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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帽子问题越来越大

“哦,是的,一点儿不差!”警官搓着手说,“现在——我看埃勒里仍然不见踪影——我想到你办公室待一会儿打发时间,等他回来吧。”

“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长官?”潘泽尔问。

他们进了潘泽尔的私室坐下。经理点燃一支长长的土耳其卷烟,警官摸出鼻烟盒。

他将帽子和大衣留在了办公室内走了出来,警官正将包裹塞进口袋。

“如果不冒昧的话,警官,”潘泽尔跷着肥短的腿,喷出一团烟,漫不经心地问,“事情进展得怎样了?”

小个子经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点点头。警官咧嘴一笑,退到一个阴暗的角落。潘泽尔耸耸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奎因遗憾地摇摇头。“不太妙——不太妙。我们似乎在案子的主要方面没什么突破。其实,我不介意告诉你,除非我们找到某样东西的线索,否则就面临失败……很棘手——我还没遇到过比这更伤脑筋的调查。”他愁眉苦脸地合上鼻烟盒。

“重要?”警官说道,他从经理手中接过包裹,“你都想象不到它有多重要!改天再告诉你详细情况……我失陪一下可以吗,潘泽尔?”

“太糟糕了,警官,”潘泽尔同情地咂咂嘴,“我原来希望——啊,算了!我想,我们不能把私事凌驾于司法的要求之上。如果你不介意告诉外人的话,你在找什么呢,警官?”

“是的,克罗宁是个好人。我给你打完电话没多久,他就跟另外两个叫斯托茨和卢因的人过来了。我总共等了不到十分钟。我猜想这东西很重要吧,警官?”潘泽尔继续微笑着说,“我真希望自己在解开部分谜团中起点作用。”

警官一笑。“一点儿也不介意。今早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而且——哎哟,我真是蠢,以前怎么没想到呢!”潘泽尔急切地向前倾着身子。“你当罗马剧院的经理有多久了,潘泽尔?”

“你见到克罗宁了是吧,潘泽尔?”警官疾步向前说道,“你真是太好了,伙计——太感激了,我真的无以言表。这是克罗宁给你的包裹吗?”

经理扬扬眉毛。“自建好以后。”他说,“在此之前,我管理四十三街的旧埃勒克特拉剧院——它也属于戈登·戴维斯。”他解释道。

仔细检查完底层后,他又拖着沉重的脚步上了台阶。在正厅前排,他发现路易斯·潘泽尔正在等待,累得脸庞微红,但挂着胜利的微笑。这位小个子经理拿着用棕色纸包好的包裹。

“噢!”警官似乎陷入了沉思,“那么你肯定完全熟悉这家剧院了——或许,你跟建筑师一样对它的构造了如指掌吧?”

奎因最后来到LL32左的座位——蒙特·菲尔德便是在这里死于非命。他埋头仔细地检查了坐垫,眼里透出无奈的神色。他自言自语地缓慢穿过剧院后部的地毯,走进潘泽尔的办公室。不一会儿,他又出现了,朝宣传员哈里·尼尔森办公的小隔间走去。他在小隔间里待了好一阵子,又走出来,进了收银员的办公室。之后,他把门关好,拖着沉重的步子下了剧院右边的台阶,这些台阶通向正厅前排座位下面楼层的总休息室。他在台阶处花了些时间,查看每个角落,墙上的每个凹洞,每个垃圾箱——他发现每一处都空无一物。他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饮水器正下方的大容器,然后朝里瞅了瞅,什么也没有。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打开镀着“女厕”金字的门,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推开“男厕”双开式弹簧门径自走了进去。

“我对此相当了解,是的。”潘泽尔向后倚在椅背上,承认道。

这位满头银丝的太太笑了。埃勒里牵着她的胳膊,领着她朝舞台走去。奎因警官心里酸溜溜地望着他们离去,片刻后,他耸耸肩,掉过头继续搜查。没多久,当他碰巧直起身时,窥见埃勒里和菲利普太太正在舞台上热切交谈,就像两名演员在排练。奎因继续缓慢地在几排座位之间走来走去,在空座位之间穿梭,还剩最后几排了,可仍是两手空空。他哀愁地摇了摇头。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舞台上的两张椅子已空无一人,埃勒里和老太太不知所终了。

“太棒了!那么,我提个小问题,潘泽尔……假设你想藏一个——比如,一顶大礼帽——在剧院的某个地方,即使把室内翻个底朝天也抖不出来。你会怎么做?你会把它藏在哪儿呢?”

“体力!”警官哼了一声,“留下那条过道,去忙你的吧,儿子……非常感谢你给予奎因先生的所有帮助,菲利普太太。”

潘泽尔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烟。“很不寻常的问题,警官,”他终于开口说道,“不好回答。我非常熟悉剧院的示意图;剧院建造之前,我和建筑师开会时,他还征求过我的意见。我敢肯定地说,原始的蓝图并没考虑那种中世纪的设计,例如暗道、密室等等。我能列举出许多地方来藏像大礼帽这种比较小的物体,但哪个地方也经不起真正的彻底搜查。”

“我父亲吻过几个世纪之前的巧言石[3],菲利普太太,”埃勒里一本正经地说,“他的话一个字也别信……我猜想,如果让你处理正厅前排座位的剩余部分,你应该能胜任吧,爸爸?我想和菲利普太太小聊一会儿。你一个人完成这些工作,体力没问题吧?”

“明白了。”警官斜眼看着他的指甲,露出一丝失望,“这么说的话,没什么用。你知道,我们从上到下把这儿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

警官笑容满面。“对于女士来说,这算相当神速,相当神速了,菲利普太太!”

门开了,埃勒里乐呵呵地走了进来,身上有点脏。警官急切且好奇地瞥了他一眼。潘泽尔踌躇地站起来,明显是想让这父子俩单独在一起。奎因父子机智地相互使了个眼色。

“我当然知道奎因先生,”她伸出手说,“他周一晚上对一位老太太非常体贴……我原本还担心你得等我呢,长官!”她转向警官柔声道,“潘泽尔先生今早派人给我捎了个口信——你知道,我没电话。我以前也是个演员……我就尽快赶过来了。”

“没事,潘泽尔——别走,”警官坚决地说,“我们没什么秘密瞒你。坐下吧,老弟!”

埃勒里难得地带着笑容走上前,真心实意、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菲利普太太是位讨人喜欢的老妇人,个子不高,慈眉善目。她那一头银发与和善的神态立刻赢得了奎因警官的好感,他对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士情有独钟。

潘泽尔坐了下来。

“你是菲利普太太吧?”他亲切地叫道,“你这么快就来,太好了,夫人。我想你知道我就是奎因吧?”

“你不认为,爸爸,”埃勒里坐在桌子边侧,扶了扶夹鼻眼镜说道,“现在是通知潘泽尔先生今晚开业的恰当时机吗?记得他离开时,我们曾决定剧院可以在今晚向公众开放,恢复正常演出……”

十五分钟后,就在两人即将完工时,前门开了,穿着一身黑衣服的小个子中年妇女站在耀眼的弧光灯下眨着眼睛。警官连忙站起来,向她迎去。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警官眼都不眨地说,尽管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杜撰的决定,“我想我们就要取消对剧院的禁令了,潘泽尔。我们发现在这里也没什么进展,所以没理由中断你的财源了。你可以组织今晚的演出——实际上,我们渴望看戏,是吧,埃勒里?”

埃勒里笑了,两人又开始工作。

“‘渴望’不太确切,”埃勒里说,点燃一支烟,“应该说是坚持要看。”

很快,他面带笑容地折回。“是潘泽尔,”他说,“他去了菲尔德的办公室,却发现是关着门的。难怪——现在才八点四十五分。但我交代他一直等到克罗宁来为止。不需要多长时间了。”

“不错,”警官严肃地说,“我们坚持要看,潘泽尔。”

潘泽尔离开约二十分钟后,聚精会神搜查的警官和埃勒里被电话铃吓了一跳。在剧院的一片寂静中,清晰尖锐的电话铃显得格外刺耳。父子俩茫然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接着老人大笑,步履艰难地朝潘泽尔的办公室走去。

经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放光。“那真是太好了,先生们!”他叫道,“我马上打电话给戴维斯先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当然——”他的脸沉下来,“期待公众对今晚的演出做出任何反应恐怕太迟了。这种临时通知……”

半晌,四人都在默默做事,只有奎因警官稍微吃力的呼吸声打破寂静。埃勒里的工作非常迅速高效,老人较慢。完成一排的搜查后,他们在中部附近会合,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又继续进行。

“你不必担心,潘泽尔,”警官反驳道,“是我导致你关的门,我将确保今晚剧院会得到补偿。我会打电话给报社的人,让他们在下一版为剧院开业造势。这意味着你将收到出乎意料的宣传效果。毫无疑问,这是免费的广告,加上公众正常的好奇心,你的票会销售一空的。”

两名侦探已把防水帆布罩卷起,在警官的简短指示下,开始搜查包厢,每人负责剧院的一侧。

“你做事真的很公平,警官。”潘泽尔搓着手说,“眼下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吗?”

埃勒里不情愿地脱下外套,将小册子塞进口袋。警官扭着身子脱下宽大衣,领着儿子走到过道。他们开始并肩搜索观众席尽头的乐池。他们在那儿一无所获,于是又手脚并用地爬出来,再次进入正厅前排座位。埃勒里在右侧,父亲在左侧,开始对剧院场内进行缓慢、有条不紊的彻底搜查。他们抬起座位;警官神秘兮兮地从胸袋里掏出一根长长的针,试探性地刺进长毛绒垫,又跪下来用手电筒照着检查每一寸地毯。

“你还忘了件事,爸爸,”埃勒里插话道,转身向皮肤黝黑的小个子经理,“你能确保今晚LL32和LL30左的票不售出吗?警官和我想观看今晚的演出。你知道,我们还真没享受过这份乐趣呢。不用说,我们希望隐瞒身份,潘泽尔——不喜欢观众的吹捧之类的。当然了,你会秘密行事。”

“你要找的是一顶帽子——一顶精美、有光泽的帽子,时髦人物戴的那种,孩子。”警官郑重地说,“但如果你见到其他东西,大声叫我!”弗林特快步跑上通向楼上的大理石宽楼梯。奎因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恐怕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注定要让咱们再次失望了。”他对埃勒里说,“但我必须确保楼上没有任何东西——保证周一晚上守在楼梯口的引座员米勒说的是实话。加把劲儿,懒虫。”

“一切照办,奎因先生。我会让收银员留下那两张票。”潘泽尔满心欢喜地说,“现在,警官——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说你会打电话给报社?”

“今天我要找什么呢,警官?”这位身材魁梧的侦探咧着嘴笑道,“因为我希望运气比周一晚上要好些。”

“当然。”奎因拿起电话,跟众多都市报社的经济新闻编辑言简意赅地通了话。他打完电话后,潘泽尔与他们匆匆告辞,也忙着打电话布置去了。

“今早我就让你做做流行的弯腰运动吧,弗林特。到楼上忙活去吧。”

奎因警官和儿子缓步走出,进了正厅前排,发现弗林特和那两名检查包厢的侦探正等着他们。

弗林特正和另两位侦探大费周章地搬除防水帆布罩,奎因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们按规定待在剧院里,”警官命令,“今天下午尤其要小心。有谁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儿子,我们采取行动,怎么样?”奎因说,“我忘了问潘泽尔是否已通知那个菲利普太太了。不过我猜他通知了,否则他会说的。她到底在哪儿呢?”

弗林特皱着眉头。“我应该去那利群岛挖蛤蜊,”他愤然说,“我周一晚上没做好,警官,今天也别指望我能找到东西。楼上那地方打扫得像猎狗的牙齿一样干净。我看我还是返回去再检查一次吧。”

警官低声对儿子耳语几句。埃勒里笑了,用力拍了拍老人的后背。

奎因拍了拍这位大个子侦探的肩膀。“怎么了?别像个孩子似的,小伙子。没东西可找的时候,你究竟能找出什么来呢?你们找到什么了吗?”他转头问其他两人。

两人回到潘泽尔的办公室。五分钟后,他们返回观众席。潘泽尔手里拿着密封好的信,匆匆走到街上。奎因目送他离开后,叹了口气,转向埃勒里。埃勒里坐在菲尔德被害的椅子扶手上,仍在对着铅笔所画的图思忖。

他们满脸沮丧地摇摇头。

潘泽尔轻快地一笑。“不必多说了,警官,我听候你的吩咐。如果你要写便条,我办公室就有纸笔。”

过了一会儿,警官和埃勒里钻进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向离此不远的总部驶去。老人小心谨慎地关上隔开司机与车后座的玻璃推拉窗。

警官咳了一声。“请别以为我把你当成跑腿之类的,老伙计,”他歉意地解释,“但我需要这样的人:在搜查这类东西方面受过训练——同时我还需要地区检察官手下几个人的重要资料,他们在市中心调查本案的其他方面。你可否帮我带张便条给其中一位名叫克罗宁的人——并且带回他给你的包裹?真不好意思让你做这事儿,潘泽尔,”他低声道,“但这事太重要,我不能轻易相信一个普通的送信员,而且——烦透了!我处于困境。”

“喂,儿子,”他转向正神思恍惚地吞云吐雾的埃勒里,严肃地说,“请向你老爸解释一下在潘泽尔办公室时的把戏吧!”

“当然可以,警官!”小个子经理回答,“非常乐意效劳。”

埃勒里紧闭嘴唇。他凝视着窗外,有一阵子没回答。“这么说吧,”他终于开口了,“在今天的搜查中,你什么也没找到,你手下的人也是。虽然我也仔细找过,但也没成功。爸爸,正视这个观点吧:周一晚上,蒙特·菲尔德戴着帽子去看《枪战》,第二幕开始时有人还看见他戴着。或许凶手作案后带走了那顶帽子,反正现在它不在罗马剧院内,并且自周一晚上以后就不在那儿了。我继续说下去。”眉毛灰白的奎因盯着他。“极有可能菲尔德的大礼帽已经不存在了。我愿意用福克纳的那本书跟你的鼻烟盒打赌,它已结束了今生,变成了灰,现在正在城里的垃圾场等着投胎转世。这是第一点。”

奎因赶忙回到剧院后面,潘泽尔正在那儿紧张地踱来踱去。“潘泽尔,我们要在这儿忙活几个小时,我考虑不周,没多带人手。我不知你能否帮个忙……我现在需要静下心想点儿事——只占用你一点点时间,但对我帮助很大。”

“继续。”警官命令道。

弗林特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与那两个守在剧院外面的探员一起返回。在警官的布置下,他们开始把覆在橡胶椅上的大块盖布扯到一边,露出一排排有隔垫的椅子。埃勒里站在靠近最左过道的一侧,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用来速记的小册子,周一晚上便是用它来画剧院草图的。他一边沉思默想,一边咬着下唇。他偶尔抬起头,似乎是在核实剧院的布局。

“第二点简单至极,连小孩子都懂。尽管如此,请允许我冒犯一下奎因先生你的智力……如果现在菲尔德的帽子不在罗马剧院,并且自周一晚上就不在罗马剧院了,那么它肯定在当天晚上就被带出了罗马剧院!”

“我对那些防水帆布罩很抱歉,”警官对潘泽尔低声道,“因为要把它们卷起来。我们要亲自对正厅前排进行一次小范围搜查。弗林特,请叫外面的那两个人进来。他们还不如进来挣点外快。”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朝窗外望去。一名交警正在四十二街与百老汇的交叉路口挥动手臂。

潘泽尔赶忙走上前,打开总电源。在巨大的弧光灯和枝形吊灯的灯光下,观众席立刻显出平时熟悉的轮廓来。正如父亲所言,埃勒里奇思异想的比喻没那么离奇。肮脏的防水帆布罩搭在一排排的长座位上;一道道阴影投在已经满是灰尘的地毯上;空荡荡的舞台后面的白灰墙面毫无装饰,在一大片红色长毛绒面中,形成一块难看无比的大斑点。

“因此,三天来,我们筋疲力尽,终于确定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基础,”他继续轻声道,“就是说,我们要找的帽子已离开了罗马剧院……辩证地说——确实如此。凶杀案发当天晚上,它就离开了罗马剧院。现在我们面临一个更大的问题——它是如何,以及何时离开的。”他吹了吹烟,凝视着闪烁不定的烟头,“我们知道,周一晚上没人戴着两顶帽子或根本不戴帽子出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衣冠不整地离开剧院。也就是说,没哪个穿着正装的人戴着软呢帽出去。同样,没哪个人戴着丝绸大礼帽却穿着普通的便装。记住,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没发现任何人有问题……依我的浅见,这必然得出第三条基本的结论:蒙特·菲尔德的帽子以最自然不过的方式离开了剧院——也就是说,某人身穿得体的服装戴着它出去了!”

警官可没那么文绉绉。他咕哝着把儿子推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正厅前排。“少来这一套!把我们弄得毛骨悚然。”

警官听得兴趣盎然。他仔细回味埃勒里的话。过了一会儿,他严肃地说:“终于略有眉目了,儿子。你说某人戴着蒙特·菲尔德的帽子离开了剧院——这是个重要而且具有启发性的说法。但请回答这个问题:他怎样处理两顶帽子?因为没人戴着两顶帽子出去。”

埃勒里打了个哆嗦。“也许除了大都会歌剧院和泰特斯[2]的坟墓,这是我进过的最死气沉沉的戏院。对于已故亲人来说,这里正得其所。”

埃勒里笑了。“你现在抓到小谜团的核心了,爸爸。不过,我们暂且不谈这个。我们还有许多要点需要认真琢磨。例如,戴着蒙特·菲尔德的帽子离开的人,只是两种人之一:要么他是凶手本人,要么是凶手的同谋。”

潘泽尔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大厅中门。四人鱼贯而入。这位皮肤黝黑的经理又笨手笨脚地打开内门的锁头,接着把门推开。正厅前排黑洞洞地向他们敞开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警官嘀咕道,“继续吧。”

潘泽尔兴高采烈地握着手。“好啦,好啦,禁令终于要解除了……听到这个消息太让人高兴了,警官。”

“假如他是凶手,我们就已明确了他的性别,以及此人那晚穿着晚礼服——或许这不太具有启发性,因为剧院里有几十个这样的人。假如他仅仅是个同谋,那么我们必须得出结论——凶手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个穿便装的人,他离开时戴着大礼帽明显很可疑;要么是个女人,因此她根本不可能戴着这样的帽子!”

两人步伐轻快地沿着四十七大街朝罗马剧院走去。早晨寒风袭人,百老汇及其蜘蛛网似的小道上空无一人。一个穿着褐色大衣的男子在大厅紧闭的玻璃门前闲荡;另一个舒服地靠在隔开左边内巷与街道的高高的铁栅栏上。在剧院中门之前,可以看见矮墩墩的路易斯·潘泽尔正站着与弗林特谈话。

警官躺靠到皮垫上。“你的逻辑!”他咯咯笑了笑,“儿子,我简直为你感到骄傲——也就是说,假如你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地自负的话,我会感到骄傲的……事情的真实性取决于事情本身,所以,你在潘泽尔办公室玩小把戏的理由是……”

这天阴冷、潮湿。埃勒里和他父亲将大衣领子立起,朝百老汇和地铁走去。两人都异常沉默寡言,但脸上都透露出急切的期待神色——出奇的相似,却又如此不同——预示着这是令人兴奋、颇有意义的一天。

他压低声音,埃勒里将身子倾过来。他们继续以几不可闻的声音交谈,直到出租车在总部楼前停下。

他再次拿起电话,打给侦探总部,心情愉悦地下了几道命令后,砰地把电话放回桌上,然后催埃勒里穿上大衣。朱纳哭丧着脸看着他们离去。他常恳求警官允许自己陪他们父子俩隔三岔五地去纽约的偏僻小路游玩。警官对如何养育青少年自有心得,所以总是拒绝。而朱纳看待其恩人犹如石器时代的人看待自己的护身符一般,所以只好接受这一必然的结果,寄希望于未来会更幸运。

奎因警官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埃勒里阔步走在他身旁,两人穿过昏暗的走廊,刚到他的小办公室,韦利警长就行动迟缓地站起来。

“嗯,就这么定了,”他说着搓了搓手,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鼻烟盒。“啊——啊——嚏!感谢沃尔特爵士[1]和所有吃苦耐劳的开拓者,他们捍卫了烟草的事业!”他乐滋滋地打着喷嚏,“等一会儿我们就过去,埃勒里。”

“我还以为你走失了呢,警官!”他大声道,“斯托茨埃那小子不久前还在这儿,一脸苦相。他说克罗宁在菲尔德的办公室大发雷霆——他们在档案中仍没找到涉案的东西。”

“当然,警官,如果可以的话。”潘泽尔说。警官将话筒挂回机座。

“走开,走开,托马斯老弟,”警官轻声嘀咕,“我不想为把死人关在牢里这种琐事心烦。埃勒里和我——”

“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潘泽尔。”他继续说道,“你能找到那位热心的老太太菲利普夫人吗?我想请她尽快到剧院跟我们见面。”

电话铃响了。奎因大步向前,从桌上抓起话筒。他听着听着,原来泛在瘦削两颊上的红润消失了,继而眉头再次紧锁。埃勒里带着奇怪的神情注视着他。

他把话筒贴在胸前,用探询的目光抬头看着埃勒里,埃勒里一个劲地做手势,他用口形说出一个人的名字,老人赞成地点点头,再次回到话筒上。

“警官吗?”传来一个男人急促的声音,“我是哈格斯托姆,我有事报告。只要一分钟——我没法说太多。我整个早上都在尾随安吉拉·拉索,真是不好过……看来我跟踪她是明智的……半小时以前,她以为把我甩掉了——她钻进一辆出租车,去了市中心……还有,呃,警官——三分钟前,我见她进了本杰明·摩根的办公室!”

“那好,”奎因回答,“当然,潘泽尔——先别让人进去。你开锁进去之前,在人行道上等我们,也别通知任何人。我们在剧院里再详谈……稍等一下。”

奎因大声道:“她一出来就给我盯死她!”然后砰的一声将话筒放下。他缓缓转向埃勒里和韦利,重复了哈格斯托姆的报告。埃勒里愕然地皱起眉思索着。韦利明显非常高兴。

“太棒了!”潘泽尔热切、发颤的声音从电话线中传了过来,“你要我马上就去剧院吗?我半个小时后到——我还没穿衣服。”

但老人无力地坐到转椅上时,声音不太自然。最后他喃喃地说:“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你能马上到罗马剧院为我们开门吗?”老人继续说道,“我告诉过你,剧院不会关门太久,现在看来,你还可以从公众对这件事的关注中捞取好处呢。你知道,我无法确定什么时候能重开,但有一线希望,可能今晚就开演。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1] 沃尔特·雷利爵士(Sir Walter Raleigh,1552—1618),英国贵族,作家、诗人、军人、朝臣和探险家,将烟草第一次带出美洲,引进英国。

潘泽尔睡眼惺忪地嘀咕了一句安慰他的话。

[2] 泰特斯(Titus,39—81),公元一世纪时期极富才华的罗马君主。

他们大声地咀嚼淡而无味的薄煎饼,老人让朱纳接通路易斯·潘泽尔的电话。过了一会儿,警官对着话筒和蔼地说:“早上好,潘泽尔。请原谅我这么一大早就把你从床上叫起来……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我们需要你帮忙。”

[3] 爱尔兰巴拉尼城堡的石头,相传吻此石头后即善于花言巧语。

九月二十七日,周四,即罗马剧院发生谋杀案后的第三天早上,奎因警官和埃勒里起得很早,匆匆穿好衣服。朱纳整个身子被拽下床,换上素净的服饰,看上去就像奎因家里的管家。他们在朱纳不满的眼神中,七拼八凑地随便吃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