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的鼻子一阵发酸。
“我不信大山会做出那样的事。”她把身子靠在门上,轻轻地推了周芸一把,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信……”
雷磊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用戏谑的口吻对陈少玲说:“马上就要十一点整了,我把综治办最精锐的力量组成了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埋伏在大凌河大桥的桥头,只等运送B组的车辆一到,就上车拿人,到那时,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一切自然就会见分晓。无论怎样,我还是很有信心帮你们夫妻团圆的。”
然而到了门口时,陈少玲还是走不动了。
鬣狗和斑秃都笑出了声。
周芸心有不忍,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低声说:“少玲,你先看看小玲去。”
就在这时,雷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眉梢向上一挑,春风满面地接通,放在耳边:“喂,情况怎么样?”
陈少玲神情木然地伫立在原地,两只无神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仿佛从内到外都焚成了枯槁。
刹那间,他像被人从后背猛地推下悬崖一般,面如死灰。
久久的,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你仔细搜查了没有?一个一个座位地搜,储物箱、行李架,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不光车厢里面,车身外面也要搜!车顶,底盘,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没有检查跟队老师?那个司机呢?你说哪个司机,还有他妈的哪个司机,开车的那个!什么?也不是?”
“两个问题的答案都很简单。”雷磊说,“大凌河大桥出事被封后,我相信对张大山的打击一定很大,因为小演员们——无论A组还是B组都过不了桥,参加不了演出,他那个浑水摸鱼的计划根本就无法实施。恰在这时,为了便于逃跑而劫持的接A组的中巴车反而帮了他大忙,他必定是从被他绑架的司机口中,得知了十一点整大凌河大桥恢复部分车辆通行的消息,所以原计划照常进行。但是,他并不知道中巴车被劫持的消息不久前才被我们获知,站在他的角度,只会推测警方一旦发现接庆典演出演员的中巴车被劫持,担心歹徒开着它混过大凌河大桥,反而会在桥头加强对通过车辆的安检,所以他干脆袭击思乐培训长宁校区,并弃车逃跑,以转移警方的视线,放松桥头安检的戒备程度。”
雷磊颓然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抓捕老张以后一直笔挺的身躯,突然委顿得像脱水蔬菜。
周芸不大明白:“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他怎么知道十一点整大凌河大桥恢复部分车辆通行这件事的?第二,纵火后他只要马上去白孔雀舞蹈学校,找到运送B组的中巴车就可以了,为什么又要劫持接A组的中巴车重返长宁校区撞学生呢?”
反倒是站在门口的陈少玲,眼睛里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雷磊点了点头说:“今晚的新区落成庆典十分重要,这个级别的舞台演出,通常都要安排替补团队,我了解到小天鹅舞蹈学校今晚演出的曲目是民族舞《闹花灯》,而B组则由白孔雀舞蹈学校的学员们担任,她们今晚也在做演出准备。A组出事后,消息暂时没有传开,加上大凌河大桥封锁的缘故,电视台综艺演出中心那边也没做她们还能正常到场演出的打算,所以并没有启动B组,直到不久前那个姓冯的主任跟赫赫老师联系,才知道了这一情况,想必会马上启动B组,也是派车去接她们到大凌河大桥桥头等候,等到十一点整允许参加庆典演出的车辆通行后,再前往平州大剧院——而张大山的目的也就在于此!他今晚设定的袭击目标中,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平州大剧院,毕竟他此前多次扬言要向市政府讨个公道,没有什么比破坏市政府心心念念的新区落成庆典更能解他心头之恨的了。但是以他的身份,根本混不进安保严密的平州大剧院,可是假如躲藏进运载小演员的车辆中——尤其B组往往是紧急情况下启用,救场如救火,安检必然疏松——那自然就可以畅通无阻地混进去了。所以他在小天鹅舞蹈中心纵火的目的,固然有报复社会的成分,但从根本上讲,就是为了逼有关方面‘启用’B组!”
雷磊的头脑好像一锅煮开了的稀粥,随着大大小小无数个泡沫在翻滚中乍起乍破,沸腾而出的热气令他如坠大雾。他完全搞不懂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他承认自己长期担任文职,一线刑侦工作的经验并不丰富,也承认自己的推断并不缜密,有很多臆测的成分,但他已经养成了“方向正确就一切正确”的思维定式——对“张大山就是真凶”这一点,不仅仅从一开始就笃定不疑,而且在后来的工作中还得到了老张点到为止的确认,所以在逻辑上应该是能够自圆其说的……
屋子里的其他人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周芸却睁大了眼睛:“你是说——B组?”
难道说,老张是在有意误导我?
“你们——包括老张在内——都以为张大山在小天鹅舞蹈学校纵火和劫走中巴车,只是单纯为了给伤童大戏接上第三季和第四季?大错特错!其真正的目的埋伏得极深极深。”雷磊的声音也在一瞬间变得低沉,“推理小说中有一句老话:寻找罪行的受益者。这句话说白了,就是循着犯罪动机倒推出真凶的身份。从整个投毒案发生开始,我就在思考每一起罪行的受益者。思乐培训长宁校区出了事对谁有益?表面上看是利好平州市的另外一家培训机构,但是,且不说每个教育品牌采取的教学模式差异很大,何况长宁校区只是思乐培训的加盟机构之一,从这个角度上说,它出了事更利好的恐怕是附近思乐培训的其他分校,所以‘受益人’并不明确。海马儿童游泳馆出了事对谁有益?它已经是附近街区最后一家游泳馆了,就算是倒闭了也无可替代,根本没有受益者可言。直到小天鹅舞蹈学校纵火事件,我才发现了‘靶向’明确的受益人。”
雷磊那热得发涨的头脑顿时清醒下来:老张长年跟陈少玲一起工作,无形中对张大山的言行举止肯定有来自方方面面的了解,比我在几个小时里单纯靠鬣狗调查得来的信息要准确和全面得多,那他为什么在运用犯罪心理学或行为科学分析张大山时,只分析张大山的行为规律和性格特征,反而对他的犯罪动机有所疏忽?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陈少玲吓得口中喃喃,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也许,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疏忽——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此时此刻,那里不仅有平州市的几乎全部市领导,还有参加庆典表演的上千个孩子!
而是故意给我挖好,等着我“暗中填补”时不知不觉深陷其中的大坑!
是今晚新区落成庆典活动的主场地——平州大剧院。
雷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寒彻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强中更有强中手”,想起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身上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处地方,越过了大凌河大桥。
他的余光一扫,瞥见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还开着全国警务网络系统的网页,上面挂着老张的个人档案,右上角那张照片神情安详,但越是这样,越是让雷磊心生一种被嘲讽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气急败坏,伸手正要将电脑屏幕盖上,心里突然冒起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
说着,他大步走到磁性玻璃白板前,指着平州市警用地图上的一处地方说:“他不但不会收手,还会制造更凶残、更恐怖的罪行!”
我有几次窥见老张在全国警务网络系统上搜寻张大山的犯罪记录,假如那是他在故意误导我,那么长的时间,他坐在电脑前,还做了些什么?
“可其他人都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啊!”雷磊不耐烦地说,“正是因为仇富和对自己境遇的极度不满,张大山产生了强烈的犯罪动机,制造了今晚的一起起伤童案件……老张以为自己在长宁校区唱的那一出《空城计》,把张大山吓跑了,再群发一条急诊关门的短信,就使他不会再继续犯罪了,简直莫名其妙!没有足够强大的外力,所有的犯罪都不可能真正得到遏止,牛顿第一运动定律在犯罪中同样适用。说张大山会就此收手,笑话——”
雷磊用颤抖的手指点击鼠标,打开了网页上的浏览记录,向下滑动时,突然发现,“自己”在今晚曾经有过一次对警员个人档案的修订记录。
旁边的周芸说话了:“雷主任,就凭一个人说了几句怪话就给他定罪,怕不合适吧。目前社会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很难说有几个人能保持心态平和。不要说张大山了,就我接诊的那些患儿的家长:没医保的恨有医保的,有医保的恨公费医疗的;挂不上号的恨挂得上号的,挂得上号的恨挂得起专家号的;没床位的恨有床位的,有床位的恨住进VIP病房的;还有用国产药的恨用进口药的,孩子病重的恨孩子病轻的,有闺女的恨有儿子的……那抱怨的话说出来,一个个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同归于尽的,拿这个去套的话,岂不是满街都是犯罪分子了吗!”
什么?!
陈少玲想辩解,却一时被气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作为前人事信息管理中心主管,他有调取和修订全国警务网络系统的人事档案的权限,虽然挂职平州,但由于走得匆忙,还没有办完离职手续,所以这项权力还没有被免去。老张一定是借着用自己的账号登录的机会,偷偷修订了他本人的个人档案!
“早教班、游泳课、练功垫。”雷磊一边数一边点着头,“对了,陈少玲,我记得你和大楠查验老年活动中心消防梯下面的练功垫时,还亲口跟大楠说什么来着,说小玲没生病的时候,特别喜欢跟着电视里的少儿节目学跳舞,但你们两口子租的是地下室,洋灰地,地面特别硬,孩子摔倒了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把张大山心疼得不行——”
也就是说他并不像那份档案里写的,是因为什么包庇黑社会贩毒、杀人和买卖枪支被调查,后因检举和揭发有功得到减刑,刑满释放后在京监视居住。
鬣狗用钦佩的目光看了雷磊一眼,清了清嗓子说:“据我向急诊科的医生、护士和其他工作人员了解到的情况,张大山由于家庭生活贫困,一直怀有比较强的反社会情绪,特别是在女儿张小玲的问题上,表现得极其偏执。他曾经多次表示,别人家的孩子能上早教班,小玲连幼儿园都上不起;别人家的孩子能上游泳课,小玲洗个澡还得来医院的公用澡堂;别人家的孩子能去学跳舞,小玲连张练功垫都买不起……一说起这些就愤愤不平。在小玲生病以后,他就更加觉得社会不公,牢骚满腹,各种抱怨,送餐遭顾客差评被扣钱、节假日加班没有加班费、住的出租房被强行清退、给孩子看病借了高利贷还不上,有时候气急了他就给市长热线打电话,每次挂上电话都骂骂咧咧的,扬言早晚要向市政府讨个公道。”
混账,该死透顶!
雷磊点了点头:“现在,你可以把调查结果,跟大家说说了。”
雷磊咬牙切齿地想,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全国警务网络系统对人事档案的修订,有着严格到几近苛刻的要求:只能修订在职警员的档案,且由其主管领导提前至少一个月提交修订申请,修订时还要输入与其警员编号配伍的身份证号和配枪枪号,并从其主管领导那里得到一个临时生成并由系统发送的十二位数密码,才能开启修订模式——而对于已经离职或被免职的警员,档案是无法修订的。
鬣狗的眼睛一亮:“原来主任您让我一直在医院里秘密调查的竟然是——”
老张不可能是在职警员,所以他修订的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档案。
“不过,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老张跟我见面后,很快就道出了我的个人信息和境况,这说明他查询了我的相关资料和履历——这很可能是因为急诊大厅新来了一个像是警员的陌生面孔,他怕我是来找他的麻烦,所以采取了预防性措施——但他绝不知道,我在中国警官大学上学时就选修过犯罪心理学,并且还有不俗的造诣。所以在他认为可以独擅胜场的领域,我并不是外行,只是装得无知罢了。”雷磊笑道,“于是我注意到,老张在应接不暇地面对张大山发起的一次次挑战中,由于局势紧迫,间不容发,所以采用心证分析时,必须将关注点放在分析张大山的行为规律和性格特征上,以求迅速化解危机,反而对他的犯罪动机有所疏忽。既然他缺失,那我就一直在暗中填补喽。”
那么他只能是找了个其他在职警员的档案,修改了登录密码,换上自己的照片,胡编了一通看上去煞有其事的履历,最后还没忘了改成遭免职后账号被锁定的状态,等着我去“解锁”……可是,就算他知道该警员的身份证号和配枪枪号,又怎么可能提前一个月就知道其主管领导提交了档案修订申请?又有哪个主管领导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收到一个根本不需要修订档案的部下的修订密码之后,将密码擅自告诉别人?
“我不否认,老张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他把全副精力都盯在案子上,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雷磊笑道,“当他在分析张大山的时候,我却一直在分析他。我发现,老张推断张大山每一次的行动轨迹时,基本上是物证、心证双管齐下——这里的心证,指的是通过犯罪心理学或行为科学分析犯罪者的犯罪动机、行为规律和性格特征,也许在外行人看来,这不算什么,但在我的眼里就很不简单了,因为我国大部分刑警对物证很重视,对心证却嗤之以鼻。而对物证和心证的综合运用,正是老张能好几次精确地判明张大山动向的根本原因。
他他妈的修订的到底是谁的档案?!
这句话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雷磊越想越头疼,档案的修订模式一旦生效,就把原档案内容覆盖,暂时无法用其他方式检索到这组陌生警员编号的“原主”,想知道真相,就只能去问老张本人了。
“信不信由你。”雷磊转过头对鬣狗说:“你说咱们对张大山接下来的行动一无所知,你错了,我非常清楚他接下来会在哪里出现,而且已经布置好了抓捕他的天罗地网。”
从另一个角度讲,老张如此费尽心机地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岂不更加证明他是一条远比想象中更大的“大鱼”吗?
“你胡扯!我不信!”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么一想,他暂时不去计较没有在大凌河大桥抓到张大山的事儿了,撑着桌子站起身,准备往办公室外面走,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狭长的眼睛眯缝着,盯住了窗边的一个地方。
雷磊走到陈少玲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别再自欺欺人了,张大山到底是不是真凶,咱们心里都清楚得很,只是我不怕做坏人,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不像你刚才拼死拼活地维护的那个保洁员,他当着你的面一口一个‘投毒者’,背后有好几次可是脱口而出管其叫‘张大山’,还利用全国警务网络系统检索过张大山的犯罪记录呢。”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周芸打了个寒战。
“我再说一遍,张大山没有犯罪,整晚都是那个投毒者假扮成他的样子,想要把一切栽赃到他的头上!”陈少玲愤怒地说。
刚才在窗帘后面发现了那副拐杖,又在衣柜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丰奇,她抓紧打电话给田颖示警,又掰断了通刷卡,因为丰奇昏迷不醒,临时找不到把他藏起来的地方,思来想去,觉得还不如让他暂时在衣柜里待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对自己和他都更加安全,所以又把他塞回了衣柜。就在这时,雷磊他们回来了——而那副拐杖,因为来不及复原,一直就赤裸裸地露在窗帘外面。
鬣狗本来想说“更何况连老张都没能抓到那个投毒者”,又一想这句话说出去,非被雷磊骂个狗血淋头不可,于是换了口风道:“更何况咱们对张大山接下来的行动一无所知。”
她突然向门口跑去!
“你想说什么?”雷磊把眼一瞪。
“抓住她!”雷磊厉声喝道。
鬣狗小心翼翼地说:“目前,并没有可靠的证据证明这一连串的案子是张大山干的,更何况——”
斑秃一把抓住周芸的胳膊,一个反拧,疼得周芸“哎哟”一声跪倒在地上。
“你懂什么!”雷磊说,“从案发到现在,我一直在不停地向市里有关领导汇报案件的进展,领导虽然在忙着新区落成庆典的事情,希望把这一案件控制在有限程度和有限范围之内,绝不能影响庆典的顺利举办,与此同时,也指示要积极防控、抓紧侦办,尽快将犯罪者捉拿归案。所以,咱们必须得在明天早晨的太阳升起之前把张大山逮住,功劳簿上才能记它个功德圆满!”
陈少玲上前撕打斑秃,扇他的耳光,掰他的手指,掐他的胳膊,被斑秃不耐烦地一推,往后踉跄了几步,坐倒在地。
鬣狗上前低声道:“主任,跟她较个什么劲?”
雷磊走到周芸面前,狞笑道:“这么说,你全都发现了?”
雷磊斜仄着眼,把陈少玲看了又看,实在是找不到一点儿可疑之处。
周芸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雷磊把来电记录、微信、短信翻查了半天,也没发现小天鹅舞蹈学校事件发生后,张大山有联系过陈少玲的迹象,而此前的相关信息也表明,陈少玲并没有说谎话,张大山整晚的确只给她发过两张照片,一张是海马儿童游泳馆的,一张是老年活动中心的,时间分别在这两处地点发生罪案前。
“放开她,对我们这位急诊科主任,还是尊重点儿的好。”雷磊朝斑秃点了点头,“再说了,她和睡在柜子里的那位警员一样,都已经碍不了咱们的事儿了。”
陈少玲知道,眼下的情势,反抗无用,只好交出手机。
斑秃这才松开了周芸。
“交出手机。”雷磊对她说。
周芸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揉着那只几乎脱了臼的胳膊,一边整理着皱皱巴巴的白大褂,用无比愤恨的目光盯住雷磊说:“别得意得太早,今天晚上,你不可能是赢家!”
陈少玲被斑秃推搡进了屋,不停地揉着被抓疼的胳膊,冷冷地看着办公室里的另外几个人——包括周芸在内。
雷磊眨了几下眼睛,狐狸样的瘦脸上浮现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请您相信,胜利永远属于我这样的人。”
回到急诊科办公室,雷磊扩了扩胸,扭了扭肩,又活动了几下脖颈,直到把全身都舒展开了,才注视着眼前这个终于回到他手里的王国,虽然显得空落落的,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志得意满。他把手撑在办公桌的两边,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姿势,让鬣狗把斑秃叫过来:“顺便把陈少玲也带过来。”
说完,他让斑秃留下,看住屋子里的其他人,自己则带着鬣狗,匆匆地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