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不够,你来帮忙。”
“等等,我觉得我喝酒跟凶杀案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好吧……”
辩解被打断了,关琥看了张燕铎一眼,只好跟了进去。这次张燕铎很有眼色,没有进来打扰警方办案,说了声去找叶菲菲后就离开了。
萧白夜当下二话不说,掉头走了,留下关琥跟张燕铎面面相觑,关琥很想知道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同样的杀人手法,你们有得查了。”这是舒清滟在看到被害人后,对关琥说的第一句话,也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每次关琥喝了酒来案发现场,结果只有一个——现场会让你失眠一整夜。”
鉴证工作关琥做不了,只能在旁边仔细观察,就见舒清滟手脚麻利地使用各种工具在现场收集证物。没多久,那柄塞在死者腹腔里的东西被取了出来。关琥皱眉看去,就见它满是血迹,跟陈铭启凶杀案上发现的短剑一模一样。
“你觉得现场会很糟糕?”
“这次被害人是窒息而死还是被刺死的?”等现场鉴定稍微告一段落,关琥问道。
舒清滟跟萧白夜一起到达,看到关琥跟张燕铎都在,她对萧白夜说:“你还是去录口供比较好。”
“也许是疼死的。”舒清滟转头看了他一眼,“凶手是个很暴力的人,他在出手后,没给被害人一点反抗的余地。”
不到半小时,负责要案的主要警员都赶到了;酒店的负责人也得知了情况,协助他们临时封锁了进出的几道门;宴会上的宾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吵成一片,许家的人作为婚宴的主办者也被警方叫去问话。
想象了一下被害人死前经历的痛苦,关琥不由得一抖。
到底是怎样的仇恨让凶手如此丧心病狂地杀人呢?
“而且凶手很聪明,他在刺伤死者的同时,用毛巾堵住伤口,让血液不至于喷到自己身上;接着又把毛巾塞进死者嘴里,制止死者的求救;然后又接连捅几下,以便之后的绞动,最后他将短剑归鞘,塞进死者的肚子里。从第一起案例来分析,他的杀人过程应该是这样的没错。”舒清滟将短剑收进证物袋里,将自己的推论说给关琥听。
关琥将那些衣服也拍了下来,从现场状况来看,被害人是在准备换衣服时被袭击的。凶手的动作很快,先是刺中被害人的腹部,让他失去反抗能力,然后又用事先准备好的毛巾堵住他的嘴巴,再接着一顿乱捅。这般心狠手辣,超出了他以往处理过的所有案件的总和。
关琥将证物袋拍了下来:“我只想知道凶手往死者腹腔里塞短剑的行为是出于什么心理。”
“在喜宴上发生这种事,真够不吉利的。”张燕铎看完,又转去打量房间的布置,看到沙发靠背上搭着的领带跟西装,他叹道。
“如果凶手不是疯子,那这可能是一种仪式,作为警告其他人的手段。”
关琥转头想提醒,嘴刚张开,就被她伸出手,做出“你不需要废话”的动作,然后对着手机那头报案。
关琥想到张燕铎也说过类似的话,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要从陈铭启跟这个人的关系来找突破口了。
“哈,真是不平等待遇,为什么老板可以过去,我就不行?”叶菲菲的吵嚷声传来。
门口传来声响,关琥转头看去,就见许善陵走了进来,但是在第一眼看到现场后,他就转头匆匆跑了出去。关琥急忙追上,就见走廊上一名警察熟门熟路地指引许善陵去旁边的洗手间,看到关琥,警察耸耸肩,说:“这是第四个了。”
张燕铎绝对会那样做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这是正常的,看到这么惨烈的场面不吐的都是怪胎,偏偏他身边这类怪胎不少,张燕铎就不用说了,叶菲菲也是一个。
张燕铎说话时眼神一直没离开死者,看他扶着眼镜,饶有兴趣的模样,关琥很想说“你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但想到这句话的后果,他忍住了。
想到叶菲菲,关琥四处寻找。周围聚集了很多人,螺旋楼梯口下面除了酒店人员跟宾客外,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记者——不过凶案现场已被封锁了,他们无法上来。叶菲菲站在较远的地方,正在跟几个他不认识的人聊天。
“我现在只想知道死者腹腔里的那个是不是宝剑。”
糟糕,忘了跟她说,不要把自己看到的现场爆料给记者。
“你的乌鸦嘴应验了,这是连环案。”
关琥取出手机想联络叶菲菲,就在这时,许善陵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他脸色煞白,嘴角上沾了不少水,他摘下眼镜,不断地揉眼睛,看来刚才那一幕对他的刺激很大。
张燕铎没看他,眼睛盯着被害者,说:“没想到这么快。”
“你还好吧?”关琥走过去,掏出纸巾递给他。
关琥放下心,拿出手机,拍下被害者的状态,又交代:“没什么……不,你别过来,站在那里不要动,打电话报警。”回应他的是走近的脚步声,关琥说,“别靠近,破坏……”话说到一半,他发现走过来的不是叶菲菲,而是张燕铎。
许善陵道了谢,用纸巾擦了脸上的水滴,靠在墙上呼呼喘气。
这女孩比他想象得要聪明,也够冷静,即使看到这么惨的场面,也只是叫了一声而已,不像有些女孩,马上要大喊大叫,歇斯底里了。
等他稍微平静下来,关琥问:“里面的被害人是婚宴里的宾客吗?”
“怎么了?”见关琥注视自己,她问。
“那个警察让我来认人,不过刚才我还没看到他的脸就吐了……”
关键时刻叶菲菲很配合,跑去走廊那边开灯。关琥交代完后想到一个重要问题,转头想提醒她,就见她已经把按钮按开了,手上还拿了块小手帕,避免在按钮上留下指纹。
哪个警察这么不负责任啊!关琥顺着许善陵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张燕铎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笑着注视着他们。关琥的鼻子差点气歪了,恶狠狠地瞪过去。张燕铎像是没看到,抬抬镜框,把头转去一边。
这一点叶菲菲倒没说错,但她边往后躲边探头想看的动作,让关琥怀疑她是否真的害怕死人,为了不被妨碍到,他说:“我看不清楚,你去把灯打开。”
“这几个房间都是我预订下来给客人们休憩用的,从时间上来算,里面的人应该是冯三。”
“……这个很难在两个字里解释清楚。”
听着许善陵断断续续地讲述,关琥大致掌握了情况。死者全名冯三山,是个古董鉴定师,圈里的人都习惯称他冯三。他在这个圈子里很有名望,还常参与跟古董有关的电视节目制作,赴宴前他刚完成海外节目的录制,专程坐飞机赶回来的。因为时间匆忙,许善陵就让他去客房换西装,顺便休息一下,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跟死者认识很久了吗?”
“嗯嗯!”
“有二三十年了吧。我也喜欢玩古董,但不精通,所以常请他帮忙鉴定……唉,都是我的错,本来他说日程太紧,不打算过来了,是我硬让他来的,就在他登机时,我们还通过话,没想到……”说到这里,许善陵的眼圈红了,用纸巾不断擦眼睛。
“刚才是你在叫?”
“那陈铭启跟冯三山是否认识?”
“嗯嗯!”
许善陵停止擦眼,惊讶地看向关琥:“难道他们的死有关联?”
“是你第一个发现的?”
“目前还在调查中,我们只是怀疑。”
关琥看得一阵反胃,想到前两天刚发生的命案,他的头也开始痛起来,紧接着感到胳膊痛——叶菲菲抓得太狠,让他想无视都不行。
听了关琥的解释,许善陵点点头:“他们互相认识,冯三玩古董鉴定,偶尔也会遇到一些麻烦事,需要律师帮忙。不过他们有多熟,我就不清楚了。”
男人的头向前垂着,看不清长相,嘴里塞着厚实的毛巾,毛巾几乎是红色的,不知道是外伤沾的血,还是吐血导致的。他的白衬衫也被染得血红,下身穿着西裤,裤子的大半同样沾满鲜血。至于伤势,再明显不过了,男人的腹腔被划开,其中好像还夹杂了异物……
“那你跟陈铭启认识多久了?”
不用她特意指,关琥也看得很清楚——在对面的墙壁前,一个男人以半倚靠的姿态靠在墙上,他的身体呈倾斜状,向前微微弓起,照这种姿势,只要用小指头碰一下,他就会跌倒在地。
“大概十几年吧,他是我们公司的顾问律师,不过实际业务不多,我们珠宝店的生意一直很好,不需要律师介入。但顾问律师突然被杀,对我们公司多少也有影响,所以我才让儿子去询问情况,不过那孩子去了一趟,什么都没问到。”
“这里这里!”来到客厅,叶菲菲指着地板让关琥看,她自己却把头撇到一边。
许善陵的情绪看似缓了过来,说得井井有条,可关琥觉得这番说辞很牵强——如果他真的担心公司被影响到,那派去问情况的该是负责珠宝店的大儿子,而不是对公司运作不了解的小儿子。关琥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而是写在记录本上,又问:“对于陈铭启被杀的起因,你有想到什么疑点跟情报吗?”
关琥猜到房间里的状况一定很糟糕,急忙走了过去。房门半开着,看来是叶菲菲跑得匆忙,没有关上。关琥刚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房间里拉着窗帘,显得有些阴暗,地毯随着他的脚步踩动发出声响。叶菲菲回过神,也跟了进来,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猫在他身后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不是说是因为房地产纠纷造成的吗?”
“那里那里!”叶菲菲抬手指向自己对面的房门,气急败坏地叫道,“我好像自从认识你后就变得很倒霉,见死人就算了,还见这么可怕的死人!”
面对许善陵的反问,关琥耸耸肩,继续问道:“那有关冯三山的被害呢?你知不知道跟他有过节的人?或是他最近被什么事困扰?”
关琥抬手打断她莫名其妙的话:“出了什么事?”
许善陵想了想说道:“是否有过节这事我不清楚,不过这段时间他状况不佳,脾气很暴躁,今天在飞机上跟我通话时还说‘给他颜色看看’这类的话。”
“啊,关王虎!”叶菲菲抬头看到关琥,马上挂断了电话,叫道,“我正给你打电话呢,你……你怎么就突然蹦出来了?”
“‘他’指的是谁?”
“叶菲菲!”
“不知道,他有个喝了酒就信口开河的毛病,我不方便问,就把话题略过去了。”许善陵说完,看着关琥低头做记录,他小心翼翼地问,“警官,问到这里可以了吧?我还要下去安抚客人,底下那些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不能擅自走动,一定很急躁。”
手机铃声在下一秒响了起来,关琥没去理会这个不合时宜的来电,在确定楼下没有状况后,他返身折回走廊,走廊的一边连着螺旋楼梯,他顺着楼梯跑上去。刚上去,就看到一个女子飞快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她刚才好像跌倒了,一只手拍打着衣裙,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原地打转,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应该是遇到了很可怕的事,但让关琥惊讶的不是她的表现,而是她的身份。
关琥也知道现在这种状况,不能一直把许善陵留在这里,他本来是打算完全掌握现场状况后,再去询问许善陵的,结果计划都被某只眼镜狐狸打乱了。
走到阳台上,关琥掏出烟盒,抽出一支,打开打火机正要点烟,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女人的惊叫声,声音很轻,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本能地探头往阳台外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最后一个问题,”他打开手机,给许善陵看刚拍的短剑照片,“这是从冯三山的腹腔里取出来的,请问你对它是否有印象?”
没多久,司仪请新人到台上致辞,听内容无非是老套的场面话,关琥觉得无聊,偷偷溜了出去。酒宴大厅外的走廊尽头连着眺望阳台,看外面风景不错,他决定过去吹吹风。
“腹……腔……”许善陵只看了一眼,脸色更白了。
看看关琥手里的空酒杯,张燕铎被他打败了,转身去了别处。关琥则走到另一边,借喝酒从远处观察许善陵,见他满面堆笑地忙着招呼客人,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家长模样,但关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张燕铎走过来,从关琥的手里拿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调出杀害陈铭启的短剑图片,给许善陵看:“陈铭启腹腔里也有相同的短剑,既然你对古董收藏有心得,不知了不了解这柄剑的出处?”
“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这杯酒的酒精度有多高。”
“不知道!我不知道!”许善陵喊道,捂着嘴跑回洗手间。
“怎么样,这人的嫌疑度有多高?”
张燕铎一出手就把人吓成这样,关琥很不爽,把自己的手机夺回来,指着手机说:“能麻烦你在借东西之前打声招呼吗?它是我的,不是你的!”
关琥冲他摊摊手:“没办法,谁让我每天都对着你呢。”
张燕铎双手环在胸前,笑眯眯地看他:“我还以为你会生气我打断你做笔录,没想到你只在意手机。”
等许枫夫妇也离开,张燕铎说:“刚才你笑得可真够虚伪的。”
关琥气得直瞪眼,这时有人在螺旋楼梯口叫他,是蒋玎珰。关琥跑过去,见她穿着粉红色T恤加超短的裤裙,卷卷的短发在阳光下泛出轻微的紫色,再加上眉清目秀的娃娃脸,这形象怎么看都不像是女警,说她是不良学生也有人信。
双方说完了场面上的客套话,许善陵就转去招呼其他宾客。
“你不是在陪苏绣媛吗,怎么过来了?”
“怎么会呢?酒宴寒酸,还请不要介意,畅饮而归。”
“苏绣媛的父母今早赶回来了,我听说这边又发生了相同的命案,就过来帮忙。”蒋玎珰解释完,指指身后说,“新郎希望让他们先回去,我找不到组长,就来问你。”
“好的好的,”他也堆起笑敷衍道,“希望许先生不要怪罪我们在大喜的日子来打扰才是。”
她身后站着许枫和杨雪妍。两人可能听到了一些有关命案的消息,许枫的酒醒了大半;杨雪妍的脸色也很糟糕,一只手用手帕捂着嘴,看起来很不舒服。
握手时关琥感到来自对方手上的力量,直觉让关琥不喜欢这个人。
许枫请蒋玎珰帮忙搀扶妻子,他走到关琥面前,小声说:“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该打扰你们办案,不过能不能让我妻子先回去?她的状态很不好,我怕会刺激到她。”
许善陵打量关琥跟张燕铎,满脸堆笑地跟他们握手,说:“当然可以,不过今天我们太忙,可不可以改天再说?”
“这……”
“是前天在陈律师事务所遇到的刑警,他们想了解陈律师的一些事。爸,你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不瞒你说,她怀孕了,最近妊娠反应很强烈,连婚宴都是勉强参加的,医生说她的状况不太好,万一流产……”
“你朋友?”许善陵笑着问许枫。
关琥看向杨雪妍,她的手搭在腹上,额头一直在冒汗,忽然扯扯蒋玎珰的手,暗示想去洗手间,蒋玎珰急忙扶她过去,又给关琥使眼色,让他赶紧决定。关琥这才明白为什么杨雪妍一直给他一种病恹恹的感觉,原来是怀孕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许善陵会突然态度大变,同意这门婚事。而以凶手的残忍程度跟体力,不可能是杨雪妍所能做到的;至于许枫,他是新郎,又喝了不少酒,不太具备作案的时间跟能力。
这个人有点不对劲。
为了避免再发生意外,他同意了许枫的请求:“你们可以先回去,不过之后女警会给你们录口供,这应该没问题吧?”
听到许善陵的名字,关琥想起了自己拿到的名单——在陈铭启常交往的朋友名单里,许善陵没被列在第一页,可是许善陵为什么在陈铭启出事后的第一时间让儿子去打听内情?
“没问题,没问题。”许枫连声答应下来,等蒋玎珰扶着杨雪妍出来,就匆匆下楼离开了。
许善陵大约六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唐装,头发有点稀疏,整个向后梳理,这副打扮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岁数显老,但很符合他珠宝商的身份。他个头不高,不过鹰钩鼻加镜片后锐利的眼神,同样给人气势不凡的感觉。
蒋玎珰以陪同的借口跟了上去,以便可以随时做笔录。
“这是我的父亲许善陵,”许枫把一位刚好经过的男人拉过来,给关琥介绍道,“我父亲跟陈律师比较熟,你们如果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直接问他。”
许善陵也回来了,听儿子说了情况,赶忙打电话吩咐家里的佣人叫医生,顺便准备补身子的汤药。交代完后,他跟关琥打了招呼,也匆匆忙忙下楼去安抚客人。
张燕铎给了他一个“你问我,我问谁”的眼神。关琥这才想到比起张燕铎,他跟叶菲菲更熟,不过他对叶菲菲的交友圈并不清楚,也许她有朋友在宴会里吧。
下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关琥打消了继续询问许善陵的念头。
“她怎么会在这里?”
“心太软可不利于查案。”凉凉的声音传来,张燕铎走到关琥身边。
“如果她没有孪生姐妹的话,那应该是她。”
关琥没好气地瞪他,也不说话,见张燕铎转身下楼,关琥也跟着下去。
不知道有没有看错,等关琥再看时,那个蓝裙女子已经不见了,他凑到张燕铎身旁,小声问:“那是叶菲菲吧?”
此时会场褪去了热闹的气氛,惊慌不安还有焦虑的气息充斥在空间里。另一边,黄色警戒线外围了不少记者,一个个拿着照相机乱拍,要不是被警察阻拦,他们一定会直接冲去现场做访问。之前的凶杀案警方做了低调处理,关琥不知道这次是否还能再瞒得住。
“你女朋友真漂亮。”许枫恭维道。
闪光灯在对面亮起,关琥抬手遮住,就见人群里有人举着单反相机冲自己晃,居然是谢凌云。她没有直接打招呼,而是用嘴型说了几个字,可惜周围太嘈杂,谢凌云又被周围的人挤得站不稳。关琥无法看出她在说什么,不过猜也猜得到是跟眼下这起案子有关。
谁知那边还真站了个身材高挑、穿着蓝色纱裙的女子,看到她,关琥顿了一下,差点叫出来——叶菲菲?
为了不节外生枝,关琥当作没看到,径直走向会场询问情况。他的上司萧白夜正在跟酒店经理以及其他几位负责人沟通,从他们的对话中关琥了解到,出于酒店的立场,他们无法无限度地限制客人的自由,而且凶手方面,既可能是酒宴里的宾客,也可能是进出酒店的人,人数实在太多,无法完全管理。所以在协商之后,萧白夜做出解除封锁的决定,除了主办酒宴的相关人士外,余下的在登记姓名跟联络方式后就可以离开了,另外,酒店方面也会协助加强对进出人员的管理。
关琥很感激她的帮忙,随手往对面人群中一指,说:“我女朋友在那边。”
等双方都协调好,江开跟老马也回来了。他们检查了部分监控录像,由于发生血案的房间刚好处在摄像头的死角,所以他们还需要再扩大监控录像的搜索范围,包括喜宴摄像部分,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杨雪妍及时拉了许枫一下,制止了他乱说话。
“看来这次罪犯也做足了事前准备。”看到在门口排队登记的宾客们,关琥叹道。
“你们?”许枫的眼神在关琥跟张燕铎之间转了转,再次提高声量,“没想到你们……”
“希望不要再出现第三起。”江开的乌鸦嘴引来所有人的怒视,他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
关琥急忙连连摆手,支吾说:“我们也快结婚了,来学经验的。”
萧白夜又交代其他警员继续负责会场的管理,关琥也准备去帮忙,谁知手机响了起来,见是张燕铎的来电,他急忙转头打量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张燕铎不见了。
许枫看上去喝了不少酒,脸颊发红,也很兴奋,熟络地跟他们打了招呼,感谢他们百忙中来捧场,又问他们是不是来问案子的。他的声音有点高,把周围宾客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真是个神出鬼没的家伙!
许枫看到了他们,带新娘来向他们斟酒。凑近了看,杨雪妍的新娘妆有点浓,给人一种很土气的感觉。关琥想那些客人没说错,以她的出身,的确配不上许枫。
“我很忙的,有事回头说。”电话一接通,他就表明立场。
“我俩一起的。”关琥笑眯眯地回答,在看到张燕铎一瞬间的呆愣后,他这几天的郁闷心情消散一空。正要继续,胳膊被碰了一下,张燕铎向他递来了示意的眼神。
“如果你不想再看到第三起凶杀案发生,就马上来304号客房。”
“那好像是我掏的礼金。”
没等再问,电话就被挂断了,关琥对着手机发愣,这什么态度啊?他也是堂堂刑警,怎么现在搞得像是张燕铎的跟班似的。
“礼金都付了,不多喝点,亏大了。”
抱着满腹怨气,关琥跟萧白夜打了招呼,匆匆跑去了三楼。他照门牌号来到客房门前,敲门后,来开门的是张燕铎,房间里隐约传来说话声,而且话声很杂,好像是许多人在一起聊天。
张燕铎给他的回答是:“这是你喝的第四杯酒了。”
关琥疑惑地跟着张燕铎进去,里面是个很大的套房,叶菲菲跟谢凌云都在,属于空乘人员专用的小旅行箱放在墙角。另外,她们面前的桌上还摆放着摄像机跟手提电脑,中间连着数据线,摄像机正在播放录像,刚才他听到的声音正是从录像里传来的。
“我发现在说八卦上,男人一点不比女人差。”关琥呷着杯里的葡萄酒,听完那些无聊的杂谈,忍不住叹道。
“你怎么进来的?”他问谢凌云。
新娘的母亲在一年前病故了,娘家无人,所以婚礼都是由许家操办的。关琥听着宾客私底下的交谈,发现新娘这边只有一些女伴陪同,却没有长辈,看来跟许家相比,她的出身不显,也难怪会表现拘谨了。
“我请你帮忙,你当看不到,我只好拜托菲菲了。”
他就这样一边吃着小点心,一边留意周围的环境。没多久就从宾客的聊天中得知许枫的父亲是开珠宝店的,许枫的哥哥继承了父业。许枫则是会计师,新娘杨雪妍是护士,许枫的母亲重病住院时,一直是由杨雪妍护理的,两人也因此认识进而交往。本来许父因为门户等原因,不是很赞同这门亲事,后来不知为什么,态度大变,以最快的速度办了这场婚礼。
叶菲菲正在用小叉子往嘴里塞蛋糕,她冲关琥点头:“我跟酒店那边说是警察办案,他们就放凌云进来了,还免费借给我们客房用。”
关琥注视了一会儿,发现都是许枫在跟大家寒暄,新娘好像对这种宾客齐聚一堂的场面不是很适应,低眉顺目地陪在他身边,只有在必要时给大家斟酒。还好婚宴是自助餐形式,所以大家交流很方便,减少了许多应酬上不必要的麻烦,这也让关琥有机会随时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
“他们没怀疑你的身份?”
“新娘挺漂亮的。”顺着张燕铎的眼神看过去,关琥就见新郎新娘正在一起给宾客斟酒。新郎穿的是普通的西装,新娘则是大红色的两件套旗袍,由于是短发,没法做盘头,所以只是象征性地在发鬓上别了银饰。
“案子是我报的,指挥他们控制宾客行动的也是我。还有,让他们第一时间扣下婚庆公司的录像也是我交代的,他们有什么理由怀疑我?”
关琥张嘴想骂人,张燕铎及时从经过的服务生手里取过一杯酒,递给他,示意他少安毋躁。
关琥的目光落在录像机上,他现在明白了,这些人正在将录像内容导入电脑,这是谁的点子他不知道,但这绝对是侵犯隐私权的行为。
“我有这样说过吗?”
他上前要阻止,被张燕铎及时拦住:“我们叫你来是集思广益的,不是让你来捣乱的。”
“那不是我的吗?”
“你们不仅冒充警察,还扣下他人隐私物品,这些……”
“我准备了啊,就是刚才你送过去的那个。”
话没说完,一块蛋糕就塞进了关琥的嘴巴里,张燕铎说:“两个选择,你离开,或者留下来帮忙。”
背后被盯得发热,他气得用手肘去撞张燕铎:“你怎么不准备自己的红包?”
关琥这才发现旁边的茶几上放了几盘精致的糕点跟红茶,敢情这帮人不仅偷查案件资料,还很坦然地享用人家的高级客房服务,好不容易嚼完蛋糕,最后他只说出一句话:“姑奶奶,我要被你们害死了!”
关琥就这样在礼金员一脸错愕的注视下被张燕铎拉进了婚宴大厅。
“放心吧,我有职业道德的,这件事我绝对不会登出去,我只是要查清这件事跟鱼藏剑之间的关系。”谢凌云看着录像屏幕做记录,头也不抬地说。
大厅门口贴满了各种大红色的喜庆祝福词句,另一边是礼金台,礼金员看到关琥二人,向他们微微点头。关琥上前写上自己的名字,又将包好的红包递过去。礼金员道了谢,又看向张燕铎,张燕铎指指关琥,微笑道:“我俩一起的。”
“我也只是想找出真凶。”叶菲菲举手说。
有个屁新意啊,反正都是撒谎而已,需要这么折腾吗?在满腹的吐槽中,关琥将车开到了举办婚宴的酒店前,两人照请柬上的信息来到二楼宴会大厅。
“吃着蛋糕查案吗,小姐?”
“我想了想,觉得总用一种借口不太好,偶尔换个借口,会比较有新意。”
“我从下飞机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吃点东西不算过分吧?”
“打球改生病了?”
“在看到那么惨烈的场面后,你还吃得下东西?”这才是关琥为之震惊的地方。
“他生病了,发烧。”
他一直觉得叶菲菲这个女生很奇怪,飞天事件里她曾亲手开枪,他还以为那件事会给她造成心理阴影,却没想到她除了一开始有些紧张外,后来就跟没事人似的。而这次更离奇,在看到那么惨烈的现场后,她还可以冷静地想到怎样报警,怎样保护现场以及交代酒店方面如何应对,难怪酒店经理会以为她是警察了。
关琥哼道:“这么闲,小魏今天没法陪你打球了吗?”
不,针对叶菲菲的各种行为,警方也许该把她列为第一嫌疑人才对。
张燕铎看着他点点头,一副“这还需要问吗”的表情。
“我外公说过,内心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所以作为上将的外孙女,我正在努力克服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感。”
“你不会是准备跟我一起参加婚宴吧?”关琥皮笑肉不笑地问。
关琥相信那句名言绝对不是她外公说的。看着叶菲菲吃完一块蛋糕,又去拿第二块,他很想提醒说她不需要做任何努力,因为她已经很强大了。
关琥不由冷笑,他怎么会认为张燕铎是他哥哥?他哥哥才不会是这种尖酸刻薄又腹黑的男人!
“而且你也太小看空乘了,我们在上岗之前都有经过各种防恐训练的,以便应付各种突发状况,所以在这方面的心理素质绝对不比你们女警差。”顿了顿,叶菲菲补充道,“至少比跟你约会的那个强,哼!”
坐在副驾驶座的那人毫不介意他的怨言,调整着眼镜,慢悠悠地说:“之前都是我载你,现在换你载我一程而已。大男人别这么小气,你已经是结巴了,还在这种细节上斤斤计较,更没女孩子喜欢了。”
旁边传来闷笑声,看到关琥被挤对的窘样,张燕铎差点被红茶呛到,他给关琥做了个冷静的手势,示意对方坐下来慢慢说。
“喂,为什么你要坐我的车?”十分钟后,成了司机的某位警察很不爽地发出质问。
关琥坐在了张燕铎旁边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跟叶菲菲拉开距离。
关琥迈出电梯的一条腿没踩稳,成功地跌出了电梯外。
他跟叶菲菲是通过制伏劫机歹徒认识并开始交往的,那时他还很高兴自己的女友不仅漂亮,还胆大心细,现在他则庆幸自己被踹了——这女孩的思维实在太变态了,跟张燕铎不相上下。
“没想到你还有结巴这个毛病啊,”张燕铎看着他,一脸遗憾地说,“这样的话,就更不容易找到老婆了,真可怜啊。”
“菲菲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还不知道苏绣媛的事。”张燕铎对他解释说,“别苦着一张脸了,放心,我们不会给你造成麻烦的。”
“你……你……”由于紧张,关琥的额头冒汗,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把那句话问出来。张燕铎奇怪地看他,就在关琥决定说出口时,电梯到达一楼了。
“哈,最好是这样。”
但即便如此,在跟张燕铎聊天的过程中,相片里的影像还是浮上了他的脑海,他张张嘴,很想问张燕铎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哥哥?这些年对方是否也跟自己一样,一直没放弃寻找亲人?
“是真的啦,就算有人追究,也是追究你们上司的责任。放心吧!老板是你大哥,不会害你的。”
那绝对不是被害妄想,关琥瞟瞟张燕铎,张燕铎眼镜片后的眸光带着某种捉摸不定的颜色,他想只要有机会,这只狐狸一定会整自己的。
关琥有气无力地问:“听起来我们组长好像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才一天没见,关警官的被害妄想症又加重了。”
“当然知道,我让菲菲送给他两包正宗的科纳咖啡,他就同意了。”张燕铎的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品着手里的红茶,“条例是给笨蛋定的,当我们有了共同的目标时,我们的利益就是一致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可以当你领导的原因。”
“我绝不会做制服牛郎的。”
难怪先前张燕铎答应送萧白夜科纳,原来是借叶菲菲的关系,看来这家伙早有预谋。弄明白了为什么萧白夜对自己的离开不多过问的原因,关琥的头往前一低:“对不起大家,我是笨蛋。”
“你也可以去我的酒吧打工赚钱。”
“没关系,我们不会介意的。”叶菲菲大度地摆摆手。
这样说也对,想想自己还要供房,关琥接了红包:“先说好,这不是受贿,下个月我会还你的。”
张燕铎也安慰道:“你也不要太在意了,能够认识到,就证明你还有救。”
“这种时候就不要计较小钱了,你也不想打草惊蛇吧?”
关琥呵呵笑了,正要挤对他们,谢凌云把眼神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问:“这次死者腹腔里的是不是鱼藏?”
关琥警觉地看他:“干吗?”
等关琥反应过来,手机已被张燕铎拿了过去,熟练地解锁,将调出来的图片给谢凌云看。
“呵,这位警官,你的撒谎技术就跟你现在的钱包一样糟糕。”张燕铎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过去。
“外观上看一样,如果你还想做进一步清晰比对的话,需要相应的软件。”
“……带了。”
“我有,把图片传给我。”
张燕铎笑吟吟地不接话茬,过了一会儿,问:“你带礼金了吗?”
看着这两人明目张胆地在他这位现役警察面前传送资料,关琥想阻止,手伸到一半,想到“笨蛋”的标签,他放弃了——反正出了事上头会担,他还是少管闲事好了。
“你觉得我们刑警很闲吗?还是你认为我会对一个陌生人在意?”
两次凶案使用过的短剑照片传去谢凌云那里,她用软件做对比的同时,张燕铎转去看婚庆拍摄。
“想知道是不是,你可以去调查嘛。”
关琥看看还在对面吃个不停的女生,他很怀疑吃这么多高热量的东西,叶菲菲怎么不担心长胖?他掏出记录本,说:“现在把你的经历讲一下吧,你怎么会来参加婚宴?又怎么发现凶案现场的?”
下一秒,关琥立刻将自己弹开了,他飞快地整理衣着,摆出跟张燕铎完全不熟的姿势,眼看前方,问:“你手脚这么快,不会是小偷出身吧?”
“说起这个,超级惊险的,你们要听吗?”
张燕铎依旧保持他一贯的微笑,用请柬指指头顶上方的摄像头,慢条斯理地说:“为免被人误会,请保持距离。”
关琥指指他手上的笔记本,表示他已经做好了听的准备。
察觉姿势的不雅后,关琥沉默了三秒。
“我是在飞机上认识那个死者的,他叫什么来着?”
张燕铎用两根手指捏着一个东西在关琥面前晃了晃,关琥发现那居然是自己放在口袋里的请柬,他急了,飞身去抢。张燕铎却将请柬换到另一只手上,导致关琥为了抢东西不得不整个人趴在张燕铎身上,再接着因为冲力,两人一起撞到后面的电梯壁上。
“冯三山。”
“去婚宴上查案吗?”
“哦,这个冯三山坐头等舱,看他的打扮,像是很有钱的样子,但非常没礼貌,像是使唤佣人似的使唤我们领班,她只是稍微晚过去了一会儿,就被他破口大骂,所以我就特意观察他的举动,还想过必要时偷偷录音,免得他事后投诉,我们无法为自己辩解。”
被夸奖,关琥整整西装前襟:“是查案。”
关琥点点头,这挺符合叶菲菲的个性,平时大大咧咧,但在关键时刻会耍些小聪明。
“看你穿这么花哨,应该不是去查案吧?”
“就在观察的过程中,我发现冯三山并不是特别针对空乘人员,而是他的情绪一直处于暴躁状态中。他连续打了两个卫星电话,像是在跟人吵架,里面夹了不少脏话,但因为声音压得很低,我听不清楚,只听到几个词:干掉他,黑道,剑。”
“……”
听到这里,其他三人同时问:“剑?”
“那证明你的审美能力有提高。”
“剑怎么了?”
关琥回了一个做作的笑脸:“说我们的衣服挺像的。”
“没说是什么剑?”谢凌云紧张地问。
“你说什么?”张燕铎转头问。
叶菲菲犹豫着摇头:“隔得太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也许是‘关键’?”
收回眼神,再看看自己的服装,关琥发现他们撞衫了,低声嘟囔:“我怎么有种被跟踪偷窥的感觉。”
关琥低头将她的话记录下来,许善陵也说过冯三山提到“给他颜色看看”,这跟叶菲菲说的相吻合。
“除了一楼我还能去哪里?”关琥上下打量张燕铎,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西装,脸上戴着蓝框眼镜,发型被精心打理过,非常滑顺地落下来,脚下踩着黑皮鞋——虽然这个男人平时也很注重形象,但今天他的打扮明显不同。
“你确定是两通电话?”
“早。”张燕铎先打了招呼,见关琥还在发愣,他探身按了楼层键,“你应该也是一楼吧?”
“绝对没错,我还让领班帮忙盯着他呢。”叶菲菲继续说道,“通话之后,冯三山的心情好了不少,没再找空乘人员的麻烦。旅程结束后,他就匆匆下了飞机。事情到此本就该结束了,可等我下班,出了机场,刚好看到冯三山坐上一辆出租车。想起他说要干掉谁,我怀疑他是什么犯罪组织的成员,就灵机一动,也叫了出租车,一路追了过来……”
电梯到了,里面没人。关琥暗叹侥幸,走进去按了关门键,谁知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一只手及时伸过来,门重新打开,张燕铎漫不经心地走了进来。
真是个愣头青,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关琥没好气地做着笔记,问:“后来冯三山做了什么?”
出了门,关琥在去电梯的路上顺便往隔壁看了一眼。昨天熬得太晚,他没去酒吧蹭饭吃,现在想想,觉得有点对不住自己的胃了。
“后续就很无聊了,他坐车一路来到这家酒店,主办人,就是新郎的父亲叫许……”
手放在门把上,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摸出钱包,里面瘪得令人心酸,他又折回去翻了翻抽屉里的账本,犹豫三秒后,决定以警察的身份参加婚礼。
“许善陵。”
关琥匆匆跑出卧室,洗漱完毕,简单吃了早餐,又打理好发型,再去衣柜里找衣服,选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套深蓝色西装穿上,对着镜子来回照了半天,觉得还算满意,这才准备出门。
“对,许善陵在喜宴大厅门口等他,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许善陵就带他去三楼的贵宾室,说回头再聊。我就找机会去换了普通的裙子,好方便混进喜宴里打听情况。”
第二天早上醒来,关琥仰头看着天花板,琢磨自己今天该去哪里找线索,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了那份请柬,他“啊”了一声跳起来——昨天太忙,他居然把许枫婚礼的事给忘记了!
“你没掏礼金?”
为了搜集陈铭启的情报,关琥在外面跑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晚饭时间都过了,他才饥肠辘辘地回家。询问工作没有太大的进展,他还累了个半死,随便吃了碗泡面冲了下澡,就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当然没掏,冯三山认识他们,都没掏钱呢,我为什么要掏?”叶菲菲堂堂正正地说,“我就跟礼金员说我是伴娘,她们就让我进来了。”
关琥将钱包收起来,心想下次见面,也许该问问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大哥?
关琥转头看张燕铎:“我觉得我们当时也该说我们是伴郎的。”
关琥做了警察,便借由职业之便不断查找多年前的事件案例,希望通过这个办法找回哥哥——假如哥哥还活着,那就找到他的人;反之,就找回他的骸骨。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热血小警察做到专门负责重案的刑警,刑事案他侦破了很多起,却始终没有找到有关哥哥的情报,直到他近乎放弃的时候,张燕铎出现了。那个神秘又优雅的男人,每次都出手帮他,究竟是因为太闲,还是出于某种特殊的目的?
“那下次记得用上。”
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导致哥哥的消失?如果哥哥还活着,那他现在又在哪里?这些秘密都随着父亲的过世归于尘土。
关琥在笔记上写下“下次记得用伴郎代替礼金”后,说:“看来冯三山不是为了贺喜才来的,否则以两家的身份还有他跟许善陵的交情,他至少该表示一下。”
他记得有一次他生了场大病,好久才康复。等他从医院回到家里,发现家里很空,父亲说母亲过世了,哥哥也陪母亲一起去了,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所以父亲把他们的墓地安置在了一起。那时他还小,没多久就习惯了父子二人相依为命的生活。他每年都陪父亲去扫墓,每次都听父亲说起抱歉的话,当时他以为父亲是对母亲说的,直到父亲过世,他才赫然发现父亲一直感到负疚的对象是哥哥。
“所以当时对他来说,一定有事情比随礼更重要,冯三山去贵宾室不是为了换正式的西装,也不是为了休息,而是要跟许善陵谈事情。”张燕铎把目光投向叶菲菲,“那之后呢?”
在父亲提到这事之前,他一直都以为哥哥过世了,就像母亲患病过世那样。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在他的记忆里,哥哥的存在很模糊,哥哥好像有人群恐惧症,几乎没出过门。他唯一的记忆是很小的时候,自己因为哥哥而被小伙伴嘲笑,还曾一度希望哥哥消失,直到有一次因为某件事,他才对哥哥的态度有改观,但那是什么事,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之后他待在贵宾室不出来,我很无聊,就去喜宴上转悠了,反正许善陵会去找他,我盯着许善陵就行了。我在喜宴上吃东西,顺便还听了不少八卦。”八卦关琥也听了不少,正准备抬手制止她,叶菲菲又说,“听说许家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同行竞争激烈,导致他们的店铺关掉了好几家;几年前许家的小女儿出车祸过世了,许夫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去年又患病住院,最后还是过世了;许家大儿子结婚数年都没有孩子,所以这次小儿子结婚有一部分也是为了冲喜,没想到又发生命案。”
父亲过世前曾想跟他提这件事,但最终还是没有讲出来,只说让他原谅自己,假如有一天他遇到哥哥,也请哥哥原谅当年父亲的自私行为。
谢凌云在一旁听得皱起眉头:“这是喜宴,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里道人是非,真是太过分了。”
下午,在外面跑案子的路上,关琥不止一次地拿出钱包看夹在里面的照片,照片边角已经泛黄,上面一对兄弟的模样也变得模糊,唯一不变的只有两人的笑颜。
叶菲菲吐吐舌头:“一位大妈误认我是这家人的亲戚,硬把我拉过去聊天,害得我不想听,却又走不开。要不是这样,说不定我还能遇到凶手呢。”
江开其实没说错,张燕铎是个好搭档,不过关琥觉得比起被帮忙,他跟张燕铎默契的配合才是主因,因为那只狐狸够黑。也或许,那声哥叫多了,让他有种错觉——张燕铎真是他的哥哥。
关琥觉得她该感激那位大妈,否则真跟凶手打个照面,现在案发现场多半就是两具尸体了。
“嗯,我知道你不需要的,你更喜欢你哥……”关琥的巴掌飞了过去,江开捂着头往外跑,“难道你不喜欢你哥帮你吗?我哪有说错?”
“后来我找机会跑去楼上,发现贵宾室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担心冯三山离开了,就推门进去,然后就看到他被杀了,好可怕!”叶菲菲说完,将最后一块蛋糕塞进了嘴里。
“我也不用,”最近不断见识到各种暴力的女性,关琥对女警敬谢不敏,摇头说,“那比较适合江开。”
关琥无视她的话与行为的不协调,问:“你还记得前后两次去的大致时间吗?”
老马笑道:“我是老人家了,这机会就让给年轻小伙子们吧。”
“第一次大约是十点半到十一点,之后我在喜宴上待了四十几分钟吧。”
“苏绣媛的父母很快就会回来了,等他们回来,我就把蒋玎珰调回来帮你们。”萧白夜笑眯眯地打量他们,“我知道有女警配合,你们做事的动力会更大,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你们再忍几天。”因为他的玩笑,一度紧张的气氛稍微松缓。
听了她的回答,谢凌云将已经传送完毕的录像倒回十点的地方,说:“可以从这里确认有谁中途曾经离开过。”
会议结束,江开问:“玎珰还要继续陪苏绣媛吗?”
“但凶手未必是喜宴上的人,也许是酒店的客人,任何人都有可能从螺旋楼梯那边上楼的,碰巧那里的摄像头有漏洞。”叶菲菲用手支着下巴,皱眉说。
听完他的汇报,萧白夜让老马去追黑道那条线,江开继续负责公寓方面的情报调查,关琥去查陈铭启的交友情况。至于王二,先行释放,另外安排警员暗中跟踪其动向。
张燕铎问谢凌云:“两柄剑的比对结果出来了吗?”
关琥将昨天调查的情报讲了一遍,不过把谢凌云提供的鱼藏剑的部分省略了过去。
“几乎一样。”
江开在一旁问:“有什么发现?”
谢凌云将电脑屏幕转向他们三人,就见短剑重叠在一起,其长度跟造型完全相同。
萧白夜叹完气,又问老马有关陈铭启的交友情况,老马将与陈铭启常来往的人员名单照亲疏关系列了出来。看到密密麻麻的几页纸,关琥有点后悔昨天没问许枫他父亲的名字。把纸拿过来翻了一遍,第一页里有四五个姓许的,关琥用手机拍了下来。
张燕铎说:“如果是批量定做的,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至少不是王二能做出来的。”
“其实这是三柄剑。”谢凌云的脸色有些难看,用手指指短剑的轮廓,仔细看去,果然是三柄剑的重叠,“最下面的那柄是我父亲的。”
“什么都没有,我们曾怀疑那人的制服上有溅上的血迹,但可能被他直接带走了,警犬追出公寓后就失去了目标——那个人应该做了应对措施,看得出他是个冷静又有头脑的人。”
“就是你从敦煌洞窟里拿回来的那个吗?”叶菲菲还不了解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担心地对她说,“那你也要小心,说不定凶手也会找上你,要不要跟警方请求保护?”
萧白夜问:“公寓附近有没有找到被丢弃的制服或手套?”
“那倒不用,我跟这两名死者都不认识,所以我想他们的死亡应该是出于其他原因,也许找出原因来,就能找出这剑跟我父亲的联系了。”
“我讨厌眼镜男。”看着那幅比王二画的鬼面好不了多少的肖像画,关琥嘟囔道。
关琥在笔记上把需要追查的重点都记录下来,然后收回摄像机,跟三人打了招呼跑出去,走到门口时,他不放心,又叮嘱道:“你们别再给我找麻烦了,各回各家去。”
门卫科以为那是物业派来的,而物业则说不知情。后来经过双方核实,绘制出了那个人的头像拼图,江开将拼图放大,贴在移动板上给大家看,却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眼镜很大,占了他半张脸,再加上制服帽子压得较低,导致嫌疑人的特征只有他那一对大浓眉,另外就是他很瘦,个头不高。江开虽然请鉴证科的人查验了指纹,但那人戴了工作手套,所以应该拿不到令人满意的结果。
门关上了,叶菲菲不爽地看向对面两人:“居然说我们找麻烦,没有我们帮忙,他会这么快找到这么多线索吗?”
撇开这些带有主观感情的证词,从警方目前掌握的证据和王二的文化水平还有个性来判断,他持有仿古短剑的可能性太低,更没有能力调动摄像头。江开跟陈铭启公寓的门卫都确认过了,公寓入口处的摄像头里没有拍摄到可疑者,江开还调查了当天从公寓后门进出的人员,包括公寓门卫以及定期来做维修的员工,发现其中来检查供电设备的某个人大家都不熟悉。
“算了算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报社整理资料了。”谢凌云把东西收好,放回皮包里。
王二方面老马都调查过了,在收到关琥的消息后,他也去房地产商那边做了确认。正如秘书所说的,房地产商发现王二有拼命的意图,为了不让事态继续恶化,所以正在通过陈铭启跟王家和解;而王二的家人也坚持说儿子不会杀人,因为他们也打算妥协了,准备另找地方开业,王家的邻居也都证明没见过王二携带仿古短剑。
张燕铎让她将录像也传自己一份,又叮嘱道:“这件案子很棘手,你千万不要登到报纸上。”
果然如关琥所料,进展不是很顺利。
“放心吧,我现在只想知道父亲的事。”
中午,重案组里除了蒋玎珰在陪苏绣媛外,其他人员都到齐了,大家交换了情报。
谢凌云心事重重,起身离开,叶菲菲出于好奇心,也跟了上去,最后房间里只剩下张燕铎,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关琥只顾着查线索,连手机都忘了。
关琥当晚在警局待了大半夜,凌晨才回自己家小睡了一觉,早上随便打理了一下,又跑去了警局。习惯了每天在电梯里碰到张燕铎,今天那人没出现,他还真有点不适应,忍不住猜想那家伙在做什么,会不会又暗中策划一些不妙的行动。
“有个地方怎么都想不通,”张燕铎摆弄着手机,皱眉自语,“怎么会这样呢?”