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可以证明吗?”霍子心步步紧逼,只想立即把徐能隐瞒的秘密揭穿。
“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天我出去找敏敏了,回到家已经半夜两三点了。衣服没脱,也没洗漱,在卧室里合衣睡了一晚上。”
“家里只有我和小跳,我到家那么晚,还要避免他想起妈妈失踪的事情,当然不能吵醒孩子。我只能说,没人可以证明,但是我没有在什么凶案现场出现过。我是在刚刚,才知道敏敏已经不在了。”
“除非你能解释,为什么会在发现你妻子血迹的地方响起你的铃声,或者可以提供,当晚你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明。”
“你说你去找人,用的什么交通工具?开车,还是打车,走的什么路线?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交通记录都可以查到的。”
徐能终于明白过来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你们怀疑我,杀了敏敏?”
“找人,自然是走路。至于你们摄像头有没有拍到,我不知道。”
“而就在那天,有人听见,在你妻子的死亡现场,有你的手机铃声响起过。是你和你妻子自己录制的版本,可以确定就是你本人,你有什么解释?”
能把一个堂堂副厅长弄到公安局里来,霍子心自然是有备而来。老夏已经查过了徐能家小区3月17号当天的监控记录,徐能确实是晚上八点过走出小区,半夜三点半坐电梯回来的。但这些都证明不了他的行踪,恰恰说明,在周源听见夺魂手机铃声的时间段里,徐能的行迹成谜。
徐能没有从得知妻子遇害的震惊中缓过来,断断续续的的语言拼凑不成完整的句子。“这么久的事,我不太记得了。”
徐能的口供充满了一系列的巧合,但是又抓不到什么致命的破绽。霍子心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说,“小区内的监控视频只能保留半个月,3月14号你妻子失踪当天的记录已经没有了。但是那天晚上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们也是会查出来的。”
据周源的回忆,听见徐能的手机铃声那天,应该是3月17号凌晨。
徐能像是在思索霍子心的问题,又好像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看上去,倒真的像是受不起妻子骤然被害的打击,失了神智。
“上个月的17号,也就是你妻子失踪后两天的凌晨,你在什么地方?”
“关于你妻子,你就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陆泽言停下了敲击电脑键盘的双手,神情复杂地审视着他。
过了几分钟,他从都到脚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带动着横亘在霍子心和陆泽言之间的桌子,都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徐能的眼神已经散漫了,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审讯室内,徐能得知饶敏的死讯,石化成了一尊雕塑,嘴唇瞬间失了血色,变得青白。
“那么关于陆鸣呢,你又知道些什么?”陆泽言隐忍许久,终于问出了他心中最想问的这个问题。
——
“谁?陆鸣?”徐能又聚集了一些意识,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怔怔地盯着陆泽言。
余栋觉得有些古怪,但是一边是严阵以待的警察,一边是哭闹不休的孩子。余栋是个好说话的人,又很珍惜在徐能这样的家庭兼职的机会,表现得却之不恭。“您放心吧徐叔,我等会儿就带着小跳和基基去诗诗的医院看病,有什么事的话,我给您打电话。”
“陆鸣……你到底是谁,想问什么?”徐能感觉到,有一张看不见的巨大无比的网,早已经在他毫不知情地情况下,将他牢牢裹住,动弹不得。
徐能的语气明显紧绷了起来,能感觉气氛突然变得很紧张。他放下拖布,对余栋说,“那小余,我跟这两位朋友出去一趟。今天小跳和基基就麻烦你和施小姐照顾下,工资的话,按三倍计算。”
“陆鸣,陆泽言,陆、陆泽言。”徐能想起来第一次见面,陆泽言的自我介绍。终于把眼前这个玉面冠绝的青年,和二十年前的那个人联系起了起来。
陆泽言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偷偷观察着徐小跳的反应。这孩子低着头,注意力都在基基的身上,对他们数度提起失踪多日的妈妈,似乎真的是不感冒。
“原来是你!你是……”徐能惊恐万状地站起来,手指着陆泽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关于您太太,我们有一些新的情况想和你聊聊。所以老毕让我们来,接上你,我们几个一起聚聚。”霍子心本想在孩子面前再编个谎话,却被陆泽言抢过了了话头。
——
徐能打断了他们,“家里乱七八糟的杂事,就不耽误子心你们的时间了。你和陆先生专门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知道了陆泽言的身份后,徐能拒绝继续审讯,再也没有发过一言。妻子惨烈的死讯,突然沉疴泛起的往事,像两座大山一样迅速地摧毁了这个男人的精神,让他在短短一天内,苍老了许多。
徐小跳的哭声没有停止的意思,余栋又补充道,“诗诗姐姐说,基基可能就是肠胃炎,最多就是胰腺炎,不要担心哦,小跳乖。”
但更多的线索却如雪花般纷至沓来,让徐能在饶敏死亡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不可确定。
余栋拍拍徐小跳的头,解释道,“我女朋友叫施诗,是省农业大学兽医专业的学生,平时在宠物医院勤工俭学,和小跳也是好朋友。”
“我们让周源在单向玻璃外认了人,他说那个租下阁楼的中年男子,年纪和徐能接近,但绝对不是徐能。他也没有见到徐能在芙蓉树下小区出现过。我们也拿着徐能的照片问了好多人,也没有别的人见过他。”
徐小跳呜呜呜地抹着眼泪,“诗诗姐姐是余栋哥哥的女朋友,她是给狗狗们看病的医生……”
“关于周源听见铃声的事,也有了新的发现。”钟思渺送上一张照片。“我们在阁楼沙发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块iwatch手表。根据调查,饶敏平时就随身戴着一块苹果的手表,款式也和我们发现的这块一样,是去年的最新款。”
“诗诗姐姐是谁?”陆泽言问余栋。
“我们走访了饶敏的亲戚和朋友,他们说饶敏这块iwatch手表,下载了专门的程序,把系统闹钟提示音,替换成了这首和老公合唱的歌曲。在不同的场合,都有人听过,所以不排除,是在饶敏被害的过程中,这块手表不经意间掉落到了沙发缝隙里。半夜的时候闹钟响了,正好吵醒了周源。因此,周源听到的那个铃声,也许不是来自徐能的手机,而是这块表的闹铃。”
余栋安抚着徐小跳,“小跳不哭不哭啊,诗诗姐姐马上就到,我们一会儿就带基基去医院。”
霍子心觉得逻辑不通,“这个解释有点强行,谁的闹钟,会在半夜的时候响起来?而且就算是这样,为什么后来的晚上,又不响了?周源说他只听见了这个声音一次。”
这不禁让陆泽言觉得有些奇怪,徐小跳也是饶敏失踪前见到过的最后一个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呢?
“根据饶敏的闺蜜说,饶敏这两年神经衰弱。睡前吃了安眠药,后半夜经常也睡不着。所以她会上一个凌晨两点半的闹钟,不管自己有没有自然醒来,都再吃一片安眠药,确保自己能睡到第二天早上。”马克解答了霍子心的疑惑。
陆泽言注意到,听到“妈妈”二字,一直在哭泣的徐小跳眼里并没有光,反而是小眼睛里黯了一黯,小身板还跟着抖了一下。
“心爷!”颜筱晴像一阵闪电般从外面刮进来,跑得气喘吁吁的。“有重大发现!关于徐能的!”
徐能对饶敏的失踪,给儿子解释的是出差去了。霍子心便也顺着他说下去,“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碰上妈妈离开个半个月一个月,我也每天都哭闹不宁。不过狗狗看着确实挺严重的,要送宠物医院吗?”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颜筱晴身上。“那个徐小跳的家教,叫余栋的那个大学生。见徐能两天都没有回去,带着徐小跳来找爸爸。他说看徐能在公安局待了这么久,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问题,而徐小跳妈妈失踪的事,他也听那孩子说起过。他那边也有一些情况,也许对我们破案有关系。”
“自从他妈出差了,这孩子越来越娇惯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从昨天开始,这小狗好像是生病了,上吐下泻的。这不,搞得家里到处都是秽物,我每天下班回来已经够晚了,还得收拾这堆烂摊子。”
颜筱晴连珠炮般地说出这么一大串话,神采奕奕地道,“饶敏失踪那天是周三,她告诉儿子出门去跳广场舞后,余栋八点左右到了徐家,陪徐小跳做作业。一般情况下,他都是要等饶敏回来了,才走。但那天他等到了十点一刻,饶敏都没有回来。后来徐能打电话回来说,马上就到家了,问徐小跳妈妈回来没有。”
霍子心本就是爱狗的人,看着徐小跳抱着小狗流眼泪,心里也不好受,问道,“孩子怎么了?”
“得知饶敏没有在家,徐能叫余栋可以先走,反正他已经到小区门口了。余栋下楼走到花园里,正好迎面遇见徐能。因为很久没有见过徐能,余栋和他聊了会儿徐小跳的情况。余栋说走出小区的时候,看了下表,是十点二十五,正好她女朋友也在附近,他们就一起走路回学校了。”
感到霍子心和陆泽言来者不善,徐能心里咯噔了一下。僵着一张笑脸问,“子心你们怎么来了?”
霍子心翻出之前老夏做的记录,3月14号当天的监控里,拍摄到饶敏和一个看不见的人,在人行道上往芙蓉小区走的时间是十点三十分。按照余栋的说法,那个时候,徐能应该刚刚和家教在自己家花园里分手,不可能出现在距离家里几百米的广场附近。
霍子心和陆泽言敲开门,是余栋开的门。只见徐小跳蹲在地上,抽抽嗒嗒。上次来见到的那只肥嘟嘟的柯基犬,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半眯着眼睛。屋子里有一股又酸又臭的狗屎味,徐能拿着个拖布,从里间的卧室出来,地面上有一道长长的拖地的痕迹。
霍子心想了想,“余栋说的这个情况,他女朋友和小跳都可以作证,你们去问问她女朋友,余栋说的是不是属实。再问问小跳,还记不记得爸爸到家的时间是几点——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真的不想惊扰孩子,一定注意问话的方式。
走到徐能家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小男孩的哭声。“基基,基基你怎么了基基!余栋哥哥,你快叫诗诗姐姐来救救基基……”
马克挠头,“难道我们真的是怀疑错人了?饶敏在转角的地方遇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她和陆泽言商量后,觉得既然徐小跳上次已经见过他们一次,如果两个人第二次上门,也不会让孩子觉得太奇怪。霍子心让其他队员在徐家的小区门外蹲守,只让陆泽言和自己上楼,希望能和平地带走徐能。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来,打破了办公室里的紧张热烈的讨论氛围。声音的来源是霍子心桌上的座机。
因为今天是周六,考虑到徐小跳在家,直接传唤徐能可能会造成徐小跳失去母亲后,又突然离开父亲,这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而言,过于残酷。
陆泽言腿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接了,简单应了两声,转过来说,“信息监控中心那边说,发现饶敏生前所用的电话开机了,还和另一个号码产生了通话。”
霍子心和陆泽言赶到徐能家的时候,徐家正乱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