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昨天他们七个人最后的表现忽然提醒了我，韦姑娘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就先照我说的试试。”
韦若昭抬眼瞥下李秀一，见他仍是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冷冷回了一句：“听你的意思，你倒是有了好办法？”
“悉听尊便。”韦若昭其实对李秀一昨天的无限怀疑法很不以为然，但自己一时也没有好主意，也正苦于不知如何查下去，只得暂且答应。
“一夜苦思，韦姑娘一定想出了查案的好办法了？”李秀一满脸嘲讽地问。
“那好，”李秀一笑着转身朝已经就坐的庾瓒与戴尔斯拱了拱手，“庾大人，副使大人，昨日我们审了一天，虽说没有查出真凶，不过也不能说毫无收获，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韦姑娘也表示同意，就请两位大人准我一试。”
翌日，李秀一一早便已站在荣枯酒店大厅中央，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在金吾卫士的严密监视下鱼贯而入。韦若昭从李秀一旁边经过，李秀一突然伸手拦住她。
庾瓒瞥了眼戴尔斯，见他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便点头道：“既是委托你们两位查案，尽管放手去办，我们大家都会服从的。”
当晚众人在金吾卫士的监督下，各回各屋，庾瓒也在酒店中找间空屋住下。每个人房门口又都有金吾卫士站岗，以防众人相互走动、串供。这一夜便在一片紧张狐疑的气氛中忐忑度过。
李秀一点点头。“好，有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诸位，还是先问一句，有人自首没有？”
戴尔斯不禁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好吧。”
李秀一扫视众人，众人却都急忙看向别人，以示自己的清白。
“那是自然，我们俩也带个头，怎么样？”庾瓒故意冲戴尔斯眨眨眼睛。
“我猜也是没有。”李秀一哈哈一笑，“这样才像是人的世界呢。不自首就要出首，每个人都要从在座的其他人里提出一个凶手，当然两个或更多也可，不怕捕风捉影，不怕诬告，就是不许说不知道！”
戴尔斯也早已疲惫异常，便道：“明天就明天。不过，每个人都得看起来，绝不能让他们有串谋的机会。”
众人一听自然惊讶不已，大厅里顿时一片嚣动。韦若昭一把拉住李秀一，怒道：“这就是你的新主意？你这不是添乱吗？”
庾瓒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答应：“也只好这样了，副使大人您看呢？”
李秀一却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道：“这有什么，不用怕，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从这些互相撕咬之中，一定能找到有用的东西。”他说着甩开韦若昭的手，目光从惊疑戒惧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从谁开始呢？阿得，既然昨天你和碧莲几乎已经洗脱了杀人的嫌疑，不妨就从你这儿开始怀疑别人好了。”
李秀一哼了一声，冷笑着摇头说：“凶手是谁我还不确定，不过能确定的是，此刻，这间屋子里有人在心下暗喜，他已经成功地混过了一整天。”他冷冷地扫视了众人，“天已经不早了，不如我们今天就查到这儿吧，让大家都放松一下，也让那凶手放松一下。也许明天，他就会因为放松而露出破绽。”
被头一个点到名的阿得顿时愣了，犹豫道：“我？我怀疑谁啊？我不知道是谁干的！”
庾瓒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声道：“那……那到底谁是凶手啊？”
李秀一把脸一沉。“什么都可以说，就是不可以说不知道。”
韦若昭对李秀一幸灾乐祸的语气毫不在意，道：“只要能证明碧莲姐他们不是凶手，就不算白费功夫。”
“我——好吧，前天晚上，我从东侧楼梯下来，去老板娘的房间，好像看见有个男人的影子，一闪进了翘翘的房间。”
“当然还有谷大厨，”李秀一接着说，“不过他们如果把谷大厨也拉进来，第一不可能用他的刀，第二不可能不告诉他为什么要杀康连城，这样谷大厨就会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不过从刚才的反应看，谷大厨绝对没想到他的两个好朋友已经发展出了那种关系，我们当中最吃惊的就属他了。”他说完又瞥了眼韦若昭，“可惜韦姑娘寄予厚望的线索也断了！”
“哦，是谁？”李秀一即刻来了兴致。
“他们有另一个帮手的可能性。看来阿得不会同意碧莲去请任何一个身手利索的男人来帮忙的，他甚至随时准备先把那人杀了，因为碧莲能请的人多半……哼哼！他觉得自己是个英雄，足以保护以前的老板，现在的情人。”
“我没看真切，你们知道，我还怕让他看见我呢。”阿得笑着摇头道，边说边偷眼望下碧莲。
“什么可能性？”庾瓒忙问。
韦若昭见李秀一冰冷的目光已然对准翘翘，当即抢先开口道：“翘翘，前天晚上有男人进过你房间吗？”
庾瓒等人还一头雾水，李秀一已经看出了名堂，接口道：“老许刚才说了，尸首上的刀痕是向右斜的，证明凶手是右手使刀。阿得握刀却是用左手，也就是说他是个左撇子！这是他情急之下的举动，不可能是装的。而且一见有人威胁碧莲，他就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倒也看出一份真情，这就把另一种可能性也排除了。”
翘翘听了这话不禁面红耳赤起来，嗫嚅许久，方才低低地应了声“是”。
韦若昭道：“刀痕都是向右斜的，这就证明了阿得还有碧莲姐他们都不是凶手！”
“他是谁？”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韦若昭身上，许亮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
韦若昭听了也不禁严肃起来。
“没错。”韦若昭也笑着走上前，从阿得的左手中接过那厨刀。阿得见是她，也就没反抗，顺从地交出了刀。韦若昭将刀高高举起，道：“你们看这厨刀上的刀痕！”
众人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翘翘，翘翘的声音不禁有些发抖。
这一来，众人都愣了，阿得更是懵懂讶异地看着许亮，手里拎着刀，也不知是放下好还是扔了好。
“是……是林昌嗣。”
许亮却哈哈大笑。“老子是帮你们呢！阿得，你个笨小子，我是在帮你啊，快放开老子——”
“林昌嗣？就是上回那个太学生？”韦若昭忙问。
庾瓒这时气急败坏地冲过来。“老许，你疯了？”
翘翘点点头。
谷大厨和其他几个伙计这时也上前加入战团。几人合力之下许亮很快便被按倒在地，手里的刀也被阿得夺了过来。
碧莲忍不住插嘴道：“哎哟，那浑小子半夜又来了？他可是想对你……”
他说着手上便作势要使劲，碧莲这才感觉到刀锋的冰冷尖叫起来，阿得见了，一个箭步冲上前，不顾一切地抓住许亮持刀的手，和他扭打在了一起，边打边嚷嚷着：“你疯了？放下！”
“那倒没有。”翘翘急忙摇头，“不过也很讨厌，我正在睡觉，他不知怎么潜了进来，又是下跪又是要献诗，被我轰走了……”
许亮顿时面色阴沉，突然迅速举刀架在了碧莲脖子上。“你再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秀一一脸阴沉。“这么重要的线索，昨天你为什么不说？”
碧莲完全不明白许亮的用意，一脸愕然，道：“我招什么，老娘什么也没干！”
翘翘眼望着地面，小声道：“我很烦，这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他待了没一会儿就被我轰走了，我觉得肯定和正使大人被杀的事没关系，所以就没提。”
“老板娘，你快招了吧，再这样拖下去，大家都受不了了！”许亮说着已经欹身上前。
“有没有关系得我们来判断，你有酒店大门锁的钥匙，这么说是你给他开的门？”
厨刀上除了油污与锈迹就是那一道道或新或旧的划痕，韦若昭渐渐有了头绪，又瞥了眼旁边的许亮，见他以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便更有了勇气。韦若昭于是凑到许亮旁边一阵耳语，许亮点点头，接着便起身，手提厨刀，直奔碧莲而去。
“不！不！我怎么会给他开门？我只是把他轰出了房去，谁知道他怎么走的！”
韦若昭觉得戴尔斯惊弓之鸟的模样有些好笑，她低头准备将厨刀放回原处，目光一扫却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韦若昭赶紧蹲下身子凑近了细看。
李秀一不禁若有所思。“这么说这个人有本事绕过门户，神不知鬼不觉进到这酒店里，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慌什么，我就是看看罢了！”
“庾大人，应该立刻把这个林昌嗣传来！”韦若昭道。
如果师父在只怕已经将案子破了，韦若昭越想越觉丧气，索性站起身来，踱到荣枯树下。那把被视作凶器的厨刀此时就放在眼前，韦若昭随手拎起来掂了掂，戴尔斯见了警觉起来，问道：“喂，你干什么？”
庾瓒也觉得事情有了转机，当即拍案。“好，韩襄，你马上去办！”
韦若昭看着碧莲被李秀一反驳得无话可说，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想着若是自己能找到更有力的证据驳倒李秀一就好了。可惜她没有，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外面的天也已经黑了，众人的供词让韦若昭只觉得头昏脑涨，除了发现许多复杂的人情关系，对查明凶手有用的线索却仍是没找到。
韦若昭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动静太大，只说请过来问话就是了。”
李秀一却笑而摇头。“至少有三个昨天之前还不认识我的姑娘，可以证明我昨晚上一直在和她们风流快活，而你们俩只能互相证明，你们合伙做贼有十年了吧？最近又爬到了一张床上，这就是问题。”
韩襄应声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将怀疑的目光再投向碧莲。碧莲心想不能就这样任由李秀一嚣张下去，便道：“要照这么说，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你没有半夜摸进来杀了康连城，又在这儿搬弄是非，怀疑这个怀疑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