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一想,米格尔,”她侧转肩膀说道,“私人餐厅是给外国游客和那些高级政府官员去的。要是他们发现我就是个无名小人,再说只要我一开口,他们肯定听得出我的哈瓦那口音,他们就会举报我。”
她的脖子开始迅速烧红起来,她用手捋了捋她的短短的棕黄色头发。迈克尔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她内心冒出的愤怒却让她变得更迷人了。穿着短裤T恤的她,头发后拨的她,更添几分性感。她也一定感应到了他的想法,于是大阵仗地转身踏进了客厅。
“举报你什么?因为你跟一个朋友吃了顿晚餐?”
迈克尔惊诧地后退了一步,“只是一顿晚餐而已,卡拉。我要……感谢你收留我。”
“跟一个到处炫富的外国人厮混。严格来说,私人餐馆还是非法的。至少对于古巴人来说是这样。有人会告诉那个区域古巴保护革命委员会的人,说他们在那里看到我了。收到报告的人又会告诉我那个区的古巴保护革命委员会,然后他们会开始监视我。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在监视我了。谁的事都别想逃得出他们的掌心。”她转身看着他,“所以说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她脱下衬衫,换上T恤衫和短裤。她转身看向迈克尔,双手插在腰间,“你们这些美国人!你们觉得你们只要来我们的国家,炫耀炫耀美金票子,我们就会卑躬屈膝为你们服务,任由你们差遣。”
迈克尔有点沮丧地摊了摊手。住在古巴有太多的不便,其中一个就是没落的经济。这里的人怎么能在这么压抑的环境中生存?他靠近卡拉,想把她搂在怀里。
“有什么问题呢?”
但她退后了一步,“你为什么要玩这些欺骗的小伎俩啊?”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啊。”
“欺骗什么?”
“为什么不要啊?”
“你到底是谁,米格尔·德卢卡?”她的眼神满是怒火。
卡拉正在换下工作服。她纽扣半开,停下来说,“不要。”
“一个关心你的男人。”
那天晚上,在卡拉的公寓里,迈克尔说,“我们去吃晚饭吧。我带你去旧城区的私人餐馆吃饭。”
她哼了一声,“废话,狗屁。我们才刚刚认识。我们在床上倒是玩得很开心。就这么多。我不是什么蠢人。”
***
迈克尔吃惊地退后了一步。他压低了一声,“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蠢人。但你最好不要知道我在干什么。”
那男人舔了舔嘴唇,然后龇牙一笑,“那就当你为革命事业做了贡献啦。”
“你是中情局的人?还是联邦调查局的?又或者是黑帮?你要是这些人,他们肯定会发现的。保护革命委员会……警察……”她的声调温柔了下来,但是额头上还是写满了“忧虑”两个字。“我敢肯定他们已经开始注意你了。我真是个傻瓜大笨蛋。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留下来。”
“那如果你没有呢?”
他清了清嗓子,“卡拉,我不是中情局的人,也不是联邦调查局的。我来是有任务在身。时机适合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他停顿了一下,“你看,我理解你的忧虑。但如果我们不能去私人餐馆的话,你能不能带我们去一个更‘合适’的地方?我想请你吃晚饭。”
“后天再回来。星期五。可能到时候我能给你一点信息。”
***
他们讨价还价了一番,终于达成了一致。这可比迈克尔预期的价格要高。但话说回来,古巴世道并不好。他不情愿地掏钱出来的时候,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肯定被坑了。
他们最后去了一个小小的古巴咖啡厅。那里桌椅摇晃,铺着油地毡的地板已经剥落几分。墙上钉着一块卡片菜单,上面有大豆米饭搭一两块猪肉,或者大豆米板搭一块鸡肉。迈克尔选了猪肉,卡拉则选了鸡肉。
迈克尔点点头,“那要多少才能让他们松口?”
“他们以前还有‘老衣服’的。”卡拉伤感地说。
厚下巴男人又摸了一下下巴,“我帮你打听。”他终于说道,“但是现在的人——你也知道这里的规矩——他们可不会轻易说话。”
“这是什么?”迈克尔问道。
两个男人又交换了一下眼神,第二个男人放下了手臂。这是一个信号。
“是一道炖菜。羊肉或者牛肉,搭着辣椒、西红柿、洋葱和大蒜慢炖。非常丰富。”那一刻她梦幻地想象着,但是很快她又回到了现实,“但它现在还开张就算我们走运的了。”
“如果你想的话。”
“我敢打赌他的确走运。”迈克尔指了指此刻正在邻桌收盘子的店主。这里的菜品种类少得可怜,座位却几乎满了。
“你给美金啊?”
当他们的食物上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食物很棒:慷慨的分量,上等的手艺,香料四溢,还有辣味醉人。
迈克尔侧转脑袋,“这就得看你能不能找到他了。”
迈克尔看着卡拉把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他知道食物在古巴是稀有物品,特殊时期古巴人平均瘦了二十磅,特别是哈瓦那的居民,因为这里的可耕农田极度稀少。人们在屋顶上种水果蔬菜,只要能开采得了的田块都没有放过,但还是要花费不少心血才能自给自足。令迈克尔高兴的是,至少今天卡拉能够填饱肚子。
最后那个秃顶男说话了,“多少钱?”
吃完饭已经过了十一点,他们蜿蜒穿过哈瓦那旧城狭小的鹅卵石小径。天色已晚,街上还是人山人海。商店都还没有关门,虽然他们的货架上也没有什么好卖的。黑白皮肤的皮条客、妓女都在推销他们的货,还有不少在讨食的流浪狗。一阵微风吹来,廉价香水混杂着麝香汗味还有体臭味飘了过来,处处都是音乐:吉他艺人,歌手,还有各种打击乐器演奏者。
迈克尔没有回答。他们可能猜他是中情局的人,但就算如此,他能感觉到他们在考虑他开出的条件。
尽管处处是节日气氛,但显然人人都在寻求施舍或“谋生路”。这让迈克尔想起以前读到的魏玛共和国末期德国的情况,那时候的派对庆祝都逐渐变得绝望、被迫和空洞。但是古巴也不总是这样的。三十年前,他的母亲就走过哈瓦那旧城的大街小巷,那时候的古巴还正当繁荣。他在想妈妈看到现在的古巴会作何感想。
第二个男人哼了一声,“我猜也是这样。你的口音不像古巴人,也不是墨西哥人。你是美国人?”
吃饱了的卡拉的幽默感此刻似乎也恢复了。她顽皮地转身看着他说,“我有一个想法。”
迈克尔环顾了下车间,好像在找监听器或者其他的监视设备,“隔墙有耳,小心为上。但这不是什么犯法的事,跟政治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这个人在安哥拉见到了一点东西,但那样东西对我很重要。”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们给我提供信息,我会给你们报酬。”
“什么想法?”
“这个——上校——有你要的什么信息?”
“你很快就知道了。”她带着他转过街角,走过一个狭窄的小巷。她领着迈克尔在各个小巷蜿蜒穿行,直到把迈克尔搞得完全分不清方位。最后她在一条窄巷的中间停了下来。阵阵香味从一扇门里飘散出来。
迈克尔知道这两个人并不买他的账。他们应该在怀疑他是不是古巴保护革命委员会的人,又或者是秘密警察。他在想他们会不会打算抓住他,虽然他对此并不是很担心。他才三十二岁,训练有素,还带着武器。他们两个快是中老年人了,大腹便便的,他们挥拳的速度大概跟羊有得一拼吧。但是,他们可能还有身手好的朋友藏在角落里,他还是应该装得镇定自若。毕竟,他们不用相信他的故事;他们只需要知道他不是一个威胁。
卡拉把头伸进去,跟一个人说了几句。片刻过后,她招呼迈克尔过去。
男人的脸色一黑,一阵狂风——或者是风扇的缘故——把烧焦的橡胶气味刮进房间里。
走到门口就没有风了,迈克尔走进一个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家具、垃圾还有低俗的艺术,他觉得自己要被逼出幽闭症恐惧症了。房间的中间立着一张小小的铺着桌布的桌子,一个硕大的非洲裔女人穿着白色衣服戴着白色头巾坐在前面。她手臂和耳朵上的首饰叮当作响,双唇赤红,衬得她的牙齿像她的袍子一样雪白。迈克尔眨了眨眼。这不是他在大教堂附近的那个院子里看到的女人,但说不定是她的姐姐。
“他手头上有我要的信息。”
“过来,米格尔。叶琳娜可以预言你的任务能否成功。”
第二个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找这个上校干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许多古巴人成群涌到桑蒂利亚教祭司那里问询关于健康、情感、财政方面的事。这是一种结合伏都教、天主教还有非洲宗教的混合体,桑迪利亚教祭司最著名的就是他们的预言未来的能力。他们是古巴版的吉普赛人,只不过正逐渐被算命机所取代,就像在科尼岛1的吉普赛人一样。换一句话来说,就是诈骗。
“我父亲是意大利人,我母亲是古巴人,”迈克尔撒谎道,“她在59年差点就离开古巴,后来又改变了主意。我父亲是一个水手,”他说道,“但我不认识他。”
女祭司叶琳娜一定是察觉到了他的犹豫,便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她少了两颗牙齿。“过来,我的孩子,”她用西班牙语说,“坐。”
“德卢卡?意大利佬?”
迈克尔坐了下来。他告诉自己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卡拉高兴,特别是因为他们刚才还在吵架。
“我叫迈克尔·德卢卡。”
“你不想来这里吧?你过来只是因为你的女人。”
“那你又是谁?”他的眼神好像开始算计了。
他大吃一惊。有那么明显吗?
迈克尔转向他说,“他叫路易斯·佩雷斯。”
叶琳娜为他的不安笑了,她站起来,走到另外一张铺着桌布和珠子的小桌子边。两根蜡烛立于其上,仿佛桌子就是一个小神坛。叶琳娜点亮蜡烛,开始念词颂歌,用手不断地画圆。迈克尔以前跟一个犹太女孩约会过,看过她的妈妈在星期五晚上祷告的时候也会这样做。
当然不是他的,迈克尔心想。一切都属于国家了。他想笑笑就把错误掩饰过去,但是第二个男人一直在仔细观察他。他插话了,“那你找的这个上校是谁?”
她拾起神坛上的一个小袋,回到迈克尔身边坐下来。她打开小袋,把十二个蛋壳形状闪闪发光的贝壳摆放在桌子上。她再次开始唱诵。然后她移动了几个贝壳开始研究它们,然后再移动几个。她抬头看着迈克尔,然后用一种他不懂的语言低声自言自语。
秃顶男笑了,笑声空洞刺耳,“这鬼地方你也叫工厂?”他摆摆手,“没有灯,没有电,没有钱。”他摇摇头,“还有,它不是我的。”
“你在干什么?”他问道。
迈克尔点点头以示赞同。“那你是这家……工厂的主人?”
“我在请奥里沙圣人和信徒。”她停顿了一下。“你知道圣人是谁。我看得出来。”
“地狱啊,那个地方。但整个国家都是啦。”
她知道他是天主教徒。那又怎样?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啊。或者说曾经是。
“栋多。”
她又移动了几个贝壳,然后抬头再次看着迈克尔,“你在恋爱方面十分走运。”她偷偷地看了看卡拉,然后笑着说,“实际上,你已经遇到了生命中的真爱。”
那个秃顶厚下巴的男人皱了皱眉,“在哪里?”
这是她们的标准说词啊。
迈克尔在路上就编好故事了,“我以前也在安哥拉。但我不是士兵,而是一个医生。”
她向下看了一眼贝壳,“你来古巴找一样东西。还有一个人。”
两个人又交换了一下眼神。秃顶男摸了摸下巴,他的胡子至少有三天没刮了。“你他妈的是谁啊?”他问道。
这也简单之至吧。他穿的衣服不破不烂,她靠猜也能知道他是一个外国人。
迈克尔坚持说道,“我在找一个人,一个两年前驻扎在卢卡帕的上校。”
她继续看看贝壳,“你在金钱方面无忧。实际上,你身边的一个人……会带给你更大的财富。很快。”
秃顶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跟另外一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个人就像看到外星人一样盯着迈克尔。
那个人可能是他的妈妈,或者父亲,或者是外公。他们都是有钱人。
迈克尔继续用西班牙语说,“唐人街有位前任军官告诉我说,这家工厂的主人以前在安哥拉北部服役。”
她重新排列一个贝壳,迈克尔突然听到一声喘气。那个女人坐回她的椅子上,然后抬头看着他。她的笑容消失不见了。
二人转过身来看了一下他。秃顶男皱起眉头,有头发的那个男人则几分不悦地张开嘴。两个人都没有回答。
“怎么了?”迈克尔问道。
“早上好,先生们。”他用西班牙语说道。
她瞥了一眼卡拉。迈克尔转过身来。卡拉的脸上写着恐惧。
二人一直沉浸在印刷机的作业——或者说不作业——当中,都没有注意到迈克尔,所以他又敲了一下门,但这次是在里面敲。
他再转身看叶琳娜,“到底是什么,天杀的?”
“狗屁东西!”一个男人拍打着它骂道。
她飞速地用西班牙语跟卡拉说。
车间后面站着两个男人,他们躬身站在一台看似老式印刷机的机器前面。一个鼓轮连着一个精致的金属框架,两个巨轮牵带着滚动转动。他们背对着迈克尔,但是他们看起来应该五十好几了,可能还更老一点。其中一个头发都几乎掉光了,下巴懒懒地下垂。另外一个则拖着一串油腻的灰发。两个人的打底衫都被汗浸湿了,各自拖着一条宽松短裤。那个秃顶男走到墙边,插上根电线,迈克尔刚才听到的高分贝哀嚎声又开始了。转轮大概动了三下又停了下来。
“我不想忽视它”,他说。为了确保她知道他明白了,再说了一遍,“我想知道。”
一个灯泡在天花板上摇颤,照得屋里昏黄,但门口的斜缝也透了一点光进来。水泥地板上满是蜘蛛网似的裂缝,说明这个地方曾经肯定是一个工厂。斑驳空白的墙壁上四处钉着钉子,各种各样的线在墙壁上拉缠乱绕。一根电线连着一个立式电扇,它嘶哑地咿呀作响,制造了不少噪音。
叶琳娜眉头一皱,卡拉的脸红了。
他一点都不惊讶;如果里面有人,那台收音机(也可能是其他杂七杂八的机器)的声音肯定掩过他的敲门声。他抓起一个门把手。它一下子就转过来了,门打开了。他好奇地往里面探探头。
“我道歉,米格尔。”卡拉说道。她示意女人继续说。
无人应门。
这个女人用舌头舔舔嘴唇,一抹口红被刮到了牙齿上。“你会见到你来古巴寻找的那个人。很快。这个人有你想要寻找的答案。”
他走近门边,敲了一下,然后静静等待。
迈克尔倾了一下头,“那些答案是什么?”他怀疑地问道。
他原路返回仓库的大门,耳朵贴着墙壁仔细听。里面传出刺耳的爵士音乐声,但时不时还有一个高分贝的哀嚎声传出,断断续续地此起彼伏。迈克尔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防止自己要紧急撤离;然后他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9毫米手枪,拉出衬衫,把枪别到腰带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迈克尔悄悄地走过去。大门以前被涂成过白色,但是跟哈瓦那的其他东西一样,油漆已经大部剥落。他抬头往上看。屋檐凹陷进去,整栋楼都没有窗户。他四处探看,发现两扇门的左边旁边有一条狭窄的走道。他走了过去。深色的影子使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但是往前走20米左右就到了一个院子,院子四周则是破旧的楼房。一家房子的二楼阳台上站着一个黑皮肤的女人,她穿着白色长袍包着头巾盯着他看。他们目光相会的那一瞬间,她就迅速消失了,迈克尔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这闹的到底哪一出?
“好吧,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他说道,心里想着他可浪费了几美金。
是这里吗?
叶琳娜和卡拉一起研究贝壳,然后交换了一下眼色。
他沿着原路走回广场,绕着它的边缘走了一圈。广场附近的建筑并不像教堂一般华美,也没有保存得那么好;准确来说,大多数楼看起来都是脏兮破旧。迈克尔仔细盯着广场一角的一个区域望去。它小得都不能被叫做一条街,更像一个隐秘的小巷,或者说是一个凹槽。巷尾处突然冒出一栋三层建筑,两边大门打开,那有可能是一个仓库的入口。
“你们两个在互相看什么?”迈克尔问道。
他走出教堂向右拐。一想到母亲曾经走过这些同样的街道,他心中便有一种异常古怪的感觉。她那时在这里做什么呢?她那时和谁在一起?离广场300米左右的地方坐落着一个小小的咖啡馆,他感觉自己应该停下来喝一杯。他刚想走过去,然后突然想起还有任务在身,咖啡得靠边站了。
叶琳娜犹豫了一下,“因为之后你可能会决定你不想知道那些答案。”
大教堂耸立在他的面前。他站在教堂前,仔细地研究其优雅的巴洛克石面装饰,还有两个不对称的尖塔。他心里想,一些人真有幽默感。他记得妈妈曾说过,她以前在里面点过蜡烛,所以他走了进去。里面没有人,只有大理石地板和花岗岩支柱,还有冷酷得让人噤声的微弧拱廊。他绕过教堂正厅,不禁赞叹这华美的雕刻和艺术装饰。显然,教堂的后部,就在他进来的那个门旁边,是一张摆满祈愿蜡烛的神台。
“为什么不?”
走下的士的时候,迈克尔拉出地图。唐人街的那个军官说商店就在圣基道霍大教堂附近。迈克尔随即动身前往。一路往哈瓦那旧城的深处走去,他绕过了许多狭窄的鹅卵石小路,还有古巴被西班牙殖民时期的建筑。最后他终于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广场。
她把手指并拢放在桌子上,“因为贝壳说那个答案带来的可能是你的末日。”
迈克尔问了车费后,瞬间被车夫说的价格震住了,因为车费还不到两美元。他给了那个家伙一笔慷慨的小费。车夫的眼睛都瞪圆了,尔后把钱塞进口里。迈克尔希望那个家伙一家人晚上能够吃一顿饱饭。
1 科尼岛:位于美国纽约市布鲁克林区的半岛,原本为一座海岛,其面向大西洋的海滩是美国知名的休闲娱乐区域。
当天下午,迈克尔乘着自行车的士前往哈瓦那旧城,车把手上反射着火辣辣的热带阳光。去过唐人街的意大利餐馆——唐人街与意大利结合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永远讽刺的矛盾体——之后,他招手叫住了另一辆自行车的士,这辆车会把他载到另一个哈瓦那——不是马勒孔海滨大道的哈瓦那,也不是卡拉的公寓所在的那个哈瓦那。哈瓦那旧城的离港口特别近的那一部分,几乎就是一个贫民窟。街道年久失修,各种换洗衣服搭在了院子里,电话线私拉乱扯,怪不得古巴的电话系统这么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