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边只剩下肖飞和郭文豪。
陈如前脚走，阿四后脚便到了，他弯腰抄起那只方便面桶，仰起脖子喝得呼噜呼噜响，喝完后抹抹嘴，连个招呼也没打便走了。
郭文豪移开铁锥串着的两只钢盔，在尚且发红的火炭上添几把干柴，浓烟过后，已经败烬的火堆又熊熊燃烧起来。
陈如点点头，转身从火堆旁离开。
“肖老弟，你那张地图还在吗，能不能借我看看？”郭文豪朝肖飞伸出一只手。
“实在喝不下就算了，时间不早，你也回去休息吧。”肖飞对她说。
“当然可以。”肖飞把晾晒半天、吃饭前才收起来的地图从背包里取出来，然后递给郭文豪。
袁富走后，陈如把手中的方便面桶搁在地上也站了起来，她望着肖飞似乎有话要说，嗫嚅良久却最终没有开口。
郭文豪接过，展开铺在膝盖上，借着火光仔细观察。虽然由于浸水的缘故，图纸上部分区域文字与线条有些模糊，但基本脉络和条理还算清晰，他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当前所处的位置，可惜有关这个天坑，地图上没有任何文字标注和说明。
袁富瞧瞧拂袖而去的多多，又瞧瞧摇头叹息的郭文豪，再瞧瞧无所适从的陈如，视线最后落在肖飞身上：“那个-----我有点累，先回去歇息了，你们继续。”
仔细想想，这也在情理之中：鬼子的图纸毕竟围绕基地而绘，不可能像行政区位图那样把每座山、每道岭甚至村村寨寨都标那么详细，可活了四十多年，眼下这个天坑也从没听谁说过啊。
“死人妖，关你什么事！”多多破口怒骂。
他忽然有问题想问问肖飞，转头看去，却见后者正把晾干的稿纸垫在膝盖上，拿钢笔沙沙书写着什么。
郭文豪则嗤笑着回了一句：“你这吃的又是哪门子醋呢？”
“你在写什么？”郭文豪将身子往前倾了倾。
肖飞眨着眼睛，好像对自己的过失还懵然不知。
“没什么，瞎写。”肖飞不遮不掩，大大方方挪开胳膊给他看。
“你也忒会借花献佛了！”多多终于忍不住向肖飞抱怨。
“肖老弟舞得了棍棒挥得了笔杆，真是文武全才呀！”话虽如此，郭文豪的视线却并不在纸面上，而是盯着肖飞搁在身旁的手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的女人紧紧吸引了他的目光。
张培一拐一拐走到潭边，蹲下去洗手，然后又用凉水搓了脸，喘了几口，心里的火气才略微平定。她站起身怔了片刻，独自一人走向砌造好的石头房子。多多本能地追了两步，似乎有所忌惮，于是又停了下来。
盯了许久，郭文豪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认识这个女人？”
陈如接过纸桶，将戒备的目光瞄向张培，后者妒火中烧急速转身，恰巧多多又黏黏糊糊堵在跟前，她没好气地低喝了句“让开”，多多慌忙把身子侧到一旁。
肖飞停笔，顺着对方的视线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当然，她是我老婆，怎么了？”
肖飞道了声“谢谢”，抱着纸桶在手里暖了一会儿便递给了一旁的陈如：“来，山谷里晚上冷，喝点汤驱驱寒气。”
“啊，没什么。”郭文豪慢慢把身子缩了回去，“就是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更令多多感到羞愤和懊恼的是，张培当着他的面把装方便面的空桶递给了肖飞，然后端起钢盔，将里面的肉汤往桶里倒：“喝点汤，很香的。”
“是吗？”肖飞随口问了一句，尔后继续在稿纸上书写，“是人三分像，眼熟不一定就见过，我老婆在一家私立幼儿园做幼师，平时吃住都在学校，只有周末才回家，即便假期也很少出门，你大概是搞错了。”
多多用“筷子”没接好，肉掉在了地上，他的心也跟着裂成了几瓣。
“不不不，一定见过的。”郭文豪却显得非常认真，“你们是不是住在通宁市紫台东路的花半里小区？”
“都说过了胃不好，真是的。”张培又把那块肉给夹了出去。
肖飞抬起眼皮，手里的笔却未停下：“你怎么知道？”
“我刚尝了尝，肉挺烂的呀。”说着，多多拿“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张培的方便面桶，“吃点肉，有营养。”
郭文豪的双腿不自然地抖动着，同时眼神也有些飘忽：“哦，我一个朋友住那儿，我经常找他玩，好像在小区里碰到过你老婆两次。说实话，你老婆还真挺漂亮的，可惜------”
张培往一边挪了挪：“胃不好，不消化。”
“可惜什么？”肖飞再次停笔。
多多起身转了半圈，蹲到张培身旁：“你怎么不吃肉？”
郭文豪尽量避开肖飞的对视，腾出一只手往火堆上加着柴禾：“听说，三年前她被人------奸杀了。”
没有筷子，折来树枝，没有碗，就着钢盔。就在大家围着火堆大快朵颐的时候，作为主厨之一的张培却啃起了方便面。
肖飞沉默。这种沉默令空气都为之凝结，郭文豪只觉得胸腔压抑大气也不能喘。突然，耳畔“砰”的一声响，火堆中炸出一朵火花，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郭文豪右手背上，后者一激灵，腿上的地图便嗖地朝火堆中溜去。
野菜炖兔肉，山菌野鸡汤。虽然没有盐巴和佐料，但这已经是事故发生7天来最好的饭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