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贺天明这里，和宋悠悠谈恋爱之前，花花公子一个，隔三差五就是风城的绯闻核心，遇上了宋悠悠以后，被治得服服帖帖，再没闹出什么花边新闻。
宋悠悠当年在警察学院，有个外号叫“不空窗小姐”。追她的人排山倒海，可以从宿舍门口一直排到图书馆，什么爱而不得百转千回，从来都和她没有关系。
霍子心觉着，宋悠悠这应该就是没吃过苦头闹的，总觉得在爱情这件事上，力气没有使出来。
“那还不至于。”宋悠悠撇撇嘴，“只是我偶尔会想，是不是你和林琛这种，才是真正的爱情。可能我这一路从恋爱到结婚都太顺利，也没有为谁撕心裂肺过，所以总在想，是不是也该轰轰烈烈一回，才知道自己要什么。”
“那你现在，除了贺天明，还有让你想轰轰烈烈的人吗？”
霍子心掀起脸上的蒸汽眼膜，“你不是恐婚了吧，我的小姐？”
“我不知道。”宋悠悠的眼神变得不可捉摸起来，“有的人，可能你费尽力气也抓不牢，而眼前有个人无可挑剔，还对你死心塌地，谁会舍近求远呢，你说对不对？”
“人人都羡慕我，加入豪门，难得是富二代老公，也真心真意地爱我。但我有时在想，婚姻是多可怕的事啊，要把两个完全不同人捆绑在一起，哪怕日后变成相看两厌了，也得待在一块。婚期越近我越在想，万一他不是我真正想要的那个人怎么办？”
“我说，对！”舒婉婷轻轻地按摩着宋悠悠的天鹅颈，笑嘻嘻地。“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们普通人，求都求不来，也就准贺太你，觉得意犹未尽。”
“从现有的情况看，他会。当然，建立在你们始终能够保持爱情的基础上。”霍子心觉得，她只能这样作答。
舒老板这话，听不出酸味，十分诚心。宋悠悠也有点不好意思，“我无病呻吟，你们别鄙视我。”
像宋悠悠这样，特别有自己主见的女孩，在婚姻上考虑的绝不是简单的锦衣玉食，她有她自己的追求。
“这应该是正常的婚前焦虑，可以理解。”听舒婉婷的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如果是别人问这个问题，霍子心只能理解成是变相炫耀。但宋悠悠问出来，她不奇怪。
宋悠悠八卦的心又起来了，“舒老板这样的女强人，也有感情困扰？”
从软件上说，他在外面呼风唤雨，回到家来对宋悠悠简直言听计从，从头到尾都把她捧在手心宠成了公主，也实在是说不上有什么缺点。
舒婉婷手上的力道轻了些，幽幽地说，“我只是想起来，以前自己快要结婚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心情。”
从硬件上说，贺天明家室出众，受过良好教育，人也长得算周正，还有自己的事业，挑不出毛病。
宋悠悠耳朵竖了起来，“舒老板居然已婚，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我们舒老板。”
这个问题，像霍子心这样情感鲁钝的人，根本回答不了。
“没有……”舒婉婷的声音低了下去，黯然神伤。“那是好多前的事了，婚礼前，我的未婚夫失踪了——他逃婚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觉得，天明会是个好丈夫吗？”
这样精彩绝伦的情感逸闻，宋悠悠巴不得继续听下去，却被霍子心手机里的微信提示音打断了。
霍子心知道，宋悠悠每次这么叫她，都是有正事要说。
霍子心瞅了眼屏幕，随意地接通了视频通话，光滑的玉体出现在了摄像头里。
“子心。”她幽幽地喊她。
“我去，霍子心，你跟谁裸聊，陆泽言吗？”宋悠悠赶紧捂紧了被子。
舒婉婷的手指绵若无骨，在宋悠悠羊脂玉般的后背上，滴上精油四处游走，力度恰到好处。婷婷袅袅的香气在房间内缭绕，宋悠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放松，轻飘飘的。
霍子心把屏幕转向她，“反正是个大帅哥，还挺威猛的。”
“哪里会。”霍子心一摆手，“这肯定吓不到我们，开始吧。”
视频界面上是一只硕大的狗头，阿拉斯加黑白相间的长毛油光水滑的，粉色的鼻子噗噗地喷气，歪头看着她们。
舒婉婷见霍子心的表情，忙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芳芳是我以前认的妹妹，她在工厂里出了事故，容貌毁了，我想让她跟着我学门手艺，会所里的客人看见她的样子都害怕。只有宋小姐，每次来主动点名要她。如果您不乐意，我再换个人。”
紧接着便是沈女士婉转动人的声音，“肉肉快看，姐姐姐姐！哎哟，一晚上都在挠我，估摸着就是想你了，霍子心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们肉肉呀？”
芳芳长得眉目疏淡，一看就老实敦厚。但她从从右边面颊到脖子以下看不见地方，有一大片烧伤后留下的疤痕，在氤氲的灯光下，显得狰狞可怖。
肉肉是霍子心养在妈妈家的宠物狗。一般霍朗到世界各出差，沈月凝女士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就会借着肉肉的名义，旁敲侧击唤霍子心回去。
那个叫芳芳的女孩子拿着美容包进来，霍子心才明白舒婉婷为什么这么说。
“好像听你们刚在说泽言，泽言怎么了？”沈女士搂着狗爪子，一脸的期待。
舒婉婷颔首一笑，“宋小姐，您真的是个好人，每次都照顾芳芳。”
泽言泽言，叫得还真是亲热啊！宋悠悠冲着霍子心坏笑。她只能强忍着脾气说，“今天忙完了，我就回来看肉肉，还有你……”
宋悠悠说，“另一个助手，你就叫芳芳过来吧。”
“霍小姐也喜欢狗狗？”八卦被沈女士这通视频打断，舒婉婷也从往事遐想中回过神来，又变得玲珑通透，笑容可掬。
“下个月就是宋小姐的大日子，就当是小店的一点心意，祝您大婚圆满。”
“喜欢，就是没时间养。”说到宠物，霍子心留意到这间专属于舒婉婷的贵宾室，有一面墙上，挂满了她和各种狗狗的合照，一看也是个爱狗的人。
常来这儿的老客人都清楚，没有特殊情况，舒老板已经几乎不会亲自给顾客服务了。今天破例，说起来也是看在贺家的面子上。
“这些狗狗，都是你养的？”墙上的照片里，狗狗的品相不同，但都不是什么名贵的权重，霍子心无法把它们和气质超绝的舒婉婷的爱宠联系起来。
舒婉婷善意人意，“那我们今天加个SPA？我再叫个助手过来，今天我亲自为你们服务。”
“我在西山有一个狗场，平时会收留些没人要的流浪狗。”
“还行。就是我前一阵工作太累了，始终觉得浑身酸疼。”
“这么多狗狗，您平时这么忙，打理得过来吗？”
这是这间美容会所的老板，舒婉婷。风城受屈一指的高端美容院的美女老板，不仅把上上下下的关系打点得妥帖，本人也是国色天香，简直就是美容院的一块活招牌。
舒婉婷温柔地看着芳芳，“像你们这么好心的客人，哪儿会天天有呢。芳芳大部分时间在会所里都是没活儿的，我就让她帮我主要管理狗场，照顾那些狗狗。”
“宋小姐，霍小姐，今天的服务感觉怎么样？”贵宾室的大门被人轻轻推来，走进来一个姿容绝色的女人。
芳芳低下头，羞赧地一笑，小声说，“我也挺喜欢狗狗的……比人亲。”
“说起来也好笑，老毕那个老古董，居然问我为什么不要他当伴郎。”宋悠悠想起这桩事来，忍俊不禁。“他那么古板的人，居然也对这种事有兴趣。我说我哪儿能劳动毕局长这样身份的人，他这个职位太点眼，人家还以为贺家，跟风城公安局官商勾结上了……”
人美心善，霍子心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这四个字。相比起来，自己把肉肉扔在父母家，想起来才回去看一眼的行为，实在是叶公好龙。
果然是云哲。霍子心想到陆泽言那奶凶奶凶的威胁，叫她“要离云哲远一点”，不禁又有点脑壳痛。
霍子心还没有开始进行深入的自我检讨，电话又响了起来。今天肉肉想自己的频率，还真是有点频繁，她漫不经心地接起来，目光骤然变得凝重。
“当然是云哲，我难道还敢随便拉个人，和霍队长配对吗？”
“起来回局里。”霍子心从美容床上一跃而起，顾不上全身都还涂着芳香精油，就开始穿衣服。
“应该是回不来了。新的伴郎，你选好了吗？”霍子心知道宋悠悠多想八卦，故意不回答。
宋悠悠懒洋洋地，“天大的案子也得等这个SPA做完啊，你这一身油叽叽的，怎么出现场。”
霍子心几次问起他在那边做什么，他只是说，“你放心，我没有在这边鬼混。”而至于归期，他也是绝口不提，显得十分神秘。
“刚有人到局里报案，说收到了装着人体器官的包裹。”霍子心把宋悠悠的衣服丢给她，自己已经穿戴整齐。
陆泽言倒是从美国打过几个电话回来，但对自己在那边的事却只字不提，只是例行公事地问霍子心，有什么新案子，按时吃饭没，还有就是有没有按照他的吩咐离某些异性远一点。
宋悠悠也不禁为之一震，一边穿鞋一边对舒婉婷说，“舒老板今天谢谢你了，回头我们再约。”
“这些天陆泽言和你联系没，他真不回来了吗？”宋悠悠若无其事地问，心里想八卦得要命。
霍子心一路拉着警灯赶回局里，脚还没踏入办公室大门，就急冲冲地问，“报案人和包裹在哪儿？”
要知道，在半年之前，她不可能在美容会所这种环境里睡上一觉。
“现在是受害者家属了。”马克迎上来，面色阴沉。“快递里的器官截断面没有生活反应，是从尸体上割下来的。”
宋悠悠从余光里瞟见，睡眼惺忪的霍子心神态松弛，打心眼里替她高兴。看来云哲的判断是对的，霍子心这是彻底从抑郁症里摆脱了。
报案人是个三十五岁的少妇，“我正在家里做饭，快递员送货上门，我看寄件人姓名地址都不认识，我在想是不是送错了，就当着快递员面拆开了。打开一看，吓得我们差点昏死过去……”
霍子心虽然从不保养，但皮肤的底子不差，但禁不起她软磨硬泡，也就勉为其难地陪她到会所里点个卯。
快递箱子里装着的是一个人的耳朵，轮廓因为风干而有些皱巴巴的。耳朵根上有一个米粒大小的肉瘤，报案人觉得眼熟，认出来是自己的丈夫的耳朵——他左耳上长了个附耳，天生就有。
“那怎么行！你看你这张脸，皱得跟桔子皮一样，我的伴娘到时候可不能给我丢人。”
“这……是有人绑架了我老公吗？”家属还不知道丈夫已经死了，惊慌失措地问。
“是你结婚又不是我，你一个人美就是了，我可没空陪你。”起初她把卡塞回到宋悠悠手里，满脸都是拒绝。
霍子心正要接着问下去，颜筱晴在背后戳她，“心爷，言少找你。”
虽说最近犯罪分子都安分守己，只有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是一年到头比较清闲的日子，但把时间浪费在美容院里，霍子心还是受不了。
她低头看，有N个陆泽言打来的未接来电，她开车没有听见。
自从贺天明痊愈出院，婚礼的事情被宋悠悠紧锣密鼓地提上日程，成为新一年的头等大事。她在美容会所办了两张最贵的VIP卡，每隔两天就要拉上霍子心到这儿来，力争在大婚的时候自己和伴娘都能保持最好的状态。
自从和陆泽言见了两面，他就成了这小姑娘口中的言少。但这时候她没空纠正颜筱晴对帅哥儿的谄媚态度，接过电话，陆泽言说，“第一起人体快递案，已经发生了？”
头顶悬挂着一盏暖黄色的水晶吊灯，身上盖着的空调被是淡粉色的，空气里弥漫着甘甜沁脾的香气，霍子心想起来，她和宋悠悠在美容会所里。
第一起是指的什么？霍子心暗叫不好。
“林琛……”她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软绵绵地醒来。
“《昼魇的世界》更新了内容，这一关叫《人体快递》，第一起案件的邮包内装的是人耳，下一次案件中出现的器官主角，由游戏玩家投票决定。”
轻风扬起足下的花瓣，遮挡了她的视线，霍子心手指刚要摸到林琛的衣襟，他就从眼前消失了。
“第二起案件，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我在这边过得很好，你呢？”
“七天后——每隔七天，它就会寄出一个人体包裹。也就是说，游戏升级了。”
他的面容还和十年前一样，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血迹。林琛脚下踩着粉色的落英缤纷，步履温柔，向她走来，轻轻抚着她的脸。
陆泽言停顿了一下，“他们向警方，发起了挑战。”
在一片茫茫的暖白里，霍子心又梦见了林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