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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你的手枪?我不是通过刘处长,从雷磊那儿给你要回来了吗?”

“那把手枪呢?”丰奇问田颖。

“不是,我说的是吕威那把六四式。”

如梦初醒!

“那把啊,火灾的时候,我连同自己的手枪一起‘紧急处置’了[1]。”田颖望着丰奇问,“怎么了?”

“老张已经把那支枪送上来交给我了啊!”

“我记起来了,老张在给我包扎完伤口,拖着吕威离开病房前,顺手从手推式清洁车最下面一层的抽屉里拿走了一张砂纸。我那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现在明白了,他是要用抛光显影的方法查出那把六四式手枪的枪号!”丰奇说着,拔步冲到警务室外面,在散落一地的纸箱子里翻检了一番,拿着一个棕色玻璃瓶走了进来,“呶,就用这个,浓硝酸溶液。很多犯罪分子以为磨去枪号,警方就不能找到枪支来源了,其实金属表面的冲压字迹,即便是被磨损,在深层部位依然保存着冲压所致的凹凸差异,只要用砂纸抛光,再用浓盐酸或浓硝酸溶液进行化学显现,就能让字迹重现——根据重现后的枪号,就可以在全国警务网络系统中找到持枪警员的个人信息。按照相关规定,警员丢失配枪是非常严重的过失,无论枪支是否找回,都必须记入人事档案,那把枪保养得比较好,丢失不会太久,老张拖吕威去警务室的路上,肯定问出了他买枪的大致时间,如果是在一个月以上,那么丢枪警员的主管领导必定已经提交了修订申请。因此,老张只要发现修订申请还在‘待审核状态’,从系统中找到该警员的主管领导的电话,然后启动修订模式,并与该领导联系,以人事信息管理中心的名义索要密码——就可以在那个警员的人事档案上移花接木了!”

丰奇的脑海闪回过一帧帧画面,宛如整晚的时光在逆流,追溯着一切的源头:拿着A4纸核实上面的一个个儿童机构是否安全,把孩子们转移出PICU前和田颖依依惜别,跟老张一起面对投毒者发起的一次次挑战,磁性玻璃白板上的警用地图,办公桌上的酒精灯、显微镜、搪瓷盘、铺在地上的一块块白色无菌纱布,上面摆放着从犯罪现场提取回来的一袋袋证物……不,这些都不是,还要再往前,再往前是雷磊逼着自己交出配枪,说起枪,自己遇袭后也曾经让田颖想方设法把吕威那把枪从老张手里夺回来,当时田颖说什么来着——

鬣狗听得目瞪口呆。

很可能要更早……

田颖揉着太阳穴说:“我真的很想知道,老张本人的人事档案上到底记载了些什么……”

“嗯,因为雷磊的面目始终模糊不清,所以,老张从出手救你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给自己的脱逃布局了。”田颖慢慢地说,“包括伪造档案那件事,刚才咱们说他是从想通了整个案件以后开始的,现在看来,他谋划的时间很可能要更早。”

丰奇让鬣狗在拘押室的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根铁丝:“这大概是他卸锁扣的时候扔进来的,用来开手铐——他再一次利用了你们的心理盲区:搜查警务室时,你们对堆满杂物的外间搜得比较仔细,而对于门上落锁、空无一物的拘押室,不会太细致。出了拘押室后,他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放倒了外间的那个看守,并把孔洞外面的鼓风机插头拽了进来……想必第二次进警务室时,他已经猜到了杨兵的终极计划,但你一直在门口监视,所以他不但不能把插头插入电源给鼓风机充气,反而在拿辐条时,将箱子后面的插头推到孔洞外面,以防万一自己被关进警务室时,外间会遭到严密的搜索——”

“第一次……就是那个流氓开枪打伤丰警官以后?”丰奇惊诧地说,“难道那个时候老张就做好了要被关进这里的逃生准备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那就是他第一次来时动的手。”田颖摸了摸门框锁扣的另一面,发现也有些黏手,“卸下门框锁扣以后,他在两面都涂上胶,只是朝向门框一边涂的是普通的黏合胶,而朝向门板的一边涂的是金属焊接胶,然后依旧把这片锁扣粘在门框上,关上门,把挂锁锁好,所以后来雷磊开锁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你们推他进拘押室的时候,由于门是往里推的,他利用过门时身体挡住你们视线的一瞬间,飞快地把门框上的锁扣掰下,顺势粘在了门板的锁扣上,因为室内光线十分昏暗,加上心理盲区,雷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时两片锁扣已经比翼齐飞,关上门以后,门板和门框的贴合度极高,看上去两片锁扣依然各在其位,且锁眼‘正对’,任何人把挂锁的锁钩穿过时,都不会起疑心——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看似上锁,其实从里面一拉即开的‘密室’。”

“怎么了?”田颖问。

“今晚?”鬣狗想了想说,“今晚老张被拘押之前,来过两次警务室,第二次他拿了个辐条就走了,我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丰奇说:“就剩下最后也是最难的一个问题了,他是怎么打开外间的不锈钢防盗门,溜之大吉的?”

田颖看了一下门框上原来用于固定锁扣、现在只剩空洞的螺丝孔,边沿一圈的色泽很新,用指尖一摸还有很强的毛刺感:“应该是今晚卸下来的。”

田颖沉思了片刻说:“我的感觉是:今天晚上老张不仅在和不同的对手同时对弈,而且棋无虚招,招招领先,所以——”

“我的妈呀,这门,落锁不等于跟没锁一样吗?”鬣狗张大了嘴巴,“他是什么时候把门框上的锁扣卸下来粘在门板这边儿的?”

丰奇和鬣狗都望着她,等了很久,她才幽幽地把这句话说完:“所以他第二次进警务室,很可能也是有预谋的行动。”

丰奇这才发现,贴合式锁扣本来应该门框上一片,门板侧面一片,关好门,两个锁眼对上以后,挂锁的锁钩从中穿过落锁,但现在,两片锁扣居然都在门板侧面,用金属焊接胶紧紧地粘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黎炎发生气管异物,是老张借着他喜欢叼笔帽的习惯,刻意为之?”丰奇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夹紧了拐杖,“我想起来了,我把黑脸汉子关进警务室以后,跟周芸汇报时,那个长着酒糟鼻的传达室人员多疑,主动说警务室里面堆的东西不全是他的,还拉老张来做证明,当时就提到了自行车配件。后来陈少玲在游泳馆救一个气道梗阻的孩子,做环甲膜切开术之前,周芸提醒过她,上衣口袋里不能有硬塑料之类的东西,不然掉进患者气管,身边没有辐条就无法取出……”

田颖指着锁扣说:“你觉不觉得这个锁扣特别厚?再看门框上的锁扣是不是不见了,他是把两片锁扣粘在一起了!”

“这就更加证明,黎炎发生气管异物绝非巧合,老张就是要让周芸主动派他去警务室,这样才不会引起雷磊的疑心……”

丰奇和鬣狗马上围了过来。

“可是——”鬣狗又插话了,“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进来后,只弯腰在箱子那儿摸索了一会儿,拿了根辐条就出来了。”

田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用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照着铁门上的贴合式锁扣:“我知道他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的了!”

“你敢保证他一刻都没有脱离你的视线?”丰奇问道。

“怎么了?”丰奇问。

“我敢——”鬣狗刚刚梗起的脖子又缩了半寸,“就是他往外走的时候,我怕被他撞见,赶紧后退,听到特别轻微的‘啪’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当她把目光投向门框的时候,不禁“咦”了一声。

田颖在警务室里间和外间的地面上好一通搜索,却一无所获。

田颖进了拘押室,在四面墙上摸了又摸,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又看了看铁门上的贴合式锁扣和依旧钩在上面的不锈钢大号挂锁。

“老张一定是抛掷了什么东西,屋里既然没有,那么可能在屋外。”田颖对鬣狗说,“可是南墙的窗外有你在监视,所以那样东西八成是从北墙的窗口丢了出去。”

鬣狗上前一边拍打着拘押室的铁门,一边嘀咕道:“门是铁的,我们来的时候,挂锁锁得好好的,雷主任用钥匙捅了半天才捅开,人是不可能逃出来的啊,这不活见鬼了吗……”

说着,她打开北墙上方狭长的玻璃窗,扒着铁栏杆往外望去:空场上乱糟糟的,消防队员们还在抱着高压水龙朝备用病房喷水,已经关掉鼓风机的淘气堡瘪了大半截,犹如一个嘬光了汁液的柿子皮摊在地上。

田颖也想不出答案:“算了,咱们还是先想想他是怎么逃出拘押室的吧!”

突然,她转身跑出了屋子,过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虽然还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但是我有一个发现。”

丰奇搔了半天后脑勺,摇了摇头。

说着她用手机电筒照向窗外,指着贴近窗根的一处瘪了的淘气堡“城墙”,对丰奇说:“看见那块长方形的白斑了吗?”

“我打断一下二位。”鬣狗忍不住说,“你们说老张伪造档案,他到底是怎么伪造的?这事儿,雷主任也一直没想明白。他说就算用他的账号修改在职警员的档案,也有好多条件要满足:首先得知道该警员的身份证号和配枪枪号,而且这个警员的主管领导必须提前提交档案修订申请,还得在修订时提供系统临时生成并发送的十二位数密码……”

丰奇用拐杖撑直身体,探头望去,由于淘气堡的“城墙”涂饰成青灰色,所以那块巴掌大的白斑虽然不太明显,但边缘尚算清晰。

“是啊,但那时雷磊一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又无法确认雷磊对备用病房里的孩子们到底有无威胁,所以只能另想办法,伪造档案大概就是其中的一环——他早就觉察到雷磊一直在窥探他的真实身份,一旦发现有可以利用之处,就会把他抓捕,跟警方做交易,但条件没有谈妥之前,雷磊不会把他交给警方,而是找一个可靠的地方秘密拘押。以雷磊那种技术官僚的职业眼光,整个儿童医院,这样的地方就只有一处——所以老张才在档案中‘投其所好’,使自己‘成功地’被关进了警务室。”

“那是什么啊?”

“这就是我们从综合药房里往下看的时候,只看到积了雪的空场上一片平整的原因,直到那时,淘气堡还没有充起气来。”田颖说,“而老张在下楼后听到孙菲儿说没有电话打进值班热线,瞬间想通了整个案件之后,大概就开始策划给淘气堡充气这件事了……”

“一块防水双面胶。”田颖说,“我试了试,如果淘气堡充起气来,它恰好位于把手从铁栏杆里伸出就能摸到的位置,而且因为地上插了锚固,就算风大也不会吹偏移多少。我想,老张一定是估算了高度、看准了方位,把什么东西粘在双面胶上抛出,正好落在那里,这样等他从拘押室里逃出,给淘气堡充气之后,伸手就能把那样东西拿进屋子里面来。”

“我笑赵跃利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半路杀出个老张来,他把吕威打得太重了,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被扔进警务室以后,连把插头插进电源都做不到,也许他曾找黑脸汉子帮忙,可是黑脸汉子一直被背铐着,也帮不上他。”

“难不成是防盗门的钥匙?”鬣狗眨巴着眼睛说,“那也没用啊,这扇防盗门从里面无法用钥匙打开——别说里面了,外面都没戏,雷主任和我出来时,他特地用夹钳把原来那把钥匙夹断在锁孔里了。”

“你笑什么?”

三个人在屋子里又待了一会儿,只觉得头脑愈发混沌,便一起走到外面。

“吕威一定早就注意到雷磊那帮人了,想着一旦开枪,在今晚旧区各个派出所都警力一空的情况下,肯定会先把他关进警务室,等明天一早再做处理——周主任说那个鼓风机是劣质品,机身没有开关,纯靠插拔插头来接电和断电,所以只要把已经伸进孔洞的插头插进电源,鼓风机就能往淘气堡里充气了。”说到这里,丰奇不禁一笑。

雪后的空气湿润而清爽。医疗综合楼前、停车场上,此时此刻簇拥着大量的人群和车辆,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犹如被踩得稀烂的雪泥一般不分彼此。除了警车和儿童医院新区派来的三辆救护车以外,平州市电视台的转播车也来了,从上面跳下一个拿着话筒的女主持人和几个摄像记者,四处寻找着直播的位置;两辆市政府的小轿车随后开进了医院,几位领导模样的人下车就朝着患儿最多的地方走了过去,热情慰问,那几位记者自然就将直播区设在了他们附近。

田颖恍然大悟。

看不见周芸在哪里,倒是王酒糟坐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一脸落寞地望着人潮人海。

“当然是使自己被关进警务室啊!”

“啪!”

“开枪伤人能达成什么目的?”

丰奇用手掌狠狠拍了一下脑门,一双眼睛里放射出欣喜若狂的光芒!

“因为我将黑脸汉子逮捕后,关进了警务室,还把门锁上了——医院搬迁后,警务室派不上用场,所以平时是不锁门的,而铺好淘气堡的赵跃利从空场绕到警务室门口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丰奇说,“而且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卓童说带着一群小流氓来闹事,是为了掩护他趁机坐进电梯,上到六层,但再怎么闹事也不至于开枪伤人吧,现在我懂了,因为吕威奉了卓童或赵跃利的命令,必须马上采取某个手段扩大事态,而他当时想到的办法,就是开枪伤人。”

“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田颖嗔怪道。

“记得啊,可是,这跟赵跃利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我解开最后最难的那道谜题啦!天啊,答案居然如此简单!”丰奇激动得声音发颤。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有个黑脸汉子,因为他的儿子皮试过敏,就持刀行凶,砍了周主任一刀。”

他不知道王酒糟的名字,只能朝他“哎,哎”地招呼了几声,王酒糟一看终于有人理他了,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田颖没听明白。

王酒糟刚一到近前,丰奇就大声问:“你老实说,不久前你是不是接到过老张打的一个电话?”

田颖回答不出。这时丰奇透过南窗,远远看到正在停车场上迎接新区医疗队的周芸,看到她额头上的纱布,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周主任遇袭!”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灼灼逼人了,王酒糟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是什么事呢?”丰奇问道。

田颖拽了丰奇一把,丰奇才回过神来,赶紧换了一副温和的口吻:“你别怕,我就是想问你,不久前,老张是不是打过你的手机——说自己被锁在警务室了,让你给他打开大门?”

田颖想了想说:“结合卓童和杨兵的供述,我大约总结出这么一条思路,你们听听对不对:今天傍晚,为了接住卓童从综合药房扔下的贵重药物,开着轻卡回到医院的赵跃利把淘气堡铺在了空场上,插上锚固,并从北墙外面将鼓风机的插头伸进了孔洞里面,正准备溜进警务室,把插头接上电源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打断了他的计划——”

旁边的田颖,震惊得瞪圆了双眼!

这时,刚刚把猩猩背到急救车那里的鬣狗回来了,这家伙很会看形势,忙不迭地巴结道:“我记得,我们刚刚把老张押进来,查看外间的时候,虽然看到这个孔洞,但没记得伸进这么个插头来。”

王酒糟吭哧了两声,才点点头道:“我们是老伙计、好朋友嘛,他说有人恶作剧,把他锁在警务室了,还用夹钳把钥匙剪断了,让我给他开门,我的开锁技术,那不是吹的,啥样的锁难得住我啊,三两下的事儿……”

“不妨先从最后一个问题开始解答。”田颖踢了踢从北墙底部的外接电源孔洞里露出的插头,那个插头是他们刚刚才从电源上拔下来的,另一头接在墙外给淘气堡充气的鼓风机上。

田颖望着丰奇:“也就是说,那块双面胶粘的是一个手机。”

“我脑袋里现在一团糊涂。”丰奇皱着眉头说,“第一,老张是怎么逃出拘押室的;第二,他又是怎么逃出外间的;第三,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给淘气堡充气的?”

丰奇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相视一笑,往警务室走去——听田颖讲完了从备用病房逃生的经历,又从杨兵那里获知了他被捕的大致经过,他们愈加对老张究竟是如何从警务室逃出去的感到惊诧不解。然而在灯光昏暗的警务室里一番查看之后,但见门窗无损、四壁无痕,心头的迷雾反而更浓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淘气堡,延迟了凶手在空场上点火的时间,逼得凶手登上了楼顶,救下了备用病房里的我们,还救出了他自己……”田颖喃喃不已,如痴如醉。

“我哪儿都不去。”丰奇说。

一瞬间,丰奇忽然想起了什么,投向夜空的目光无限怅惘:多年以前,仁济医院,小白楼,难道是那个人?难道他消失多年,一直隐姓埋名在这里?岁月荏苒,改变了他的模样,又或者,其实他根本没有改变,只是为了迁就岁月,荏苒了自己……

目送载着孩子们的车辆渐渐远去,田颖轻声问丰奇:“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走啊?”

田颖没有注意到他的神逸天外,问王酒糟道:“你知道老张去哪儿了吗?”

办完了移交手续,刘思缈让孩子们上了昂科雷,亲自护送她们往省城去,跟着她的那几个便衣则押着杨兵,坐上腾出来的一辆警车跟在后面。上车前,刘思缈问丰奇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丰奇看了看正在泪眼婆娑地跟孩子们告别的田颖,摇了摇头。

王酒糟一下子难过起来:“我哪儿知道啊!打开门放他出来以后,他告诉我说,他要走啦。我问他去哪儿,他说他还没想好,我问他还回来不,他摇了摇头,我就特别伤心。他劝我不要难过,我说我哪儿能不难过啊,我这一辈子就喜欢跟人下棋,可是臭棋篓子一个,跟谁下都输,就跟你下经常赢,你走了之后我可跟谁下去啊?他一愣,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紧紧地拥抱了我一下,说‘再见啦,我的朋友,我们还会再见的啊’,然后就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辆一路鸣笛的红色消防车开进了医院,却被停车场上的车辆堵住了道路,周芸赶紧跑过去,好一阵忙碌,才疏通了车辆。消防车顺着消防通道开进了空场,一大群消防员跳下车,朝着火势汹汹的六层备用病房喷射水龙,在两条白色水柱的扑压下,挣扎了很久很久的火焰终于不甘而又无奈地嗤嗤化成了滚滚的黑烟,朝着下尽了飞雪、露出深蓝色的夜空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