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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对他来说,这场赌局确实不好赢,但是那一刻他却彻底输了。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应该说:“对啊,好奇怪。等我研究一下,说不定咱们到底还是走运了。”天哪!他应该谢谢她,这样才对。可是,他慌了。他匆匆地扫了一眼这封信,就把它丢在一旁。

“这什么都不是,”惠特拉姆说,这番话将他自己逼入了绝境,“他们搞错了,你不用管。”

这并不是一份确凿的证据,凯伦很可能还掌握了其他相关的文书资料,却没有拿出来。她现在是给他一个机会进行解释或者供认坦白。惠特拉姆能看出来,她的那双蓝眼睛正在祈求,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然而,犯错的人是他。她僵住了,继而垂下目光,不再看他。他明白,她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疏远了。假如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还拿捏不准,那么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她已经胸有成竹了。

后来,惠特拉姆回头反思,可以准确地指出自己究竟是在哪一刻把事情搞砸的。当时,他拿起那页印着基金会抬头的信纸,查看上面的内容。那是一份调查表格,由基金会寄给成功获得资助的学校来收集有关申请流程的意见反馈。

凯伦·汉德勒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声“再见”,干巴巴的语气就像外面那烈日下的牧场。

“没错。今天上午我给这个信托基金会打了电话,基瓦拉镇小学去年提交的申请其实早就通过了,今年已经成功地获得了一笔五万澳元的资助金。”

“是斯科特·惠特拉姆!”拉科说,“该死!该死!确定吗?”

拉科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不会吧?”

“确定,一切都讲得通。我昨晚发现,他是个赌博成性的人。”福克把麦克默多说的话都告诉了拉科,“我这才恍然大悟。麦克默多的话让我意识到咱们从头到尾都找错了方向。”

“‘格兰特[1]’,”福克说,“这个词还可以指奖学金、基金、资金和补助金。去年,基瓦拉镇小学对克罗斯列教育信托基金会提出申请,希望获得资助,却遭到了拒绝。可是,你猜怎么着?”

“所以,他是从学校挪用资金来偿还赌债吗?”拉科说。

斯科特·惠特拉姆的内心深处在挣扎,该拼死反抗还是该逃之夭夭呢?一扇看不见的大门突然敞开了,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打算不顾一切代价地阻止她。

“很有可能。惠特拉姆去年突然离开城市,跑到这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小镇上来。他明明痛恨这里,却一直待着不走。而且,他还给我讲过一件事,说在墨尔本遇上了行凶抢劫,有个陌生人被捅死了。我看,那件事也绝非如此简单。”

她向前倾身,小心翼翼又有些局促不安地递上了一张纸。这是一张白底信纸,抬头印着克罗斯列教育信托基金会的标志。凯伦抬起金色刘海儿下的双眼,用目光寻找着答案。

他们俩都沉思了片刻。

“斯科特,”她开口道,“我没想好要不要来找你谈这个,但是现在有个问题,我不能视而不见。”

“天哪!可怜的凯伦!”拉科说。

凯伦走进校长办公室,关上了身后的门。此刻正是周三下午,门外隐约传来了学生们的喧闹声。她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上面印着白苹果的花纹。她忧心忡忡地在斯科特·惠特拉姆的办公桌旁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挺直腰杆儿,在膝盖处优雅地交叠双腿。

“咱们真是太蠢了!”福克说,“过早地低估了她,居然以为她和比利只是受到了牵连而已。卢克总是中心人物,一切都围着他团团转,就像众星捧月一样。从小到大,始终如此。所以,他就成了最理想的掩护。一旦出了事,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卢克身上,谁还会去调查他身边的人?”

“上帝啊!”拉科闭上眼睛,回忆着整个案件,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他摇了摇头,“也就是说,凯伦没有被格兰特·道骚扰,而且她也不害怕自己的丈夫。”

“你瞧,‘格兰特’。唉!这根本就不是个名字!”

“真要说起来,卢克也许还为了学校的事情而担心凯伦呢!”

福克在文件夹里翻找了一会儿,拽出了凯伦·汉德勒那张图书馆单据的复印件。上面写着“格兰特?”,底下则是福克自己的电话号码。他把这张纸放在拉科的办公桌上,用手指用力地戳着。

“你觉得她把学校的事情告诉卢克了吗?”

斯科特·惠特拉姆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倒在地上的卢克·汉德勒。

“应该是,”福克说,“要不然,她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呢?”

这就是卢克·汉德勒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转瞬间,一个沉重的物体猛然击打在他的后脑勺上。“砰”的一声巨响,树上的鸟儿都吓得噤声了,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凯伦离开惠特拉姆的办公室后,径直走进了女厕所。她把自己锁在一个隔间里,用额头抵住木门,愤怒的泪水夺眶而出。直到走进办公室之前,她还抱有一丝希望,盼着惠特拉姆看完信后会开怀大笑地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接着便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哪儿出毛病了?”

她迫切地希望他会这样说,但是他没有。凯伦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擦干了眼泪。现在该怎么办?虽然她已经确定了真相,但是心中还是不愿相信斯科特偷了学校的钱。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承认而已。她亲自查看了学校的财务记录,那些账目上的错误都是由他造成的,跟她毫无关系。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他的欺骗、盗窃,她想探探他的口风,结果彻底坐实了这些不可见人的勾当。

卢克熄灭引擎,跳下卡车,蹲在地上细细地查看着。

凯伦以为,怀疑并不能代表事实,但是她丈夫的世界观总是非黑即白。

“谢谢,应该是。你带工具了吗?”

“宝贝,如果你觉得那个兔崽子在偷钱,那你就打电话报警。如果你不愿意,我来报警也行。”两天前,卢克如是说道。

“看来好像出问题了,需要帮忙吗?”卢克探出头来,朝倒在那人脚旁的东西点了点头。

当时,凯伦坐在床上,腿上摊着一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小说,才看了个开头。她看着丈夫把脱下来的衣服堆在椅子上,他光着身子站在那儿,一边打哈欠,一边弯下宽阔的肩背。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困倦地冲她微微一笑,她觉得他竟是如此的可爱。夫妻二人小声地交谈着,以免吵醒孩子们。

“没错,我的确被蒙蔽了双眼,不过你也一样。从最开始,咱们俩就下错了赌注。”

“不,卢克,”她说,“别插手,求你了。我自己能行,但是我要先确认一下,然后再报警。”

“我说得对?”

她心里知道,自己有些过于谨慎了。但是学校的校长是社区根基的一部分,凯伦能想象出家长们会作何反应。如今镇民的情绪很复杂,她有点儿害怕众人会伤害校长。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不能随便抛出如此严重的指控。基瓦拉镇太脆弱了,这件事要小心处理才行。再说,她还得考虑自己的工作,如果稍有差错,这份工作也会马上不保。

“咱们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调查卢克——他在隐瞒什么?谁想害死他?可结果却一无所获!呃,起码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有一大堆捕风捉影的蛛丝马迹,但是都没用。所以,你说得对。”

“我应该先跟斯科特谈一谈,”凯伦说,她的丈夫从另一侧上了床,把温暖的手掌放在了她的大腿上,“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福克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汉德勒案的文件夹,既觉得兴奋异常,又对自己颇感失望。

“我看,是给他一个隐瞒的机会吧!凯伦,亲爱的,让警察来处理吧。”

他又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便脚踩刹车,让卡车停住了。他摇下车窗,探出脑袋。

她不满地沉默了,卢克叹了一口气。

“这下可好了。”卢克嘟囔着抱怨道,他开车靠近,已经看清了挥手的人是谁,不禁心里一沉。转念间,他想干脆走掉算了,可是今天实在太热了,估计早些时候都到了四十摄氏度。

“好吧。如果你不愿报警,至少也可以咨询一下专业人士的建议,看看如何获取你需要的证据。”卢克翻身拿起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号码,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凯伦,“给这家伙打电话吧。他是我的朋友,是个警察,在墨尔本的联邦调查局工作,专门处理金钱问题。他人很好,相当聪明,而且我也算是有恩于他。你可以相信他,他一定会帮你的。”

“全都是!这件事根本与卢克无关!”

凯伦·汉德勒没有说话。她已经说了,她会自己处理的。但是天色已晚,没必要再继续争辩了。于是,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支笔,顺手拿了用来当书签的图书馆单据。写在这上面就行。她把单据翻过来,在背面写了一个词作为备忘,然后记下了亚伦·福克的号码。因为丈夫还在一旁看着,所以她小心地把单据夹回了书中,将书放在了床头柜上。

“什么是幌子?”

“这样就不会丢了。”说完,她便关上灯,躺下了。

拉科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记得给他打电话,”卢克说着,伸出手搂住妻子,“亚伦知道该怎么办。”

福克气喘吁吁地冲进了警察局。刚才,他挂断电话后就一路从酒馆跑了过来。“这是个幌子!”

[1]格兰特(Grant)这个词可以作为人名,也可以作为实义名词,指由政府或其他机构出于某种目的而给予个人或组织的一定数量的金钱,如教育基金、家庭补助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