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们说破天,我也不买他们的医疗保险。”他在心里暗笑。由此他回想起刚才那通电话,禁不住再次笑出声来。然而,当谜题出现在眼前时,他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谜面如下:
这才像那么回事儿。他点开链接,照例又是一堆废话。他得耐心看完。又一家赞助商要发表高见了。
“滑稽二字藏一物,答案就在皮肉中。”
第一步进展顺利,于是雷蒙德回到寻宝大赛网站。第三道谜题已经发布,一阵兴奋感蔓延到他全身。
他探身向前,把谜面读了三遍。“如果在你们皮肉中藏点儿什么,那还真叫滑稽。”他对着屏幕说,“这算什么?”
挂断电话的时候,雷蒙德还在吃吃地笑。这种反应他可见得不多。他又一次发觉,自己很想与人分享感受。假如雷蒙德没有一怒之下掐死萨尔,他应该会体会到这种乐趣。
他点开排行榜。有六千多人拿到了第一个谜底,其中大多数也拿到了第二个。所有人按照成绩分组,两手空空的无能之辈列在前头。雷蒙德觉得这样挺好,这就叫大浪淘沙。但让他心烦的是,在那六千多人中,六十三名对手已经拿到了第三个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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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德心情沉重。一个三十二岁的成年人,就靠这种方式谋生吗?他真想和那群渣子同场竞技吗?这场竞赛显然是为这群人举办的。第三道谜题一出来就很可疑,只是又多了一项歧视残疾人的手段而已。“我大概得爬上关键大厦1,在楼顶上倒立才能得到答案。”他心想。雷蒙德钻进一个怪圈:为了摆脱轮椅,他必须赢得竞赛;而为了赢得竞赛,他必须摆脱轮椅。
“我也不知道,”罗斯说完按下音量键,“可我不喜欢他的态度。”
他关掉浏览器,最后检查一遍邮件。他又赢了四箱红酒,又赢了一台iPod,还赢了一只电吉他。“好极了,”他心想,“又一堆垃圾。”
艾达朝她眨了眨眼。“电话不好用,那他怎么打给你的?”
就在这时,一封邮件蹦了出来,标题为“未读勿删”。
“我啥也没买。”罗斯说着,一屁股坐回椅子,把遥控器对准了电视,“打电话人的说,因为停机,所以电话不好用。”
雷蒙德立刻删掉了邮件,两眼怒视着墙壁。这叫他怎么干得了正事儿?有个自以为是的烂人一天到晚骚扰他,而那些能拯救他的谜题又是猴子设计的。
罗斯回到客厅,艾达抬眼看着她。“你买啥东西了吧?”
不过,如果邮件里有答案呢?如果那是他挖到金矿的唯一机会呢?
电话里一阵沉默,那一头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太太,如果没出过事儿,您就不必担心,”他答道,声音有些紧张,“耽误您时间了。”他挂了电话。
雷蒙德不情愿地把邮件拖回收件箱,扫了一眼内容。“失望”、“态度问题”这些字眼刚一映入眼帘,他二话不说再次删掉了邮件。
“等一下,”她说道,“要是真出了停机这种事儿呢?我该怎么办?要是我给你们公司打电话,你们的人能过来修好吗?”
为什么要费这个二遍事?他真想找个东西痛击一顿,抓个人来掐死。
“不会,停机您肯定会知道。”他说,声音中似乎带着笑意,“如果您没遇到停机,那最好了。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耽误您时间了。”
总有某些弱智对他的态度发表评论,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了。发生车祸后,他花了六个月接受康复治疗,来恢复上半身的功能。就在那个时候,有个康复师对雷蒙德说:他必须改变态度,否则很难进一步恢复。
罗斯又停下来想了一下。“我怎么知道停机呢?会不会停了机我却不知道呢?”
雷蒙德不相信这家伙。是他要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吗?不是。那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雷蒙德的感受说三道四?
“我们收到一些投诉,说家里电话总停机。您这条街上投诉的人特别多。”他抱歉地说,“明天我们就去您家那片查找原因,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回家后他做出决定,不允许这种人再对他指手画脚。他们没本事做医生,却还假装聪明。不久,他拟定好了完美的复仇计划,那位康复师就是目标之一。雷蒙德要给这家伙上一堂意想不到的解剖课,就用他自己的内脏做演示。后来萨尔劝阻了他,对他说:那样做也许是证明他观点的好方法,但也成了警察抓他的好理由,他得在监狱里度过后半生。
她想了一会儿。“没有,我觉得没有。哪一类故障?”
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一睹死牢的真容。
“我们公司正在您家那一片维修线路。您最近发现什么故障没有?”
于是,从那天开始,雷蒙德便下了决心,永远不为自己的身体状况垂头丧气。从那以后,他几乎再没把自己当成残疾人,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我就是罗斯·韦尼提。怎么了?电话要出什么事儿?”
直到最近这几天。
“您是罗斯·韦尼提女士吗?恐怕我无权跟别人说这个。”
游戏大师还不是唯一的麻烦,万商卡寻宝大赛已经让他深陷其中。自从这场竞赛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他便一心想着重新站起来。漫长的两年过后,他第一次展望新的人生,盼望在一个好地方生活。也许他会把家搬到阳光明媚的佛罗里达,也许他可以开始跑步。再也不用坐在电脑前,为了赚够活命钱,在eBay网上日复一日地忙生意;再也不用跟那些技术白痴打交道,为完成一次简单的网购浪费口舌。
罗斯思索片刻,然后问:“为什么不好用?”
怀着对险恶前景的预期,雷蒙德关掉电脑,收拾好绿色帆布包,下楼去吃午饭。他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呢?上周这个时候他还很开心。那份营生即便不那么引人入胜,也还算是令人满意,而且没有人来烦他。
“太太,明早电话可能就不好用了。我要跟您说的就是这事儿。”
现在,那一切都离他而去了,被人偷走了。
她停了手,重新把听筒贴近耳朵。“明早怎么着?”
他正穿过大厅,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打扰了,是利普顿先生吗?”这是雷蒙德在新租约上签上的名字。
“可是明早电话就不好了!”他大声说。这时她刚把手伸到墙边,正要把听筒放回托架。
他转过头,看到大楼门房站在那儿,耷拉着下巴,拿着一个包裹。
“我不需要新电话,”没等他说下去,罗斯便对他说,“我这个挺好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再见。”她说完就要挂电话。
“是我,怎么了?”
“这里是美国电报电话公司,我叫格里格·艾什福德。我想说您家的电话……”
“这是你的。”门房迈着方步走过来,把包裹递给雷蒙德,“上面没写电话,所以我跟人家保证过,要当面交给你。”
“干吗?”她一边问,一边回头瞥了一眼电视,生怕错过什么。
雷蒙德把包裹转过来,察看从哪里发来的。原来是那支伯莱塔手枪,他用艾德·利普顿的身份和驾照赢的。为了参与那场竞赛,雷蒙德用绷带精心打扮了一番,还编了个悲伤的故事,说是划船出了事故。这颇有些讽刺意味,因为真正的艾德·利普顿正躺在伊利湖底,被一根绳子和一块石头牢牢地拴着。
“喂,太太您好。”那一头是个男人,“请帮我找一下这部电话的机主。”
“太棒了。”雷蒙德说完转过轮椅,直奔电梯。门房被他撂在身后,张着大嘴看着他。
罗斯一手叉腰,操起听筒不客气地说:“喂!”
一进家门他就撕开包裹。果然,模压包装盒里有一支漂亮的小手枪。他终于赢得了有价值的东西。雷蒙德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他拿着这支枪,对着游戏大师的头扣下扳机。这一幕至少带来些许快感,虽然消解不了他的刻骨之恨。
“你不理它怎么就不行呢?”艾达冲着罗斯后背大叫,然后摇了摇头,不明白为什么再也没人听她的话了。
这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原来如此!谜题里说的是“滑稽”二字,里面藏着“骨”字,皮肉包着骨头,这帮没文化的笨蛋。答案错不了,尤其考虑到赞助商还是一家健康保险公司。老天!假如他们不那么故弄玄虚,他早就猜到了。
但罗斯已经往厨房去了。“干吗大晚上打电话?不知道别人想清静清静吗?”
智慧之火终于燃起。雷蒙德终于可以思考了。
“不要……”母亲又说了一遍。
他打开电脑,数了一下“骨”字的笔画。这种方法他在那条有关咖啡的谜题上用过。成了!这一次十一个登记表单全都返回了成功的消息。
“那电话就会一直响,你听。”她说完站起身。
现在,雷蒙德还要应对一项重大挑战。好吧,严格来说是两项。第一项有关鞋跟公主,也就是罗斯·韦尼提。谜题还没出来,她就拿到了四个谜底。雷蒙德需要查清她怎么弄到的,然后收缴她手里的谜底。要想打赢这一仗,要想战胜他的劲敌,关键在于拿到全部谜底。
“不要接,”母亲对她说,“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他们还会打过来的。”
但是,如果坐在原地不动,纠缠于过去的不公,那什么事儿都办不成。他还有很多计划要实施,很多对手要追踪,很多谜题要解开。雷蒙德打开电脑旁边的抽屉,拿出从帕克特家偷来的记忆棒。
罗斯和艾达刚坐下来,正要观看她们最喜欢的电视节目,电话响了。这天晚上电话已经响了三次了。第一通电话是个男人打来的,想卖给她什么东西。她迅速而礼貌地拒绝了。第二通电话是一家公司打来的,问了她一大堆问题,就想弄出什么新花招,把她不想要的东西卖给她。她跟他们说,她知道商店怎么走,想买什么东西她自己会过去买,干吗没完没了打电话浪费她的时间?这会儿又来了。电话响到第四声的时候,她翻了翻白眼,嘴里咕哝道:“噢,又是什么事儿?”
是时候展开“韦尼提行动”了。事成之后,寻宝大赛、千万大奖,都是囊中之物。
罗斯·韦尼提
1关键大厦(Key Tower):克里夫兰地标建筑,正式名称为第二国家银行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