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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你涉嫌蓄意谋杀、故意抛尸,怕受害人家属认出你,居然还企图诱逼一个无辜无知的女人当众自杀,弄断了高空防护栏,几次三番介入调查,误导警方,栽赃嫁祸给他人——赵浩昌,这些事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骆闻舟说到这里,忽然抬眼一扫赵浩昌,嘴角痞气地一翘,流露出某种公子哥儿似的轻蔑嘲讽,稳准狠地冲着赵浩昌的心窝戳了下去,“辛苦奋斗了这么多年,混得人五人六,差点就要一步登天,一步没走好,就滑下来变成个杀人犯。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赵丰年,我看着你都觉得可怜。”

“不、不……不可能……”

赵浩昌好像被人当胸戳了一针,突然失控,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这算什么证据确凿?你们拍到我杀人了?那手机上查出我的指纹、我的DNA了?张东来的指纹清清楚楚地印在领带上,难道不是直接证据?哪个硬,哪个软?你凭什么说是我!就因为张东来是你们局长的亲戚?就因为他家有钱?伪造证据、栽赃嫁祸这不是你们警察的专业吗,谁知道那手机是不是你们……”

赵浩昌脸上的慌张神色终于压抑不住,手铐“哗啦”一阵乱响。骆闻舟欣赏着他的表情,又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句:“再说,是谁告诉你,何忠义离开文昌路口的公交车站以后,我们就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赵浩昌一口气吼完,突然看清了骆闻舟略含戏谑与讥诮的的眼神,他陡然回过神来,当即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的血液全部四散奔流,朝着僵硬的四肢狂流而去。骆闻舟将双肘撑在桌面上,略微前倾,盯着赵浩昌布满血丝的眼睛:“张东来的指纹清清楚楚地印在领带上?赵律师,你比我们的法医还能干,他们还得拿着仪器对比半天才能检查出指纹属于谁,你光凭主观臆断就知道。”

骆闻舟冷冷地截断他的话音:“想说那房子不是你的?赵律师,风情酒庄的监控可不是那么说的。”

赵浩昌呆若木鸡,冷汗顺着他油光水滑的头发上静静地浸出来,被阴凉潮湿的空调凉风一吹,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

冰冷的手铐让赵浩昌狠狠地打了个寒战,他回过神来,仍然试图不死心地辩解:“慢着,你在说什么房……”

骆闻舟嗤笑一声,好像玩够了耗子的猫,对赵浩昌失去了兴趣,他回手一推椅子站了起来,懒洋洋地冲守在一边的两个刑警点点头:“嫌犯——这回可以叫嫌犯了吧,赵律师?犯罪事实成立,剩下的都是细节问题,难度不大,你们随便审一审吧,我不跟他浪费功夫了。”

费渡干咳一声,正襟危坐地收起了他“洪湖水,浪打浪”的神通,不吭声了。

说完他就往外走去,就在这时,赵浩昌猛地一拉手铐,在看守刑警的呵斥中,他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大声说:“慢着,我是……我是正当防卫!”

费渡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似乎自觉失言似的闭了嘴,只是意味深长地弯了一下他的桃花眼。陶然后知后觉地领会了好半天才隐约明白过来。作为一个生命中只有加班和房贷的传统男子,陶副队实在欣赏不了资产阶级们酒池肉林的那一套,看见费渡那个花花公子的德行,就觉得非常污染视野,于是义正言辞地给了他一句训斥:“再胡说八道,你就出去。”

骆闻舟几乎有些惊奇地回头去看赵浩昌,突然觉得所谓“体面”,原来就像一层薄薄的纸皮,挖空心机地辛苦经营,临到头来一扯就掉,里面狼狈的皮囊轻易就捉襟见肘——陶然他们在花市区处理群体斗殴事件的时候,闹得最凶的那个老法盲一开口也是这句话,闪闪发光的大律师赵浩昌与小学保安于磊在慌乱之下,居然殊途同归了!

陶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要手铐干嘛?”

“我没听错吧?”骆闻舟微微倾了倾上身,“赵律师,你,一个受过正规法律教育的业内精英,管这种情况叫‘正当防卫’?当时你打何忠义那一闷棍是不是反噬到自己头上了?”

在外面冷眼旁观的费渡忽然眯着眼品评了一句:“你们这手铐做得非常有美感,回头能送我一副做纪念吗?”

赵浩昌的脸色泛着青,怨毒又凶狠地盯着骆闻舟,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何忠义参与贩毒,一再纠缠我,我实在没有办法,逼到这里,只能动手。”

华美、冰冷又尖锐。

“何忠义参与贩毒?”骆闻舟声音一沉,“你怎么知道的?”

审讯室的门应声而开,两个面无表情的刑警走进来,一左一右地把赵浩昌按回座椅上,锃亮的手铐“咔哒”一下,拷上了他那钻光四射的手腕,金属的手铐和金属的表带遥相呼应,居然有种诡异的相得益彰。

赵浩昌被铐在一起的双手撂在大腿上,抖动得停不下来,他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把自己抠得血肉模糊,却好似全然没有察觉:“我有证据!我知道你们要查陈媛案,我是重要证人!我可以配合调查,但你们必须给我从轻的承诺。”

骆闻舟的食指在桌上敲了两下:“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死者何忠义用过的旧手机会在你家里吗?”

骆闻舟看了一眼监控镜头,隔着设备,正好对上外面费渡的目光。

赵浩昌的笑容冻在了脸上。

费渡双臂抱在胸前,往前一探身,颇有兴趣地“唔”了一声。

“赵丰年,”骆闻舟终于轻轻地说,“别太自以为是了,西郊北二十镇‘风情酒庄’12号的地下室,还睁着眼等你回去呢。”

陶然:“怎么?”

赵浩昌说着,自顾自地站起来,装腔作势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他先是自以为大获全胜,随后马上经历了致命打击、慌乱、暴怒,乃至于不小心被你们诈供,满盘皆输,却居然能在这么快地认清形势,调整心情,抓住你们的需求提出交易······”费渡低声说,“真让人想起沼泽里的蜈蚣。”

这表情最大限度地娱乐了赵浩昌,他成功地压抑住了暴怒,却没有压抑住此时的洋洋自得:“我给你一个忠告,骆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们那一套老掉牙的刑讯手段审出什么的,别太自以为是了,聪明人不会选择警察这种工作的---你们燕城公安大学录取分数线是多少?够一本线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骆闻舟莫名不喜欢他这个敲表盘的动作,一声不吭地注视着他。

骆闻舟重新坐回到赵浩昌对面:“你说。”

“骆队,你们破案未免也太偷工减料了。”赵浩昌说着,伸出手腕,亮出他手腕上的镶钻名表,冲骆闻舟敲了敲,“离二十四小时也没多久了,我看你们也没别的事,我可以提前走吗?不行的话,给我一张床也可以,我想躺一会。”

赵浩昌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你的承诺、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杯咖啡。”

赵浩昌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好像又“想起”了眼前这无计可施的警察是谁,直接叫出了骆闻舟的姓。

审讯室里,坑蒙拐骗、斗智斗勇,骆闻舟掂量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承诺”一分钱也不值,于是慷慨地一点头:“行。”

难堪的沉默在小小的审讯室里蔓延出来,骆闻舟一声不吭,好像已经黔驴技穷。

片刻后,外面送进来一个精致的骨瓷托盘,摆好了湿巾、餐巾、香气浓郁的咖啡,旁边额外搭配了西点和一枝带着露水的鲜花,骆闻舟闻着味就知道,准是那姓费的孙子干的。

“你们什么也没有。”赵浩昌轻轻地靠在椅背上,“一句玩笑话,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监控镜头,就想诈我投案自首?”

书记员和旁边的刑警面面相觑——同时不忿起来,他们春节值班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待遇!

骆闻舟缓缓收敛了他的“故作惫懒”,脸色难看起来。

赵浩昌神色一缓,循着那枝花,他好像捡回了一点尊严,那尊严让他挺直了脊背,说起了人话。

“他在文昌路口下车······”赵浩昌缓缓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呢?下车以后到他被杀害的过程中间发生了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对不对?”

“去年年底,我作为法律顾问,带着一个团队去花市东区见客户,那天准备喝酒,所以没开车,散场的时候我在附近找出租,结果被跟踪了。”赵浩昌慢条斯理地吃完东西,啜了一口咖啡,他微微呵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曼特宁吗,口感太冲了。”

“他比普通人更容易被激怒,也更容易感到冒犯,尤其是别人冲着他软肋戳的时候。”费渡摇摇头,“但是这样都能忍住,还保持基本的理智,真是个人才。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愿意高价聘他做常年法律顾问。”

骆闻舟:“跟踪你的人是何忠义吗?”

费渡想了想,对接见一个满脸褶子的中老年男子没什么兴趣,不以为然地转头看向赵浩昌。只见赵浩昌刚开始神色一变,整个人好像僵在了原地,然而仅仅是片刻,他又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有些狡黠的微笑。

“嗯,他认出了我,跟我要钱,”赵浩昌的话音已经重新稳定了下来,方才乱瞟的目光不动不摇地回视着骆闻舟,“敲诈,要十万。”

“没事。”陶然说,“陆局特批的,他正忙着对付王洪亮,要不然还想亲自见见你。”

骆闻舟打量了一下赵浩昌——此人皮囊上佳,堪称高大端正,再披上一张社会精英的皮,着实不像是能被何忠义那小身板胁迫的:“你给了?”

费渡扶了扶眼镜:“哥,你把我放进来,合规吗?”

“给了,你们应该查得出来,”赵浩昌嘴角微微一抿,他在小黑屋里蹲了一宿,苍白的脸上挂起了一点黑眼圈,显得眼窝深陷,分外阴郁,“我父母都是残疾人,连我在内,生了四个孩子,两个都有问题,我从读中学开始,家里就没有一分钱能给我花了,我攒蝉蜕、替人背东西、帮学校里的老师打杂,深更半夜到山里摘野果,攒起来拿到镇上集市上卖……我什么都干过,就是为了能把书读下去,有一天出人头地。”

审讯室监控外,陶然低声说:“他一上来就被激怒,之后没想到崔颖会‘出卖’他,刚才已经有点失控了,骆队提到34路公交视频的时候明显慌了。”

“可是你知道村里人怎么说吗?他们说我们是‘哑巴’一家。后来我一路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那些人这才另眼相看,我家一度门庭若市,出来进去的,都是来推销自己家里那些村姑的蠢货。”

“我们拿到了34路公交的监控视频,”骆闻舟再次不让他把话说完,直接逼问道,“‘5·20’案死者何忠义当天晚上九点到十点前后在文昌路口下车,随即被人杀害。凶手为了混淆视听,在行凶之后,将他抛尸到花市西区——正好是一处毒品交易点。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话说?”

“但是我大三那年,小弟弟出生了,我父母梦寐以求的第二个男丁,结果生出来跟二妹一样,是个先天性聋哑的智力障碍儿,那是一场噩梦,从那以后,我们在村里人嘴里,又成了‘傻子一家’,这是遗传的,将来我的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性也会这样,懂吗?我的事业刚刚有起色,甚至有了女朋友,我很爱她,我不能任凭那些阴沟里的耗子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只好拿点钱打发掉他。”

“文昌……”

骆闻舟低头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叼住了,在一片非常清的白烟后面打量着赵浩昌:“阴沟里的耗子?”

“你公司在哪里?”

赵浩昌的心理素质卓绝,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不闪不避地盯着骆闻舟的眼睛:“骆警官,你是燕城本地人吧?看你的样子,家庭条件恐怕还不错。所以你肯定不知道,一个人离家在外,住西区群租房里的滋味,我从来不敢跟同学一起出去玩,上学的时候拼命赚奖学金、工作以后没完没了地加班,就为了能多攒一点钱给家里——父母根本不知道我在外面过的什么日子,他们只会三天两头地和我要钱,因为小弟的问题,他们甚至还打算冒着高龄再要一个孩子丢给我养,村里人的流言蜚语,村里人给他们的压力,最后全压在我背上。”

赵浩昌想也不想地接招:“先和朋友去了承光公馆,后来朋友把我送回公司加班,一直到临近午夜时才离开。”

“我的家,快把我的骨髓都吸干了,但我还是毫无怨恨,希望他们能在村里过得好一点,甚至专门请假回家帮着翻盖新房。谁知道我只不过是中途去了一趟县城,再回来,我家就因为一场意外烧成了一片废墟,父母、弟妹都没了,一个都没跑出来……我伤心欲绝,可是村里却在这时候传出谣言,说那场火跟我有关系!”

他话没说完,骆闻舟倏地打断:“五月二十号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他说到重点了。

赵浩昌的眼角神经质地跳了起来,好一会,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我对崔颖不错,她是我的学妹,我也一直在试图保护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这明显只是一句玩笑,我可能说过,也可能没有——不过一句玩笑都能作为被举报、被栽赃的把柄……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在当代文明社会,还是在大清国的文字狱里……”

骆闻舟神色漠然地反问:“哦,那跟你有关系吗?”

骆闻舟略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崔颖说,你以前和她说过,如果杀了人就扔在花市区里毒品交易地点,他们连查都不会查——有这事吗?”

赵浩昌的嘴角猛地收缩抿紧,勃然大怒:“这种话你也问得出来,你是畜生吗?”

“我去实地调查过。”赵浩昌说,“但没敢很深入,因为有一次假装开车经过的时候,被几个疑似毒贩子的人盯了很久,那时我意识到这是件很危险的事,于是警告崔颖千万不能说出去。”

骆闻舟翘起二郎腿,不惊不怒地上下打量着赵浩昌,直到赵浩昌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他才不慌不忙地一弹烟灰,淡淡地一笑:“行吧,你纯洁无辜、身世凄惨。继续说何忠义。”

“没有,可以理解。”骆闻舟又问,“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你除了说服崔颖保持沉默,还做过什么?”

“我背井离乡、改名换姓,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那个蒙昧的鬼地方,谁知道太平了没有几年,那个姓何的垃圾又找上了我。他说他不是第一次看见我了,还见过我女朋友,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给他钱,他就要把我家的遗传病史和那场大火的所谓真相告诉张婷。”赵浩昌说到这里,原本还算平静的态度好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浓郁的仇恨甚至盖过了咖啡的香气,有如实质地扑面而来,“他们毁了我前半生,还要毁我后半生,我所有的努力、期许,全都会在这些恶心的虫子爬过的地方化成泡影,凭什么!”

“有。”赵浩昌迅速想好了应对方式,略微坐正,“我确实看了那段视频,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但是我该往哪举报?上级部门吗?警官,即使是我现在坐在你对面,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个人面兽心的蛀虫,万一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呢?举报岂不是自投罗网?我们小老百姓,能力有限,只能明哲保身,这不够仗义,但又有什么不对吗?”

骆闻舟:“所以你决定杀人?”

骆闻舟:“崔颖说她曾经把陈媛的故事分享给了你,你阻止了她举报,有这回事吗?”

“我没有!”赵浩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只是想息事宁人,我甚至拿了十万块的现金给他,只求他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我,可他还是不满意,几次三番纠缠不休,我甚至做好了长期被他敲诈的准备,专门申请了一个不记名的号码,让他能联系我。”

赵浩昌的眼珠飞快地动了一下,垂在膝盖上的拳头微紧,好似在飞快地回忆着自己的疏漏。

“我应当年导师的邀请,回母校带一个师弟师妹的课外实践,认识了崔颖,那女孩性格文静,依赖性很强,什么事都要找我问,有一天,她急急忙忙地联系我,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我听了几句,察觉到不对,立刻阻止了她在电话里说,把她约到了……约到了一个私人地点。”

“她死因蹊跷,临死前两个礼拜,曾经联系过一个叫崔颖的大学同学,将一些指认花市区分局局长参与犯罪的重要证据传给了崔颖,”骆闻舟盯着他的眼睛,“我们刚刚去拜会了这个姑娘,她提交了这些证据,还提到了你。”

“她给你看了陈媛传给她的东西。”

赵浩昌好似盛怒之下,没料到这个峰回路转,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太遗憾了。”

“我非常震惊,但为了保护崔颖,勒令她不许说出去。当天回去后,我辗转难眠,出于良知,我决定利用自己对西区的熟悉去验证这些证据的真伪。”赵浩昌轻轻地说,“结果我看见了何忠义和另一个……很瘦小的年轻人混在一起。我在附近蹲守到傍晚,看见何忠义的朋友偷偷去了观景西街附近,正好是陈媛的信中提到的一个毒品交易地点,他居然是个瘾君子!”

他从卷宗中抽出一张照片,放在赵浩昌面前:“这女孩叫陈媛,几个月以前死于吸毒过量,是你的校友。”

听这个描述,“很瘦小的年轻人”“何忠义的朋友”好像说的是马小伟,赵浩昌居然也不是凭空瞎编。

“接受你的批评。”骆闻舟成功地激怒了对方,不以为意地一耸肩,话音一转,“说起大案要案,也正好有一件事要请教赵律师。”

赵浩昌喝了一大口咖啡:“那个吸毒的男孩把买到的货带回家,我一直跟着他,眼睁睁地看见他回了家,打开灯,窗户上映照出人影,那个何忠义在和他分享毒品!为了敲诈我,何忠义还出尔反尔,去纠缠张婷,还让我抓个正着!”

赵浩昌翘起嘴角:“原来你们是有编制的居委会,难怪那么多大案要案都不了了之。”

“何忠义纠缠张婷?是你眼睁睁地看着张东来动手打人的那次?”

骆闻舟:“维护社会公序良俗,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

“张东来打他,他确实没敢还手,可是眼睛一直在盯着我,”赵浩昌冷冷地说,“他想报复,我知道。我怕了,事后我再一次向他低头,给了他想要的东西。”

“是吗?好巧,我不知道。”赵浩昌每个字里都好似带着牙釉质的磨痕,“我离家很多年,那些人都不太记得了。另外,警官,我的大学是用助学贷款和奖学金完成的,路费是自己攒的,并没有劳烦谁‘培养’我,至于我回不回老家,你们未免也管太宽了吧?”

“那部手机?”骆闻舟说。

赵浩昌猛一捶桌子,敲断了骆闻舟的话音,他将站没站起来,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整个人往前倾着,像一只准备扑上来的猛兽——数息之后,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赵浩昌强行压住了自己的暴怒,重新坐了回去。

“他几次三番地跟我旁敲侧击过,说看见别人用,觉得很羡慕。”

“哦,我忘了,”骆闻舟偏偏还火上浇油了一句,“听说你好多年没回过老家了。这不对啊,赵律师,乡亲们把你培养出来不容易,你怎么能忘本呢?”

骆闻舟无聊地拿起一根中性笔,在指尖转来转去,用笔杆敲了敲桌子:“好吧,就算他纠缠过张婷,但你单看个窗户上的倒影就知道他吸毒,你有透视眼……”

赵浩昌放在桌上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打算直接站起来把骆闻舟捶到地板里。

“我说了我有证据!”赵浩昌强势地打断他,“我在‘金三角空地’里装了两个针孔摄像头!”

他每说一句话,赵浩昌的神色就冷上一分。偏偏这时候,骆闻舟抬头看了他一眼,感慨道:“这么看来,赵律师真是不容易,你们那边一年也考不出一两个大学生吧?更别说上了重点,还混得这么人模狗样的——而且我发现赵律师说话完全听不出口音啊,你在家说话也满口洋腔吗?”

审讯室里的骆闻舟和外面的陶然等人都是一愣——他们排查现场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

赵浩昌听了“赵丰年”三个字,气息明显粗重了,苍白的脸上板得好像一块石砖,淬了毒的目光狠狠地指向骆闻舟。骆闻舟丝毫不为所动,平平淡淡地扫了一眼卷宗说:“根据她的证词,我们略微调查了一下赵律师的背景,发现你出生于H省地级市T市地区所辖的一个比较偏远的小村里,曾用名‘赵丰年’,父母都是在家务农的残疾人,下面还有三个弟妹,是个苦出身。”

“当然不是装在现场,否则早就被那些垃圾发现了,”赵浩昌好像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目光略带不屑,“西区小路错综复杂,有些地方你觉得是一条路通到底,其实中间被挡住了;有些地方你觉得很隐蔽,其实从远处的某个角度能窥得一清二楚——我把其中一个摄像头装在了何忠义的租屋外窗上,另一个装在附近公厕的屋顶上。”

“第一,昨天差点从楼顶掉下来的那位女士看了你的照片后,认出了你,她说你原名叫‘赵丰年’,恰好是她的同乡,是吗?”

旁边的书记员一脑门汗,简直记不过来。

赵浩昌顿了顿,目光在他的肢体语言上停留了片刻,十分“大度”地一点头,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骆闻舟:“你拍到了什么?”

骆闻舟敛去笑容,双臂抱在胸前:“我还有几件事想请教赵律师。”

“拍到了‘金三角空地’中几次交易过程,有时候只有毒贩,有时候有你们警察败类在旁边巡逻,给他们保驾护航。”

赵浩昌冷冷地说:“这位不知道姓什么的警官,麻烦你注意一下措辞,你凭什么认定我是‘嫌犯’?”

骆闻舟立刻追问:“监控记录呢,在哪?”

骆闻舟听完了这篇长篇大论,微笑着说:“我工作这么多年,很少能碰见赵律师这么拽的嫌犯。”

“在我家地下室的落地灯下面,那儿有个保险柜,你们可以查。”赵浩昌痛快地说,“查完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何忠义很小心,通常是让他的朋友出面,但是二十号那天晚上的监控记录里拍到了他托人拿我买的那部手机交易——他手机上还应该有一条短信记录,是他们临时更改交易地点的通知。”

他还没说完,赵浩昌就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已经说过了,我并不知道有人刚好要在那天晚上、而且刚好要在那个地方跳楼,你说我破坏公共设施,危害公共安全——OK,我承认,我道歉,我可以写检讨,罚款也没问题。警官,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拿得到纳税人支付的工资的,我们这些做事的,压力还是很大的,有时候为了relax,可能确实没素质的事,我以后也会接受这次的教训,好吗?谢谢了,同样的话,你们不要每次换个人来都让我重复一遍。”

骆闻舟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忽然问:“何忠义额头上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个‘钱’字,他当天晚上去找你的时候拿着个牛皮纸袋,我们的技术人员分析,那张字条是从牛皮纸袋上撕下来贴在他头上的,是你吗?”

骆闻舟把手里的笔转了一圈:“你半夜三更潜入花市东区双子大楼,弄松了A座顶楼的安全护栏,差点导致一起……”

“是。”赵浩昌一扬眉,“他跟踪我,一直跟到了承光公馆,还以还钱的名义死皮赖脸要见我——那纸袋里有两万块钱,骆警官,我问你,除了贩毒,一个外地来的穷小子,去哪弄两万块钱?”

赵浩昌坐的时间太长,整个人有些发僵,连累了本该游刃有余的冷笑,他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没这个必要吧,我觉得我们俩的缘分不会很深。”

骆闻舟有点无言以对。

骆闻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他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不当回事地回答:“我是哪位?看你这么聪明,要不猜猜看。”

“我再问你,一个敲诈勒索你的瘾君子突然要还钱给你,你会有什么感受?你会欣然接受,觉得他改邪归正了吗?不可能,他必定是图谋你更多!给你两万,就是要从你兜里掏出二十、两百万!这些贪婪的泥腿子,除了钱,他们还知道什么?”赵浩昌深陷的眼窝好像两口深井,几乎是不透光的,里面摇摇荡荡,满是冰冷刺骨的黑暗,“我是为了保护我自己,也是为民除害。警官,在你们这些蛀虫和废物不作为的时候,我有什么过错?”

赵浩昌眼角微跳,好像被他这态度激怒了,故意轻慢地对骆闻舟说:“看您有点眼熟,抱歉忘了您是哪位,怎么称呼?”

“赵律师教训得是。”骆闻舟心平气和地点点头,“能把你的保险柜密码给一下吗?我们去核实一下何忠义的‘犯罪’证据。”

骆闻舟人没坐下,先一口气把赵浩昌的开场白抢光了。

旁边一个刑警立刻上前递过纸、笔给赵浩昌。赵浩昌脸上带着冷笑,痛痛快快地写下了密码。骆闻舟立刻传给正在“风情酒庄”的郎乔,五分钟以后,收到了郎乔的确认短信。

“你好,赵律师,我先简单说两点,第一,24小时还没到,我们还可以再聊几句,第二,没有人不让你请律师,没有人对你刑讯逼供,更没有人虐待你,对吧?当然,你要是非得说我局食堂伤害了你的胃口,那我也没办法,我们实在没有叫外卖的公费预算——对此,赵律师没别的异议吧?”

“谢谢了,”骆闻舟站起来,冲赵浩昌一笑,“赵律师,我就剩最后两句话,您能屈尊听一下吗?”

再赏心悦目的人,干熬一宿,脸上的胡茬和皮脂也足以毁容了。他看起来有点狼狈,然而他依然面无表情地保持着自己的坐姿,看见夹着档案夹走进来的骆闻舟时,他甚至有几分倨傲地朝他抬起了下巴。

赵浩昌被迫仰头看着他。

及至周六傍晚,赵浩昌已经在市局度过了难捱的一天一宿。

“第一,”骆闻舟竖起一根指头,“何忠义的尸检报告显示,他没碰过毒品,关于那手机,证人的证词也说明了,是被他室友偷走的。”

“小郎。”最右边的架子上有人叫她,“你再过来看看这个!”

赵浩昌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辩驳,骆闻舟就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可傻子的一条套袖在赵浩昌这里,也就是说,当地警察抵达之前,赵浩昌很可能就在家,和纵火的傻子有过接触,还弄来了他一条套袖······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被大火吞噬,几个小时候后才假装从县城赶回来!

“第二,你既然能神通广大地把针孔摄像机安在何忠义租屋的外窗处,为什么不干脆安在屋里呢,一天到晚对着他拍,连吃喝拉撒都拍下来,他到底是吸毒还是贩毒,不是更一目了然吗?只要有他吸毒贩毒的证据,你不就有了摆脱他的砝码了吗?”

当地警方抵达火场时,就扣住了嫌疑人傻子,留下了那张照片,而根据何母王秀娟的说法,赵家出事后,赵浩昌才接到通知,从县城赶回来时,警方已经粗略地处理了火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赵浩昌倏地一愣。

当年处理纵火案的小镇民警传过来的扫描照片里,傻子的套袖是单只的!

“你太聪明了,赵律师。”骆闻舟笑了一声,“逮住了你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王八蛋,鄙人深感欣慰,把该鬼混的时间全用来加班都觉得值了。至于我的承诺……不好意思,我也是个王八蛋啊,承诺只有在我未来老婆面前才当真,你啊,省了吧。”

她隔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透明的罐子,心里“咯噔”一下,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那是一条脏兮兮、油腻腻的套袖,落地灯光下,陈年的污垢依然在反着光,隐约能看见上面碎花的底色。

骆闻舟说完,懒得看他那张人模狗样的画皮脸,直接离开了审讯室。

郎乔抬头看了一眼,瞳孔骤缩:“给我!”

陶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他话音一顿,拿起下一个罐子,仔细看了好一会:“标签写的‘解脱’,纪念品是……一块抹布?”

“通过画面,是可以追溯到摄像头方位的。”费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崩溃的赵浩昌,低声说,“他根本不在乎何忠义是不是无辜的,是不是真的和马小伟他们有牵扯,是不是真的吸毒。从何忠义自作多情,试图联系他的时候起,赵浩昌就没打算让他活下去。”

“小乔儿,”一个比较灵活的同事架起了梯子,爬上早期的柜子,一边把上层的玻璃罐子和标签日期挨个取下来登记,一边问,“你确定这些破烂有用吗——工夫茶小茶杯一个,写的是‘实习’……这又是什么玩意?”

陶然蓦地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把何忠义外窗上的监控记录匿名寄给过王洪亮?”

匪夷所思的东西不止这一样,还有不少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他的大学期间,收藏了诸如棉袜、护腕、移动硬盘等众多鸡零狗碎的小玩意,收藏物和标签上的事件在外人看来,全然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叫人看得一头雾水。

他本想在自己不露面的情况下,利用王洪亮杀何忠义!

警察把它拿下来的时候,这已经过期多年的火腿肠包装还一点没破。

“虽然不知道何忠义为什么逃过了这一劫,但这确实是合乎赵浩昌逻辑的做法。”费渡远远地看见骆闻舟披着件衣服,有些半身不遂地叼着烟走过来,转头冲陶然一点头,“哥,别的事我也不关心了,先走了。”

他保存了一根火腿肠。

说完,他扶了一下眼镜,慢条斯理地往外走去,与骆闻舟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好奇地看了一眼骆队僵硬的站姿,十分彬彬有礼地问候了一句:“看您似乎有点腰肌劳损,上了年纪,要注意身体啊。”

搜查员们按顺序对架子上的物品及标签做登记。发现赵浩昌非常有条理,从左往右,是严格的时间顺序,最早的一个,标注写了“大学”,按着时间记录来看,应该是赵浩昌——赵丰年刚刚考上大学,第一次坐火车离开H省的那天。上大学确实值得纪念,只是普通人通常会保存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赵浩昌却独辟蹊径。

骆闻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同时莫名觉得今天的费渡似乎比平时开朗了一点——也许是把捂出脓的陈年旧伤重新挖开的缘故,或许痛苦,或许鲜血淋漓,但总有机会重新愈合。

那灯身打造成了一棵树的形状,造型非常诡异——灯座是一棵行将从中间折断的“树”,空心的“树干”里装了灯,打开的时候,一簇明亮的光就从“树干”上将断未断的之处溢出来。所有伸展出来的“树枝”都是秃的,光秃秃的“树枝”上装了一小段一小段细长的灯管,远远看去,像是被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包裹着。

“问你个事。”骆闻舟说,“你猜赵浩昌的全家是不是他杀的?”

但最让她起鸡皮疙瘩的还不是这几个大柜子,而是柜子中间围着的一个落地灯。

费渡万万不肯配合着好好聊天,连讥带讽地回答:“骆队,坑蒙拐骗、软硬兼施半天,你没有诈出赵家人是谁杀的?”

一股陈腐、阴冷、无法言喻的气息扑面而来,郎乔的汗毛根根倒竖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些罐子好像是实验室里泡标本用的。

骆闻舟后背疼得厉害,有点站不直,于是毫不客气地伸手按住费渡的肩膀,拿他当了人形拐杖:“我倒觉得不像,虽然我们家小乔儿说他保留了纵火犯的一条套袖,细思恐极,不过我倒是觉得,他当时可能最多是见死不救吧。一般来说,犯罪是有一个升级过程的,新手很少一上来就能有条有理、谋划得当地杀自己全家。”

郎乔有点头皮发麻,她站在楼梯间,破天荒地用自己没洗过的手在脸上用力搓了两下----地下室的布置像那种旧式的图书馆,几排巨大的木头柜子一直顶到房顶,柜子上有一个一个的小方格,每一个小格子里都摆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罐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下面挂着标签牌,写着日期和事件。

费渡觉得他话里有话,神色一顿。

城门失火,池子里就陶然一条鱼——陶鱼面无表情地拍灭了身上的战火:“我们还是来聊一下郎乔有什么发现吧。”

骆闻舟一耸肩:“我没有影射你,我都道过歉了。”

“哥,”费渡转向陶然,“即使是自愿加班,别人也应该对你付出的辛苦表达感激,这不是起码的礼貌吗?忘记周末、忘记下班时间的老板都是垃圾,我觉得这种人恶劣程度仅次于忘记发工资的——幸亏你的工资不是他发。”

费渡面无表情地说:“你压住我头发了。”

骆闻舟:“……”

他说完一偏头,避开骆闻舟的狗爪子,十分嫌弃地伸手在自己肩头上弹了几下,飘然而去。

“我替何忠义的妈妈跑趟腿,问下调查进度,”费渡敲了敲手腕上的表盘,“另外,鉴于您已经老糊涂了,我提醒骆队一下,现在是周六傍晚六点整,无论日期还是时间,都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骆队!”一个刑警跑过来,“黄敬廉看见证据就懵了,把王洪亮他们那些事都交代了!”

惨遭拆台的骆闻舟没好气地一插兜,问费渡:“你怎么又来了,贵司是要倒闭了吗?”

骆闻舟倏地转身。

陶然在旁边十分牙疼地说:“我现在有点尴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同感。”

“还有陈媛案,黄敬廉说,起因是当时他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以后,发现里面是一段拍下了他们整个交易过程的视频,他们认定了有内鬼,立刻开始查,一查就查到了陈媛身上藏的摄像头,才把她……”

骆闻舟用力清了清嗓子,硬生生地把自己从“想骂街”的恼羞成怒,切换到了“事无不可对人言”的“仙风道骨”。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的人找到了赵浩昌一处秘密住所,在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些东西,跟你推断的八九不离十。我真诚地觉得你很神,费总,不愧是专业变态二十年。”

骆闻舟愣了愣。

头天晚上,为了找王秀娟,费渡几乎跟着熬了一宿,据说一大清早又去医院陪王秀娟做笔录,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南半球时间捯饬自己。纵然骆闻舟从来都有天下第一帅的自信,在如此鲜明的对比下,他也很想动手将眼前的骚包殴打一顿——尤其该骚包还不怀好意地透过一双镜片看着他。

赵浩昌本想借刀杀人,利用王洪亮灭何忠义的口,但也许是他那摄像头装得太隐蔽了,黄敬廉他们竟然把它漏了过去;也许是黄敬廉根本没想到偷拍他们的人会用固定摄像头等着他们查,所以第一反应就是排查内鬼,无辜的女孩阴差阳错地成了何忠义的替死鬼。

对比一宿没回家的陶警官、刚从医院里偷渡出来的骆队长,费总的打扮大约是够出席个典礼了。此人又换了一身衣服,依然是巧妙地介于严肃和休闲、禁欲与闷骚之间,长发该蓬松的地方蓬松,该服帖的地方服帖,一丝不乱,他还戴上了那副颇有斯文败类风范的金属框平光眼镜,居然还换了香水。

而那不懂看人脸色的莽撞少年,也终于没能逃过来自沼泽的注视。

还不等骆闻舟开口,就听见旁边有个人问:“想我?稀奇,骆队有何贵干啊?”

“接着审吧,”骆闻舟艰难地伸了个懒腰,“看看到底是谁在二十号晚上给何忠义发了那条短信。”

陶然诧异道:“啊?”

“是!”

骆闻舟不想多说,只随口搪塞:“想费渡这个人。”

汇报的刑警转身跑了。

陶然走过来:“你又想什么呢?”

骆闻舟在原地站了一会,沉思片刻,忽然觉得身边似乎有股味道,淡淡的,一丝一缕缭过鼻尖,旋即往更深的地方钻去--是到了悠长尾调的男用木香,闻久了,叫人胸口有点痒。骆闻舟四下找了找,最后抬起自己的手指,轻轻地闻了一下,发现居然是从费渡身上沾来的。

两桩案子,一个星期的连轴转,到现在为止,纠结的案情大半都清晰了,甚至找到了有说服力的证据,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重。

“啧,”骆闻舟扫兴地捻了捻手指,一找到出处,他也不痒了,也不觉得好闻了,“瞎喷什么,浪费老子荷尔蒙。”

骆闻舟接到郎乔的电话,没说什么,心事重重地叼了根烟走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