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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唐朝

没过多久,林韩就去了何家,本以为再也不会跟唐朝见面了,没想到今年春天,在市郊的一所精神病院又和唐朝重逢了。

林韩后悔得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在那儿傻坐了一会儿,也回去了。她将相亲经过说给王姨听,王姨也是长吁短叹直说可惜,但她没有埋怨林韩,还反过来宽慰她:“没事,以后,阿姨再给你留心,好男人有的是,不着急,啊?”

那天林韩刚好去郊区办点事,路过那家医院时,看到唐朝正在草丛里找着什么。由于当时对唐朝的印象颇深,所以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唐朝低头喝了口汤,抬手招来服务员:“结账。”他将餐费付了,才回头对林韩说,“我吃完了,有点事要先走,不好意思,失陪了。你慢慢吃吧。”也不等林韩回话,起身朝林韩微微低头示意一下,径直走了,连再见也没有说。

“唐朝?”

林韩被唐朝那一眼盯得心里发毛,但话都问出口了,还是不甘心,怯怯地又问:“是不是呀?”

唐朝望着她,皱着眉问:“你是?”

唐朝脸色一变,皱着眉头看了林韩一眼:“吃饭吧,菜凉了。”

林韩戏谑地笑道:“贵人多忘事啊。”见唐朝有些尴尬,想起之前自己得罪过他的事,生怕他一个不耐烦跑掉,忙又补上几句,“林韩,川菜馆那个相亲对象。如果你在那里还有别的相亲对象,我就得找别的介绍词了。”

两人开始相处得还算融洽,天南地北地闲聊。林韩是属于那种遇热更热、遇冷更冷的人,兴致来了自己也管不住,聊着聊着,一个不小心就问了唐朝关于灵异的事:“你懂灵异是吧?是不是遇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

“哦哦,是你呀,我想起来了,你还是那么瘦。”唐朝笑着说,他的表情并无不快,看来确如王姨所说是个好脾气的人。

她本来以为唐朝肯定是身着唐装,戴着副酒瓶底般厚的眼镜,表情神秘,一副食古不化的小老头样,结果见了面才发现,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唐朝显然也一样没有用心打扮,很随意的T恤加休闲西裤,剃了个精神的板寸,整个人看上去闲适清爽。虽然没有欢夜那么帅气,但却比他显得精神多了。唐朝很是随和大方,林韩在门口张望的时候,他很熟稔地喊出她的名字,在外人看来,像是熟人之间打招呼,绝对看不出他们是初次见面。

“我还怕你接着问,林韩是谁呀?还好还好。”她看到唐朝手里拿着一架纸飞机,望了望他身后的精神病院,试探着问,“你在这里干嘛?”其实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太唐突了,只怕又要惹他不快。

本来就不是为相亲而去的,那天林韩穿得一如既往的随意:一副硕大的墨镜架在鼻梁上,挡住半张脸,露出薄薄的嘴唇和削尖的下巴,一头长发披下来拢在腰上;上身的T恤虽然是半紧身的式样,却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下身的牛仔裤也如此,肩上斜挎着一个硕大的背包。这样一来更显得她清瘦了,像个纸人般轻飘飘的。

果然,唐朝脸上的笑意一下子隐去了,却还是礼貌地回答了她的问话:“看一位朋友。”说完也不和她道别,转身就向医院走去。

初次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川菜馆。林韩不是很能吃辣,约在那里主要是图便利,十来分钟的路程。

医院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正专注地盯着唐朝。她穿着病号服,眉目清秀,脸色苍白,一副久不见阳光的样子。

谁知,一见到唐朝,林韩就将王姨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唐朝将手中的纸飞机递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女孩接过去将飞机撕了个粉碎,然后转身跑掉。他正准备追,却被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叫住。林韩本来想走的,但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就站在门外一直看着,直到唐朝出来。

但王姨说唐朝不许她跟人提他会灵异的事,她再三嘱咐林韩一定要记得,与唐朝认识一段时间后有机会再问,而林韩也让她对自己的职业保密。

他看了看她,没好气地说:“你还没走?”

林韩对灵异的事一直很感兴趣,尽管她写的都是与灵异相关的恐怖小说,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方面的事,也从没有碰到过懂灵异的奇人,现在王姨居然说可以介绍一个懂灵异的男子给她认识,这太让她兴奋了。这个时候,她早忘记了还有“矜持”二字,开始反过来催促王姨:“那您帮忙安排一下呗,我想和他尽快见面。”

林韩忍不住问:“她是你的前女友呀?很漂亮哟,是什么原因住进这里的?”

“是啊,可他不许我对外人说……不过,你也不算外人,是吧?”

“你不觉得你很八卦吗?”唐朝回头盯住她,不太高兴。

这话果然勾起了林韩的好奇心:“他懂灵异?”

林韩无辜地耸耸肩:“八卦?不觉得,朋友嘛,看你这么不开心想关心一下你咯。”

她正看得聚精会神,王姨突然凑到她耳边说:“那小子不知道跟谁学的,年纪轻轻的居然懂灵异。”

“关心?”他哼了一声,“你的关心很特别,是个正常人都有些受不起,还是收回吧。还有,你很有令人生气的本事。”说完也不再理她,独自拦了辆车走了。林韩气得直跺脚,冲他离去的方向扮了个鬼脸,又挺沮丧,不免有些讨厌自己:为什么跟他说话都不会拐弯呢?以前也不是这样的,非但没套到消息,还惹得人家不愉快。

“不见就是不见。”林韩干脆不理她,自己打开电脑看资料。

她正懊恼地踢着石子,突然听到唐朝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上来吧。”

王姨边听边摇头:“那小子脾气好得没话说,人又聪明。哎呀,不说这些了,你说,你到底见是不见?”

后来他说,他在后视镜里看到林韩冲他扮鬼脸,那调皮的表情让他想起小影,忍不住叫司机将车开回去接上她一起走。

“王姨,您就别费心了,再说,还会害你失信,这又何必呢?”林韩见王姨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其实啊,我的性格一点儿都不好,跟您话多是因为您热情,平时我和别人坐上一整天都可以不说半句话的。加上父母对我从小就不管束,性格野得很,有时不小心得罪了别人都不知道呢。”

从那以后,两人倒成了朋友。平时交往,偶尔他也提到小影。林韩得知李影是因为家庭变故受到刺激入院的,家里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近三年来全由他一人照顾。在父母眼里,他为小影的事耽误了终身大事,所以对小影的成见颇深。

终于有一天,王姨神秘兮兮地说:“唉,本来我和那小子有过君子之约,有的话是不能说的,但是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这次我就不做君子了,不过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

有一段时间林韩与唐朝走得比较近,两人似是而非地交往着,会每天打个电话,经常约会吃个饭什么的,但是彼此连手都没有牵过,也没有只言片语的暧昧话,可能这样的相处模式就是时下所说的第四类感情吧。突然有一天,他好像一下子忙了起来,电话少了,约会更是没了,加上她当时也忙着赶稿,渐渐地就疏远了。细细算来,两人都几个月没联系了。

林韩的第一反应就是回绝。王姨也不急,每天来游说一遍,透露一点儿男方的信息,而林韩的态度一直都没有改变。

现在看到李影出现在何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影好了!如此一来,他父母应该就不会再反对他们了吧?但看李影的神情,似乎又没那么简单。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世上,唯情之一物最难懂。

那时林韩还没有到何家,租住的是上海老式民宅,一个里弄住十多户人家,地方虽然嘈杂,却人情味很浓,左邻右舍都很热情,其中住她隔壁的王姨尤为突出。王姨微胖,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热心样,跟你说话永远都笑眯眯的,所以林韩搬进去不到一周王姨就将她的底细摸了个透,当得知林韩还没有男朋友时,便热心地张罗着要为她介绍。

脑中突然闪过黎有德的身影,心不受控制地突突蹦了几下。

林韩与唐朝认识是在去年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