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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哭泣

“我知道,你肯定是被逼上梁山,无路可走,才变成玫瑰分子的。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我一定会让你出来。这几天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在这里没人照顾你,自己要多保重,等我的好消息。”陆明飞边说边看时间。

于风吟看清来人之后,身体姿势稍有放松,眼神透出一丝惊讶和欣喜。她反复打量陆明飞的胸口和面庞,确认他毫无损伤之后,嚅动嘴角好几次,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她想说的,他应该都知道了;而她想问的,却怕听到与期待相反的答案。

于风吟把脑袋埋进双臂良久,缓缓抬起头,轻声道:“陆队,你走吧,别和我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扯上任何关系。你忘了吗,我开枪打伤了你,你没理由为我去求人。”

“是我。”陆明飞的步伐跟心情一样沉重,就好像那镣铐扣在了他的脚上,走得极其缓慢。她定定地凝视他,那欲语还休的目光使他心头一战,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你……还好吗?”

“你看着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开的枪。虽然你做过那些事,但我知道你肯定日夜遭受内心的谴责。其实,我们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要赎罪的,我会帮你争取这份机会,以后……以后我陪你一起在世间赎罪。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陆明飞听到她嘶哑得令他心碎的声音,看着她暗淡无光的眼眸,感到很难过。她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没心没肺地毒舌的样子。

陆明飞点点头,便来到1177监仓的铁门外,从小窗口弥望身陷囹圄的自己牵挂的人。她身上的特殊监服使他鼻头一酸,她躺在草席上蜷缩着,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儿。她听到开门的动静,快速又警惕地起身,侧首望来,那张苍白无光泽的脸上挂着严重的黑眼圈,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古灵精怪,而是一副憔悴苍老的模样。

“陆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是有罪之人,不值得你这样温柔以待,与我扯上一丝关系都会败坏你的名声和前程。所以,你走吧,离我越远越好,不要管我。”于风吟说着,忽然猛地咳了两声。

“你只有15分钟的时间,一定要及时出来,这是我靠交情给你换来的时间,晚了可不好交代。”姜云凡打开那扇小门,叮嘱道。

陆明飞立刻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秋夜的夜里,温度下降了很多,她在这个阳光洒不进来,又没有温暖被窝的地方,只身着薄衣裳,不感冒才怪。他想起她受的牢狱之灾,还有她在录口供时的视频,胸口发酸。她本可以像其他女孩儿一样享受最美好的年华,不用颠沛流离,不用诚惶诚恐,不用受到恶人的控制和摆布,但是活着的每一刻,她都逃不过“杀神”的手掌心,除非对方死了。

两个小时之后,姜云凡驱车来到2号监狱,直接走进了特殊监狱区域的走廊上。已是夜深时分,监牢幽僻寂静,传出一阵阵呼噜声。原本在重重大门外值守的狱警不知为何离开了这里。但姜云凡抬头望向角落已熄灭的监控探头,便知实际上是唐寒雨与监狱长打过招呼了。

他看着她,郑重道:“你听好了,不管你过去以什么身份活着,未来是否还是一名法医,我知道我爱上你了。我不是为了报恩,也不是同情你,而是非常想和你像以前一样拌拌嘴,以此度过漫长的余生。即使你不和我在一起,我也要先把你救出去。”

但偏偏姜云凡不怕这些规矩,他忽然一拍桌子,笑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去看她。”

忽然,于风吟那双眼睛燃起了一丝光亮,两行泪水簌簌掉落。她没法儿告诉任何人,其实她待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很害怕,害怕突然死得不明不白,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好像青少年时期,她每晚都很害怕,可是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也没人帮助她。选择什么、放弃什么、交易什么,全都要她一人决定,后果也只能独自承担。

一大串恳求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唐寒雨。但她作为特案组的组长,还是很为难,毕竟上头的命令不得反抗。

她被陆队的一番话深深感动了,对方郑重地表明了自己会尊重她的过去,陪她在世间赎罪的决心。她非常清楚,获得喜欢的人的尊重,远比所有物质重要。与这样的人一起,她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自由。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眼看她就这样终结自己的一生。

可惜时间飞快地流逝,15分钟一下就过去了。姜云凡见陆明飞还没出来,跑进来劝道:“陆队,时间到了,快点儿走吧,待会儿不好交代,我们可不能害寒雨陪我们受罚。”

陆明飞很是难过:“她肯定是被逼的,我很清楚,她不是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当初她年纪小,没有资本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但现在不同了,所以,她才会制造我假死的现象骗‘杀神’。你们就当是帮帮我,让我见她一面。我能够活着回来,也是因为有她提供的帮助,不是吗?”

陆明飞依依不舍地看了于风吟一眼,于风吟擦干眼泪,将他们一个劲儿地往外推。“砰”的一声,监仓的铁门再次被关上了,陆明飞握住小窗口那双纤细的玉手:“别怕,天塌下来我替你顶着,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目前还没有指示。我们已经向沈老汇报了,他说这件事非常严重,需要很多领导开大会决策,他特意提醒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接触于风吟,也不要插手。”唐寒雨连说三个“不要”,可见此事真的非同小可。

姜云凡又拉了一把陆明飞的手臂,窗口的双手就此分开。于风吟移了移位置,想再看看陆明飞的背影。但是,窗口就那么大点儿,他们很快消失在监仓的走廊上。

良久,陆明飞再度开口:“现在上头有什么指示?”

几分钟后,外面传来了椅子被拖动的声音,原本值守的狱警回来了,监控摄像头也恢复了运作,一切又恢复了以前清冷幽静的样子,就像从没有人来过特殊监仓一样。

病房的气氛很尴尬,陆明飞呆坐在病床上,姜云凡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但他们还是道出了于风吟的经历。陆明飞呆呆地听着那充满着罪恶、贪念、欲望、绝望的人生,根本不敢想象一个女孩儿曾经是怎样熬过来的。

在驱车前往市局的路上,陆明飞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打了个电话之后有点儿激动,强烈要求姜云凡加速。听他的语气,市局可能来了位大人物。

唐寒雨拦住陆明飞,语气中有一丝悲愤:“陆队,你别自欺欺人了,她真的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于法医了。”

“到底是谁来了?沈老?”姜云凡有点儿惊讶。若是沈老来了,他们可能就有新任务了。

“不,我不相信,怎么可能会是她?”陆明飞打断姜云凡,抬头之际,眼眶已经泛红,“没错,她是开枪打了我,但是她没有杀我。为了防止我醒不过来,还做了急救措施才离开。沈老现在在哪里?我要去和他说清楚。”

“你别问那么多,到了就知道了,听说他们在办公室开会了。”陆明飞的手撑着脑袋。

“她被关在牢里了。”姜云凡打量着陆明飞的表情,继续说,“我们抓到了凶手之后,凶手说你被杀了,还爆出了于风吟与‘杀神’幽会的证据,我们就此展开了调查……”

“要是沈老知道我们去监狱看了她,肯定要被臭骂一顿。”姜云凡想想沈老生气的样子,就浑身打了个激灵。

病房一阵沉默,大家各怀鬼胎,犹豫着是否要把真相说出来。那个曾经无比信任的同事兼朋友,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也一起大吵大闹过,有过欢声笑语,但还是逃不过时间会把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的魔咒。最令人担忧的是,陆明飞与她交情甚好,若是知道真相,他会不会疯狂地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事?

警车抵达市局,陆明飞跳下车奔往会议室,完全不顾去停车的姜云凡。他看了看紧闭的电梯,转身一口气跑上五楼,可还未走近就被人给拦住了。

“于风吟在哪里?她怎么没有来看我?该不会是平日和我吵架吵多了,看我生病就以为我吵不过她了吧?”他故作轻快地说,实际上内心惴惴不安,隐隐觉得于风吟一定出了事,而且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不好意思,陆队长,现在会议室正在使用中,你不能进去。”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唐寒雨注意到他的神色和动作,还是问出了口。

“让开!”即使陆明飞出口不客气,但两位保镖仍旧坚定地站在他面前挡住去路。

“你别在我眼前晃,看得我头疼。”陆明飞接过唐寒雨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后喉咙好多了,然后自己堆起枕头靠着,又看了看空荡荡病房。忽然眉头一皱,伸手摸向胸口,怎么完好无损?明明昏倒前他还中了枪。

陆明飞一看对方的衣服,便知他们都是紧随舅舅多年的贴身护卫。但此刻谁要拦住他救于风吟,就是和他作对。他很清楚,舅舅平时很忙,不涉及复杂的刑事案件或内部判决,几乎不会出面。这次前来清武里市一定是带着任务,而且直觉告诉他此任务与于风吟有关。

“陆队,你还记得我们是谁吧?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医生说你命大的话,就不会留下后遗症。”姜云凡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四目相对的瞬间,陆明飞很无情地撇开了他的脸。

这时,会议室被打开了,陆续走出来好几位位高权重的老家伙。他们那张沉重的面色在看到陆明飞的那一刻,竟浮现了一丝笑容,嘴上还说着“小陆来见舅舅的吧,他还在里面”之类的话。

“你醒来了,要喝水吗?”唐寒雨边倒开水边问。

等这些老家伙都走了之后,陆明飞推开保镖的手闯进会议室。这一看,原来沈老也在。坐在最前头的两位看见冒失闯进来的陆明飞,又看了看跟来的保镖。两人垂着脑袋说:“对不起将军,我们没能拦住陆队长。”

窗边的两人齐齐回过头,眉宇间带着一丝欣喜、犹豫和担忧,让陆明飞看不明白。

其中,那位被称作将军的男人淡然地站起身,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出去。门被关上之后,会议室只剩三人。陆明飞又惊又喜,已经很久没见到舅舅了。可是,对方沉着脸,很生气地训斥他:“明飞,你没看到我和你的上司在谈话吗?这样鲁莽地闯进来,像什么样子?!”

夜晚8点28分,陆明飞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白净的病房,还有窗边姜云凡和唐寒雨的背影。他很口渴,一直想端起床头柜的水杯,却“咣”的一声,一不小心把水杯摔碎了。

“舅舅,沈厅长,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陆明飞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不停地走啊走,嘴唇已经干裂得起皮,脸上灰尘堆积,凌乱的发丝在风中摇摆。头顶那明晃晃的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但他还是眯着眼,眺望前方没有尽头的路,忽然感到视线模糊,步伐逐渐缓慢,最终眼前一黑,瘫倒在路边。

“罢了罢了,本吉,这里也没有外人,别训他了。”沈铁生呵呵一笑,“不过,你刚刚说着急什么?”

陆明飞看了看附近的景象,这是在哪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大片的树林。他摸了摸干瘪瘪的肚子,传出一阵阵因饥饿引起的咕噜声,可是眼前连一只野兔、一颗苹果、一滴水都没有,像是置身于无人区一般,除了那片树林,再也看不到其他生命的气息。

“我听说魔女,哦不,是于法医被关在监狱里了。我知道她犯了很大的错误,但是你们能不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陆明飞拉开椅子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