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妍接到手中,低声道了声谢,谢凌云踌躇了一下,问:“你一直提到专诸的亡灵,他现在还在这里吗?”
看到他那副模样,杨雪妍笑了,任由警察给自己戴上手铐。那张全家福照片在刚才的搏斗中落在了地上,谢凌云过去捡起来,递给杨雪妍。
“他在啊,”杨雪妍向她微笑,又抬手摸摸自己的心口,柔声说,“他一直在我这里,他告诉我该怎么做,该恨谁该杀谁,该用怎样的手段让对方生不如死。”
没多久她放弃了反抗,任由警察将自己拉起来,眼神却死死地盯住另一边:许善陵站在那边,他得救了,由两个儿子扶住,医护人员跑过去帮他查看伤口,他腿上的伤不重,但受了刺激,精神状况很糟糕,不断地挣扎叫喊,看上去比杨雪妍还要疯狂。
她笑得淡然,天台灯光在她脸上打出一层光晕,柔和却又诡异,充满了矛盾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谢凌云不由自主地一抖,眼眸飞快地扫向四周,又看向杨雪妍,想弄清她是疯了还是真的可以看到这里有什么东西。
关琥照他说的松开了手,借着他的力站起来,抹掉眼泪,就见杨雪妍已经被冲上来的警察们按住了,却仍旧在激烈挣扎,几个人合力才能勉强制住她。
警察绕开谢凌云,带杨雪妍离开,但他们没走几步就被叫住了。许枫在一连串的变故和震惊中回过神,冲过来拦住他们,面对杨雪妍,质问:“你接近我,对我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都只是为了报复?”
是张燕铎。
杨雪妍看了他一眼,木然点头。
疼痛让关琥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模糊了视线,但他的手却紧紧抓住杨雪妍的手腕,努力将枪口举向天空,扳机在推搡中被扣下,就听连续几声枪响,关琥感觉到对方的力量突然消失,他听到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放手,没事了。”
“你说喜欢我,跟我结婚,怀了我的孩子,也只是为了给报复铺路吗?”
关琥这时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趁杨雪妍不备,冲上前扣住她的手腕,谁知她的力量竟然出奇的大,关琥没有如期地将她制伏,只觉得额头传来剧痛。原来杨雪妍在挣扎中把她的脑袋当武器,用力撞击他,同时口中大叫,状如癫狂。
杨雪妍再次点头。
看到有劝服的希望,关琥暗中松了口气。谁知听他们提到亡灵,许善陵突然又紧张地大叫起来,尖叫引发了杨雪妍的恼怒,她扬起枪,再次用枪柄狠狠击打他的脑袋。
许枫的拳头握紧了,气愤和激动让他全身发颤,叫道:“那我妹妹的死,我母亲的死,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听了他的话,杨雪妍陷入沉思,又对着空中喃喃自语,像是真在跟谁对话似的,表情不再像最初那么激动。
这次杨雪妍笑了,抬头看他,表情里充满嘲讽:“那都是我的先人做的,你忘了我是专诸的后人了吗?我手里有着这世上怨气最重的宝剑,专诸大人的怨气跟灵气不会漠视他的子孙被诬蔑,他的亡灵会为我达成所愿,所以你们家才会不断遭受灾难,至死不休,根本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现在恶人已经遭到了惩罚,如果你能看到祖先的亡灵,那就让他走吧。”关琥不知道杨雪妍在说什么,但现在只要能稳住她,让他怎么配合都无所谓。
许枫听不下去了,冲过去抓住她的双肩,两旁警察上前阻拦,以免他动粗,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带着哭腔质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就算我父亲有罪,你也不该怨恨到别人身上,你可以杀了他,甚至杀了我来报复,但为什么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关琥把手伸过来,做出相邀的动作。杨雪妍无视了他,冷冷地说:“别犯蠢了,杀人的不是我,是专诸大人的亡灵,天下恶人太多,需要他来惩罚。”
听到这里,杨雪妍的表情微微动容,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她被警察带离现场,许枫还是无法面对眼前的事实,在她身后低声问:“你做这么多事,杀了这么多的人,如果都是出于报复之心的话,那你的心里是否还有一点爱?”
“将来一定会有的,但现在你必须放下屠刀,不要一错再错。”
杨雪妍听到了,脚步微顿,然后回答了他:“没有……我不懂什么叫爱,因为我的人生里只有仇恨。”
“幸福?”杨雪妍恍惚了一下,冷笑道,“我有吗?”
听到这里,许枫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杨雪妍被警察带走了,她一直没有回头,仿佛许枫这个人在她心中,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说……”关琥双手平举,以示自己没有敌意,他向前稍微挪了两步,对杨雪妍说,“该死的人都死了,许善陵如果真有罪,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如果你想报仇,可以说已经报了,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复仇把自己的幸福也搭进去。”
关琥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现场状况很混乱,捉拿凶犯的,救护被劫持者的,还有勘查现场的鉴证人员以及闻讯赶来的记者们,嘈杂的状态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案子破了,他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假如杨雪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她的命运堪称悲惨,但即使这样,也不能无视她滥杀的罪名,甚至因为她的报复,还连累了许多无辜的人。肩膀被拍了一下,看出他心情不好,萧白夜示意他可以先离开。
萧白夜给关琥使了个眼色,想用声东击西的战术,但马上被杨雪妍发现了,冷冷道:“我没想活着,如果你们想他马上死的话,就过来吧!”
为了不妨碍其他警察的工作,关琥收好先前丢在天台上的手枪,去了外面的走廊上。周围聚集了不少人,谢凌云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连一贯对各种事件抱有好奇心的叶菲菲也不在。不过不管怎么说,案子总算是破了,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站在寂静的楼梯一隅里,关琥自我安慰,他摸摸口袋,本想掏支烟来抽,摸了半天却没摸到。
她的喝声引来许善陵的尖叫,凄惨的求救声响彻整个天台。这时,警察们已经慢慢包抄过去了,只等萧白夜一声令下就一齐抢攻,但她的枪口抵在许善陵身上,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是刚才在混乱中弄掉了?
许善陵双手在眼前激烈地摇摆,杨雪妍用枪柄狠狠击在他的脑袋上,喝道:“不是我杀你,是专诸大人让我杀人,觊觎鱼藏剑的人都该死,杀我一门者,死有余辜!”
张燕铎走过来,伸出手,手指在烟盒下方轻弹,一支烟被弹出来,递到关琥的眼前。
“我有罪,都是我的错,别杀我,不要杀我!”
关琥抽出了那支烟,再看看香烟盒,狐疑地问:“你的烟盒看起来挺眼熟的,前不久它应该还姓关?”
她越说越疯狂,越说越语无伦次,袍子下摆的血慢慢渗出来,带着惊悚又苍凉的气息。大家已经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了,许善陵的眼神却随着她手的指点四下张望,像是真看到了鬼魂,大叫着不断往后躲,甚至想爬上天台躲避,却被杨雪妍拉下来,将枪口顶在他的后腰上,喝道:“专诸让我杀掉你,你听到了吗?”
“现在姓张了。”张燕铎面不改色地回道,又熟练地帮关琥打着火。关琥借火点上烟,吸着烟心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东西都陆续开始姓张了。
杨雪妍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冷笑道:“不是剑的诅咒,是专诸对他子孙的庇佑。我们专氏一族流着同样的血,你们费尽心机想要鱼藏剑,专诸就借我的手给你们,让你们知道鱼藏剑入腹到底是什么滋味,你一定不知道我们家后院埋了多少剑吧?那些都是我父亲在打造仿制品时留下来的废品,他说有客商出很高的价钱要仿制品,他一定要做好才行,他不知道你要的不是仿制剑,而是想夺取我们专氏一族的灵魂。所以你一定要死,你不死的话,专诸会一直缠着你。你看,他就在这里,手里拿着剑,把剑刺进你的肚子里,就像他曾经刺杀王僚时的狠戾……要试试吗?哈哈……”
张燕铎自己也抽出了一支烟,却没点着,只是将烟叼在嘴边,做出跟关琥一起抽烟的姿势。
许善陵被那些照片刺激到了,趴在地上大哭,叫道:“它害死了你全家,也害得我这些年来寝食难安,我的家人一个个都死了,我的事业也一路下滑,我想丢掉那剑,可是不管怎么丢弃,它都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剑上的亡灵缠着我,让我这辈子……不,我的全家都逃不脱鱼藏剑的诅咒!”
“刚才谢谢你。”
救援的警察陆续赶到了,萧白夜带人冲进天台,看到现场状况,他挥手暗示手下迂回围攻,但不要马上出击——现场围观的人太多,凶手跟被劫持者的情绪都相当激动,在还没有掌控现场之前,他选择了静观其变。
“举手之劳。”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被亡灵诱惑的,我不该想要那剑,它根本就是祸害……”
“你是怎么制住她的?那女人的力量大得惊人。”关琥掸着烟灰,叹道,“再加上她那些神神叨叨的说辞,真让人怀疑刚才有幽灵在附近转悠了。”
无视许善陵的痛呼哀叫,杨雪妍平静地说:“父亲被判了死刑,我们都不相信那是真的,我哥到处找人寻求帮助。那天他突然打电话回家,说陈铭启跟那帮人是一伙的,父亲是被他们陷害的,他说回来后跟母亲一起去报社揭发那些人,可是他再也没回来。我们找了几天,最后只找到这些车祸照片。我哥那时才十一岁,可是从这些照片里,你们能看到他原来的模样吗?”
“说不定有呢。”张燕铎眯起细长的眼眸,故意在关琥身边打量。
杨雪妍又亮出另一张照片,由于距离较远,只能看到画面里有四个靠在一起的人,那应该是她的全家福。
“别故弄玄虚,老子不吃这套的。”
有一些照片关琥很熟悉,比如专惠儿子车祸现场的,还有一些是被火烧得看不出原样的房子、烧伤致死的女人、被判死刑登报的男人。看到血肉模糊的画面,叶菲菲发出轻呼,把头撇开了;谢凌云也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但出于工作的原因,又不得不去看。
“我没开玩笑,既然你相信这世上有飞天,那为什么不信有恶鬼?”
“看这个!”随着杨雪妍的甩手,一沓照片抛到了地上,夜风将照片吹起,让画面清晰地映入众人的眼帘。
“我更信恶鬼在心里。”
天台上传来哭声,一半是许善陵,另一半是杨雪妍发出来的。许枫在对面听得清清楚楚,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喃喃道:“不会的,我们是普通的商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烟抽完了,关琥将烟蒂摁灭丢进垃圾箱,看着张燕铎学自己的样子,将叼了半天的香烟扔掉,他很想说这样做太浪费,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是蛇王做的……啊不,是陈铭启让蛇王做的,因为陈铭启跟我还有冯三山在一起谈事时,被你哥看到了,陈铭启说你哥不能留,就让蛇王处理掉。我被专诸的鬼魂迷住了,听他们的话付了一大笔钱,就……可是专诸的亡灵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整天出现在我们面前,那段时间我们都像着了魔似的,生怕真相传到你们的耳朵里,为了斩草除根,蛇王让人去你家放了火……最后都死了,事情就结束了……”
两人绕开还围在现场的人群,乘电梯下楼,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异常寂静,见关琥难得的一言不发,张燕铎问:“你好像还在在意什么?”
“可是最后鱼藏剑却留在了你的手里,不是吗?”面对杨雪妍冷静的质问,许善陵不说话了,他说的话半真半假,把罪责都推到了死者身上,但杨雪妍没打算去追究这个问题,看着对面的镜头,再问,“那我哥被撞死,我们家被烧,又是谁做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还有些事情没搞清,心里堵得慌。”
杨雪妍听得全身发抖,情不自禁地加重了抓在许善陵臂上的手劲。许善陵如惊弓之鸟,吓得再次大叫起来:“这都是陈铭启出的主意,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啊对,我是被鱼藏剑上的怨气迷了心窍,所以才会答应他说谎,说是专惠见财起意,在偷盗途中杀了人。陈铭启又怂恿专惠认罪,说会轻判,又抬出了金蛇帮来吓唬他,说如果他坚持不认罪,那些黑道的人会对他的家人不利,专惠就信了。这些都是他们做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你怀疑凶手还有其他同党?”
“我……我也不知道,那天现场太混乱,等我们注意到的时候,助理已经死了……”许善陵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清,但又不敢中途断掉,结巴着继续往下讲,“可人是在我的公司被杀的,不管怎样,我都撇不清关系。我们合计了一下,最后说既然真品的鱼藏剑都在这里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关琥摇头,看看张燕铎,直觉告诉他,红笔男跟这件事没关系,即使有也是跟张燕铎有关,所以让他放不下的是杨雪妍这个人——她杀人的手段跟目的,她念念不忘的复仇计划,还有她的结局。整个复仇行动从凶残狠辣开始,到最后草草结束,这样的变化让他无法释怀。她轻易干掉了其他三人,却最终没杀许善陵,到底是没抓到时机,还是出于对许枫的在意?
又一声枪响,许善陵吓得哇哇直叫,但这一枪没有打在他身上,杨雪妍只是在开枪警告,冷冷地说:“你撒谎,那天我父亲曾给我母亲打电话,说助理不是他杀的,是你错手杀的,用那柄赝品。”
“你说,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许枫?”
“砰!”
面对关琥的提问,张燕铎没有直接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想要了解变态的心理,你首先要把自己变成变态。”
“其实不关我的事,是冯三山先说起他在你们家看到了鱼藏剑,他说你们是专诸的后人,那柄剑经他鉴定确实是真品,他想要,但不管出多少钱,专惠都不卖,所以他求我用制作仿制品的借口把专惠邀出来。我们的出价很高,专惠相信了,为了证明仿制品的精确度,他还拿了他家传的真品鱼藏剑一起来。但是在聊天过程中他发觉了我们的意图,带了剑要走,我让助理帮忙拦他,却不料在争执中助理被专惠杀了,专惠也跑了,不过他在慌乱中拿走了赝品,而将真的鱼藏剑落在了现场……”
“对不起哥哥,我更想当正常人。”
天台上的门再次被推开,叶菲菲从外面悄悄地走进来,看到眼下的状况,她没敢出声,咽了口唾沫,站到了大家身后。
“那就不要多想了弟弟,回去好好睡一觉,这案子被你成功破获了,等着拿奖金吧。”张燕铎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杨雪妍笑了,抬头看向站在对面的人,许善陵的两个儿子还完全不在状况中,眼睛紧紧地盯着父亲,不知他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杨雪妍的审讯工作没能如期进行。
“别杀我别杀我!”许善陵中了枪,吓得双手乱摆,大叫,“我说,我全都说!”
由于身体状况等问题,杨雪妍在当晚被再次送去急救,她是重度危险人物,在就医时警方加派了人手,二十四小时紧密看守。
“告诉大家真相,”她凑近许善陵,一字一顿地说道,“告诉他们我父亲是专诸的后人,我们家世代收藏着那柄刺客舍生取义的鱼藏剑,根本不需要偷盗你的东西!告诉他们为了得到这柄剑,你是怎么跟陈铭启、冯三山,还有蛇王等人勾结害死我全家的,快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杨雪妍除了在被警方制伏时有剧烈挣扎外,之后都表现得很平静,没有再做出攻击人的举动。唯一无法解释的是她的一些反常行为,她经常对着墙自言自语,面对一个人都没有的房间,她却像是身边围满了朋友,有时候还聊得热火朝天。这情景最初着实把看守她的警察吓到了,以为是她的同党来救援,结果等冲进病房后,却发现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并且表情恍惚地坐在那里发笑。
接下来杨雪妍也跟许善陵一起蹲了下来,并将枪口对准他的后心,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平静得带给人绝望的感觉。
不过好在审讯时,杨雪妍很配合,在她的健康状况稍微好转后,萧白夜派人给她做了笔录。她在讲述自己的身份跟出身以及对陈铭启等人的报复计划时头脑很清晰,可是一谈到鱼藏剑,思维就开始混乱了,不断念叨专氏家族的荣耀、专诸亡灵的庇佑,还有亡灵附身报仇等荒诞的言论,导致问话无法正常进行下去。
砰的枪响声中,许善陵大叫着跌倒在地,他的右小腿被击中,鲜血直流,其他人想上前救助,却在杨雪妍无形的威吓下不得不忍住。
这样的审讯状况反复了多次后,萧白夜放弃了追问那柄神秘短剑的想法,还好杨雪妍将自己的犯罪经过说得很详细,并主动交代了在作案期间,她都跟许枫住在别墅里,许枫喝了她配的安眠药水,对她的离开毫无觉察,在无意中做了她的时间证人。
“你撒谎!”
另外法医也在蛇王被杀的杂物室里,找到了有杨雪妍指纹的裙子。这本来是作为指控她犯罪的最有力的物证,但由于她的自供,物证失去了应有的意义。萧白夜将审讯笔录等资料整理后提交上去,至于接下来怎么进行公诉,那是检控官的工作。
“说……我都说了……你是专惠的孩子吧?当年是专惠误杀了我的助手,所以他被判了死刑。我很后悔,假如当时我不执意逼他的话……”
“她最后也没交代那个玩红笔的男人是谁,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伙。”透过玻璃窗看着在病房里自言自语的女人,关琥说道。
远处刺耳的警车鸣笛声打破了寂静的夜空,呼啸着向他们逼近,杨雪妍置若罔闻,冷静地对许善陵说:“把剩下的说完。”
“从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她单独作案的可能性很大。这件案子如果有同伙,那一定是至亲的家人,你跟那男人交过手,觉得他有可能是杨雪妍的大哥吗?”
她这次如果没有拿每次行凶必带的短剑,是不是另有打算?看到谢凌云举着的相机镜头,张燕铎的眉头皱了起来。
“看岁数对不上,而且他们也不像是认识的,所以有关那个男人的情报我会再让小柯继续查。”关琥说完,又叹道,“不知她将会被怎样判决。”
张燕铎看向杨雪妍,她几乎完全站在许善陵的身后,无法看清手里是否拿了鱼藏剑,但她绝对拿了警枪,否则许善陵不会这么老实。
萧白夜耸耸肩:“无罪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即使这样,今后她也只能在精神病院度过了。”
“是是,她说父亲找我们有话要谈,没想到上来后……”凌厉的目光射来,许家长子立刻吓得闭上了嘴。
这几天杨雪妍接受了多次有关精神状态的检查,这方面的专家一致认为她的癔症很严重,这可能跟她早年的经历有关,像这种重度精神病患者不具有刑事责任能力,但也不代表她会得到自由,被关进精神病院后,等着她的同样也是铁镣加身的命运。
趁他们对话,张燕铎小声问旁边的许家夫妻:“你们是被她特意叫来的?”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有点可怜。”
“什么专诸?什么杀人?”
关琥的感叹换来上司不赞同的目光,他揉揉鼻子,虽然知道对罪犯不该感情用事,但想到她童年的遭遇,还是忍不住会这样想。就为了柄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品的鱼藏剑,搞得一家人家破人亡,许善陵等人固然罪有应得,但为了复仇将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她的家人如果地下有知,应该也不会赞同吧。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杨雪妍冷冷答道,“专诸的后人不会做不明事理就乱杀人的事。”
也许张燕铎说得对,自己不是变态,所以无法了解变态的心理。
“雪妍你到底是怎么了?”许枫实在忍不住了,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我的父亲,也是你的亲人,什么报仇杀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案子倒是明朗了,但真正的鱼藏剑又去了哪里?”
杨雪妍满意地点头,又接着说:“既然你发现了我的秘密,那应该对当年的事有了大概的了解,那你不知道的部分就让许善陵来告诉你。”
“不晓得,问一次,杨雪妍就疯癫一次。许善陵疯得比她还厉害,根本无从问起。反正这个跟整个案子的主线没关系,就暂时撇开吧。”萧白夜无奈地说。
关琥看看许善陵不断打颤的双腿,为了不激怒凶手,他掏出枪,将枪丢去了一边。
照杨雪妍的供词所述,当年许善陵在误杀了助理后,由于现场混乱,专惠误将凶器当成是鱼藏剑的真品带走,等他发现不对时已晚。那柄凶器一直没有找到,杨雪妍也说不知去向,她只知道真正的鱼藏剑在许家。
“先把你的枪放下,”杨雪妍的眼神顺着关琥手的移动落在他的腰间,平静地说,“一把枪换他一条腿。”
可是当警方询问许家人时,许家人也都表示不知情。唯一知情的只有许善陵,偏偏许善陵在天台被吓到后,就一直精神恍惚,时不时地说看到了亡灵出现。又说那剑害得他后半生凄惨无比,所以他早就丢掉了,至于丢去了哪里,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是警察。”关键时刻关琥亮出了他的警证,同时不动声色地往前挪着步子,试图向前靠近,“有话慢慢说,先把枪放下。”
虽然无法判断许善陵是否真的出现了记忆断层,但是以他对鱼藏剑的恐惧跟憎恶,早就将它处理掉的可能性很大。关琥反而怀疑真品早就到了杨雪妍的手里,也许真品正是那柄她每次杀人时都必带在身上的短剑。
杨雪妍挥拳顶在许善陵的后心上,把他打得哇哇大叫,顿时眼泪鼻涕一起流。许枫想上前劝阻,还没迈步,就被杨雪妍的眼神瞪了回去,她整个人最有光彩的就数眼眸了,最令人心寒的也是那对眼眸。
想起雨夜那晚的搏斗,关琥更坚信自己的推断,可惜杨雪妍不承认,她只交代了自己原来的家里埋了鱼藏剑的仿制品。那些都是专惠打制时废掉的样品,本来专惠是打算事后处理掉的,但还没来得及处理,他就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刑。这件事家里人都不知道,连当年警察来搜查证据都没找到,那些废弃的仿制品就这样被封存在地下十几年,直到杨雪妍被专诸的亡灵引到家里时才发现。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是真相!”
“一共三柄剑,一柄都不少。冥冥之中先人的亡灵在指点我该怎么去做,把剑藏进他们的腹腔里,完成刺杀的仪式,也让他们的同党知道专氏的后人回来了,他们将为曾经的罪孽付出代价。”这是杨雪妍的供词,想起她淡然讲述杀人经过的表情,关琥就不寒而栗。当初家变时杨雪妍才五岁,她是否知道父亲藏有赝品的事无法考证,不过关琥相信比起亡灵引领,杨雪妍把自己的记忆当成是幻想的可能性更大,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虚幻。
“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当时参与冤案的并不止这三个人,在这几年里陆续有相关的人猝死,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为什么不说了?”杨雪妍站在许善陵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变化,见他停下来,马上喝问,“你不敢说了吗?”
面对警察的讯问,杨雪妍矢口否认:“当然不是,专诸大人只让我杀那三个人,要不怎么会只留下三柄鱼藏剑?也许是那些人做了坏事,遭报应了吧。我既然承认了这些凶案,又何必在其他事情上瞒你们?”
白色长袍的边角沾了些血滴,宽大的衣服让她的身躯显得越发瘦削,她现在一定很难受,因为其他的都可以作假,但昨晚她流产的事却是真的。关琥想她现在一定是想跟许善陵同归于尽,否则不会做出这种孤注一掷的事情。
她的反驳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在看完这份供词后,关琥发现心头的压迫感更强烈了,至少他见过杨雪妍持有第四柄鱼藏剑。但这一点对于整个案件的审判没有太大影响,所以在多次讯问没有结果后,这个问题就被忽略过去了,用萧白夜的话来说就是——如果那柄鱼藏剑是真品的话,她更不会交代出来,她会认为作为专诸的后人,自己有义务守住鱼藏剑的秘密,更不会给外人染指的机会。
如果说许善陵的状态是颓废,那杨雪妍的脸色就是惨白了。她穿了件白色长袍,随着风吹过,长袍下摆上下翻飞,她的短发随风扬起时,露出被遮住的眼瞳,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射出冷静偏执的光芒。
看出了他的心思,萧白夜说:“如果你对鱼藏剑的去向有兴趣,可以去问问那个女记者。”
谢凌云此刻正将相机镜头对准许善陵,他们进来时许善陵在说话。看到关琥,许善陵马上停止了说话,脸上露出求救的神色,再配上他现在颓废的表情,关琥很怀疑他随时会昏厥过去。
那晚谢凌云拿了父亲跟许善陵聊天的照片去许家质问时,萧白夜也在,所以多少知道一些他们之间的事。可关琥不太明白既然萧白夜知道这条线,为什么不追下去。
天台上会有这么多人,这出乎关琥的预料,但他马上就明白了杨雪妍的目的:天台上有不相干的人,而杨雪妍背后又是齐人高的平台,让警方很难派遣狙击手突击,看来她选择这里是经过周密计划的。
“为什么要去追?”萧白夜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我是警察,要查的是案子,现在人证物证还有凶器都掌握了,我的工作就算结束了,那些臆想出来的传说与我何干?”
但这种状况更糟糕,以杨雪妍站立的位置,她此刻很可能将枪口指在许善陵的后背上,让他不敢乱动。不仅如此,天台上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许善陵的两个儿子跟大儿媳,三个人站在左侧,而谢凌云则站在他们的前方。
话是这样说,但这些细节厘不清,关琥怎么都无法释怀。可惜最近谢凌云太忙了,他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更别说询问内情了,等终于可以联络上,已是有关杨雪妍杀人案的详细报道铺天盖地席卷报纸新闻还有网络之后的事了。
到了顶楼天台,隔着虚掩的门,可以隐约听到里面的对话声。关琥拔出枪,抢先一步将门推开,天台上居然很明亮,他首先看到的是站在对面的两个人,许善陵在前,杨雪妍稍微靠后,不同于他想象中的持枪要挟状态,两人的反应都很冷静,至少在他看来,暂时还不会发生暴力冲突。
首发撰稿人是谢凌云,她将杨雪妍杀人案与当年专惠的冤案并列报道,并附了大量的资料照片引证。与此同时,各大网站还流出了许善陵在医院天台上的自白录像。
关琥瞅了张燕铎一眼,见他脸色平淡,像是在聊闲话的样子,可是话的内容却严重影响到了关琥的心情。
一时间舆论哗然,原本对杨雪妍一案批判的控诉风向一转,竟然变成了一边倒的同情,甚至有些过激言论声称就该以牙还牙,短时间内社会舆论完全站在了杨雪妍的一边,严重影响到了整个刑事案件的正常流程。为了安抚民众情绪,庭审不得不提前进行。
“也可能是因为场地大,方便大家围观吧。”
看到这篇报道,关琥快气吐血了,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晚谢凌云会那么快就知道凶手在天台的原因。那是杨雪妍打电话邀请她去的,她的目的不在于杀许善陵,而是利用谢凌云的身份,将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
关琥让保安马上报警,然后冲进了电梯里,等张燕铎进来后,他按了去顶楼的键按钮,叹道:“为什么嫌犯作案都喜欢选择天台?是为了计划失败后就地一跳,不成功则成仁吗?”
在庭审的第二天上午,关琥终于找到了谢凌云,确切地说是张燕铎打电话给他,说谢凌云跟叶菲菲现在都在酒吧里,问他要不要过来聚一下。
“有谢凌云的消息就行了,她一定是追着许善陵的行踪去的。”
放下电话,关琥立刻赶了过去,又顺手拿了那份谢凌云撰写的报道,以便教训谢凌云一顿。
没多久,关琥和张燕铎也到达了医院,他们跑进病房楼里。关琥在跟保安解释情况的时候,叶菲菲的电话打了进来,说她查到了谢凌云去了顶楼天台。至于杨雪妍的行踪,现在还在查找中。
上午的酒吧很冷清,门口挂着休息的牌子。关琥推门进去,就听里面传来说话声,小魏白天不在,招待工作都是张燕铎做的。
叶菲菲答应后马上跑了出去。张燕铎听到那头传来李元丰的喊叫声,看来叶菲菲完全忘了他的存在,接着电话就挂断了,无法知道那位倒霉警察的后续故事了。
看到关琥,张燕铎第一时间就感到了他的怒气,抢先迎上前,将手里的橙汁递给他,警告说:“冷静点,别吵架。”
为了在病人出状况时及时得到救护,医院的各个角落都安有摄像头,所以通过服务中心的屏幕,可以随时了解到情报——这也是短时间内张燕铎唯一能想到的追踪凶手的办法。
谁要吵架了?他只是要来提醒谢凌云她做了什么蠢事。
“你马上去医院的总服务台,查看谢凌云去了哪里,我们马上就到了,有消息再联络。”
胳膊被抓住不放,关琥冲张燕铎翻了个白眼:“我讨厌喝甜的。”
张燕铎无法猜到,因为他现在还不了解杨雪妍真正的目的,她要杀许善陵,有的是机会,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如果一定要等到现在才动手,那一定有她的理由,现在他能确定的只有一点——杨雪妍要杀许善陵,绝对不会用枪的。
“那我去倒茶,你们慢聊。”
警枪被抢对警察来说是很大的失职,所以李元丰表现得很着急。但他的请求被叶菲菲无视了,担心地问张燕铎:“如果凶手那里有枪,会不会伤害凌云啊,老板你猜凶手会去哪里?”
张燕铎去吧台里换饮料,关琥走到谢凌云跟叶菲菲坐的座位前,看到桌上放了好几份相同的报纸,他看看自己手里的那份,发现根本没必要特意带过来。
“我不是粽子,我是警察,快给我松绑,我要去找回枪。”
“关王虎你知不知道,刊登凌云报道的报纸卖到连夜再印的程度,这些都是我买的,我家里还有好多份,以示支持。”看到关琥来了,叶菲菲兴致勃勃地说。
“不知道,不过一定是去找许善陵了。说了半天,粽子怎么办啊?我不想待在这里陪他。”
她没注意关琥的脸色,谢凌云却看到了,随着他的走近站了起来。
张燕铎问:“知不知道谢凌云去了哪里?”
“关琥,我知道你看了报道,一定会认为我在这个敏感时期发布消息,会妨碍司法公正,不过讲出真相是我作为新闻人最应该做的事,希望你能谅解。”
看来在关键时刻,叶菲菲还是很懂分寸的。
“网上有关许善陵自白的视频也是你放出的?”被张燕铎警告过,关琥尽量让自己的嗓音放柔和些,“你有没有想过不管许善陵当年有没有犯法,你都没有资格这样做,这样侵犯他人的隐私也是一种犯罪。”
“她刚才看到这种情况就跑出去了,让我暂时别报警,盯着粽子就好。我也不知道粽子是好人还是坏人,想想要是耽误了案情,一定会被关琥骂的,所以就给他打电话了。”
“我知道,不过我答应过杨雪妍,会还她一个公道。”
张燕铎扫了他一眼,冷静地问那头:“那谢凌云呢?”
“那交换条件是什么?是不是她告诉你有关你父亲的事情?”
听到这里,关琥狠狠地捶了下方向盘,他知道谢凌云这样做不是为了抢第一手资料,而是在追查有关她父亲的下落。
“当然不是,虽然我很想了解父亲的事,但不会公私不分,”被关琥这样指责,谢凌云涨红了脸,“那天我是第一个到达天台的,杨雪妍跟我说让我将经过拍下来报道出去,作为交换,她不杀许善陵,所以我答应了。”
张燕铎转述了关琥的提问,叶菲菲承认了:“本来就是帮凌云啊,要不我也不会三更半夜闲着没事做,跑医院里来冒险。”
回想当时的状况,关琥隐隐感觉不妙,问:“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杀许善陵?”
关琥有种不好的预感:“问她是不是跟谢凌云一起混进去的。”
“我不知道,但她履行了她的诺言,所以我也要对她守诺。”
混进来不需要两套衣服吧?
“为了守诺就可以违背自己的原则吗?”
“就是我啦,”话筒那边换成叶菲菲,小声说,“现在不是探访时间,为了混进来,我跟在这里工作的护士朋友借了两套护士装……手枪?我找一下……没有,如果我是凶手,在袭警后一定夺走枪了。”
“应该说在了解了所有真相后,我无法无视她的经历,更无法不履行对她的承诺。她是凶手没错,但她同时也是受害者,她的经历需要被更多的人知道。”
“护士?”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庭审期间将新旧两个案子并列报道,会成为变相的炒作?导致公众舆论影响法官的判断,而造成再一起冤案?”
“我被绑着,不知道,你让这位护士小姐看看。”
“一个无权无势又犯下重罪的平民百姓,要将十几年前的旧案翻出来重审,除了依靠民众呼声外,还有其他可行的办法吗?对,杨雪妍是杀了人,她的确要接受法律制裁,但原本冤案里的凶手又怎么处理?不借现在这个时机造势,案子很快又会被遗忘,那些人又可以继续逍遥法外。”
张燕铎却依旧保持冷静的状态,问:“你的手枪呢?”
“什么凶手?”
但结果先晕倒的是你,关琥吐着槽,再次加快了车速。照李元丰的描述,一切都是杨雪妍做的没错了,她现在冒着身体的不适去攻击许善陵,看来对杀许善陵势在必得。搞不好,医院里某个地方随时都会变成凶案现场。
“就是当年参与过专惠凶杀案的那些人啊,我看你根本没有仔细看凌云写的报道,就跑来指责她,真是太过分了。”叶菲菲指着报纸给关琥看,“专惠的案子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把人判了死刑,一定是里外都疏通过了。还有这个曾经负责专惠案子的检控官陆元盛,新闻还标榜说他情操高尚,这次为了查明真相再度出马。要我说啊,根本就是他担心当年自己办错了案,为了掩盖失误,才坚持要负责杨雪妍一案的,最神奇的是他的自荐居然还通过了,如果没有民众关注,又被他钻空子害人怎么办?”
“有啊,她说要见许善陵,我就带她进房间了,然后一转头,我就被打晕了……难道是她做的?可她还是病号啊,看上去随时都会晕倒的架势。”
听着叶菲菲的数落,关琥把报道又重新看了一遍。他对陆元盛有点印象,陆家在司法界很有背景,前不久他在查专惠的案子时,也看过有关陆元盛的报道,不过最近他只顾着关注旧案的追踪,没想到这次负责杨雪妍案子的检控官还是陆元盛。
连着两晚被打晕两次,面对这样的运气,关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张燕铎也有同感,问:“在你被袭击之前,杨雪妍有没有来过?”
这不符合正常的法律程序!不知为什么,关琥心头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
“没看到,他是从后面打晕我的,等我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了。”
张燕铎及时走过来,将茶放到他面前,劝道:“有话慢慢说,反正案子已经开始审理了,你现在急也没用。”
“是谁做的?”
关琥接过茶杯,仰头喝了一口,谢凌云又说:“其实在做这件事之前,我也想过很多,后来我想,不管把真相发表出来会造成怎样的影响,真相就是真相,不可以把它掩盖过去。”
“救……命,我是李元丰,我被人偷袭了。”
“她有没有跟你说鱼藏剑还有你父亲的事?”
关琥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脑袋有点晕,同时为那个不知名的“粽子”默哀了一下,就听叶菲菲在一阵警告后把毛巾拿出来,手机对着那人,让他自报家门。
“有,那张我父亲跟许善陵聊天的照片就是她拍下来的,当时她正在跟踪许善陵,搜寻当年血案的证据。偶然发现了他跟我父亲的会谈,她还以为他们是朋友,但是在跟踪后才知道他们只是因为古董的关系认识的,刚好我父亲有柄仿造的短剑,许善陵就说不如用换剑的方式来庆祝相识,这张照片就是他们在换剑时拍的。”
“好的。”
“也就是说当时许善陵对真正的鱼藏剑已经有了恐惧之心,为了自保,就把剑跟你父亲的交换了。”听到这里,叶菲菲忍不住问。
“你可以再打晕他。”
“是的,这人很混蛋吧?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别人的死活根本不在意。我父亲是个直肠子,根本没想到许善陵在利用他,或许就是因为他拿了真正的鱼藏剑,才会在荒漠里出事,也因此这柄剑跟我记忆中的那柄不同。”
“把毛巾拿出来的话,他一定会大叫,到时我就穿帮了。”
如果真相真是这样,那他们在敦煌洞窟里看到的干尸就是谢凌云的父亲了,这个结果大家都猜到了,却下意识地没说出来。看到谢凌云从皮包里掏出相同的鱼藏剑,关琥咳嗽了一声,问:“所以这是真的古董?”
“问他是不是叫李元丰。”
谢凌云犹豫了一下,不敢肯定地说:“嗯……我觉得不太像,它的剑锋好像没那么锋利。”
张燕铎有点明白了,有人带走了许善陵,将保护他的警察绑在床上,蒙骗了护士的查房。
关琥也有相同的感觉,至少这剑没有杨雪妍跟自己搏斗时用的那柄锋利。
“不知道,我只看到了这只粽子。”
“我觉得杨雪妍还有话没说出来。”叶菲菲举手说。
“许善陵呢?”
“我也这样认为,可能她看到了我在论坛上的留言,为了让我报道真相,就将这张照片寄给了我。不过我做这些是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就算她不提到我父亲的事,我还是会去做的。”
“医院啊,就是许善陵那个坏人住的医院,我现在就在他的病床前。”
“你知不知道她在利用你?”关琥冷笑,“她只是不想死,想制造舆论攻势逃脱罪责。”
“你现在在哪里?”
“不,我觉得她早就死了,在她的家人一个个被害后,她已经没有生存的期待了。”谢凌云肯定地说,“如果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牺牲掉,你认为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在意的呢?”
“感情?不是感情,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叶菲菲的声音很低,让他们听到除了她的声音外还有个奇怪的呜呜声,叶菲菲又说,“我眼前有个被绑成粽子的家伙,嘴巴还被堵着,看起来不像是好人,我在考虑要不要帮他松绑。”
关琥脸色变了,想起杨雪妍数次果决的杀人手法,再到她在劫持许善陵后跟谢凌云的交易,不由得喃喃地问:“那她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关琥让你打电话去电台咨询感情纠纷。”
“当然是为了还原真相啊,让当年的冤案公之于众。”
张燕铎还没回答,关琥就抢先说:“感情纠纷吗?让她去打电台热线咨询。”
“不是!”
“是这样的,我遇到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好。”
直觉告诉关琥不是,至少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关琥垂下眼帘,努力思索究竟是哪里出错了,最后目光落在鱼藏剑上,他恍然醒悟——是报复的方式。杨雪妍最后两次都没有携带被看作是护身符的鱼藏剑,这代表着从一开始她就没想用相同的办法对付许善陵,她最后的目标不是许善陵,而是对当初那个案子影响最大的人——检控官陆元盛。
“关琥在开车,出了什么事?”
关琥抬起眼帘,刚好跟张燕铎投来的视线对个正着,对方平静的表情跟眼下的状况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忍不住气愤地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咦,这是你的电话吗老板?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接?”
“什么?”
“这次又是什么事?”
“你早就知道杨雪妍真正要对付的人不是许善陵,而是当年的检控官陆元盛,对不对?”
张燕铎接听后,果然就听叶菲菲在那边压低声音说:“关王虎关王虎,出事了。”
“啊!”听了这话,两个女生同时发出惊呼。
“哦,那准没好事。”
张燕铎却不动声色地扶了扶眼镜,说:“你想多了。”
手机响了起来,关琥没心思接听,掏出来直接丢给张燕铎,张燕铎看了眼屏幕,说:“是叶菲菲。”
“这笔账我回头再跟你算!”没时间跟他啰唆,关琥说完后,掉头就冲了出去。
关琥想起杨雪妍,发现自己居然记不清她的长相,除了记得她个头颇高、说话柔弱外,几乎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关琥甚至觉得可以把她归为胆小怕事的那类人,可正是这个女人做了这么多残忍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利用上了。
如果杨雪妍的最终目标是陆元盛的话,那她利用谢凌云的目的就很清楚了,她制造舆论迫使陆元盛不得不出席审判,这样她就有了杀人的机会,她要的不仅是陆元盛的死亡,还要让所有的人都看到。
“不是,但对于妨碍到她的人,她也会毫不留情地干掉。”
一旦杨雪妍行刺成功,那么当年的冤案丑闻便再也无法掩盖,不仅陆元盛自己,就连整个陆家都无法再在司法界立足,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果。
关琥加快了车速,问:“依你看,杨雪妍会是滥杀无辜的人吗?”
这样想着,关琥的心脏跳动得更为剧烈,一方面抱有侥幸,希望自己想错了;另一方面又感觉这个可怕的想法将会成为现实。他跑到大街上,左右看看,没看到出租车,只好闷头往公寓飞奔,同时又给萧白夜等人打电话,准备汇报自己的发现。
“一直不接听,看来他凶多吉少。”在拨打数次都没有接通后,张燕铎说。
往前跑了没几步,身后传来车辆的引擎声,张燕铎将车开到他身边,放慢车速将车窗打开,说:“我送你去。”
张燕铎给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跟了出去。关琥抢着要开车,张燕铎没跟他争,把钥匙给了他,自己坐到旁边,照萧白夜提供的手机号给李元丰打电话。
关琥把头移开,当没看到。
萧白夜及时叫住张燕铎:“你看着他,别让那个愣头青又闹出什么事来。”
“如果你赶时间,就不要赌气。”
“回头详细汇报。”关琥说完就冲了出去。
这话说得没错,现在晚去一秒,可能就会多一秒的危险。关琥选择了上车,在他将安全带系好的同时,张燕铎加快车速,向法庭赶去。路上关琥打电话给萧白夜,简单说了自己的猜测,萧白夜答应马上通知法警留意杨雪妍的举动,并说他也会带属下尽快赶到,以防意外发生。
“她跟整起案件有什么关系?”
电话挂断后,车上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关琥不想开口,因为那会增加他的烦躁感,在行动前心浮气躁是大忌,他在心里告诫自己现在需要做的是解除即将面临的危险,而不是跟张燕铎吵架。像是明白他的想法,张燕铎也一直没说话。就在沉默间,前面的丁字路口上突然横着冲过来一辆黑色跑车,要不是张燕铎反应快,及时转方向盘将车拐去丁字路的另一边,可能会被那辆车撞个正着。
“看来这个女人有重大嫌疑。”关琥看完后,把纸推给萧白夜,“我马上去医院。”
不过车尾还是被对方的车头扫到了,一阵颠簸后,被迫停下。关琥还以为是普通的交通肇事,但等他从车上下来,发现那辆车停在他们后面,还保持撞后的状态,车主从敞篷车上站起来,翻身直接站在了车前盖上,然后像是模特走T台那样,从相连的两辆车上一步步走过来。
关琥把纸接过来,迅速看了一遍。资料上显示,杨雪妍在幼年时以失踪儿童的身份住在福利机构里,有关她被收容之前的经历,由于她本人也不记得,所以资料上没有记载。后来她被在福利机构工作的杨女士收养。杨雪妍护校毕业后,就一直在医院工作,三年前杨女士患了老年痴呆症,一年前过世,从时间上来推算,刚好是许善陵的母亲住院后发生的事。
今天天气不错,他手里不断转着的红笔发出耀眼的光,一身银灰西装,头上戴着同色礼帽,打着卷的发丝从礼帽下翘出来,跟他那张明星般俊秀的脸庞相得益彰。
等关琥站稳,张燕铎将手上拿的纸递到他面前,说:“杨雪妍的资料查到了,她是被认领的,原居住地跟身份不详。”
看到他们,男人笑了,但由于笑容太僵硬,导致他的脸型变得古怪,这让关琥越发肯定这个男人的脸动过刀,这不是他原有的模样。
关琥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去一趟,他伸手刚拉开门,外面就有人跑进来,差点跟他撞到一起。
“是你!”在发现是红笔男后,关琥的第一想法是对方跟杨雪妍是一伙的,对方想阻止自己去法庭,以免打乱接下来的计划。
“看来暂时还是安全的。”放下电话,萧白夜说。
但男人看都没看他,眼睛一直盯在张燕铎身上。张燕铎下了车,脸上失去了一贯温和的表情,金边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小动作跟关琥一直说的狐狸不同,更像是原野上伺机伏击敌人的猎豹。
还好萧白夜联系到了护士台,在他的提醒下,值班护士去许善陵的病房做了检查,说许善陵睡着了,一切正常;杨雪妍的病房在隔壁楼里,她答应在确认好情况后马上跟萧白夜联络。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男人发话了,依旧是柔和动听的嗓音,笑嘻嘻地对张燕铎说,“找你可真不容易啊流星,这是你原来的样子吗?挺不错的,老头子果然更关照你。”
关琥看看外面,天已经很黑了,许善陵的家人劳累了一天一夜,这时候精神上恐怕已经松懈了,假如凶手要对付许善陵的话,现在该是最佳时机。
关琥看向张燕铎,这一次他敢确定张燕铎就是几次暗中救过自己的人,虽然他没有变装,但身上瞬间凝起的冷峻气息揭示了一切。
关琥说到一半时,萧白夜已经开始打电话了,他开了外放功能,电话通了,却始终不见有人接听。他看看关琥,两人都有了不安的感觉。
“你去法庭,这里我来应付。”张燕铎交代他,眼睛却一直盯住红笔男。
“还在调查中,总之她很可疑,许善陵很可能会再次遭受攻击。”
“你……”关琥本来想问他一个人行不行,但是看两人的架势,出口却改为,“你动手归动手,记住别杀人,你要是为了这个进监狱,可别想我去探监。”
“那个刚流产的女人?你确定?”
听了这话,张燕铎笑了,随手摘下眼镜丢去一边,说:“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杨雪妍可能有问题,马上联络李元丰,让他多加注意。”一瞬间,萧白夜没有反应过来杨雪妍是谁,关琥又说,“就是刚跟许善陵的小儿子结婚的女人,也许她是整个案子的主谋。”
失去了镜片的遮掩,他的眼瞳在阳光下泛出怪异的颜色。
关琥冲回重案组,萧白夜还在处理苏绣媛的案子,看到他,正要提醒他写报告,还没开口,就被关琥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