委也被我想像到了。(这家伙)正要假扮成本尊的时候,突然一瞬间有灵光闪过我的脑中。而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假证据?”
“据说在这一次的活动中印了三十万张海报。相似处境的家伙碰头,也是偶然中的必然吧。
雷得意地笑了。
“太棒了。感觉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就是手表。柴田经常把放在床边的侧桌上的手表,前一天晚上被我偷偷地拿走了。从到达富士山家的箱子里发现柴田的手表,谁都会怀疑柴田的吧。”
“是的,这是抗议团体的动员海报。即使是几乎看不懂文字的这个家伙,看了插图和照片,也会想象这是我们自己人的活动。这家伙靠着地图徒步前往会场,另一方面,我也出于些许的好奇心和期待,走向了同一个广场。”
原来如此。不论如何,柴田和志都是会被设计怀疑的。
“我知道了。反普拉纳利亚中心大游行,大型抗议集会什么的。”
“尽管如此还是很奇怪。从普拉纳利亚中心送来的尸体,是胖到不一般的程度的吧。和真正的富士山博巳大臣的肉有区别的话,进行掉包的话不是会马上暴露的吗?”
话虽如此,在铁笼里生活的人,却没有在社会上生存的智慧和知识。这家伙在山林里徘徊了半天,肚子饿了,便来到了住宅区的小公园,而那里贴着一张海报。同时,我也在仓吉市看到了同样的海报。反正宫城县到处都贴着同样的海报,所以并不是偶然的。”
“啊,这一点我也很苦恼,稍微用了点小把戏。你还记得以前来这个‘MACH CLUB’的时候演奏的乐队吗?”
“完成了杀害野田的富士山,打算杀了克隆人食用。但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让克隆人抱了风俗小姐无疑是错误的。从东京回来的真正的富士山,在郊外的神社里约好了和他见面。可是,这家伙却非常兴奋,本尊一来到神社,就勒死了他。
雷又突然冒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话。是指戴着黑框眼镜的那个青葫芦三人乐队吗?
雷笑着说明了富士山杀害野田议员,为了不在场证明而制作克隆人的经过。
“那个叫‘The·土左卫门’的?” “
被指出是克隆人的那个男人,一边玩弄着雷的头发,一边以不符合外表的轻飘飘的态度坐在椅子上。
“是的,就是他们。那个乐队的名字太棒了。你知道为什么把溺死的尸体叫做土左卫门吗?”
“是啊。他是富士山制作的克隆人。”
“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是说和雷一样吗?”
“动物的皮肤浸泡在水里就会膨胀。由于组织吸水膨胀和腐败气体从内侧产生的影响,皮肤会变得浮肿。土左卫门原本是江户时代一个力士的名字,溺死后身体会像力士那样膨胀,所以就这样称呼了。
难道是双胞胎兄弟?——刚一想,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两个人各方面都很相似,这一点也可以理解。
我们把富士山的人头泡了两天左右。仅仅这样,就能简单地做出胖乎乎的人头来。之所以没有向警察报案,是因为在等着人头腐烂。”
他到底在说什么呢?站在眼前的,怎么看都是富士山博巳先生。但是,雷却说他不是前政治家。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邀请雷参加‘MACH CLUB’,听‘The·土左卫门’的演奏,计划就不能完成了吗?”
“你好像还很混乱。这个人不是前政治家。去年年底在风俗店叫你的,也不是大臣富士山博巳。”
“是啊。太感谢他们了。”
“为、为什么这个前政治家会认识雷?”
雷愉快地笑了。
去年的除夕,我确实见到了这个男人。不,不是见过面,而是在情人旅馆“Randebu”里肌肤相亲。
我在脑海中拼命地整理着雷的说明,不过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如此绞尽脑汁,在这个live house里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吧。
雷笑着说。
“柴田和志是去找警察自首了吧。他明明无罪,为什么还会自己送上门呢?”
“是时隔半年的再会吧?”
“说实在的,那也是个头疼的问题。正如最初所说的那样,把柴田和志骗入陷阱是当初的目的之一。但是,正如我这副样子,因为我是个呆在笼子里光看书的人,所以体力不是很好。不管警察怎么费力地追捕柴田和志,他要是早跑就没办法了。”
摘下太阳镜,深深地戴着松叶色针织帽的前大臣富士山博巳,他把手搭在雷的肩上站在那里。
“等等。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复仇的方法应该有很多吧。没必要让警察逮捕他吧。”
清脆的声音从雷的背后传来。手里的鸡尾酒杯差点没拿稳。
“不,这话不对。无论如何,我都想让他在拘留所里体验等待死刑执行之日的恐惧。我想给他一种和我在地下室的笼子里感受到的相同的绝望感。”
“那个真凶的称呼是怎么回事?把自己的朋友当成犯人,太过分了。”
雷的瞳孔中浮现的颜色,有一瞬间显得浑浊。他所怀揣的是歪曲的恶意吗?我并不这么认为。
“到了这个地步,就能猜出是真凶了吧?像柴田和志这样,躲起来养克隆体的人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克隆人替代了。那个人也是谎称箱子里有对折两次的恐吓信的人。你已经明白了吧?真凶是——”
“因为如果他自杀了的话,难得的计划就泡汤了。于是,我又编了一个欺骗他的伪推理。虽然我不会做详细的说明,但那大致是一个弱视的富士山前大臣,为了掩盖处理困难的人头而引发事件的荒唐剧本。
我好像被雷的话所吸引了。现在的我,一定是张着嘴露出了愚蠢的表情吧。
要让他相信这个剧本,就得让他误以为富士山是弱视。为此,还让这家伙表演了一出做作的戏。像是扔掉书房里的书什么的——”
“是的。乍一看像是同一个人,但完全被别的人替代了。当然,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自然发生的。但是从五年前开始,人类就在制作自己的克隆替代品。有多个拥有相同遗传基因的相似的人,这样不自然的事也有可能发生。”
“还有在深夜的废弃物处理中心里,揍了他的脸。那可真是杰作。”
“人变了?”
富士山的克隆体得意地伸出了舌头。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一个人的笔迹是不会变的。所以如果他的笔迹改变了,恐怕只有一种可能,改变的不是笔迹,而是那个人。”
“怎么把柴田和志引导到废弃物处理中心的?”
“那是什么啊?也不是故意改变笔迹,但笔迹却变了,有这么奇怪的事吗?”
“不需要引导。我知道他那神经质的性格。他讨厌找不到丢失的东西,那家伙可是因为只是丢了汽车钥匙就让我吐出胃里的东西的混蛋。可以想象他在丢了手表后,无疑会在深夜潜入工厂之中。在间谍事件发生的情况下,他也不能于营业时间在设施里徘徊吧。要想放心地寻找手表,只有深夜侵入设施。和志隔着警卫室的监控摄像头发现了可疑者,在堆垃圾的房间里撞见了这家伙。一切都和剧本所写。”
“不,不对。笔迹鉴定可是门技术,外行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喂喂喂,撞大运帮了我们一把也是事实吧。”
“写恐吓信的时候,故意改变了文字的习惯?”
富士山的克隆人愉快地插嘴。
笔迹变了?如果笔迹会不断变化的话,就不会成为调查的线索了。
“差不多吧。那家伙闯入设施是在事件当天晚上,这是很幸运的。即使是别的日子,计划也不会失败,但如果是那一天,富士山前大臣有充分的侵入废弃物处理中心的理由。为了回收人头而潜入垃圾间里的故事情节,与把富士山当作犯人的歪理相吻合。”
“请当成是详细的解释。如果恐吓信是从普拉纳利亚中心寄来的,那么笔迹完全有可能是未知的第三者的。但是,既然恐吓信一开始就在富士山的宅邸里,就只能认为是当时在场的某人写的。但是,如果和在那里的任何人的笔迹都不一致的话,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犯人的笔迹发生了变化。犯人的字体变了。”
“柴田和志急性子的性格帮了大忙。”
“是什么?真是烦人。”
“啊。这家伙表演寻找人头的演技也很棒。顺便一提,这家伙抹了柑橘味的香水,也是剧本中的一环。那香水可不适合你。这样建立起来的假剧本,被我——也就是阿茶,向柴田和志揭露了出来。那家伙对这个解释深信不疑,自己兴冲冲的到警察那里自首去了。
犯人焦急地用手写的写下恐吓信。尽管如此,笔迹并不是任何一人的。从这里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但是,警察绝对不会被假剧本所欺骗。这是因为他们知道野田议员被杀的情况。用那样的方法跳下使他杀伪装成自杀,如果眼睛看不清楚的话就完全做不到。就这样,我们把普拉纳利亚中心烧成了废墟,还成功地把罪责推给了柴田和志。”
“虽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但在现实中却很奇怪。与其做那样麻烦的事,还不如用文字制作软件写恐吓信。不是吗?
“还有一件事,需要解释一下。”
“有人——也许是让与事件无关的人事先写好了这些字,因为害怕从笔迹中暴露身份。”
富士山的克隆体竖起食指说道。 一想到和这个男人一起度过的除夕夜,我就觉得脊梁发痒。 不知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雷用他的粗手指戳了下富士山的克隆体。
“那么,写这些字的到底是谁呢?箱子送到的时候,不仅是在宅邸里的富士山和朝宜,就连后来造访宅邸的人们的笔迹也不一致。在这本周刊杂志上也有写,柴田和志也说过,所以没有错。那会怎么样。不就没有人写过这些字了吗。”
“是啊。我的计划到此就结束了,但这家伙似乎不服气。炸毁普拉纳利亚中心的话,我们的同胞——也就是许多克隆人,就会白白死去。这家伙坚持说那样没有意义。即使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个社会里安居乐业。我说应该烧死他们,但他没点头同意。
“嗯,我知道。”
结果您猜怎么着?没办法,我决定帮助他们。这就是我一开始说的第三个目的。”
这张纸不是从普拉纳利亚中心寄来的,一开始就在富士山前大臣的宅邸里,这件事我已经说明过了。”
“什么意思?报纸上说,在普拉纳利亚中心饲养的克隆人全部被烧死了啊。”
“大概就是这样吧,但重要的不是那里。好不容易犯人留下了笔迹,没有道理不好好利用它吧。
“你看清楚了吗?”
“犯人由于慌张,所以只有手写恐吓信的时间了吗?”
“我读过了啊。上面写着饲养的克隆人数量和发现的尸体数量是一致的。”
“作为参考,富士山家的接待室里,好像放着很好的多功能一体打印机和笔记本电脑。可以做到用文字制作软件制作恐吓信并印刷出来。”
“那么,你发现了头部和身体被切断的尸体吗?虽然只有六具。”
“我想想……”
说起来,我记得读过那样的报道。
“你自己想想吧。”
但是,为什么斩首会帮助克隆人呢?
“我觉得是很奇怪,但从这里能明白什么?”
“你的表情好像难以接受啊。再给你一个提示,刚才说了,在普拉纳利亚中心的顾客中有失踪的人吧。再过一个星期,他们就会摇摇晃晃地现身。其实呢,回来的人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了。”
说起来就是这样。连小学生都知道笔迹会成为调查的线索。 我不认为犯人没有打字的技能。
“——”
“是的。这些文字确实是重要的线索。你想想吧,现如今手写的恐吓信,你不觉得已经过时了吗?”
看着嘴张着的我的脸,雷的笑容越来越大了。
“还有吗?除了污点和折痕,只剩下文字了。”
“你明白了吗?我们把订货的人和克隆人交换了。在被报道为烧死的克隆人尸体的当中,夹杂着订购克隆人尸体的顾客的尸体。让设乐提交满腹产业的顾客名单,就是为了从这些数据中选出肥胖的顾客,所以体型也几乎没有变化的。”
“等等。不要直接跳到结论上。这张纸还有一个线索。”
“等一下。”
“那么,真凶是——”
富士山的克隆体插话道。
我不禁咽了口吐沫。那样的话,犯人只有一个了。
“这家伙高高在上地说着这些话,可冲进燃烧的工厂实际去替换的,是我啊。即使是现在,我也在接受着最低限度的日语教育,学习着记忆丧失者的行为方式。如果顺利的话,将诞生我们之后的第三,第四个革命分子。”
“当然不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图案。但是,据柴田和志介绍,富士山说这张纸对折了两次,甚至再现了箱子里的状态。此乃谎言。富士山把自家的纸浸泡在血液里,假装放在箱子里。也就是说,富士山的恐吓事件是伪装的。从这一张纸上,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就是这样。我也没想到这家伙在策划革命。你明白吗?”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恐吓信不是对折两次后放进箱子里的?”
“……把饲养的克隆人换成了订货的顾客。总觉得应该明白了。但是,为什么要砍头呢?果然还是恨那些订购克隆体的有钱人吗?”
这么说确实如此。纸片的右下角也粘糊糊地沾着血,而对折两次时应该重叠的右上角、左上角、左下角却没有血。
我说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雷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注意到了吗?如果把对折两次后的纸放在盒子里的话,血的斑点应该是以折痕为轴的线对称的形状。当然会有一些偏差。但是这张纸怎么样?不管怎么看,都只能认为是在纸展开的状态下泡在血里了。”
“才不会呢。就凭那样的理由,砍头可不是件麻烦的事。这又不是拙劣的推理小说。在普拉纳利亚中心饲养的克隆人脖子上可是留有项圈的。虽说是项圈,其实也就是一个环,不能用钥匙取下。克隆人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要戴上这个。于是,随着变得肥胖就不能摘下来了。通过这个项圈上的标签号码来管理商品的。
我不禁喊出声来。
你想一想。你觉得在带项圈的尸体里,有几具没有项圈的尸体会怎么样?没有经过斩首而项圈掉了的话,警察也会首先怀疑到尸体的替换吧。
“就是这样。这封恐吓信被对折了两次。到这一步了还没明白吗?如果把这张纸片折在箱子里放进去的话,血迹会不会很奇怪呢?”
所以没办法,我们砍下了尸体的头。还在断面上嵌上事先从培育部地下仓库偷来的项圈。这样一来,怀疑克隆体被替换的可能性将大大减少。砍头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有是有,应该是在放进箱子里的时候,笔直的折了两次的吧。”
“原来如此——等等,那么,被斩首的尸体数量和事件发生后失踪的订货数量应该是一致的吧?尸体有六具,而失踪者只有四人吧。”
雷指着问题的照片说道。
“啊,这是你提过的最好的问题。你以为失踪的四人全都换成克隆人了吗?其实,真正被替换的只有两个人。剩下的是为了防止被发现而做的伪装。这就是所谓的藏叶于林。
“没办法,就算是有些荒谬我还是解释给你听吧。这张纸,有一横一纵两道折痕吧?”
这项工作有两个难点。第一,即使是外表相同的克隆,与本人的记忆和性格也会不同。为了掩盖这一点,我们额外绑架了两个人。为了掩盖两个替换工作,制造了多于这个数量的四起诱拐事件。多余的两个人睡了两个星期左右,什么也不做就让他们回家了。两个人会对这奇怪的体验感到不可思议,但谁也不认为他们是别人。因为他们的性格和记忆还是以前的样子。
“那有什么意义呢?”
接下来是第二个难点,这次是留在废墟上的尸体。如果斩首尸体的订货者和失踪者数量完全相同,不管怎么看也会被怀疑有替换的。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为了掩盖两个替换工作,砍下了对于这个数量的六个头。当然,要注意不要让多余的四个与多绑架的那两个人重复了。”
“不是的。这上面的文字没有任何意义。”
“这家伙还说要砍二十个人左右。在起火的工厂里,我认为自己已经够尽力了。”
“那不就都不是犯人了吗?真是搞不懂。会使用脑浆这样的词语,难道说犯人是医生吗?”
富士山的克隆体自豪地挺起胸膛。
“没错。你注意到了一个很对的点。无论是富士山前大臣,中心主任设乐,还是柴田、由岛、木村等职工,没有一个笔迹对得上的。”
“嘛,结果皆大欢喜。也出现了在砍头的时候被柴田和志看到的偶发事件,不过这也没办法——喂喂喂,你怎么还张着嘴啊?虫子都要进去了。”
“这上面的文字,和事件有关的人没有笔迹一致的吧?”
我连呼吸都忘了,来回看着两个人的脸。
我拿起了周刊杂志,目不转睛地看着问题的照片。虽然这是一张令人震惊的独家照片,但我不认为这是能够推断出犯人的线索。
到了这里,我才明白了雷等人制定的计划的全貌。他们不满足于从支配者手下逃离出来,还将普拉纳利亚中心烧成了废墟,进而救出了饲养的克隆体。
“这算什么,真是有够自信的呢。”
正在烦恼该怎么说,女酒保向这边靠近了。
“没错,这张纸上隐藏着所有的线索。嘛,虽然我不觉得有人会注意到。”
“很热闹嘛。大家都喜欢‘守财奴’吗?真羡慕啊。”
“这个我在网络新闻上看到过。‘不光是血液,连同脑浆也一同喝下去如何’算什么大提示啊。”
看着我们的脸,女人优雅地微笑着。
上面刊登了被认为是与人头一起寄来的恐吓信的独家照片。因为是黑白印刷,所以很难理解,但可以看出一半以上的纸都染上了血。
“你说守财奴?我们一次也没存过钱。是吧?”
雷卷起了他的周刊杂志,翻开了开头的照相凹版页。
“不,我存了不少钱,是为了革命的军费。”
“那么,再给你一个大提示吧。”
富士山的克隆体把针织帽往下戴了戴。虽说还是个年轻人,但既然登上过大臣的宝座,富士山的积蓄就相当可观了。而这笔钱竟然完全落入了克隆人们的手中,真是讽刺。
“说荒谬也罢。你老是这么自恋的话,会被女人讨厌的。”
“唉呀,大家都是革命家吗?你们在开会吗?”
“让我解开自己制定的犯罪计划吗?那太荒谬了。”
“别开玩笑了。我们是在二十一世纪复活的真正的革命家。”
“所以我不是说让你告诉我吗?”
富士山的克隆体似乎很喜欢革命这个词,不知道是不是读过卢梭。
这样说着,雷用食指敲着桌上的周刊杂志。
“一直提革命革命的,果然还是喜欢‘守财奴’啊。性手枪也复活了哦,‘守财奴’也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重组。”
“是的。实际上,从报纸和周刊杂志上报道的内容来看的话,也可以指出真凶。计划是完美的,但执行者却搞砸了。”
“诶?‘守财奴’里有什么革命的曲子吗? ”
“制定计划的是雷,但实际上有别的执行者吗?”
我情不自禁地插嘴说道。
“不是我。不,我承认从计划阶段开始就和我有关。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带入炸弹,也不是我让人头动起来的。”
“哎呀,就是莫里埃的喜剧啊。你不知道吗?”
见过的案件相关人员,只有一个叫细美的刑警了。
“那是谁?”
“但是犯人是我认识的人吧?那样的话,就只有雷了。”
“是法国的喜剧作家啊。他与科尔内,拉辛并列的古典主义三大作家之一。”
雷微笑着,向天花板上吐出了烟。他的话很有说服力。
回答的是雷。这个人不懂世故,唯独文学方面的知识非常丰富。
“恐吓事件也是同理。可以说,能够把人头和恐吓信藏在箱子里的,几乎只有他一个人。不是还有很多其他的威胁方法吗?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只能自己是犯人的方法呢?很奇怪吧。”
“是的。《守财奴》是莫里埃的代表作。他在法国革命发起的一百多年前,通过把执着于金钱的资产阶级拍成喜剧来讽刺社会的扭曲。河内小姐也是从莫里埃的《守财奴》中决定了乐队名称,我记得是在杂志里的对她的采访中读到的。”
原来如此。柴田和志现在还否认嫌疑,所以不可能是故意让自己受到怀疑的。
原来如此。她也一定是通过音乐,以某种革命为目标的。这样想是不是太任性了?
“因为很奇怪吧。那家伙是犯人,在被怀疑恐吓富士山前大臣的三天后,会犯下爆炸事件吗?这么做的话自己显然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嘛,梦想很大是件好事啊。”
“……什么意思?”
雷这样说着,一边双手托腮。吧台发出吱吱的响声。
“不是啊。那家伙不是犯人。倒不如说,一开始那个男人就从嫌疑人里被排除了。”
“你怎么回事啊。难道你讨厌革命吗?”
在培养槽中制造雷的罪魁祸首柴田和志,作为包括炸弹袭击事件在内的一连串事件的主谋被逮捕,已经被关进了拘留所。
“我不喜欢。因为没有实现的可能。和大敌作斗争,只能绞尽脑汁。就像这次一样。”
“我认识的人?不是真正的柴田吗?”
雷气势十足地回答,富士山的克隆体就像鸽子吃了豆腐渣一样瞪大了眼睛。(注:此处为日式比喻)
“那就给你一个提示吧。事件的犯人啊,是你也熟悉的人。”
“你呀,就算是革命,也没有计划闯入自卫队的驻扎地发表演说,或是在山庄里闭门不出。我只是想把那些求生不得的克隆人们的声音,传达给自以为乐天派的人类听听罢了。”
雷仰面朝天地翘着腿,恶作剧似的笑了起来。
“那是革命吗?”
“还是太墨迹了。人头被送到前大臣家,普拉纳利亚中心被炸毁,到底是谁干的?”
“当然是。我不是想改变政治,而是想改变别人的看法。支持那种可怕政策的,既不是过激派也不是宗教家,而是充斥在大街上的普通市民。我觉得这是可怕之处,但也是唯一的希望。”
“虽然不是自嘲,但我想与其由我来说明,还不如由本人来说明更快吧。差不多该到了吧?”雷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用熟悉的姿势点燃了香烟。细细想来,从第一次在情人旅馆见面开始,雷就喜欢抽烟。而据说,真正的柴田和志是一个只要吸入二手烟就会声音嘶哑的厌烟者。
“求生不得的家伙,是什么?”
“你够了吧。别磨磨唧唧的了,告诉我不行吗?”
抬起头来,女酒保正歪着头。富士山的克隆体好像忘记了她,瞪着眼睛夸张地挥了挥手。
雷在一连串的事件结束后,像个孩子找到自己的个性那样,慢慢地发现了自己的人格。
“啊,其实我们对保护稀有动物很感兴趣。”
话虽如此,根据雷的说法,真正的柴田和志似乎也有根据对方的不同而改变自己的脾气和措辞的习惯。但是,这似乎是把任何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有的习惯稍微放大了一点。虽然不能说是八面玲珑,但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会依据别人的脸色改变自己的态度和措辞。
“对对对,日本野鹿,大山椒鱼什么的,类似这种。”
于是,代替亲戚和朋友的,是他一直在看的无数本书。他从小说中登场人物的言行中学习了人性化的思考方式和个性。我命名为“暴君”,“绅士”,“学者”等的诸多人格,有时是《罪与罚》的拉斯科利尼科夫(注:拉斯科利尼科夫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罪与罚》中塑造的人物),有时是《变形记》里的扎姆萨(注:扎姆萨是卡夫卡在《变形记》里塑造的人物),有时是《莫格街的杀人案》里的奥古斯特·杜潘(注:爱伦坡在《莫格街的杀人案》中塑造的绅士侦探)。
是否蒙混过关了不好说,但女酒保只是眯着眼睛笑,没有再追究了。我们在她的劝说下,又一人一杯地点了鸡尾酒。
一般情况下,孩子会在许多朋友和家人的影响下,逐渐发现自己的个性。但是,对于雷来说,只能通过与柴田和志这一支配者的关系来审视自己。
“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他之所以是一个性格变色龙,分别使用多种人格,而不知道哪一种是真正的人格,是因为他缺乏与他人交流的经验。在狭窄的地下室里出生,在笼子里形成自我的雷,除了柴田和志以外,没有和其他的人好好地交谈过。
目送酒保离开后,我重新看向这两个男人。
雷摇着脸颊上的肉笑了起来。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了可爱的笑容。这一周下来,他的人格终于统一了。
“还有吗?怎么了,你这么认真的样子。”
“你和路痴不一样吧。你是生下来就被关起来了,知道路反而奇怪。”
“那是我和你第一次在情人旅馆见面的日子。我看穿了你以轻浮的人格欺骗我的企图。你还记得吧?”
“是啊。可能是迷路了吧。和我一样,方向感迟钝。”
“……并不是故意骗你的。因为柴田和志的缘故,我的身体上面浑身都是伤痕。所以我不能把衣服脱掉。”
为了确认时间,我打算从手提包里拿出智能手机,但突然停下了手。我总是用智能手机来代替手表,而“守财奴”的河内祢祈则是左手戴着手表。虽然没有胆量模仿她的刺青,但下次我也来找合适的手表戴戴看吧。
“不,问题不在那里。你为什么叫我去?”
“已经过了时间了吧。还没来吗?”
“诶?”
顺便一提,让他听了各种各样的CD后,他本人最喜欢的好像是大卫·鲍伊。(注:大卫鲍伊,知名摇滚音乐家)不过,与其说是被曲子所吸引,不如说是对在喧嚣中失去了左眼视力的轶事产生了共鸣。
雷苦笑着。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被责备的孩子。
“雷”是我为没有名字的他取的名字。刚开始我以为把阿茶(チャー坊)省略一下变成Chabo(チャボ)比较好,但是他本人不满意。说起Chabo就会想到RC Sex Show里的仲井户丽市,我从里面取了一个字,称他为“雷”。(注:日语里‘雷’音同‘丽’,仲井戸麗市是日本音乐家,被粉丝们以Chabo作为爱称)
“只是找风俗店的话,有很多的吧?为什么选我的店,还指名了我?”
坐在酒吧椅上,望着乐队成员和观众混杂的大厅。和他们不同,在我身旁支着单肘的戴着义眼的巨汉,连吉他的和弦都不知道。尽管如此,我确信在这个大厅里,真正继承了朋克精神的,只有他一个人。
“那是因为那个啊。我偷看了柴田和志的电话簿,发现了河内祢祈的名字。当然是因为《守财奴》,所以我才会记得那个名字,偶然有个同名的女孩子,所以就这样了。”
“啊,麻烦你了。你坐下吧。”
“不止这些吧。”
我在翻开周刊杂志的那个男人面前摆上鸡尾酒。
“啊啊……,确实。”
“我拿过来了,雷。”
我一瞪,雷便吐出了舌头,他径直地指向了富士山的克隆体,
在吧台对面笑的女子,如果知道我们两人把河内祢祈尸体埋在地下深处的话,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我向微笑着的女子低头,把鸡尾酒端到大厅角落里的圆形酒吧桌子上。
“是这家伙推荐我的。除夕那天晚上你们俩一起搞过吧?他很热心地说那一晚太棒了。”
“很遗憾,从那以后就没有听说河内小姐来过了。可能她只来了一次。”
雷为了掩饰难为情,一口气喝干了玻璃杯里剩余的鸡尾酒。
女酒保给我上了和一个月前一样的粉红色鸡尾酒。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极富人情味的举动。
连关东地区都报道了梅雨季结束的消息,被厚厚的云层覆盖的东北的天空终于放晴了。七月中旬,我们造访了仙台市内的live house,就是我被河内带逛的“MACH CLU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