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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韦若昭目睹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动容,心想这世上竟有如此痴心之人,而翘翘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全然不顾林昌嗣激动万分的呼喊。

林昌嗣不禁哀求道:“翘翘,许我一个来生吧!”

韦若昭不禁有些失神地望着翘翘的背影,愣了好一阵,直到翘翘的身影看不见了,这才疾步走进了旁边的一条狭窄的通道。

“不!”翘翘神情冷漠地摇头。

这通道平日里乃是看守们的休息之所,此刻庾瓒、戴尔斯以及李秀一就藏身在此,监视着林昌嗣与翘翘见面的情形。

“不,你不用感激我。爱不用说感激。来生,我只要你答应来生让我再遇见你。好吗,翘翘?”

韦若昭进来,见李秀一正一脸失望地看着自己。李秀一道:“看来翘翘真是讨厌他。他们并没有勾结。”

翘翘面对林昌嗣这番狂热的表白却显得很不耐烦,低声道:“那你现在如愿了,不过别指望我感激你。”

庾瓒和戴尔斯也各自露出懊丧之色。韦若昭心想,这些男人,真是不懂女人啊!可即便如此,她的心情也还是郁郁的。韦若昭道:“不,我想的没有错,翘翘有问题。”

林昌嗣听到这话神情瞬间有些黯淡,但转瞬之间,便又恢复了那几乎疯狂的热切,大声道:“你说得对。全是我的错。我太嫉妒康连城了!你完全想不到我会这么干,可我不后悔!真的!”见翘翘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林昌嗣又道:“可我是爱你的。我别的都想不明白,我只知道我真的愿意为你粉身碎骨,你相信吗?”

“怎么见得?”庾瓒问。

翘翘脸上毫无表情。“莫名其妙,你自己乱杀人,当然和我不相干。”

“她太绝情了。”韦若昭叹了口气,“一般女人做不到。对于一个马上要为自己去死的人,哪怕不爱他,哪怕他做的是蠢事,哪怕他是个疯子,也不可能那么绝情。”

林昌嗣道:“我跟他们都说清楚了,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和你毫不相干,你会没事的。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李秀一忙问:“你是说她还是在演戏?他们其实串通好了?”

翘翘面对林昌嗣的热切却十分冷漠,虽然走到栅栏门前却不肯靠近,眼睛也望着别的地方,冷冷道:“是韦姑娘叫我来的,你有什么话快说吧。”

“她是在演戏,不过他们并没有串通,而是她在利用林昌嗣的痴心,她需要这个替罪羊,所以不敢表现出对林昌嗣的一点温情,生怕我们牵连到她。而怕被牵连,就说明有可牵连的事。凡事欲盖弥彰,关心则乱。她这戏是演砸了,如果对林昌嗣好言相慰,陪着掉几滴眼泪,哪怕随便敷衍一下,就正常多了。做得如此绝情,分明是心里藏着东西。”

两人很快来到林昌嗣所在的囚室门前,林昌嗣隔着栅栏老远便看见跟在韦若昭身后的翘翘,当即飞奔到栅栏边,抑制不住激动地大喊:“翘翘,你来了!”

庾瓒、戴尔斯不禁面面相觑,都觉韦若昭见人所未见,说得十分在理,实在无懈可击,不由得赞叹不已。

翘翘这才有些害怕,踌躇了一阵,还是不情不愿地随着韦若昭继续往前走了。

李秀一虽也是这般想,嘴上却还要讨嫌几句,他凑近韦若昭,饶有兴味地道:“韦姑娘,你这读心的本事真是进步神速啊,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去和你师父抢饭碗了。”

韦若昭见别的劝说都不灵,赶紧使出危言耸听的招数。“可你想想,这种人死了也是痴心鬼啊!你不如胡乱安慰安慰他,免得他做了鬼还来缠你。”

韦若昭白了李秀一一眼,没理他。

翘翘听了这话更加羞愤,啜泣起来。“我又没叫他杀人,让他去死好了!”

庾瓒这时问:“那我们怎么办?再审翘翘?”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当是可怜可怜他。不管怎么说,他连杀二命,也都是为了你啊!”

三个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韦若昭身上,和女人打交道,他们已经失去自信,只想着依靠韦若昭了。韦若昭想了想,应道:“若是能让她自己说出来,不是更好吗?”

翘翘越说越气,停下脚步就要转身,韦若昭赶紧拉住她。

一行人很快又匆匆回到荣枯酒店。正焦急地等在大堂里的众人一见顿时停止了议论,四周负责警戒的金吾卫士们也各自挺直了腰板,众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态进展,唯独独孤仲平还是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向隅独坐,神情疏离,不时举起酒壶凑到鼻子前闻闻,并不喝。

“他是个疯子,混蛋,他要杀人,要自寻死路,与我有什么相干!”

“让大家久等了,”庾瓒往大堂中央一站,“我们已经确切查明,康连城康正使的头,就埋在了这酒店之中。只要把它找出来,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不是说好了嘛,也不需要你说什么,只和他见上一面就回去!”韦若昭边走边劝,“我知道这叫你有些为难,不过想想他都是要死的人了,就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我们也不忍心一口回了他。”

众人不禁一片惊呼,碧莲早已经气得没力气发火,只幽怨地一叹:“唉,这是做的什么孽,非要把我这儿弄成死人窝不可啊!”

通往牢狱深处的窄小走道里,韦若昭与翘翘一前一后走着。翘翘一路上东张西望,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小声说:“韦姑娘,我实在不想见他,你就让我走吧!”

庾瓒抱歉地一笑,接着又道:“秀一老弟,把帮手请上来吧!”

韦若昭自信一笑。“放心,我自有办法。”

庾瓒说着伸手朝门口一指,只听得几声尖锐的犬吠,李秀一已经牵着几条金黄油亮、耳尖腿长的波斯猎犬走了进来。

“可万一她不肯来呢?”庾瓒问。

“这是本官特意从大将军手下借来的猎犬,它们的鼻子灵得很,有了它们,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家便又能见到康连城大人了!”

李秀一顿时眼睛一亮。“对,这样我们就能在暗中观察,看他二人到底是不是同伙!”

众人又是一阵窃窃低语,李秀一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想看的可以跟我们来,胆小的就靠后些,只要不出这酒店就行!”

韦若昭这时道:“没有证据可以创造机会寻找证据,我想林昌嗣临死前会很想见翘翘一面的。”

被困在酒店内数日的众人反正也没事可做,又好奇那外国猎犬是否真有识别埋在地下的人头的本领,自然一窝蜂地跟上去看热闹。唯有独孤仲平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众人,似乎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是啊,又找不到他们两人合谋的证据。”庾瓒懊丧地叹了口气。

韦若昭见独孤仲平这番表情,心中困惑,但此时她的首要任务是观察众人的反应,尤其是翘翘,于是也顾不上去问独孤仲平,跟在众人后面朝后园走去。

“可是,我看那翘翘对林昌嗣可不是一般的厌恶啊,这样两个人,真的能串通一气?”戴尔斯对此也不太相信。

但令韦若昭没想到的是,当她经过独孤仲平身边的时候,独孤仲平却突然开了腔。

李秀一顿时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道:“只要没有证据证明她没杀人,她就有嫌疑!”

“弄些狗来诈人,这是李秀一的主意还是你的?”独孤仲平低声问。

“翘翘?”庾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杀人呢?”

韦若昭一愣,继而兴奋地反问道:“你先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韦若昭道:“他越是这般大包大揽,就越是像要替某人遮掩什么,而能让他这么做的,我想只可能是一个人,翘翘!”

“不怎么样,馊主意!”独孤仲平的语气既冷漠又严峻。

“不是他?那他为什么要一口承认?”庾瓒不禁一脸困惑,“我当了这些年官,有的是犯了事咬死不认的,倒还没听说过谁明明不是他干的倒抢着认账!”

韦若昭原以为师父至少会夸奖自己几句,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态度,她心中有气,便道:“怎么,你还是不相信真凶就藏在这些人里头吗?我看他一害怕就会犯错误。”

韦若昭点点头。“我也觉得,杀死康连城大人的并不是林昌嗣。”

独孤仲平却所答非所问:“学会了钓鱼也不算什么本事,有时候是人钓鱼,有时候鱼会把钓鱼的人拖到水里。”

“什么?”庾瓒、戴尔斯几乎异口同声。

“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康连城的人头在哪儿!”李秀一这时笑眯眯地插了一句。

“没什么意思,”独孤仲平见韦若昭没听懂便也无心再说,一挥手,“你去吧。”

庾瓒不禁两手一摊,叹气道:“下官明白,可他就是不肯说,我有什么办法?”

韦若昭本想再和独孤仲平争辩,偏偏这时从后园传来一阵喧哗,就听见刺耳的犬吠夹杂着李秀一、庾瓒等人的呼叫,“就在这儿挖”“拿家伙”之类的喊声此起彼伏,韦若昭当即顾不上与师父理论,转身朝后园方向跑去。

就如庾瓒意料的一样,金吾卫士们刚刚把林昌嗣带下去,戴尔斯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正使大人的头还没有找到,这案子不能结!”

酒店大堂里瞬间只剩下独孤仲平一人,而他根本就没有朝传来嘈杂的方向望上一眼,只是神色黯然地倚靠着大厅中的一根柱子,头痛就算曾经袭来,也已经过去,现在手中的酒壶也只是玩具罢了,并不能再帮助他缓解由于洞悉案情而触发的心灵痛苦。这就是他害怕韦若昭陷入的生活,探案虽然需要理智,探案人却仍是有感情的。整日与罪恶同行,谁能保证自己永远驾驭罪恶,而不是被其伤害,甚至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