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费渡微微弯下腰,附在她耳边说,“婷婷,你实话实说,骆队和我的意见一样,都认为你哥不可能跟这件事情有牵扯。”
张婷一哆嗦,攥住了费渡的衣袖。
许是从他这里得到了一点儿安慰,张婷迟疑片刻,接过骆闻舟手里的手机,好半天沉不下心来,直到把拇指的指甲咬得秃秃的,她才犹犹豫豫地点了一下头:“照片有点失真……但是应该见过的,我在经贸中心实习,有一天下楼买奶茶,碰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张婷。”骆闻舟盯住了张婷,轻且严厉地说,“这个人前天晚上被人杀了,你哥现在有重大嫌疑,这是人命官司,你的每一句证词都至关重要,你躲在不相干的人后面是要干什么?”
她一指骆闻舟手机上的照片:“就这个人,他拉住我,问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冯年哥’的人。”
费渡一抬手格住了骆闻舟的手腕:“你对小姑娘能客气点儿吗?”
骆闻舟盯着她的眼睛:“姓冯,全名是叫‘冯年’还是‘冯年哥’?”
张婷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人脸,吓得往后仰了一下,本能地躲到了费渡身后。
“不知道……听起来是这个音,有点口音,我不知道是哪个字,也不知道最后一个字是称呼还是名字里的。”张婷六神无主地说,“当时天色本来就不早了,他突然跳出来,笑得特别谄媚,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点像神经病,我身边没有伴,有点怕,就一直说‘不认识’,想绕开他走……”
骆闻舟白了他一眼,目光扫过旁边六神无主的张婷,摸出手机来,点了几下,调出一张何忠义的照片:“我长话短说,你见过这个人吗?”
骆闻舟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费渡一扬眉:“不知道啊,我只是个‘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的司机,顺路送他们过来。”
“前一阵子……”张婷说,“前一阵子一直有个精神不太正常的露阴癖在我们公司附近转,好多人都说看见过,老板都不敢让我们加班了,但我那天正好有点事没做完,留了一会儿,当时楼下人很少,我本来就有点害怕……要不然也不会让我哥来接我。”
打发走肖海洋和律师,骆闻舟这才沉下脸转向费渡:“这是什么意思?”
费渡想起他在咖啡店里遇到的送货员,突然有点不解,于是忍不住插了句嘴:“接着呢,那个人纠缠你了?”
骆闻舟四平八稳地冲他微笑:“陶然家里有点事,今天请假了。小肖,毕竟这案子现在还是归你们管的,你最说得清楚。”
张婷点点头:“我看见我哥来了,就想绕开他过马路,可是他居然不知为什么也跟上来了,我当时有点慌,就紧张地跑了几步,声音很大地说了一句‘你谁啊,我不认识你’,我哥他们听见了,可能觉得他是个流氓,就动手了。”
肖海洋莫名其妙地被骆闻舟兜头扔了个律师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先被律师缠住问了一串问题,整个人都蒙了:“陶……陶副队呢?”
骆闻舟:“何忠义——照片上这个人还手了吗?”
“正好。”骆闻舟一看他,笑了,伸手往后一指,对那律师说,“你找本案的‘负责人’说去吧—那谁,你来吧。”
“没有。”张婷的目光往下垂了一下,好似有些于心不忍,“他只是抱着头躲,我才发现原来他看起来年纪挺小的,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就赶紧把我哥拉住了。”
骆闻舟一回头,正看见肖海洋抱着一沓卷宗站在门口——他头天被陶然一起带回市局,今天居然还挺自觉,自己来了。
费渡却轻轻地一抬眼:“你哥……他们?还有谁?”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招呼:“骆队早。”
张婷说:“是我男朋友开车来的,我哥那天有点喝多了。”
“这种情况,律师介入得越早越好,对不对?”律师不甘示弱地也回了他一个假笑,“我们是为了维护当事人的基本权利。”
费渡“哦”了一声,随后他脸上真事一样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失落:“怎么好女孩都有男朋友了,谁下手这么快?”
骆闻舟不等她回答,一只手接了律师的名片,皮笑肉不笑地说:“来得真及时,这还没超过24小时呢。”
这种时候,他居然打这种不着调的岔,骆闻舟皱了皱眉,却没有让他闭嘴。
张婷一愣。
张婷被他这充满暧昧的一句搅得有点脸红,顺理成章地交代了:“就是荣顺的赵浩昌,你不是也认识吗?”
骆闻舟没去接名片,先看了费渡一眼,费渡事不关已地靠在车门上低头玩手机。骆闻舟又越过律师,转向张婷:“请律师的事,你和你家里人说过吗?你叔知道吗?”
“荣顺律所的赵律师?”费渡状似无意地越过她看了骆闻舟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难怪这回律师来得这么及时。”
骆闻舟一皱眉,目光从律师脸上刮了一下。他不说不笑的时候,眉目间有种傲慢的冷淡。
骆闻舟又问:“那之后呢,你还见过这个何忠义吗?”
张婷正要回话,旁边一个男的伸手拉住了她。那男人上前一步,递给骆闻舟一张名片,抢在张婷前开了口:“警官您好,我是律师,受聘为当事人张东来服务,想跟您了解一下案情侦查情况。”
张婷摇摇头,期期艾艾地看着骆闻舟:“骆队,我哥不可能杀人的。”
张东来有个亲妹妹,名叫张婷。骆闻舟见过,但不熟——毕竟人家姑娘规规矩矩的,没像她那熊哥一样,因为非法飙车经常被拘留。
骆闻舟神色缓了缓,对张婷说:“你哥要是真没问题,我们不会冤枉他。就算我们不讲理,想随便挑个人冤枉一下,那也不能挑到老局长的亲戚头上吧?你放心,既然你哥不可能杀人,那他在我这儿也不可能有事。”
骆闻舟侧身从他的“二八型航母”上下来:“张婷吧?”
张婷听进去了,不过没什么用——因为张东来那个熊玩意儿,着实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嘴上说着“不可能”,心里其实也不太有底。
骆闻舟往他身后一看,见他车里出来一对青年男女,女孩子一双眼圈红红的,细看起来,眉眼间和张东来有点像。
“你先跟他们进去做个笔录。”骆闻舟说,“我让郎乔过来,你跟她实话实说就行,没事的。”
费总不慌不忙地张口做出回击:“陪朋友妹妹来配合警方调查也得吃罚单?骆队,贵局真是‘衙门口,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啊。”
他话音没落,费渡已经抬脚走在了张婷前面,哄小孩似的冲她招招手,轻声说:“不怕,我陪着你。”
骆闻舟骑着叮当乱响的破自行车,一副送外卖的样子,裤脚上还沾了几根猫毛,却以这种形象跟开着豪华小轿车的对头狭路相逢。幸亏骆队没皮没脸惯了,心理素质相当稳定。他把自行车蹬出了航空母舰的气势,用“脚刹”把车卡在路边,冲费渡一扬下巴:“土豪,又来给交警大队的同志们送温暖了?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批发一打VIP罚单。”
他这鞍前马后照顾别人妹妹的德行,活像他才是那个“妹夫”,骆闻舟对这种资产阶级没事就跟女孩撩闲的腐朽生活很看不惯,想要冷笑,又怕再刺激张婷,只得憋着。
第二天清晨,燕城的全城大限号仍在继续。
费渡一直把张婷陪到了市局里,张婷在里面做笔录,他就端着个纸杯坐在外面等。
“我知道就够了。”费渡冲她一笑,“咱们下次再聊。”
骆闻舟溜达过来,坐在他旁边:“你们这些人,一言不合就要找律师,让我们很被动啊。”
白老师苦笑:“可是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原地’指的是什么。”
“律师可不是我提议找来的。”费渡说,就在骆闻舟诧异他居然用人话辩解了一句时,他很快又补了一句不那么像人话的,“就算张东来真杀了人,我想捞他,也用不着找这种没用的律师,我会另外送给你们一个凶手,绝对无懈可击。”
费渡弯起桃花眼:“嗯,最近觉得自己慢慢能从原地走出来了,也在尝试新的生活方式,非常感谢您这么多年的帮助。”
骆闻舟发现,费渡这个王八蛋和陶然说话的时候,永远健康守法、积极向上,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就永远混蛋、阴郁、无法无天,哪张面孔都不太像真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嘴炮,什么时候说实话。
白老师一愣,下意识地问:“你觉得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吗?以后不需要再来了吗?”
“相信金钱万能?”骆闻舟神色冷峻,声音却懒洋洋的,用介于玩笑和正经之间的态度说,“你这个同志的论调很危险。”
费渡一手扶在门上,一手虚虚地朝后一推,示意她留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白老师,下周我大概会是最后一次来了,我觉得提前跟您打声招呼比较好,方便您到时候能把时间留给别人。”
“你觉得金钱不是万能的,那只是因为你的钱没有多到万能的地步。”费渡神色不变,话音一转,“陶然呢?”
白老师按照惯例把他送到门口。
“承蒙费总给我们指路。”骆闻舟说,“就是指路的方式有待商榷,无法作为呈堂证供,我只好把他派出去找能用的证据,不然你们拉来的律师逼我们放人,我们是放还是不放?”
“只是个熟人,恩将仇报的恶作剧。”费渡轻轻磨了磨牙,把手机塞回衣兜里,很快调整好表情,“那白老师我就先走了,下周再来打扰您。”
他这段话语焉不详,活像在对暗号,倘若隔墙有耳,大概也得听得云里雾里的。费渡却知道他在说那烟头的事——烟头虽然被他及时捡回来,终归却是来历不明的东西,即使骆闻舟愿意信任他,合议庭也不会,警方只好顺着这条线索去找其他的痕迹。
白老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费渡,问他:“朋友?”
“就算我不碰,你们也来不及拿回来,到时候连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死者都确定不了。”费渡一耸肩,“有个人跟我说过,‘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会留下痕迹’,不过能不能拿到,就靠双方的运气了,你们这次运气还好吗?”
他像是个住在封闭城堡里的人,四周都是铜墙铁壁,只留了一扇透明的窗户,从后面默默地窥探外面的人,外人必须得非常不动声色才能让他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推开一条缝。
骆闻舟倏地一愣,脸上的试探、戏谑与隐约的针锋相对立刻荡然无存,有一瞬间,他嘴角甚至有些紧绷。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里的烟,想起费渡声称自己有咽炎,又放了回去。两个人之间顿时沉寂下来,谁也没看谁,只是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并排坐着,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只有一点儿,一旦被追问,他又会很狡猾地绕开。
“门窗都是锁好的,所有房间都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你家安装的,是那个年代最先进的安全系统,完全没有被触动。”骆闻舟突然开口说,他声音很低,语速却很快,好像这些话已经背通过好多遍,能像顺口溜一样一个标点符号不错地说出来。
有时候日常生活乏善可陈,没那么多谈资好聊,费渡就会从她这里借走一些书,一周之后过来还,然后就他借阅的书和白老师聊上一通,好像他不是来做咨询的,而是在她这里念研究生。慢慢地,白老师发现,虽然收效甚微,但这种方式有时候能让费渡表露一点儿真实的想法。
“她当时化了妆,换了衣服,放了音乐,现场有某种仪式感。身边的书桌上有摆放好的遗书,经鉴定,笔迹确实属于死者本人,写下那封信的人有明显的抑郁倾向,这与她日常服用的抗抑郁药物情况也相符。死者本人是成年人,本身并无重大伤病等导致其机体不能自主的情况,体内没有检查出足以致人昏迷的药物,身上也没有任何抵抗伤——这是我们当时搜集到的全部证据,你是报案人,你比我们更早接触现场,除非你想告诉我,你当时隐瞒了什么证据,否则这就是毫无疑问的自杀。”
没想到费渡居然拒绝了,并且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无效治疗后,“人傻钱多”的费渡把咨询费用翻了两倍,买下了白老师每周三晚上最后两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每次临走,他还会很甜地附赠一句:“您这里让我很舒服,对我帮助很大。”要不是白老师自觉年纪能当他妈,说不定都得自作多情地怀疑这个小花花公子是来泡她的。
费渡没吭声,他的坐姿看起来十分放松——两条腿交叠,上身微微前倾,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拎着个已经不再冒热气的纸杯,修长的手指在杯口上以某种节奏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好像空气里弥漫着某段别人听不见的乐曲。
白老师用了无数种方法,也没能和他建立起真实有效的沟通渠道,只好开诚布公地向他承认:“我的专业水平就在这儿了,可能没法帮你,如果你仍然认为自己需要帮助,我试试帮你介绍更好的咨询师。”
“我当时对你说,‘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会留下痕迹,只要它是真实的,没有痕迹支持你的想法,你再怎么相信,那也是在臆想中钻牛角尖’。费渡,你可能有某种超过常人的直觉,但我们是不可能靠直觉办事的,我的直觉还每天告诉我自己能中五百万呢。”骆闻舟的目光在费渡的手指上停了一下,接着,他用近乎冷酷的客观语气说,“而且你知道吗,国外一直有种理论,说一个人如果想自杀,可能会突然用某种方法对亲人表白——她的表白,你当时也听见了。”
再健康再强大的人,遇到切肤之痛,也不可能始终保持理智淡定——毕竟,伟大的Al只要充电就行,是不需要心理咨询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费渡不肯敞开自己的真实感受。
费渡的手指倏地凝固在半空中。
唯一的问题就是太正面了。
骆闻舟伸长胳膊,从费渡手上抽出纸杯,放在一边:“你要是想跟我聊那件案子,我至今仍然坚持自己的判断——不过不管是谁的判断,那都不重要了,人死七年,盖棺定论,相关证据已经湮灭,我说句封建迷信的话,她就算重新投胎,都已经上小学了。活人可以念念不忘,那是情感寄托,但执迷不悟,那就没有意义了。”
他是属于从量表开始就胡编的那一类,但由于智商高,且具有一定专业知识,所以编得比较无懈可击,谈话过程中也比较健谈,很少回避问题,甚至面对咨询师的试探,他也会明确而理智地表述出自己的不快。乍一看,甚至让人觉得他有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开朗。他十几岁时就非常善于自控,碰到很敏感的话题,哪怕咨询师一再深挖,他也不会表现出对咨询师的防御性和攻击性,情感反馈始终比较正面。
费渡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成了一座雕像。
费渡,毫无疑问,是特例中的特例。
这时,张婷和律师并肩走了出来,费渡的目光这才轻轻一动,原地冒出了一缕活气。
白老师从业十多年来,见过各式各样不配合的来客,有做量表时候就开始胡编乱造的;有被家里人逼来,坚持认为自己没问题的;还有自认为很懂,反过来调戏咨询师的。心理咨询本身就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咨询师并非万能,总会遇到一些人,他们出于种种原因,到最后也无法和咨询师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整个咨询就是失败无效的,这些病人或是被介绍给别人,或是慢慢地放弃了心理咨询,不再来了。
“我不接受你这个结论,骆警官。”费渡开了口。
白老师听出了师弟的言外之意——病人不配合。
骆闻舟听了这句话,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耸了耸肩。
“我其实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师弟说,“他挺配合的,你想让他说什么,他就跟你聊什么。我试着跟他谈童年缺少关怀的问题、他母亲的意外离世等,每一件事他都不回避,态度非常诚恳。甚至有时候你接不上话了,他还会非常体贴地给你带一下话题。白姐,你明白了吧?”
费渡一整衣襟,站起来迎着张婷他们,脸上没有一点儿笑意,眼神甚至有些阴沉:“但是你的忠告未必没有道理。”
把病人介绍到她这里,师弟当然要和她提前沟通,白老师首先要清楚的,就是他做咨询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让整个过程继续不了。
骆闻舟吃了一惊,然而费渡说完这句话,就重新扣上他风度翩翩的面具,陪着张婷走了,没再和他有什么交流。
费渡是前几年经人介绍到白老师这里来的,上一个咨询师是她一个专攻青少年问题的师弟,在此之前,他还换过多少个咨询师,那就不可考了,大概费渡自己都未必记得清,听起来,他简直就是个棘手的刺儿头。
费渡刚替张婷拉开车门,就看见市局门口停下一辆警方牌照的公车,司机先行下车,朝市局指了指,说了句什么,接着,一个瘦小的中年女人踉踉跄跄地从车里钻了出来,她张着嘴,仰望着挂了国徽的市局楼,一脸畏惧与茫然交加。
咨询师仔细地端详着费渡,有那么一瞬间,她发现这个年轻男人脸上闪过一个混杂着无言以对的恼火表情,让他看起来超乎寻常的年轻鲜活,这让她几乎有些惊奇起来。
她手指紧紧地按在车门上,花布的裤子顺着她两条麻秆一样的细腿垂下来,瑟瑟地轻轻摇晃。
开车的司机回手带上车门,半扶半推地带着女人往燕城市局里走。
女人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旁边人的手,哆哆嗦嗦地走了几步,忽然缓缓蹲下,发出了一声喘不上来气似的抽泣,继而停顿片刻,歇斯底里地号啕大哭起来。路过的人无不驻足,有些甚至拿出了手机。
费渡好像还差俩月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费渡的眉头轻轻一皱,耳朵里是律师仍在对张婷的喋喋不休:“他们所谓的“重大嫌疑’根本没什么证据支持。张小姐,你放心,我留在这里盯着,等到了时间,他们非得放人不可!”
选我,你确定?
“何忠义的母亲患有尿毒症,常年透析,家里只有他一个经济来源。”
那还是你吧。
这时,郎乔和骆闻舟也出来了,郎乔在骆闻舟耳边低声提示门口女人的身份,女人的哭声极具穿透力地在市局里回荡,郎乔有些于心不忍似的一皱眉,“她这么哭受得了吗?本来就有病,别一会儿再出什么事。”
假设——我是说假设,你是个女的,我跟费渡相比,你想嫁给谁……其他男人也死光了,就我俩。
骆闻舟没来得及回话,因为旁边另一个刑侦队的小跑过来:“老大,花市区分局打了报告,以凶犯涉嫌抛尸,案发现场不详,分局辖区管理权限有限为由,要把‘5·20’案转给咱们。”
费渡把听筒凑近耳朵。
“老大,《燕城早报》的电话,想知道咱们已经抓住了嫌疑人的消息是否属实。”
第二条夹带了音频,留言是:“礼尚往来。”
“骆队,那个张婷带来的律师,一直在质疑我们的逮捕程序,咱们羁押张东来证据不足啊,是不是就得放人?”
第一条非常简短:“多谢。”
“骆队.……”
费渡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发现手机上来了两条信息。
骆闻舟伸手往下一压,压下了众人的七嘴八舌。
咨询师把话咽下去,微笑着示意他自便。
他在何忠义母亲隐约的哭声中接起电话:“陶然,说。”
咨询师已经习以为常,这个名叫费渡的客人非常会讨人喜欢,甜言蜜语不要钱,从不随意迟到延时,也从不情绪失控,还经常带一些精美又不过分昂贵的小礼物来,连诊所里的清洁工都认识他,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就看见客人的手机振了两下。
“闻舟,我拿到了34路的监控。”
心理咨询诊所的营业结束时间到了,最后一个客人站起来,温文尔雅地和咨询师道别,拿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辛苦了,白老师,我觉得这个味道您应该会喜欢,带来给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